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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省淄博市六中2015-2015学年高一语文上学期第17周周末自主学习材料试题1【美文品味涵泳】月下谈秋 张恨水一雨零秋,炎暑尽却。夜间云开,茅檐下复得月光如铺雪。文人二三,小立廊下,相谈秋来意,亦颇足一快。其言曰:淡月西斜,凉风拂户,抛卷初兴,徘徊未寐,便觉四壁秋虫,别有意味。 一片秋芦,远临水岸。苍凉夕照中,杂疏柳两三株。温李至此,当不复能为艳句。 月华满天,清霜拂地,此时有一阵伊哑雁鸣之声,拂空而去,小阁孤灯,有为荡子妇者,泪下涔涔矣。 荒草连天,秋原马肥,大旗落日,笳鼓争鸣。时有班定远马援其人,登城远眺,有动于中否? 诵铁马西风大散关之句,于河梁酌酒,请健儿鞍上饮之,亦人生一大快意事。 天高气清,平原旷敞,向场辅开窗牖,忽见远山,能不育陶渊明悠明悠然之致耶? 凉秋八月,菱藕都肥,水边人家,每撑小艇,深入湖中采取之。夕阳西下,则鲜物满载,间杂鱼虾,想晚归茅芦,苟有解人,无不煮酒灯前也。 天高日晶,庭荫欲稀。明窗净几之间,时来西风几阵,微杂木稚香。不必再读道书,当呼“吾无隐乎尔”矣。 芦花浅水之滨,天高月小之夜,小舟一叶,轻蓑一袭,虽非天上,究异人间。 乱山秋草,高欲齐人。间辟小径,仿佛通幽,夕阳将下,秋树半红。孤影徘徊,极秋士生涯萧疏之致。 荒园人渺,木叶微脱,日落风来,寒蝉凄切,此处著一客中人不得。 浅水池塘,枯荷半黄。水草丛中,红蓼自开。间有红色晴蜒一二,翩然来去,较寒塘渡鹤图如何? 残月如钩,银河倒泻,中庭无人,有徘徊凄凉露下者乎?朝噶初上,其色浑黄,树露未干,清芬犹吐,俯首闲步,抵得春来惜花朝起也。 焚一炉香,煮一壶若,横一张榻,陈一张琴,小院深闭,楼窗尽辟,我招明月,度此中秋。夜半凭栏,歌大苏水调歌头一曲,苍茫四顾,谁是解人? 一友忽笑曰:“愈言愈无火药味矣,今日宁可作此想?”又一友曰:“即作此想,是江南,不是西蜀也,实类于梦吃!”最后一友笑曰:“君不忆抬头见明月,低头思故乡之句乎?日唯贫病是谈,片时作一个清风明月梦也不得,何自苦乃尔?”于是相向大笑。 驿站(节选)夏坚勇驿站,诠释为:占时供传递公文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歇宿、换马的住处。后面还有一系列与此有关的辞目:羽檄、军台、置邮、驿丞、火牌、金字牌、急递铺、会同馆,林林总总,凡20余条,在惜墨如金的词典中占去了差不多三页的篇幅,可见这辞条的负载是相当沉重的。 渐渐地,心头也跟着沉重起来,窸窣翻动的书页,翻卷起一幕幕褪色的史剧,云烟漫漫,翠华摇摇,在车轮和马蹄声中连翩而过。那快马的汗息挟带着九重圣意和浩浩狼烟;凄清的夜雨浸润了整整一部中国文学史;车辚辚,马萧萧,洒下了多少瞬间的辉煌和悠远的浩叹。合上书页,你不能不生出这样的感慨:这两个藏在词典深处的方块字,竟负载着多么恢宏的历史文化蕴涵! 于是,我记下了这两个古朴的方块字:驿站。一词典上的解释似乎过于矜持。感觉深处的驿站,总是笼罩在一片紧迫仓皇的阴影之中,那急遽的马蹄声骤雨般地逼近,又旋风般地远去,即使是在驿站前停留的片刻,也不敢有丝毫懈怠,轮值的驿官匆匆验过火牌,签明文书到达本站的时间,那边的驿卒已经换上了备用的快马,跃跃欲试地望着驿道的远方。所谓“立马可待”在这里并非空泛的比附和夸张,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形象,一种司空见惯的交接程序。晴和日子,驿道上滚滚的烟尘会惊扰得避让的行人惶惶不安。此刻,在田间劳作的农夫会利用擦汗的机会,望一眼那远去的快马,心头难免一阵猜测:那斜背在驿卒身后的夹板里,究竟是什么文书呢?