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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12中国语言学会第十一届年会 2001年11月 江苏 扬州论 客、 赣 方 言南昌大学 刘纶鑫一、在汉语的七大方言中,有六大方言都是以方言所在地的地域名称为名的,唯有客家方言是以说这种方言的民系名称为名的。这是很耐人寻味的。要想知道客家方言名称的由来,首先必须了解“客家”这一名称和客家民系的的来历。客家理论的奠基人罗香林 (1933)中说“客家名称的由来,则在五胡乱华,中原人民辗转南迁的时候,已有给客制度。可知客家的客字,是沿袭晋元帝诏书所定的。其后到了唐宋,政府簿籍乃有客户的专称。而客家一词,则为民间的通称。”又说:“从客家的住地各方志所载户口宋时主客分列观察,亦可知客家先民的迁移运动在五代或宋初是一种极其显著的事象,客家一名亦必起于是时。是时,客家居地虽说尚杂有无数的主户,然而新种一入,旧种日衰,主户的言语日为客语所排驱,主户的苗裔亦渐渐为客家所同化,而失却其特殊的属性。观此种种,可知客家的成形年代,确在赵宋之初。”关于客家的界说,罗氏认为:“鄙意欲定客家界说,自时间言之当以赵宋一代为起点。客家居地,大体言之,其操同一客语而与其邻居不能相混者,则以福建西南部、江西东南部、广东东北部为基本住地,而更及于所再迁之各地,此就空间言之也。”关于客家民系的形成,罗氏认为,客家先民源自中原,在经历了西晋末、唐末两次大迁徙后,五代赵宋之时,他们“所处地域为南唐以南,王闽以西,马楚以东,南汉以北的地带,即闽粤赣三省交接的地带,各个割据政权的融化势力,既不能支配他们,而适以环绕他们,使他们保持了传统的语言习俗,而与其四周的民系相较,则一者已为各别混化,一者仍为纯粹自体,这样在意识和观念上便成了客家这个民系。”罗氏的观点虽然还可以上溯到清嘉庆乙亥二十年(1815年)广东和平徐旭曾丰湖杂记的论述,但自罗氏以后,客家历史及其形成理论才基本定型。并且,这一理论不仅影响到历史学界、文化学界,还影响到语言学界。人们都按照罗氏的客家理论来解释、处理有关客家的问题。正当罗香林等学者在为客家人构拟一个届说和五次大迁徙的历史时,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有一批国学功底深厚、又接受了西方语言学教育和影响的中国语言学家,开始以客观的态度和科学的方法对汉语进行研究,他们从方言调查入手,将活的语言资料和文献资料结合起来,用历史比较的方法把汉语的研究推进到一个崭新的阶段。当时,黎锦熙、赵元任、李芳桂、罗常培等学者都在根据当时所知的资料对汉语方言进行分区,罗香林关于客家的历史和语言的论述也就当然而然地被这些语言学家们所吸收。李芳桂1937年有“赣客家”的说法;罗常培1940年在他的临川音系中提到“客赣方言”;赵元任在1948年对他的原学说进行了修订,也提出了“客赣方言”的名称;1948年,中央研究院历史研究所中国分省新图第五版中的“语言区域图”正式提到“客家话”。1955年,丁声树、李荣提出汉语八大方言区的理论,把“客家方言”独立出来。从此,“客家方言”成为了一个语言学名词。而且,从袁家骅先生的汉语方言概要开始,直到今天,各种汉语方言著作和教科书,都缘用罗香林的客家理论,叙述客家和客家方言的形成历史。八十年代以来,随着改革开放的逐渐深入,海外客家赤子的寻根活动越来越频繁。顿时,国内沉寂了五十年的客家研究又苏醒过来,客家学勃然兴起,成为一门显学。现代的客家研究者可以更客观地审视历史,还历史的本来面目。于是,许多研究者在充分肯定罗氏草创之功的同时,也对他的客家名称界说、客家一名的由来、客家民系形成的理论提出质疑。