在巨人肩上的写作重读《爸爸爸》的一种方式.pdf

2 0 0 7 年4 月 第2 期 江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 A p r 2 0 0 r 7 J o 啪a lo fJ i a n 咖S c i e e r e c h n o l o g yN o 珊a lU n i v e r s i t y N o 2 在巨人肩上的写作 重读 爸爸爸 的一种方式 任南南 张守海 烟台大学人文学院 山东烟台2 6 4 0 0 5 摘要 作为寻根文学中的代表作 显示出作家对楚文化的深入思考和独特态度 看 被看 和 都市 湘 西二元对立 两种模式在文本中创造性运用体现出韩少功对鲁迅和沈从文两种写作资源的有效借鉴 关键词 爸爸爸 鲁迅 沈从文 中图分类号 1 2 0 6 7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 0 0 一 3 5 5 8 2 0 0 7 0 2 0 0 8 7 0 4 在八十年代中期文学脱离意识形态宏大叙事的 转型过程中 寻根文学是文学多元化的标志性开端 而韩少功是寻根文学问世前后最为重要的作家之 一 1 9 8 5 年 他最早发表被称为 寻根派的宣言 的 重要文章 文学的根 公然挑起寻根的大旗 同 年发表于 人民文学 第六期上的 爸爸爸 也作为寻 根文学的代表作一直活跃在评论家的视野中 在八 十年代中期众多的寻根小说创作者中 韩少功对文 化传统的态度颇值得玩味 既不同于阿城对于传 统文化的推崇皈依 也有别于冯骥才对传统的辩证 立场 显示了韩少功一直贯彻在文本中的 批判理性 表明作家对于传统的否定立场 评论界曾 经在一定程度上达成共识 认定鲁迅和沈从文是寻 根小说对于传统的否定或依恋两种态度的有效资 源 在这一背景下 细读 爸爸爸 我们可以发现 韩少功启蒙主义的话语方式不但沿袭了鲁迅一直以 来的国民性批判的主题 也实现了对沈从文都市人 性批判手法的创造性运用 显示出作家在寻根过程 中的复杂心态 一 看 被看模式再度运用 与 作为中国现代小说的成熟之 作 其 表现的深切 和 格式的特别 即内容和形式 的现代化特征开创了中国小说的新时代 本着 采自 病态社会的不幸的人们中 揭出病苦 引起疗救的注 意 的启蒙主义的文学观 鲁迅致力于对人的精神创 伤和病态的无休止的开掘 从而 呐喊 和 彷徨 具 有其他作家难以企及的内向性 打破瞒和骗 在 精神的酷刑中正视内心的冷漠人性的卑污 在灵魂 的拷问中发生精神的变化 这一切演化成 呐喊 彷 徨 中的重要情节模式 看 与 被看 在 中 鸡尾寨阴冷的乡村生活环境和人际环境与 鲁 镇 未庄 何其相似 丙崽作为一个先知性的白痴 在族人的世界无疑是一个 他者 在人们的厌恶和 羞辱中 相明显地老了 额上隐隐有了皱纹 现 代文学中经典的看 被看的情节模式就在丙崽无知 元觉地变老时一次次上演 鲁迅深知 群众 尤其是中国的 永远是 戏剧的看客 牺牲上场 如果显得慷慨 他们就看了 悲壮剧 如果显得觳觫 他们就看了滑稽剧 北京 的羊肉铺前常有几个人张着嘴看剥羊 仿佛颇愉 快 所以 呐喊 彷徨 中 看 与 被看 织就了一 个系列 明天 等等 好奇的看 客注视着每一个被看者 赏鉴着种种不幸 愚昧 展 示着人性的残忍和麻木 爸爸爸 中 韩少功让丙崽 一出场就处于一览无余 被看的境地 母子住在寨 口边一栋孤零零的木屋里 同别的人家一样 木柱木 收稿日期 2 0 0 6 1 2 0 2 作者简介 任南南 1 9 7 6 一 女 黑龙江阿城人 文学硕士 烟台大学人文学院讲师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博士生 主 要研究方向 中国现当代文学 张守海 1 9 7 4 一 男 山东日照人 文学硕士 烟台大学中文系讲师 苏州大学文学院文艺学专业博 士生 主要研究方向 文艺理论及当代文学 万方数据 8 8 