是升平的奏章,还是战乱的塘报?或者会不会什么地方又发生了灾荒?那么,或许过不了几天,从相反方向驰来的快马,少不了要降下抽丁增税的圣旨哩。农夫叹息一声,西斜的日头变得阴晦而沉重。 若是在夜晚,马蹄在驿道上敲出的火花瑰丽而耀眼,于是在门前捣衣的村女刁便停下手来,一直望着那火花渐去渐远,然后一切又归于沉寂。“九月寒砧催木叶,十年征戍忆辽阳。”西风初至,砧声四起,为久去不归的征人赶制寒衣,思女刁心中该是何等凄苦!自从汉代的班婕妤写出捣素赋以来,捣衣的情境便成为闺怨诗久吟不衰的重要母题,砧声总是在秋夜响起,而寒衣一般都要送往塞外,诗人们穷极才思,把女子捣素的动作描绘得舞蹈一般婀娜多姿,并对那划破静夜的砧声特别作了牵人心魂的渲染。但有谁曾把这月下的砧声和驿道上的马蹄声作过类比和联系,写出思女目送驿马远去时的悲剧性感受呢? 驿卒的神色永远严峻而焦灼,那充满动感的扬鞭驰马的形象,已经成为一幅终结的定格。对于他们,这或许只是出于职业性的忠诚,他们大抵不会意识到,个古老而庞大的王朝,正在这马蹄声中瑟瑟颤抖。 这种颤抖,一些比较清醒的君王不能不有所感受。明崇祯帝朱由检是一位生逢乱世,却又力图振作的末代君王,国事日非,江河日下,使得他对报马的敏感几乎到了神经质的地步。每天,他既盼望着驿马送来佳音,又害怕接到的是坏消息,因此,对下边送上来的塘报,竟陷入了想看又不敢看,然而终究又不得不看的尴尬境地。心态惶惶,忧思如焚,竟然反映在他下令铸造的钱币上,这种方孔制钱上铸有奔马图案,民间称为“跑马崇祯”,原先的寓意是“马报(跑)平安”、“马到成功”。但无奈事与愿违,快马送来的总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弄到最后,崇祯自己不得不跑到煤山去上吊,临死前,还撕下衣襟,写下了“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的血书为自己辩护,可以说得上是死要脸的典型。于是民间传说,坏事都是因为那枚“跑马崇祯”,跑马者,一马乱天下也,而马进大门为闯,是李闯王攻进京城的预兆。又说,南明政权断送于奸臣马士英之手,恰恰也应在一个“马”上。这样的传说,很大程度上带有讽刺意味,如果真的把朱明王朝的覆灭归结于铜钱上的一匹报马,那无论如何是说不过去的。 当然,在大部分的升平年头,驿道上的报马虽然一如往常地倥偬匆忙,甚至有不堪疲惫倒毙路旁的,但带来的不一定都是黄钟毁弃的绝响,有时,那马蹄声的背后,或许只是一幕相当无聊的小闹剧。请看杜牧的这首过华清宫:长安回望绣成堆, 山顶千门次第开, 一骑红尘妃子笑, 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中间的本事,稍微有点历史知识的人大概都不会生疏的。杨玉环爱吃荔枝,这种个人的小嗜好本来无可非议,特别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这点嗜好说不定还能增添她的个性魅力。但问题在于她不是一般的女人,而是“三干宠爱在一身”的皇贵妃,于是,个人的小嗜好便演成了历史的大波澜,搅得天翻地覆。据说为了进荔枝,一路上驿马踏坏了无数良田,而驿站中的马匹也跑死殆尽,驿官无法应差,纷纷逃去。当杨贵妃远望着“一骑红尘”而展颜一笑时,那笑容背后并没有多么深刻的含义,她只是觉得挺开心,最多也不过有一种“第一夫人”的荣耀感,或许还会勾起一缕思乡之情,因为荔枝恰恰来自她的巴蜀老家。她绝对不会想到,在驿马经过的漫漫长途中,有一个叫马嵬驿的地方,已经为她准备了一座香冢。 其实,千里迢迢地用驿马进献荔枝,唐明皇和杨贵妃都不是始作俑者。后汉书和帝纪载:“南海献龙眼荔枝,十里一置,五里一堠,奔腾阻险,死者继路。”有唐羌其人,当时任临武长,向朝廷冒死进谏,他说得比较人情入理:“臣闻上不以滋味为德,下不以贡膳为功。”