我们认为,这些研究成果也应当引入到方言研究中来,对汉语方言、特别是对客家方言的研究进行反思。事实上,“客家”一名,不仅与南北朝时的“给客”“侨客”的“客”没有传承关系,与唐宋时期的“佃客”“浮客”和“客户”也完全不是一回事。“客家”是明末清初以闽粤赣三省交界地、尤其是以粤东北为策源地的一股特殊移民的产物,在文献中则最早见于明末清初一些地方志中。如广东通志93卷舆地引长宁县志:“当地相传建县时,自福建来此者为客家。”又引永安县志:当地将“自江、闽、潮、惠迁至者名客家”。从明代末年到清代初年,由于经济、政治和军事等诸方面的原因,以广东省东部为中心的闽、粤、赣之交大批居民迁往广东中部及沿海地区和广西、江西、湖南、四川等地。这些移民的迁入,虽说有些是当时的统治者招垦的结果,但是,都在不同程度上与当地土著的利益发生了冲突,形成了土客之间的矛盾。在土客势力不相上下的地区,这种矛盾往往激化为武装械斗。这种情况,以广东西部最为典型。在清同治年间,广东台山、恩平、阳春、开平、鹤山、高明、高要等县土客械斗长达十四年之久,双方死伤逃亡共五六十万人之多。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广东西路事件。清朝廷虽将土客之间的武装斗争平息了下去,但此后以广府人为一方的土著和以客家人为另一方的文斗又升级了。这种情况,正如海盐人朱希祖(罗香林的老师)在客家研究导论序中所说:当时,广府人“自居于主,竟有字客家人曰,曰犵,且有谓客家人非粤种,亦非汉种者。于是客家之优秀者,乃相率著书,以自明其为汉族”。如“大埔林太仆达泉著客说,谓客家多中原衣冠之遗,或避汉末乱,或随东晋、南宋渡江而来,凡膏腴之地,先为土著占据,故客家所据多地嶢瘠,其语言多含中原之音韵。”为了抗衡广府人对客家人的污辱,1933年,作为广东兴宁客家人后裔的罗香林发表了客家研究导论一书,其写作的目的也正如朱希祖在序中所说:“其第一章述广东西路主客倾轧之往事,第二章述客家之来源,第三章述客家分布地域及环境,第四章述客家之语言,可知客家与古代中原汉族之语言息息相通,于是客家为汉族嫡派以明;第五六两章述客家之文教,于是客家为有文化之种族,而非、犵等野蛮名词所得加以明。今者西路主客之争,已冰消云释,此后必无复有以贱族相欺凌者,此皆著书立说者之功。”也就是说,罗氏构建客家的历史、源流特别是客家人五次大迁徙,叙述客家人的语言、风俗、文化、经济等等,其功利目的非常清楚:就是为了证明客家人是正统的汉人,不仅如此,而且是“中华民族里的精华”。当然,罗氏理论中的“客家”已经不止是指迁徙到广东中部的客家移民,也包括了由闽粤赣之交迁往江西、广西、湖南、四川及台湾等地的移民,尽管那些地方并不称这类移民为“客家”,而分别称为“广东人”、“土广东”、“新民”、“棚民”、“怀远籍”等等。-顺便说一句,如果说“客家”一名在明清以前就有(张光宇,2001)那为什么它只见于广东,而且先是他称,后来才变为自称,而却未见其他移民们把它带到江西、湖南、广西、四川等省呢此外,罗氏还将先期迁至赣南、闽西、粤北的居民称为“老客家”。也就是说,罗氏将凡是说“客家话”的居民都统称为“客家”。罗氏关于客家先民五次大迁徙的理论其实也是一种虚构。笔者在论客家先民在江西的南迁(1998)一文中指出:历史上的确有过无数次的北民南迁,而江西的赣江和抚河以及江边驿道是北民南迁的主要通道,不仅客、赣,连闽、粤诸方言区现居民的先民也大都是通过江西逐步南迁的。而且,在进入江西之前,他们都是中原移民,并无客、赣、闽、粤的不同。也就是说,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罗氏所谓的独立于赣、闽、粤民之外的“司豫流民”或“客家人”的大迁徙。