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地理环境与中国书法.pdf

武陵学刊年第期 略论地理环境与中国书法 吴慧平 书法艺术是最能体现出中华民族审美精神的两大国粹艺术之一 目前 从历史学的角度研 究书法 的书籍 出版 了不少 成绩斐然 但很少有人从地理学的角度来讨论 中国书法 甚至可以 说 尚属空 白 中国书法与地理环境之 间有着许多联系 是值得深入讨论的 本文拟从地理环境 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 的角度来探讨其对中国书法的形成及发展的影响 一 自然环境与中国书法 中国自然环境的封闭性 为 中国书法的封闭性 风格的稳定性奠定了墓础 这里所指的封闭性主要 指的是书法是在中国土生土长 很 少接受外来文化的影响而发展 起来的 即使有 也是非决定性的 风格的稳定性主要表现在风格 审美观的单一 不变性 以 及出现划时代的大家很 少 这两个方面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 翻 开 中国书法史的长卷 可以看到 中和 的审美风格贯穿 始终 个别标新立异 试 图突破 这种 格局的书家 不是 没 有 但毕竟只是凤毛麟 角 孤掌难鸣 不能占一席之地 这种崇尚 中 庸 之道 的单一和谐美 可以从 对书法的评论 中看 出来 如点画要 曲中求直 如绵裹铁 运 笔要 留不常迟 遣 不恒疾 带燥方 润 将浓遂枯 结构要 宽可走马 密不容针 章法要 似 敬反正 违而不犯 和而不同 只有 不激 不厉 和平简净 遒丽天成 的书法才能跻身 神 品 逸 品 之列 明代项穆在专著 书法 雅言 中指出 会于中和 斯 为美善 中也者 无过不 及是也 和也者 无乖无决是也 然中固不可废和 和亦不可离中 如礼节乐和 本然之体也 礼 过于节 则严矣 乐纯 乎和则 淫 矣 所以礼 尚从容不迫 乐戒奇 伦而磁如 造成这 一现象的原 因 除与人文环境有关外 也与中国的 自然环境有关 而这正是前人所未论及的 中国的地理 位置在世 界上颇 为特殊 东面海岸线绵长 紧临渤海 黄海 东海 接着就是浩 瀚无际的世界最大洋 太平洋 北有寒冷干燥的辽 阔荒漠 如塔里木盆地中的塔克拉玛干沙 漠 准噶尔盆地 中的古 尔班通古特沙漠 德佐索腾艾里松沙漠 霍景涅里辛沙漠 内蒙古 自治区 的巴丹吉林沙漠 滕格里沙漠 毛乌素沙漠等 西 面和南面有举世罕见的崇山峻岭和号称 世界 屋脊 的青藏大高原 这种高度封 闭 海陆难渡的自然环境 对人的生 活方式产生了影响 在某 种程度上减弱 了外来文化的冲击和影响 由于与外界文化接触较少 使得 人的生产生活方式单 一化 守旧化 程序化 生 活方式影响着文化精神和 民族的审美意识 纵观中国古代人类学史 思想 史的发展 不管各派的斗争如何激烈取得决 定地位的还是孔孟之道 儒家的 中庸 思想 书去正 是在这种崇 尚 中和 之美 的儒家思 想为主流的审美意识形态指导下稳步发展的 在这 收稿日期 一一 社会科学 总第期吴慧平 略论地理环境与中国书法 期 间 即使有外来文化克服地理 上的阻隔 由西域或海上传入 但能量多被 消耗 长途跋涉到遥 远的内地已是 强弩之末 或直接被华夏文 明雍容消纳 例 如 佛教原属于古印度的一个流派 早在西汉末开始传入中原地区 发荣滋长 对于中国文化所生的影 响 诚远且大 但其初来之 时 所遭受的抵制也是非常强烈的 佛教东来正是汉 唐时代 而汉唐时代也正是佛教遭遇反击 之时 佛教东来便免不 了与中国固有的文化成分相抵触 如儒学 道 学 玄学 等 顾欢著 夷夏 论 便是依儒家的立场来反击佛教的 端委传坤 诸华之容剪发旷衣 群夷之服予聪誉折 侯甸之恭 