“此二物升殿,未必延年益寿。”这位汉和帝倒不很固执,居然听进去了,下诏停止了这一暴政。广州记说:“每岁进荔枝,邮传者疲毙于道,汉朝下诏止之。”是为旁证。汉和帝受用荔枝,大概只是为了延年益寿,没有多大意思,后人知道的也就不多。到了唐明皇那个时代,因为事情和杨贵妃有关,沾上了点桃红色,作为风流韵事,流传起来就很容易不朽。文人首先要抓住不放,借助这不朽的题材追求“轰动效应”,就连杜甫这样古板的人也忍不住要跟着吟诵几句:“先帝贵妃今寂寞,荔枝还复入长安。”而杜牧的过华清宫更成了脍炙人口的名篇,以至于1000多年以后,一位住在重庆的文化人有感于时事,操起讽刺诗作武器时,也不由自主地套用了过华清宫的格调:荒村细雨掩重霾, 警报无声笑口开, 日暮驰车三十里, 夫人烫发进城来。小诗在重庆新民报一经发表,立即不胫而走,各报纸纷纷转载。当时正值抗日战争最艰苦的年头,一边是最高当局高喊着“一滴汽油一滴血”,要国民勒紧裤带;一边却是高官政要们奢侈豪华,挥霍无度。比之于杜牧的过华清宫,这首小诗自然更带点打油的味道,但对权贵讽刺之辛辣,却着实令人拍案叫绝。 写诗的文化人其实是位小说家,他叫张恨水。二中国的文人历来有出游的嗜好。李白的狂放,除去金樽对月“将进酒”,就是仗剑浩歌“行路难”;而在细雨骑驴入剑门的途中,大诗人陆游肯定会有不同于“铁马冰河”的全新感受。相对于逼仄的书斋来说,外面的世界充满了缤纷浩阔的人生体验,“衣上征尘杂酒痕,远游无处不消魂”,这又是何等的令人神往!于是,他们打点一下行装,收拾起几卷得意的诗文(那大抵是作为“行卷”走后门用的),潇潇洒洒地出门了。一路上访友、拜客,登临名胜,走到哪里把诗文留在哪里。在当时的交通条件下,这些彬彬弱质的文人肯定会有相当一部分时间要消磨在旅途中,而驿站,便成了他们诗情流溢和远游行迹的一个汇聚点。 关于驿站,人们很难淡忘这样一幅古意翩然的风俗画:清晨,羁旅中的文士又要上路了,站在驿馆门前,他似乎有点踟蹰,似乎被什么深深地感染了。眼前细雨初霁,柳色清新,屋檐和驿道被漂洗得纤尘不沾。遥望前方,淡淡的晨雾笼罩着苍凉寒肃的气韵。文士的心头颤动了,一种身世之感顿时涌上来,他要写诗了。但行囊已经打好,就不愿再解开,好在驿站的墙壁刚刚粉刷过,那泥灰下面或许隐映着前人留下的诗句,那么,且将就一回吧。当他在粉墙上笔走龙蛇时,驿站的主人便在一旁给他捧着砚池,围观的人群中则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文士酣畅淋漓地一挥而就,然后飘然远去。 这有点像王维的渭城曲,但又不全是。渭城曲是端着酒杯为朋友送行,一边说着珍重的话,大体上是纪实的。而这里的驿站题诗只是一种典型情境,典型情境可能发生在阳关,也可能在别的任何地方;远行者身边可能有执袂相送的友人,有举起的酒杯和深情的叮嘱,也可能没有。反正,对于那个时代,那些文人来说,兴之所至,在驿站的墙上涂抹几句诗,是很平常的事,驿站的主人不会认为这有污站容,写诗的人也不觉得有出风头之嫌,围观者更不会大惊小怪。到底有多少诗就这样“发表”在驿站的墙壁上,恐怕谁也没有统计过。历来研究文学和文学史的人,总是把目光盯着那些散发着陈年霉味的甲骨、金石、简册、木牍、缣帛和纸页,所谓的“汗牛充栋”,大抵就是写满(或刻满、印满)了方块字的这些玩意。有谁曾走出书斋,向着那泥灰斑剥的墙壁看过几眼呢?特别是看一看那荒野深处驿站的墙壁。 是的,驿站的墙壁,这里是恢宏富丽的中国文学中的一部重要分册。 在这里,我无意对“墙头诗”作总体上的评价,那是文学史家的事。我要说的只是,当文士们站在驿站的墙壁前时,他们的创作心态一定是相当宽松的。人们大概都有这样的体验,一旦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身心反倒自由了不少,在这里,你只是一个匆匆来去的过客,尽可以从原先的声名之累中解脱出来。