这些南迁的北民,停留在江西中北部地区的则为赣民;停留在赣、闽、粤之交的则为客民;从抚河及河边驿道南迁、越过武夷山、然后继续迁往闽南者为闽人;溯赣江及江边驿道南迁、越过大庾岭至南雄珠玑巷、再顺浈水南迁至珠江三角洲的为粤民。由此可知,不仅闽、粤语言和文化不是南北朝以来南迁的北方移民带来的,赣、客语言和文化也不是罗氏所说的中原移民带来的,而是在此之前业已形成,尽管这些语言和文化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历代南迁北民带来的语言和文化的冲击和影响。有了“客家”的名称以后,“客家话”的名称也就应运而生了。毫无疑问,“客家话”这一名称也是来自于民间,最初是广东中部的土著称那些自闽粤之交迁来的移民所说的话为“客家话”。这个名称在文献中首见于当时的一些地方志中,如道光佛冈厅志土俗:“其方言有土著,有客家。自唐宋时立籍者为土著,国初(按:指清初)自惠、韶、嘉及闽之上杭来占籍者为客家。”又,罗香林客家源流考第67页注引广东通志馆民国十九年乐昌征访卷云:“乐邑声音各区不同,至客家语,是后世侨民相传而至,非吾邑古语也。”对此,温仲和在嘉应州志方言中作了较为全面的综述:“嘉应州及所属兴宁、长远、平远、镇平四县并潮州府属之大埔、丰顺二县;惠州府属之永安、龙川、河源、连平、长宁、和平、归善、博罗一州七县,其土音大致皆可相通。广州之人谓以上各州县人为客家,谓其话为客话。由以上各州县迁移他州县者所在多有,大江以南各省皆占籍焉。而两广为最多,土著皆以客称之,以其皆客话也。”在这里,我们不想过多地去评述罗氏客家理论的是非,上文说到,罗氏的初衷,只在于说明客家及其语言的源远流长,并不是企图要分出一个客家方言区来。现在,我们在弄清了“客家”的本来面目以后,也就可以知道“客家话”的真正内涵,并且完全可以理解罗氏构拟客家理论的意图。但正是罗氏的客家届和客家五次大迁徙理论为汉语方言学者们奠定了划分客家方言区的基础,方言学者们正是依照了罗氏的理论来描述客家方言乃至赣方言的形成。现在,我们不妨假设一下,如果没有明末清初的闽粤移民的大迁徙,如果没有广东西路一带土客之间由武装械斗及逐步升级的意识形态的斗争,那就可能不仅不会有“客家人”这一民系出现,“客家话”或者“客家方言”这一名称也将无由产生。这样,汉语方言的分区,又将是一个什么样子呢?闽粤赣之交地区的方言又将会归向何处?客家方言和赣方言的关系又将是怎样呢?“赣方言”这一名称的产生很迟。章太炎、黎锦熙、乃至1934年赵元任在给汉语分区时,都还没有说到“赣方言”。李芳桂1937年有“赣客家”的提法。罗常培1940年在他的临川音系一书中论及“客赣方言”,认为它们是同系异派的方言。赵元任在1948年对他的原学说进行了修订,也提出了“客赣方言”的名称。以上学者都是倾向于客赣合一的。1948年,中央研究院历史研究所中国分省新图(第五版)中的“语言区域图”将汉语分为11个单位,首次将“赣语”和“客家话”分立;董同龢在50年代主张将“赣方言”和“客家话”分立;1955年,丁声树、李荣先生把汉语方言分为八区,“赣语区”是其中之一。大概因为“赣”是江西的简称,赣语是江西的主要方言,所以以“赣”名之。毫无疑问,赣方言的根就在江西,其主要分布区也在江西。 二、诚然,罗氏的客家理论的确对长期以来的汉语方言研究和汉语方言分区理论起了某种误 导的作用。自古以来,或者说至少是从南北朝时期开始,许多论及汉语方言的人,往往喜欢以长江为界,谈论江北、江南方言的异同。如南朝颜之推颜氏家训音辞:“南方水土和柔,其音清举而切诣,失在浮浅,其辞多鄙俗。北方山川深厚,其音沉浊而鈋钝,得其质直,其辞多古语。”隋陆法言切韵序:“因论南北是非,古今通塞。”唐陆德明经典释文序:“方言差别,固自不同,河北江南,最多钜异。”至明代的陈第在毛诗古音考中还说:“时有古今,地有南北,字有更革,音有转移。”