江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2 0 0 7 年 板都毫无必要地粗大厚重 这里的树很不值钱 门前常晾晒一些红红绿绿的小孩衣裤及被褥 上面 有荷叶般的尿痕 当然是丙崽的成果了 在这种注 视下 丙崽 能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时候 就被寨子里 的人逗来逗去 学着怎样做人很快学会了两句话 一 是 爸爸 二是 X 妈妈 这个长不大的小老头成为 鸡尾寨人们乏味生活的重要调剂 有时 后生们也 互相逗耍 某个后生上来笑嘻嘻地拉住他 指着另 一位 哄着说 喊爸爸 快喊爸爸 见他犹疑 或许 还会塞一把红薯片子或炒板栗 当他照办之后 照 例会有一阵开心的大笑 照例要挨丁公或耳光 如 果愤怒地回敬一句 X 妈妈 昏天黑地中 头上和脸 上就火辣辣地更痛了 在丙崽用自己仅有的词汇 与母亲对话时 周遭也少不了兴味盎然的看客 儿 子骂亲娘 似乎是很好笑的事 于是有些后生拍手 喷酒气 丙崽 咒得好 丙崽 再咒 再咒 气得丙崽娘绷紧一脸横肉 半天都不正眼望人 在丙崽受到仁宝的欺负又无法申诉时 会特别 恼怒 眼睛翻成全白 额上青筋一根根暴出来 咬自 己的手 揪自己的头发 疯了一样 旁人都说 唉 真是死了好 这种充分赏鉴了丙崽屈辱艰辛的生 存之后发出的沉重叹息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祥林嫂在 讲述丧子经过时 直到她说到呜咽 他们也就一齐流 下那停在眼角上的眼泪 叹息一番 的场景 祥林 嫂的不幸并未引起真正的理解和同情 而是通过 看 转化为可供消遣的故事 鲁镇的老女人们在赏 鉴咀嚼祥林嫂的痛苦时 而且在强烈的对比中获取 个人生活的某种满足感 从而宣泄 遗忘个人的不 幸 丙崽的先天缺陷非但没有得到他人的怜悯 反而 成为众人取乐 发泄的对象 甚至希求他的死亡来解 脱丙崽娘 漫不经心的言语背后时令人心惊的人性 的残忍 丙崽作为鸡尾寨众多正常人生活世界的他者 在 被看 中 相明显地老了 额上隐隐有了皱纹 此时成人世界的看与被看背后 还有另外一些注视 的眼睛 鸡尾寨的孩子们 成人的残忍甚至暴虐成 为孩子们榜样 纷纷效仿 几个娃崽在祠堂前玩耍 看见了他 视 宝崽来了 他没有叔叔 是个野 崽 吾晓得 渠是蜘蛛变的 根本不是 渠的妈妈 是蜘蛛变的 要渠磕头 好不好 不 要渠吃牛 屎 最臭最臭的 啊呀 臭死人 哈哈 丙崽朝 他们敲了一下锣 舔舔鼻涕 兴奋地招呼 爸爸 哪个是你爸爸 呸 矮下来 娃崽们围上去 捏他的耳朵 让他跪在一堆牛屎前 鼻尖就要触到牛 粪堆了 丙崽与寨子里的后生 孩子与丙崽及其大人们 构成了几重看与被看的关系 看客的冷漠残忍在这 样的注视中 代代传承 继续着孩子被成人世界不断 同化的精神悲剧 这种由看与被看建构起来的情节 模式与 孔乙己 中 孔乙己 众酒客 小伙计的关系 模式的设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寻根文学是文学从对于社会政治的关注转向对 于深层的文化心理结构的发现的重要的转折标志 被誉为 新时期的经典之作 的 爸爸爸 显示了作家 在这一转折中的良久思考和良苦用心 韩少功继承 了五四以来的国民性批判的主流思路 并且再度运 用 看与被看 的情节模式 这一切都体现了作家力 求在文化 心理角度寻找中国落后的深层文化根 源 并且对传统的民族文化 心理进行批判性重 建的鲜明的启蒙主义立场 二 都市 湘西二元对立模式的改写 在文化热的背景下 寻根文学虽然以整体性的 形象登场 其内部却存在巨大的差异性 面对传统的 迥异态度使其内部现出某种复杂 暧昧的紧张 从二 十世纪文学的整体角度考察 沈从文往往被视作迷 恋传统的寻根者们的精神向导 作为湘西世界最深 情的歌者 沈从文早在五十年前就将民族文化传统 作为创建现代民族文化的重要资源 勾勒了一个神 巫 人 自然和谐共处的全息性生态模式 展示出楚 文化的精魂和全部魅力 