行囊已经背在身上,你心有所感,就写上几句;意尽了,写不下去了,搁笔一走了之。因此,像李白的那种“眼前有景道不得”的顾虑是不存在的。这里不是文酒之会,没有硬性摊派的写作任务,用不着拼凑那种无病呻吟的应酬之作。而且,你也不必在诗中忌讳什么,讨好什么,即使像朱庆余之流上京赶考经过这里,尽管他的行囊里藏着巴结主考官的近试上张藉水部,但站在这里,他也会表现出一个堂堂正正的自我,而不必像小媳女那样,低声下气地问人家:“画眉深浅入时无”? 文士们在墙壁上涂抹一阵,弃笔飘然而去,他自己并不怎么把这放在心上。那“发表”在墙壁上的诗,自有过往的文人墨客去评头论足。他们背着手吟读一回,觉得不怎么样,又背着手踱去,在转身之间,已就淡忘得差不多了。偶尔见到几句精彩的,便要伫立许久,品味再三,醍醐灌顶般怡然陶醉,日后又少不得在文友中传扬开去。 过了些日子,那字迹经过风吹雨打,剥落得不成样子了,店主便用泥灰粉刷一遍,清清白白的,好让后来的人再用诗句涂抹。主人照例给他在一旁捧着砚池,很赞赏的样子。 又过了些日子,文士和友人在远离这驿站的某个旗亭里喝酒论诗,唤几个歌伎来助兴,却听到歌伎演唱的诗句很熟悉,细细一想,原来是自己当初题在驿站墙壁上的,自然很得意。歌伎们传唱得多了,这诗便成了名篇名句,出现在后人编选的诗钞中。 在这里,诗的命运完全服从于流传法则,而绝大多数的平庸之作则被永远湮没在那层层叠叠的泥灰之下,无人知晓。这就是淘汰,一种相当公平,亦相当残酷的优胜劣汰。 大约在南宋淳熙年间,临安附近的驿馆墙壁上发现了这样一首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这样大字报式的针砭时事之作,赵家天子肯定是不会高兴的。但作者并不怕当局上纲上线地追究,在诗的末尾堂而皇之地署上了自己的名字:林升。 这个林升,在文学史上如渺渺孤鸿,历代的诗选诗话对他的介绍无例外地吝啬:生平不详。查遍了南宋年间的登科录,也没有发现这个名字;他的:全部可供研究的资料,只有留在驿站墙壁卜的一首诗。因为他能写诗,而且还写得相当不错,因此推断他是个士人;又根据诗中所反映的时代氛围,推断他大概是宋孝宗淳熙年间人如此而已。 但既为诗人,当然不可能一辈子只写一首诗,那么他的其他诗作呢?女占妄再作推测,大致有几种可能:因为那些诗不是昭著醒日地“发表”在驿站的墙壁,亡,只是自己樽前月卜的低吟浅唱,因此寸二为人们所知;或者因为不是站在驿站的墙壁前写诗,顾忌在所难免,有时不敢直抒胸臆,这样的诗,自然不会引起广泛的社会共鸣,时间长了,自然湮没无遗: 说到底,还是驿站的墙壁成全了他。 林升传之后世的作品只有这一首墙头诗,但这一首也就够了。六但驿站终于坍塌了,坍塌在历史的风雨中。 我曾经设想,如果有可能,我愿意跋涉在荒野的深处,去辨认每一座驿壁上斑剥的诗文。我只要一头毛驴、一根竹杖,沿着远古的驿道,年复一年地探寻历史的残梦和悠远苍茫的文化感悟。 可惜这已经不可能了。今天,你可以极随意地找到一座香火不很清淡的寺院,也可以找到各种风格的仿古酒楼,但到哪里去寻找一座古韵犹存的驿站呢? 于是又忽发奇想,好在现代科学已经出神入化了,如果能找到几堵尚未坍塌的驿站的墙,借助超显微技术的透视,我们将会看到隐没在其中的层层叠叠的诗篇,连带着鲜活灵动的历史人物和故事,其中的绝大多数以至全部你可能都是第一次见识。偶尔看到几首相当熟悉的,那就是经过流传的淘汰而得以不朽的好诗了。这时候,你才会发出由衷的慨叹:自己手头那些历朝历代的诗集,原来是多么贫乏而缺少色彩! 这设想有点像童话,一则关于驿站的童话。 李商隐,隔着春雨去看你行舟人生这一场春雨呀,可已绵绵飘荡了千年? 你从楚辞里落下,山鬼的等待是你踯躅的脚步;你从宋词里摇下,易安的舴艋舟是你揽愁的皓腕;你从元曲里滴下,莺莺的苦恋是你紧锁的眉头;你从现代派里淌下,望舒的雨巷是你闪动的睫毛。 