但是,不少研究者认为,客、赣方言本是中原汉语,是永嘉之乱以后南迁的北方人带来的。罗常培先生(1934)认为,临川一带的赣方言是“第二期客家带来的语言”。游汝杰方言与中国文化:“赣、客语的形成最晚。今江西地区古称吴头楚尾,应当是古吴语和楚语的交汇处。汉代扬雄于此独留下空白。东晋南朝时期,有部分北方移民进入赣北、赣中地区,他们带来的北方话成了赣、客语的前身。”其他的汉语方言论著,更是重复着罗氏的客家南迁理论,认为客家方言和赣方言都是南北朝以后南迁的中原人民带来的中原汉语。甚至有的人认为,唐代的后,由于北民的南迁,才给江西带来了正统的汉语。按照了他们的意思,似乎江西境内在唐代以前是荒莽一片,或者至少是没有汉人居住、没有汉语方言的地方。还有一些研究客家源流的人,在罗香林的客家人五次大迁徙理论的影响下,由于认为客家人来自中原,所以认为客家话也就本来是“中原之音”。清末客家诗人黄遵宪说:“此客人者,来自河洛,内闽入粤。传世三十,历年七百。而守其语言不变。有方言尔雅之字,训诂家失其意义,而客人犹识古义者;有沈约、刘渊之韵,词章家误其音,而客人犹存古音者。余闻之陈兰甫先生,谓客人语言,证之周德清中原音韵,无不合。”台湾学者陈运栋在客家人客家话面面观中甚至说:“客家人的祖先,大部分是从中原一带迁来。因此他们的语言,和中国北方各省并没有很大的差异。尤其是嘉应州的客家人,他们的语言,有许多字音都和标准国语完全相同,因此有许多语言学家,都把客家话也算作是官话之一。”如此种种,给人们造成许多误解。所以,有加以进一步辨析的必要。问题虽然提了出来,但其实早已不成问题。清代劳乃宣等韵一得外篇杂论说:“诸方之音各异,而以南北为大界。分南北以论音,自六朝已然。以今时之音论之,大率以江以南为南音,以江以北为北音。”潘耒在类音中专门辟南北音论一篇,论述南人与北人语音的差异。日本学者桥本万太郎(1976)、美国学者罗杰瑞(1995)基本上都是主张汉语方言的南北两大类说。在上述这些语言学家的论著之中,一方面强调了汉语方言的南北差异,另一方面都没有谁将客赣方言归入北方话,而是毫无例外地将客、赣方言列入南方方言的范畴之中。詹伯慧先生也曾经说过:“今天赣方言区所通行的话,无疑自古就与黄河以北广大地区所使用的北方话有别。” 我们认为,江西在上古时代就有发达的文明,并且与中原文化有密切的联系。客、赣方言都是历史悠久的形成于今江西境内与闽、粤、赣之交的汉语方言。它不是永嘉以后南迁的“客家人”带来的,在切韵时代以前就已经形成。它们究竟是什么时候从汉语祖语分化出来?是秦汉之际?是周代在江西设立艾国、应国之时?还是从更早的商代?目前还很难蠡测。不过,从春秋时期到战国时期,它们处于与诗经语言文化区相对的楚辞语言文化区,应属于上古时期的南方方言。如果这一假设成立的话,那么,我们可称之为原始客赣语。秦、汉时期,由于全国政治、经济、文化的空前统一和大量中原居民的南迁,江西境内的方言也有了很大的发展。到东汉一代,江西经济繁荣,人口众多,必然形成了自己的汉语方言。当时的豫章郡方言,在扬雄的方言中属于“南楚”方言的一支,可称为古客赣方言。南朝时,江西的方言被称为傒语,既不同于当时的通语与吴语,也不同于伧语与楚语,其语言特色已经广为人知。早期的赣、闽、粤之交三角地带的语言情况没有文献记载。公元前334年,楚威王南征,大败百越。越人退居五岭之南,赣南从此纳入楚国的管辖范围。秦始皇统一中国以后,在赣南设立南埜(ye)县,属九江郡。赣南之有行政管理机构自此始。汉代在赣南设赣县、于都县及南野县,属豫章郡,进一步开发赣南。到三国时,赣南设五县,并有了相当今地区一级的行政管理机构庐陵南部都尉。闽西长汀的开发一般认为始于西晋太康三年(282年)建新罗县之时,但那时人口稀少。唐开元二十四年(736年),准福州长史唐循忠奏,“于潮州北、虔州东、福州西光龙洞捡得避役百姓三千户置长汀州,因长汀溪而为名”。