与沈从文一样对原始楚文 化怀有无限孺慕之心的韩少功 摆脱了同辈作家惯 常的自觉认同 而是通过对沈从文的都市湘西的二 元对立的模式的改写 表达出自己对民族文化形态 的理性批判 湘西与都市两个世界的二元对立是沈从文笔下 的独特景观 在作家的记忆深处 充满诗歌光辉和意 义 的湘西山地在作品中得到还原 营构出一方桃源 和 优美 健康 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 沈从文始终强调 我是一个乡下人 走到任何地方照 例都带一把尺 一把秤 和普遍社会总是不合 一切 来我命运中的事事物物 我有我自己的尺寸和分量 来证实生命的价值与意义 因此被西方现代文明异 化的都市人生在沈从文的丈量中显示出毫无血性 毫无生命力和人性的光辉的本相 遭到了作家的嘲 万方数据 2 0 0 7 年 任南南张守海 在巨人肩上的写作 重读 爸爸爸 的一种方式8 9 弄和批判 相互对峙的两极审美空间同时显示出在 外来文化的强劲冲击下湘西传统文化的诗意性的消 解 这种 城乡对立互参模式 凸现了作家怀抱无限 眷念和叹惋为不断丧失的神性唱一曲挽歌的沉痛心 理 正如楚人血液带给沈从文一种命定的悲剧性一 样 楚人血液让半个世纪之后的韩少功在寻找重建 民族自我的最佳方式时 也将关注的目光投向湘西 投向非理性 非正统 非规范的巫楚文化 和沈从文 一样 韩少功对巫楚文化采取审美化的观照方式 设 立了德龙 仁保这一对于城乡对立互参模式类似 的二元对立的两极 展现出神性消逝 楚文化缺失后 的荒芜和颓败 作为巫楚文化的核心 巫师是一种 特殊的存在 作为神的儿子 他沟通天地自然 连接 过去和未来 以至于 一切女人心中 神的数目不可 知 但有凭有据的神却只应有一个 就是这神巫 他 才是神 因为有完美的身体与高尚的灵魂 这种对 神巫的崇拜和敬畏是湘西传统文化的特殊现象 巫 的庄严与美丽 是需要某种条件的 这条件就是人生 情感的素朴 观念的单纯 以及环境的牧歌性神仰赖 这种条件方能产生 方能增加人生的美丽 随着现 代文明冲击下 神性的解体 人人皆应感谢的可亲可 近的神巫也在生活中消失了 爸爸爸 中的德龙就是这样一个悄然退场的神 巫 在山寨中 德龙无疑是一个极特殊的人物 他眉 淡如水 是孤贫之相 玩着一条敲掉了毒牙的青蛇 人平时极风流但并不让人厌 妇女们一提起他就含 笑切齿咒骂 而且掌握着解说祖先历史的话语权 对 祖先较为详细和权威的解释 是古歌里唱的 鸡 头寨的人不相信史官 更相信德龙 尽管对德龙 的淡眉毛是看不上眼的的 在外来文化冲击中已经 走向衰败和腐朽的山寨里 神巫存在的牧歌似的人 文环境已不复存在 人们对德龙的态度是戏谑和信 服参半的 作为一个重要的象征符号德龙选择了毫 无理由的出走 唱了十几年 带着那条小青蛇出 山去了 我们可以想象尽管 声声不太整齐 很干 很直 很尖厉 没有颤音 一直喊得引颈塌腰 气绝了 才留一个向下的小小滑音 落下音来 再接下一句 的唱简仍然蕴含着令人动容的生命力 但山寨里最 优秀的歌手的缺席 昭示着只有 这种水土才会渗出 这种声音 并不甚光明的未来 与 从父亲唱到祖父 从祖父唱到曾祖父 的德 龙不同 仁宝是作为一个不断声讨鸡尾寨新派人物 出场的 德龙虽平日里及风流 但他的风流只引来妇 女含笑切齿的骂 在巫楚的传统文化中 风流是浪漫 情性的自然显现 是天性原欲的率真流露 与当地的 道德伦理标准并行不悖 洋溢着人性之美 而仁宝作 为一个老后生 喜欢偷看女崽们洗澡 但因眼睛不 好 看不大清楚 作为补偿 就常常去看小女崽撒尿 看母狗和母牛的某个部位 因为丙崽娘发现并四处 宣扬他对一头母牛的探究 就把对丙崽娘的怨恨发 泄在丙崽身上 只要丙崽身边没人 他就会狠狠 地扇丙崽的耳光 他与丙崽娘结怨 为了达到目标 又亲热地喊着 婶娘 他抱怨本地保守又千方百计 地实践 花咒 他能在满面怒气的基础上迅速堆出 笑意 用官话和平凡的窑匠 界 锯 匠 商贩 读书 人 阴阳先生说话 吹嘘自己记得瓦岗寨的一条好汉 乃至六条好汉的 渊博 