拈一束淡花,拂一株杨柳,沐淋在这亘古的文学春雨中,我还在追寻,追寻着你那清扬婉兮的明眸。风飒飒地吹着,雨潇潇地降着,幽咽的锦瑟声缥缈而来,似栖身枯树孤猿的哀嘶,似盘旋低空零雁的断鸣,更似浪迹江湖只客的呻吟。乐音魔一般地牵我循声而去。远远的,一袭白衣闪入眼帘,一青年郎茕茕孑立。那不是你吗?那就是你!再氤氲的雨烟也挡不住我对你的稔知李商隐:隔着春雨,我来看你! 我是想踱入你的步域,可我怕阻断你如水连连的情思; 我是想雨中与你对酌,可我怕搅浊你晶莹剔透的心泉。 红楼之下,琴音瑟瑟,蒙蒙细雨扑打在你清秀而又时显憔悴的面庞。你彳亍着,彷徨着,时而仰头轻叹,时而俯首低吟。岁月的刻刀把“漂泊”二字牢牢地镌锲在了你人生路途。看,黄鹤楼上,李白在纵杯狂歌,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而你,却只能在夕阳楼中把盏独啜,孤雁是你永恒的伴侣,颤抖的翅膀如你的心痛。听,它长长的悲唳声嘶出了你长长的凄孑史:总角之年,慈父见背,家惟屡空;弱冠之时,科场屡挫,才华蒙蔽;而立之际,四处幕僚,沉沦不堪一纸陈情表,李密尚能博晋武之同情,细雨骑驴入剑门;可你,只能空将平仄的苦韵悬挂在年华的风铃上,任风中飘浮,任雨中弥散 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丝,雾一般地拂着人脸。如果说,漂泊是你人生的破折号,它无休地伸向远方,那么,落拓则滚大了你人生的的惊叹号。谁能想到,“五岁诵经书,七岁弄笔砚”的你竟会屡试不第!曲江池畔,红潮绿浪,紫衫女郎柔情无限地偎依在新科举子那宽大的青袍旁,歌尽桃花扇底风。此时,你只有像一只漂荡的流莺,回舞在这悠长而又寂寥的千载雨巷,听雨哭泣,听风悲鸣。哭泣的是京华冠盖,斯人独憔悴;悲鸣的是党争幽灵,魅影紧绕你。苦闷已矗立成江树,湿漉漉的乌鸦伫立在枝上,拍打着双翅,黯淡了才华,黯淡了春色,黯淡了大唐的天空。从此,大唐的歌飞不再响遏行云。猛地,我想到了艾略特的一句诗:“四月是最残酷的月份。”落叶飘零着你的飘零,春雨孤寂着你的孤寂。有人赞叹李清照,她是爱的美神;我偏神往于你,你是美的爱神,春雨便是拨动的琴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你徘徊于圣女祠下,霏霏细雨轻吻着白石岩扉。沾着新雨,碧藓、苍松、翠竹,泛着青绿色的光。朦朦胧胧,华阳的倩影在你眼前翩飞着,若轻云蔽月,若流风回雪。“一春梦雨常飘瓦”,飘出的是一曲悠悠的长恨歌。你在东山,她在西山,中间幽幽的山谷流淌着一条涓涓的玉溪水,划开了两山,却划不开两颗跳动的心。“舒而,脱脱兮”,诗经幽会的意境被你们的脚步轻轻点染着。茂林修竹,晃动着飘忽的人影,微步如凌波。而你们的喁喁情话化成了轻盈双飞的彩蝶,飞入到清清玉溪水的恬静梦中,成了它至今仍在咀嚼的不朽梦呓。哦,隔着雨帘,我明白了李商隐,你别号“玉溪生”,莫非就是为了让心中长流着玉溪,让你常掬起这一捧曾映照华阳那不胜凉风娇羞的依情水,在泪光闪闪中痴视?是啊,轻轻地来了,又轻轻地走了。来时,花儿不惊,水儿不兴;走时,却是那宫冠森森,清律沉沉,只留下“来是空言去绝踪”的迷幻诗句供后人细细品茗。蓦地,我耳旁飘过汪静之的一首诗:“我冒犯了人们的指摘,一步一回头地瞟我意中人,我怎样欣慰而胆寒呵。”你徘徊于垂柳依依的河岸,燕子像遗落的墨点,在蒙茸细雨中来往穿梭。江面上,散落的樱花是春雨写给流水的诗句,每一瓣,都是一个凄丽的词语。毵毵的杨柳轻拂着,拂出了樱花巷里柳枝姑娘的潾潾眼波,载着一帆漂浮在纤纤微雨中,装有你与她迷惘故事的画舫。相逢是一个美丽的童话。樱花巷中,樱花烂漫,你高吟的诗歌是绽放的花蕊,流溢着红红的一缕线,将路过的她的目光柔柔系住。