粤东梅州一带开发更迟。秦汉时可能属南海龙川管辖。南朝时,南齐一代首先在梅州设县,当时叫做程乡县。宋元时改为梅州,清雍正时为嘉应州。清温仲和嘉应州志引王象之舆地纪胜云,梅州“土旷民惰,而业农者鲜,悉汀赣侨寓者耕焉”。元丰九域志载:梅州“主五千八百二十四,客六千五百四十六”(按:当时的“主户”指有田产者,“客户”指无田产的佃耕者,与“客家”无关)。可见唐宋时梅州的开发主要依靠从赣南、闽西移来的佃农。根据赣南、闽西、粤东设治开发的历史可知,客家话首先在赣南形成,而后随逃租避役者进入闽西,再随佃耕的移民来到粤东。在闽西,和当地的闽越族人及苗蛮先民的语言融合为闽西客家话;到粤东,则与当地的土著南越族人的语言融合成为梅县客家话。从时间上说,两汉之时,豫章郡方言扬雄方言所谓“南楚方言”的一支不仅已经形成,而且逐渐分化为几个小片,当时的赣南方言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片而已。不过,赣南因为与东越、南越连界,其方言与赣北、赣中相比而独具特色。所以可以说,至迟在三国东吴于赣南设立庐陵南部都尉时,赣南话作为当时豫章方言的一个小片已经自成体系。闽西客家、粤东话形成的时间可能比赣南略晚。唐末大量北民南迁至赣南,并进而到达南雄珠玑巷和闽西宁化石壁。到了宋末,这些移民再大举南迁至珠江三角洲、粤东或闽南。这些移民给业已形成的赣语、粤语、闽语、客家话(我们姑且还这么称呼它)带来了许多新的成份,但粤语、闽语和客家话决不是他们带来的。这些,我们已经在上文作了说明。再从方言本身的特点来看,客、赣方言与其他南方方言与北方方言至今仍有明显区别的界限。从语音特征上说:1、见系开口二等字仍读k、k、h,未曾变为t、t、;2、古疑母字普遍有N的读音;3、古精、庄二组声母洪音韵字读ts、ts、s;4、微母少数字普遍存在m的读音;5、咸、山、蟹、效诸摄或多或少存在一二等区别的痕迹;6、宕与江二摄混同为N、iN、uN;7、梗摄字有以A为主要元音的白读音;8、基本上有平上去入四声调系(大都有分化,也有未分化的)。从词汇特征上说:1、 称“河”为“江”;2、 称“房”为“屋”,称“屋”为“房”,恰好与北方话相反;3、 称“齿”为“牙”;4、 称“弓”为“弩”;5、 称“亮”为“光”;6、 称“脸”为“面”。从语法特征上说:1、 表领属的结构助词都是以k为声母(闽语有的失落);2、 表可能、允许的意义在动词之后,如“吃得”“吃不得”;3、 在语法结构上,南方为顺行结构,北方为逆行结构(桥本万太郎)。如:“公鸡”“鸡公”,“母鸡”“鸡嫲(婆)”,“你先走”“你走先”,“再吃一碗”“食一碗添(凑)”,“打不过他”“打渠呒赢”等等。4、 在双宾语句中,直接宾语在前,间接宾语在后。如“拿一本书(到)我”。最后,客、赣方言的一些语音特点如:(1)轻唇音字部分读重唇,(2)知、章组字部分地区读k、kH、h与t、tH,(3)精、庄组字合流及部分地区读t、tH,(4)透、定母字部分地区读h,(5)梗摄字有主要元音为A的白读音,(6)客家方言部分上古歌部字读ai或P韵、客籍话“双”字读同东韵,以及有人认为(7)全浊声母清化、平仄皆送气和(8)来母细音字读t(或d)等都是切韵以前的事(李如龙、罗肇锦,1998)。所以,客赣方言都保留了大量的秦汉时代的语音特点和词汇、语法结构形式,这些都足见客赣方言的形成时间不可能太迟。毫无疑问,凡是依据了罗香林先生客家届说和客家源流来推断的客、赣方言形成理论和对客、赣方言语言特征的历史研究,都有重新鉴定的必要。 三、客家方言和赣方言是合为一个大方言还是分为两个大方言?这是学术界在给现代汉语分区时争论已久的问题。章太炎、黎锦熙的汉语方言分区,都还没有把“赣方言”与“客家方言”单列出来。