孤蹲狗踞 荒流之肃 棺殡林葬 中夏 之风 火笑水沈 西戎之俗全形守礼 继善之教毁貌易性 绝恶之学 今以中夏之性效西戎之法 既 不全同 又不全异 下弃妻罕 上绝 宗祀 嗜欲之物 皆以礼伸幸敬之典 独以法屈 悖德犯顺 曾莫之 觉 南史 顾欢传 孟景翼造 正一论 便是依道家的立场来反击佛教的 文惠太子 竟陵王 子良均 南朝齐式帝之子并好释法 吴兴孟景奚为道士 太子召入玄圃 众 僧大 会 子良使景翼礼佛 景莫不肯子良送 十地经 与之 景冀造 正一论 大略曰 宝积 云 佛 以一音 广说法 老子 云 圣人艳 一 以为天下式 一之为妙 空玄绝于有境 神代 蟾于无穷 为万物而无为 处一数而无数 莫之能名 强号为一 有佛 曰实相 在道 曰玄北 道之象 即佛之法身 旷 劫诸圣 共 遵斯一 老释未始 尝分 迷者分之而未合 南史 顾欢传 除了用言论反击佛教外 还有武力的反击 如后魏太武帝与寺院的冲突 北 周武帝与寺院 的冲突 唐武宗与寺院的冲突 并在会 昌五年年 实行灭佛 夭下所折寺余所 还俗 僧尼万余人 收充两税 户 拆招提 兰若万余所收膏胰上田数千万 顷 收奴埠为两税 户 万余人 唐会要 卷四十七会 昌五年八 月 经过 多次反复斗争 佛教终于与华夏文 明相融 合 如喇嘛教 禅宗等就是以我国古文 明为 主 接受佛教的 内容而存在的 连 对 中国文化影响最大的佛教 尚且如此 就更不必说其他了 古老而极富生命力的书法艺术已经走过 了几千年的漫漫历程 但除了王羲之 颜真卿两位 划时代的书家之外 再也很难找 出与之相提并论的大家了 以后的历代书家均处王 颜的篱墙 之下 因为人们生活在这种 自给自足的经济结构 中 从生到死都困在拥有的土地上 夭夭都与 之打交道 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 头顶太阳 脚踏黄土 生产劳作往复循环 因循守旧 不图进取 安于现状 进而影响到了书法创作的守旧 风格单调 以致难以出现划时代的大家 中国南北自然环境的差异导致了南北书风 的 差异 晋室东迁后 南北对峙局面已经形成 南方 自刘宋灭晋 历宋 齐 梁 陈五代 史称南朝 北 方则 由拓拔氏统一北土 建国号 为魏 史称北魏 在中国历史上 东晋 南北朝时期 中国的书法 艺术已达到高度繁荣 时期 各种书体均已出现 而这一时期因地域之分而造成文化色彩的差异 是最为明显的 对这一时期书艺的南北二大派系作 系统 周密地研究 考辨的是清代的朴学家 阮元 对此 他写下 了 南北 书派论 北碑南帖论 南派乃江左风流 疏放妍妙 长于启犊 减笔至不可识 北派则是 中原古法 拘谨拙陋 长于碑榜 两派判若江河 南北世族不 相通 习 梁启超在 中国地理大势论 中的论述更为直接了当 他从 精神的文明与地理关 系 立论 评论了南北地域对民俗风情以及文学艺术风格的影响 他提 出了 北俊南雌 北肃南 舒 北强南秀 北 惬南华 三 大较 还具体地说 出了南北书法风格的差异 吾中国以书法为一 美术 故千余年来 此学蔚 为大观焉 书派之分 南北尤显 北以碑著 南以帖名 南帖为圆笔 之宗 北碑为方笔之祖 遒健雄浑 峻峭方整 北派之所长也 龙门二 十品 等为其代表 秀 里摇 曳 含蓄潇洒 南派之所长也 兰 亭 洛 神 淳化阁帖 等为其代表 李瑞清的 玉梅 武陵学刊年第期 花庵书断 一文指出 书学分帖学 碑学两大派 阮元台相国以禅学南北宗分之 帖学为南派 碑学为北派 何谓帖学简札之类是也 何谓碑学摩崖碑铭是也 综上所述 我们可以概 括出南北两方的书风特征 北方尚 壮美 以碑取胜 总体风格是粗犷质朴 天姿纵横 不修边 幅而自有情趣 用笔则多见方峻 加之刀痕毕露 更有峭厉之感 龙门二十品 可以说是杰 出 的代表 如 始平公造像记 用外拓的顿笔 翻法 加以刻凿效果 造成粗犷质朴 