樱花丛中,她陶醉了,陶醉在你勾勒的精美意象中;你痴迷了,痴迷在她是春水盈盈的眸子里。“相寻梦里路,飞雨落花中”。沙沙春雨在你、她之间挂上了一层厚厚的帷幕。莫名地,她走出了樱花巷,走过了樱花河,走入了江南的豪门。怅惘的你苦苦追寻,两入烟柳画桥的钱塘,却只见雨空滴在十里荷花的西湖上,发出清脆的“嘀嗒嘀嗒”声。“湿云如梦雨如尘”,恍惚的你回到旧巷。秋千旁,黄蜂频扑,有当时纤手香凝,可荡秋千的佳人却在哪?“两处茫茫皆不见”。倏地,曼殊沉郁的诗在空中回响:“我再来时人已去,涉江谁为采芙蓉!” 春雨如痴如醉地下着,像丝丝秀发飘曳,像根根筝线抖动。落花倚着春雨的细臂虚虚落下,绿叶儿都淡成了烟雾,笼罩着远处依稀的红楼。曾经是那样温存卿卿的地方,如今是这样的冷寂戚戚。红楼前,一霎儿风,一霎儿雨。风,吹起你那因憔悴而日显松缓的衣袖,漾动着白色嘘叹;雨,从亮着灯光的窗前飘过,宛如一道道缀着你晶澈泪珠的帘子。你徘徊在那儿,瘦瘦的,精致得像一支狼毫,饱蘸着漂泊、失意与迷惘。喃喃的人语、瑟瑟的琴音、潇潇的雨声,交织着,融成一阕哀婉凄美的曲调。这曲调,仿佛高高江峰上飘临的美目盼兮的湘妃在眇眇愁视着远方,仿佛青青石桥旁等候的难改情愫的尾生在苦苦凝视着远路,仿佛寂寂月宫里娉婷的拖曳长裙的嫦娥在睁睁凄视着远乡。咽泪吞声,听着自己不知疲倦的脚步,几点落红徐徐飘在了你清癯的身上。感慨春雨,屈子有的是一双聪锐的耳朵,易安有的是一道弯曲的柔肠,望舒有的是一个灵敏的嗅鼻。而你,李商隐,有的是一颗体验了人生沧桑的慧心。你,是春雨的眼睛。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塘外有轻雷”,正是有了你这样的细摹,春雨才有它善睐的明眸; “一春梦雨常飘瓦,尽日灵风不满旗”,正是有了你这样的感觉,春雨才有它顾盼生神的明珠;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正是有了你这样的经历,春雨才有它让人窥测心灵的明窗。 一千年了。你线装的诗页早已在岁令侵蚀下黄斑点点,你、你的诗句却在春雨的滋润中圆成了眼睛湿湿的,涨满你的感伤。凝眸,你与春雨相视无语。你轻抹着春雨的丝弦,春雨则带着你的愁苦穿越漠漠时空,一路飘飘洒洒。看来,今生他世,你注定是步不开春雨的漫漫。听,今春的今天,风又飘飘,雨又潇潇;看,茫茫春雨中,你飘然而过: 像梦一般地,像梦一般地凄婉迷惘。 【人物名士风度】人在江湖鲍鹏山中国出世之说,至此乃始圆备。 鲁迅汉文学史纲要庄周从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纵恣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以天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庄子天下一往昔有人,名曰庄周。周之奇不知其所以然也。化而为书,名曰庄子,书之妙不知其所以然也。是书也出于意想之外,而游于溟悻之初。吾乌乎读之?句与为句乎?字与为字乎?庸讵知吾之所谓句即庄之所谓句,吾之所谓字即庄之所谓字邪?文与为文乎?义与为义乎?庸讵知吾之所谓文即庄之所谓文,吾之所谓义即庄之所谓义耶?以上这段仿庄子的文字,乃是清代学者张潮读庄周时读出的感受。(读庄子法小引)我看得出来,张潮先生读庄子是到了这样的境地了:爱不释手却又终难释义,不能释义却又终于不能释怀。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像张潮一样,被庄子弄得进退两难,无所适从。读庄子的人,定知道那是多层的愉快。你正在惊异那思想的奇警,在那踌躇的当儿,忽然又发觉一件事,你问那精微奥妙的思想何以竟有那样凑巧的、曲达圆妙的辞句来表现它,你更惊异,再定神一看,又不知道那(哪)是思想那 (哪)是文字了,也许什么也不是,而是经过化合作用的第三种东西。