并且谦虚谨慎地考一考外 来人是否对得出他给的上联 是否懂得一点平仄 漫画式的仁宝形象在闭塞的鸡尾寨最突出的特 征便是 新派 他时常下山 时常带回些新鲜玩意 踏着不合脚的大皮鞋壳子抱怨本地的保守期待来世 可以投生到千家坪 在写告官的公文时 他与其他人 产生分歧 老班子要用文言写 他主张要用白话 老 班子主张用农历 他主张用什么公历 老班子主张在 报告后面盖马蹄印 他说马蹄印太保守了 太土气 了 免得外人笑话 应该以什么签名代替 他时而沉 思 时而宽容 时而谦虚地点头附和 侣附合之后 又要 把话说回来 介绍各种新章法 俨然一个通情 达理的新党 然而这个受到外来文化 启蒙 的新党 冷笑父亲只会跪拜而不会帽檐礼 对着小媳妇跪下 去时露出的白肉浮想联翩 用挖煤的方式挖金子 在 寨子里决定打冤的生死关头脱逃 回来后在众人的 非议中语气豪迈地陈说打冤 勇猛地上了一趟茅房 并心情沉重的向各个族人交代后事 以图 端正形 象 这样一个龌龊虚伪 浅薄萎顿 没有操守的丑陋 形象正是在原始巫楚文化流失后 在外来中原文化 作用下的产物 他的思维方式与行为习惯毫无疑问 地染上了中原传统封建文化的光与色 与当地传统 文化中本应具有的自然 强悍 磊落 原始 朴拙形成 了巨大的反差 在一系列湘西风情和都市沉浮主题的小说中 沈从文利用都市 湘西的二元对立来展示外来文化 冲击下古老湘西神性解体的悲剧 韩少功采取德 万方数据 江西科技师范学院学报2 0 0 7 年 龙 t 宝这一组两极象征符号图示了外来文明冲 击下巫楚文化的失落以及诗意优美的神性人格的湮 灭 德龙的出走与仁宝成为寨子里的重要人物显示 了现代文明和中原文化对充满神性人格和牧歌环境 的巫楚文化的不断侵蚀 瓦解 消融 韩少功采用这 种对照的方式揭示了历史的无奈 苍凉的内心饱含 着和沈从文一样的情感 对巫楚文化失落的痛 苦 而 巫楚文化背景下一个种族的衰落 理性和非 理性都成了荒诞 新党和旧党都无力救世 的小说 主题折射出作家严正的批判立场 显示出与众不同 的思考向度和思想深度 国民性批判的主题作为中国现代文学的元叙 事 在 爸爸爸 中再一次得到历史性重现 面对现代 文学的伟大传统和文学典范 韩少功在这一主题下 贯穿起鲁迅和沈从文两种文化精神和写作经验 看 与被看模式和都市一湘西二元对立模式的引入显示 出韩少功面对原初 鲜活 旺盛 欢快 粗野和愚昧 封闭 停滞和污秽并存的巫楚文化和民间底层的复 杂心态 则是在这样一种民族文化的新的 生长点的寻觅中诞生的文化寓言 注释 D 尹昌龙 1 9 8 5 延伸与转折 山东教育出版社2 0 0 2 年第一版 沈从文文集第4 卷 第3 8 7 页 花城出版社 1 9 8 2 年出 版 韩少功 答芙洲华侨日报记者问 W r i t i n go nt h eS h o l l l d e r so fG i a n t s aW a y o fR e r e a d i n g B a b a b a R e nN 明眦n 阿来 的中的傻子 则演绎了藏族土司制度的兴衰历史并寄托了作家对社会历史和人生的思考 韩少功的以一典型的傻子 丙崽 形象呼唤着 文化的 寻根 迟子建中对宝坠傻子形象的精心构造 挖掘了某些人群内心的痛苦和对人类至善至美的境界的追求 本文将从和两篇作品来进行解析傻子形象的独特的审美价值和艺术魅力 3 学位论文 宋桂花 仍在演绎的 故事新编 论韩少功的文体意识和寻根意识 2005 本文结合韩少功近二十年的创作历程 进一步梳理韩少功的寻根意识 探询他心中理想的文化之根 生命之根 人性之根与文学之根 本文采用样本式的分析研究 选取了韩少功从1985年以来的三部代表作 爸爸爸 马桥词典 和 暗示 同时以鲁迅的 故事新编 为参 照系 力图探寻韩少功对于鲁迅创作传统的继承与发展 本文借鉴郑家建对于鲁迅 故事新编 的文体研究 首先是论述 暗示 体现了类似 故事新编 的文体特色 从横的方面讲主要是与同时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