不修边幅的美 感 康有为评其书云 遍临诸品 终于 始平公 极意疏荡 骨格成 体形定 得其势雄力厚 一 生无靡弱之病 南方尚 优美 即阴柔 之美 以帖取胜 总体风貌是宁静秀雅 含蓄隽永 柔美 如鸟散萍开 柳舒花放 用笔以圆笔为主 讲求 行于简易闲澹之中 而有深远无穷之味 王羲 之的 兰亭序 为其代表 由此看来 书法风格的形成不仅仅是个人主观因素作用的结果 地域 自然环境因素显然也起着一定的作用 中国北方的自然景观以粗犷 峻厚 雄伟 见长 翻开地图 可以看到古代中国文明的中心东 临大海 北接戈壁 沙漠 干旱草原和西伯利 亚森林与寒原 南面 西面 为巡透丛林 以及金沙 江 怒江和横断 山脉 青藏高原等夭然屏漳 构成了绝好的封闭系统 在某种程度上有助于北方 书家死守中原古法 拒不接受四周文化的影 响 唯我独尊 本地区内部平原广阔 地貌发育广 泛 经流水切割和块体运动 形成 了源 梁 如 沟等形态 给人一种近于原始的美感 植被生长 不够茂密 冬春季自然景观比较萧条 显示 出其粗犷 豪放 雄伟的风 采 山川深厚 一些大山海 拔都在 米以上 书法家们长期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自然界对其书风的形成无疑是有着潜 移默化的影响的 俗话说 近墨者黑 近朱者赤 就是指的这匕道理 法 国思想家让 博丹认 为地理环境的差别影 响和决定着 人们生理 心理特征 进而对文化风格产生影响 当然对书法 传统艺术 的影响也不例外 广阔的平原 粗犷的地貌 原始的森林 雄伟的大山无疑影 响着北方 书法家质朴 雄壮 粗犷书风的形成 用笔也纯以特能表现其性情的方笔居多 而我国南方书法群体集 中在长江 中下游一带 这里气候温 暖湿润 以 水乡泽国 为特色 冬温夏热 四季分明 降水丰沛 季节分配比较均匀 植被为常绿阔叶林 以及各种常绿花卉与 灌木丛 覆盖率高 山体轮廓柔和优美 湖泊众多 正是这灵 山秀水的江南陶冶了文人的心灵 加之玄学的兴起 崇尚风流调境 登山临水而放达不羁 造就了以王羲之为代表的江南书风 陶 宏景 论书启 云 逸少自吴兴以前 诸书犹为未称 凡厥好迹 皆是响在会稽时永和十许年中 者 这说明王羲之 书法风格的形成在很大 程度上得 力于 东晋的新 时风和会稽的佳山秀水 而最能表现 情驰神往超逸优柔 的书体是 行草 简札 所以江南书风以帖见长 自然环境的差异在某种 程度上决定着书体 的选择 中国的书法是以汉字为基础的 汉字 的发展经历 了甲骨文 金文 小篆 汉隶几个 主要的阶 段 书体的划分一般可分 为篆书 隶 书 楷 书 草 书 行书几种 一 般说来 篆书 尚婉而通 隶书方 直骏发 势险节短 楷书端稳庄重 块架分明 行草笔 画简约 线条连绵 流畅飞逸 大 自然呈现在我们面前的风格大体来说可分为壮美与优美两种 书家的书体只有与周围 的环境相谐调 才能给人以美感 北方的风景以粗犷 雄伟著称 故北方一般多庄重 雄伟风格 的碑刻 且以楷隶居多 南方山青水秀 故书体以流动优美的行草居多 二 人文环境与中国书法 汉字和笔的 出现决定了中国书法的形成和发展 从 最 广 泛 的意 义上来说 世界各国都有 自己的文字和 书写技巧 因而也应该都有 自己的 社会科学 总第期吴慧平略论地理 环境与中国书法 书法 但是唯独中国书法能够成为一门艺术 从根本上来说 这是汉字及毛笔的特殊性造成 的 汉字的形体在历史上曾出现过以刀刻于龟 甲兽骨之上的商代甲骨文 铸于钟鼎器物之上 的周代金文 以摘文和石鼓文为代表的春秋时代的文字和秦始 皇统一六 国之后的标准字体小 篆 它们的共同特点是以线条繁复纷杂的 自然描摹演变为线条化的符号 从字形的不定型 不 统一发尸为定型化 规范化 秦朝 书同文 结束了线条勾勒的古汉字阶段 朝着笔画组合于方 