(闻一多古典新义庄子)当一种美美得让我们无所适从时,我们就会意识到自身的局限。读庄子,我们也往往被庄子播弄得手足无措,有时只好手之舞之,足之蹈之。除此,我们还有什么方式来表达我们内心的感动?这位“天仙才子”(李鼎语)他幻化无方,意出尘外,鬼话连篇,奇怪迭出。他总在一些地方吓着我们,让我们充斥经验、知识以及无数俗念的心灵惴惴不安,惊诧莫名。而等我们惊魂甫定,便会发现,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朝暾夕月,落崖惊风。我们的视界为之一开,我们的俗情为之一扫。同时,他永远有着我们不懂的地方,山重水复,柳暗花明;永远有着我们不曾涉及的境界,仰之弥高,钻之弥坚。“造化钟神秀”,造化把何等样的神秀聚焦在这个“槁项黄馘”的哲人身上啊!二庄子钓于濮水。楚王使大夫二人往先焉。曰:“愿以境内累矣。”先秦诸子,谁不想做官?“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在其位,谋其政。”“君子之仕,行其义也。”谁不想通过世俗的权力,来杠杆天下,实现自己的乌托邦之梦?庄子的机会来了,但庄子的心已冷了。这是一场有趣的情景:一边是濮水边心如澄澈秋水、身如不系之舟的庄周先生,一边是身负楚王使命,恭敬不怠、颠沛以之的二大夫。两边谁更能享受生命的真乐趣?这可能是一个永远聚讼不已,不能有统一志趣的话题。对幸福的理解太多样了。我的看法是,庄周们一定能掂出各级官僚们“威福”的分量,而大小官僚们永远不可能理解庄周们的“闲福”对真正人生的意义。这有关对“自由”的价值评价。这也是一个似曾相识的情景它使我们一下子就想到了距庄子约七百多年前渭水边上发生的一幕:八十多岁的姜太公用直钩钓鱼,用意却在钓文王。他成功了。而比姜太公年轻得多的庄子(他死时也大约只有六十来岁),此时是真心真意地在钓鱼。且可能毫无诗意他可能真的需要一条鱼来充实他的辘辘饥肠。庄子此时面临着双重诱惑:他的前面是清波粼粼的濮水以及水中从容不迫的游鱼,他的背后则是楚国的相位楚威王要把境内的国事交给他了。大概楚威王也知道庄子的脾气,所以用了一个“累”字,只是庄子要不要这种“累”?多少人在这种累赘中体味到权力给人的充实感成就感?这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庄子持竿不顾。好一个“不顾”!濮水的清波吸引了他,他无暇回头看身后的权势。他那么不经意地推掉了在俗人看来千载难逢的发达机遇。他把这看成了无聊的打扰。如果他学许由,他该跳进濮水洗洗他干皱的耳朵了。大约怕惊走了在鱼钩边游荡试探的鱼,他没有这么做。从而也没有让这两位风尘仆仆的大夫太难堪。他只问了两位衣着锦绣的大夫一个似乎毫不相关的问题:楚国水田里的乌龟,它们是愿意到楚王那里,让楚王用精致的竹箱装着它,用丝绸的巾饰覆盖它,珍藏在宗庙里,用死来换取“留骨而贵”呢,还是愿意拖着尾巴在泥水里自由自在地活着?二位大夫此时倒很有一点正常人的心智,回答说:“宁愿拖着尾巴在泥水中活着。”庄子曰:“往矣,吾将曳尾于涂中。”你们走吧!我也是这样选择的。这则记载在秋水篇中的故事(司马迁在史记中复述了这个故事,文字略有出入),不知会让多少人暗自惭愧汗颜。这是由超凡绝俗的大智慧中生长出来的清洁的精神,又由这种清洁的精神滋养出拒绝诱惑的惊人内力。当然,我们不能以此悬的,来要求心智不高内力不坚的芸芸众生,但我仍很高兴能看到在中国古代文人中有这样一个拒绝权势媒聘、坚决不合作的例子。是的,在一个文化屈从权势的传统中,庄子是一棵孤独的树,是一棵孤独地在深夜看守心灵月亮的树。当我们大都在黑夜里昧昧昏睡时,月亮为什么没有丢失?就是因为有了这样一两棵在清风夜唳的夜中独自看守月亮的树。