三十年代,赵元任和李方桂提出了“客赣方言”一区,显然是主张客赣合一的。罗常培(1934)首次讨论了客、赣方言之间的关系,认为它们是同系异派的方言。1948年史语所的语言区域图第一次把客家方言和赣方言分立两区,丁声树、李荣二位也是主张客赣分立的。近五十年来,现代汉语方言的教科书一般都把客家方言和赣方言各作为一个方言区,前些年编制的中国语言地图集仍然是客、赣方言分立。李荣先生在汉语方言的分区中国语言地图集图A2与图B8的说明稿中强调:“客家话和赣语毕竟有明显的区别,应该划分为两个不同的方言区。”台湾何大安、张光宇等学者也力主客、赣分立,罗美珍女士(1998)也支持了这一观点。当然,这一问题的争论并没有结束。例如詹伯慧先生1981年在香港大学作讲演时,明确表示赞成客赣合为一区(见香港语文杂志第八期)。但是,他在同年出版的现代汉语方言和1991年出版的汉语方言和方言调查中,都将客家方言和赣方言分立。只不过他在汉语方言和方言调查中又说:“近几年来颇有一些方言学者赞成客赣还是合为一区好。从发展的趋势看,今后也许会逐步倾向于把客家方言和赣方言合并为一个大方言区。”这分明显示出他的犹豫。他在谈谈汉语方言的调查研究在日本亚非语言文化研究所的讲话(见语言与方言论集)中说:“在这个问题上,个人的思想一直是犹豫的。一方面觉得客赣同多异少,合而为一不无道理;另一方面却又担心客赣方言难以概括南昌一带正统赣语,在两可的情况下,过去自己还是暂从客、赣分立之说,可是,近一年来思之再三,觉得客、赣分立还是不妥,重新翻阅有关赣、客的资料,特别是重读罗常培教授从客家迁徙的踪迹论客赣方言的关系一文,面对客、赣之间在语言上和历史背景上的千丝万缕的联系,终于改变了从分的看法,认为还是从大处着眼,把客、赣合为一个大区更妥。”王福堂先生(1998)指出:“客家话和赣方言不存在真正能成为方言分区的依据的语音差异”,支持客赣合一之说。主张分立的学者主要有两方面的理由:一是客、赣之间的语言差异,二是客家人的群体意识。以前的现代汉语方言论著,每到论及客、赣方言的语言特点时,就使人感到困惑:不论作者是谁,他所归纳的客、赣方言的语言特点总是大体相似的。因为客、赣方言之间,不论是整体的特点还是部分区域的特点,总是相互交叉的。而且,除了客、赣都具备的“古全浊声母清化平仄皆送气”这一共同的特点之外,人们很难再找到任何一条既能涵盖所有的客家方言或所有的赣方言而又能彼此互相排斥的语音特点。经过近几年来的研究,一些主张将客、赣分立为两大方言区的研究者认为,客、赣方言之间的语音差异主要体现在两点:一是客家方言有一部分古次浊上声字归阴平,这是它的区别性特征(桥本万太郎,1976);一是古咸摄字在赣方言中能找出区分一二等的痕迹,而客家方言没有这种区别(何大安,1988)。对于这两个问题,笔者在江西南丰方言的语音特点及其与客赣方言的关系一文和客赣方言比较研究一书中都进行了专门的讨论,这里再作必要的说明。先讨论关于浊上归阴平的问题。经过我们的调查,一方面,浊上归阴平在客家话中并不是铁板一块,各地归阴平的全浊、次浊上声字在数目上有很大的差异,特别是有些赣南中部的本地客家话中极少有这种现象。另一方面,我们在调查中发现,相当一些地区的赣方言不仅有一部分全浊上声字归阴平,次浊上声字归阴平的现象也并不罕见。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赣方言中部分读为阴平的古全浊上声字如“簟、是、舐、荡清洗、伴、拌搅拌”和次浊上声字如“耳、女、李、老、米、眼、远、网、五、伍”在客家方言中是不读为阴平的。据此,我们可以证明赣方言中的全浊、次浊归上声不是客家方言影响的结果,也就是说,古全浊、次浊字部分归阴平是这些地方的客家话和赣方言所共有的固有的特点。这样,用次浊上声字是不是归阴平这一特点来鉴别是不是客家话就成为不可能。