块空间之内的今汉字的阶段发展 先后发展 出隶书 楷 书 草书 行书 汉字发展到 了楷书可说 已经基本定型 在历史长河之中 虽然隶书 楷书 行书 草书扬弃了篆书的象形质素或象形精 神 但是这种象形化的意境是存在的 宗白华先生就曾说过 中国字在起始的时候是象形的 这种形象化的意境在 后来 擎乳侵 多 的字体里仍 然潜存着 暗示着 事隔 年之后 他 在一次讲话中又反复阐述 中国字 是象形的 有象形的基础 这一点就有艺术性 原来是象 形的 后来中国文字渐渐地越来越抽象 但是 骨子里头 还保留着这种精神 中国书家研 究 发展这种精神 成为世界上独特的艺术 其他民族的文字 如拉丁文 是抽象的符号 中 国书法抽象 中间也还 有象 形 有象形文字 这 一点是 不 同的 象形的东西就 有了艺术的基 础 如果说汉字的形成是书法艺术的基础的话 那么笔的出现 则是书法成为一门艺术不可缺 少的条件 中国的毛笔具有 尖 齐 圆 健 四 德 毛笔对书写过 程中的动作的变化 力量的轻 重有高度敏感性 那怕是一点点动作的不同和 力量的微妙变化 落在纸上的墨象便有不同 在 用笔的快慢节奏 线条的粗细变化 墨象的枯湿浓淡等方面具有极大的 自由性和创造性 而西 欧诸国则不同 他们的笔是以削尖的鹅毛管做成的 后来普遍采用钢笔 这 些都不是软性笔 功 能无法与毛笔相比 正 因为如此 有识见的美学家 鉴赏家 都把毛笔和中华民族 的文化 艺术 尤其是美学紧密地联 系在一起 丰子恺先生说 中国的 民族精神 寄托在这支毛笔里头 宗 白华先生则指出 中国的毛笔灵巧得很 这个工具 对于中国艺术和美学思想的发展来说 其 作用是不可忽视的 书法艺术的发展正是在汉字 与笔的相互基础之上发展起来的 赵孟颇 在 定武兰亭跋 中指 出 书法以用笔为上 而结字亦 须工 盖结字因时相传 用笔千古不易 历代书法家正是在对结体和用笔不断完善的基础上把书法艺术推向前进的 中国内部人文环晚的差异决定了书法风格的多样性 一个地域书风的形成除了自然环境影 响之外 还有人文环境 这是更为重要的 丹纳就曾 说过 有时 国家的政策也起着作用 我国书法多样的风 格以南北朝时期最为显著 南朝偏安江左 国家的力量 气魄远不 如汉朝 统 治集团很 少有宏图远略 惟以保持一时的 安定承平为治国的根本方针 在这样的大环境的影响下 书家多是上层门阀 他们就只求维护 既得 的经济政 治利益 失去 了进取的锐气 加之玄学 的兴起 纵谈玄理 崇 尚风 流调镜 登 山临 水 放达 不羁 追求自我 当时的佛教 也只是魏晋玄学 之 风的延展 加之以江南灵秀山水的熏 陶 美人歌舞的陪伴 故作品以简札 行书居多 风格平和小巧 难以有北派的雄伟 豪放 书法和文学是相互影响的 南朝这一时期正是以宫体诗为代表的文学作品盛行时期 作品 秋丽精致 风格靡弱 格调不高 书法作 品也 多秀丽之作 如天女散花 故而 南朝的人文环境造就 了南朝的书法家 正 如在辽 阔的草原 上不可能产生 看林花多媚 春意 鸟多 哀 的情歌 江南水乡也 不会有 健儿须快马 快 马须 健儿 的豪语一样 北朝的书法风格却以粗犷 雄伟为主 武陵学刊年第期 北朝的先世久居塞北 经济文化水平很低 他们颇为敌视汉族文化 壮史 贺狄干传 载 贺狄干 奉道武帝 之命出使后秦被 留 在长安 因习读书史 通 论语 尚书 诸经 举止风流 有 似儒者 后来归到北魏 道武帝 观其言语衣服类 中国 以而慕而习之 故忿焉 既而杀之 贺 狄干是道武帝的宠臣 尚且因汉化被杀 其他更可想而见 加上北朝人长期聚族而居 靠宗族的 力量来抵御侵略 宗族观念较强 尊崇儒学 维护礼教纲常 自然他们的书风死守中原古法 古 书 古体 以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