关于古咸摄一二等区分的界限问题,一方面,我们的确能在各地赣方言中找到咸摄一二等区分的界限,而以梅州为中心的客家话以及明末清初由梅州一带迁到各地的客籍话却往往找不出这种界限来。但是,赣南的本地客家话和闽西客家话咸摄一二等字的界限却能在牙喉声母字中清楚地显示出来,其情况与赣方言基本一样。因此,咸摄一二等混同只是梅州客家话以及由梅州一带迁往各地的移民所操的客家话的特点。这一点只能作为区分客家话内部差异的标准,用它来作为区分客、赣方言的根据不能成立。有的学者认为,客家人自北而南,长途的迁徙和艰苦的创业形成了客家人强烈的群体意识,即在客家人之间在感情和语言上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认同感,以及对非客家人和客家语言的排斥意识。而客家人的这种认同和群体意识在很大程度上又是依赖着客家人的重要标志之一客家话来维持的(张光宇,1998)。这话很有道理,但又值得分析。首先,今长江以南各方言区(特别是客、赣、闽、粤)的居民都来自北方,都有一个南迁的经历(见上文)。其次,就客家方言区而言,其居民的客家意识也有很大的不同,必须加区别。明末清初,以广东嘉应州为中心的闽、粤、赣三角地带掀起的大规模移民运动席卷了整个江南,甚至波及到四川和陕南。但是,这些移民不论走到那里,无不受到本地人甚至其他移民的轻视、仇视,生活极其艰苦。清人熊为霖有过桃树岭诗描写了赣西北义宁州一带棚民的生活:“青布裹头肩荷锄,沤麻才了又沤兰。棚家血汗经霜露,茅屋三间月一岩。”萍乡有棚民谣云:“杂艺耕作凭老妻,青帕裹头双脚赤。日午斲山至山瘠,坐儿平地止儿啼,折得榛蓬为儿擘。” 在极为艰苦的条件下,这些移民只有加强内部团结,勤劳奋斗,并加强与迁出地的亲人的联系,才能维持自己的生存,以图发展。大凡这些移民所到之处,土客矛盾都十分尖锐。对此,我们在上文已经作了一些介绍。在广东中、西部,这些移民极受歧视。他们“始垦山耕种,佃力为生。土民役使严重,仇怨日积。”素有抗争精神的客家人为了求得生存,便群起而反抗,“此地客户半充斥,怒视土著双眼红”,土客之间械斗不断。在这种酷烈的斗争面前,客家人的群体意识自然越来越强烈,而作为客家人的重要标志之一的客家话当然也就特别地受到珍视。客家人的著名谚语“宁卖祖宗岭,呒卖祖宗声”也就很容易理解了。但是,不管“客家人”这个概念如何界定,我们在研究汉语方言的时候,“客家方言”就不仅仅指明末清初从嘉应州一带迁出去的客家人所操的方言,也不仅仅指客家移民迁出地今梅州一带的方言,还包括闽西七县和赣南十八个县市的方言(那些地方也有不少移民迁出,特别是闽西)。尽管那里的方言与广东梅州客家话有所不同,但我们不能把它排除在客家话之外。在那些地方的居民不管是客家研究学者们称之为“客家人”也好,称之为“老客家”也好。由于他们迁入的时间较早,又没有再迁徙的经历,所以从来就没有任何客家意识。相反,他们在明末清初从广东迁来的移民面前俨然以“本地人”“土著”自居。所以,用是否有客家人的群体意识来界定、判别客家方言也是很不全面的。四、诚然,客、赣方言之间的差异又是难以忽视的。我们在客赣方言比较研究一书中对客赣方言的语音特点进行了详细的分析,这里再摘要说明。(一)客赣方言语音的共同特点。(1)各地客赣方言基本一致的特点:1古全浊声母与次清声母今逢塞音、塞擦音时不论平仄都合流为一。合流以后大部分的地区都读送气清音,少部分地区读不送气或送气的浊音。这是客赣方言最为显著的共同特点。2.都有一部分轻唇音字读重唇。3精组声母与洪音韵母相拼时,与庄组声母、知组二等声母相混同。多数读tstsHs,部分读ttHs。4.牙喉音声母逢开口二等韵未颚化,仍读kkHNh,韵母为洪音。5疑母洪音字声母为N,只有莲花为零声母。6果、假二摄主要元音普遍为o和a之别。而且果开一和果合一舌齿音都没有u介音。7.宕摄开口一等和江摄二等读N,入声(如果有入声的话)读o/;宕摄三等读iN,入声读io/。它们的主要元音都是o。8.梗摄字有主要元音为a的白读音。其阳声韵母为aN、iaN、uaN(或a ia ua的鼻化音),入声韵母为a/、ia/。9.一等主要元音多为o,二等主要元音多为a。因此,当一摄之内存在一、二等韵时,往往保留着一、二等区分的痕迹,特别是牙喉音字更加明显。这种情况在咸、山、蟹、效四摄表现得尤为突出。10流摄一等主要元音为E或e,韵母多为Eueu;三等韵母多为iu。11.遇摄疑母字往往读声化韵,其中“五”字除石城、波阳之外都读N,不少地方“吴、午”等字也读N,客籍话“鱼”字读N。(2)客家方言和赣方言局部相同的特点。1.晓、匣母合口字读f。2.古泥、来二母,客赣方言各有的分,有的混。3.来母细音字读t。4.鼻音韵尾和塞音韵尾的分布客赣方言各有等差。5.各有部分地区四呼齐全,也各有部分地区四呼不全。6.去声字大都阴阳分流,但也有部分地区去声不分阴阳。7.凡是入声分阴阳的地方,客家方言除龙南外都是阴入低,阳入高。赣方言阴入低,阳入高的有临川、东乡、万年、余江、金溪、资溪、崇仁、宜黄、南丰、万载。其余地区阴入高,阳入低。8.赣南中部的本地客家话和赣方言吉安片都具有语音简化的现象。(二)客、赣方言语音的主要差异。1. 影母开口洪音字赣方言多读N,与疑母洪音韵字合流。只有黎川、广昌、永新、宁冈、万安、遂川读零声母。南丰、泰和部分字读零声母,部分字读N。莲花则影、疑都读零声母。客家方言只有宁都读N,其他地区除少数字外都读零声母。2.赣方言部分地区透、定二母字读h,客家方言中未发现这种读法。3.赣方言南丰、宜黄、乐安精庄两组声母字读ttH。南城、资溪、黎川、广昌、崇仁、泰和、奉新精庄两母读ts,清、从与初、崇读tH。客家方言中未发现这种读法。4.赣方言宜春、临川、吉安三片知三、章组声母多读ttH,客家方言只有部分地区“知”、“择”字的白读音、“涿”(淋雨)有读t=的,其他知三、章组字都不读ttH。5.溪母部分字客家方言有h或f的白读音,赣方言只有湖口、修水、奉新和邻近客家方言和泰和、万安、遂川、莲花有h的读法,大多数赣方言没有这种读法。6.赣方言湖口、星子、德安、都昌、永修、修水、安义、新建、南昌、南丰、新余、遂川声母的送气与否影响调类分化。客家方言中未见这种现象。7.果摄、宕摄客家方言无合口,赣方言只有上高、宜丰无合口,其他均有合口。8.客家方言平、上、去、入四声都有一部分次浊声母字随清声母字走向,而且这些字在客家方言内部非常一致。在赣方言中虽然也偶然能在少数地方发现随清声母走的次浊声母字(特别是入声字为多),但是没有客家方言内部的这种一致性。9.客家方言果摄部分字(如“我、个、哪、跛”等)韵母为ai(或Q),赣方言没发现这种读法。10.“二”字客家方言音i,赣方言音或。李如龙先生在客赣方言调查报告中说过:“和语音差异相比较,客赣方言的词汇语法差异更能显示出方言区域的界限。”在我们调查的1462个词语中,完全相同或基本相同的753个,客赣方言完全不同或基本不同的有319个,像“喫”“食”(吃)、“躲偋”(躲藏)、“挑”“择”(挑选)、“快”“利”(刀快)、“整病”“医病”(治病)、“蛤蟆”“拐子”(青蛙)、“螃蟹”“老蟹”(螃蟹)、“菇”“菌”等等明显不同,在语法上客赣之间也有不小的差异,不能不引起我们的注意。我们认为,到目前为止,客、赣两种方言是分还是合,这是见仁见智的事。由于不同的研究者区分方言的原则与研究的方法不同,所以,自其同者而观之,则二者可合;自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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