一轮孤月之下一株孤独的树,这是一种不可企及的妩媚。三庄子就这样带着他特有的神秘莫测的微笑,从俗人的世界中掉转了头。有人说,庄子到自然中去了,到江湖中去了。但若我们再细心一点,我们会发现,庄子的自然是神性的自然,而不是后来山水田园诗人们的人性的自然。他的自然,充满灵性,充满神性,充满诗性,超绝而神秘,清凉而温柔,它离俗人世界那么远,而离世界的核心那么近。用现代哲学的话说,他走进“存在”了。语言是存在的家。这话说得真是太好了。在庄子的语辞密林里,“存在”如同一只小鸟,在里面做巢。在上一篇里,我说庄子是在永恒的乡愁中追寻着“家园”。追寻就是构筑。庄子用他的“无端崖之辞”“荒唐之言”“谬悠之说”构筑着家园。这是一个被天仙贬嫡到无聊混乱人间后对理念世界模糊记忆的追踪。虽然无奈,但仍执著,在固执的回忆中,他把头脑中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理念世界幻象捕捉到文字中。这是在我们意料之外的另一个世界,这里云山苍苍,天风荡荡,处子绰约,婴儿无邪。在这里活动的都是一些“大有径庭,不近人情”的高人,这是些身上的尘垢糠粃都能陶铸出尧舜的高人: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之人也,将磅礴万物以为一。之人也,物莫之伤,大浸稽天而不溺;大早金石流、土山焦而不热。(逍遥游)圣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无天灾,无物累,无人非,无鬼责。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神纯粹,其魂不罢(疲),虚无恬淡,乃合天德。(刻意) “礼乐囚姬旦,诗书缚孔丘”,可能囚缚得住这些人?儒家的“圣人”是人伦之圣。庄子的“圣人”则是人格之圣。这是冲决切束缚的人生,这是莫之夭阏的人格。这是一个无情的世界,又是一个大情大义的世界。这些人超凡脱俗,这些人又激情满怀。他们或击缶而歌,或凭几而嘘,或形为槁木,或心如死灰,有时踌躇满志洋洋四顾,有时或歌或哭不任其声,有时南首而卧为高士,有时却又拊脾雀跃做顽童。“不失其性命之情”(骈拇),“恢恢乎游刃有余”(养生主)。他们“无不忘也,无不有也,澹然无极而众美从之”(刻意),“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齐物论),他们“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以游无穷”,(逍遥游)他们如此远离我们,却又如此吸引我们!他们那么无情,却又那么富于激情;他们那么丑陋其形,却又那么美妙其神。他们对人间那么不屑,却又那么富于同情心,对人世间存有那么多的怜悯一部庄于,言以蔽之,就是对人类的怜悯!庄子似因无情而坚强,实则因最多情而最虚弱!庄于是人类最脆弱的心灵,最温柔的心灵,最敏感因而也最易受到伤害的心灵四胡文英这样说庄子:庄子眼极冷,心肠极热。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肠热,故悲慨万端。虽知无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热肠挂住;虽不能忘情,而终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这是庄子自己的“哲学困境”。此时的庄子,徘徊两间,在内心的矛盾中作困兽之斗。他自己管不住自己,自己被自己纠缠而无计脱身,自己对自己无所适从无可奈何。他有蛇的冷酷犀利,更有鸽子的温柔宽仁。对人世间的种种荒唐与罪恶,他自知不能用书生的秃笔来与之叫阵,只好冷眼相看,但终于耿耿而不能释怀,于是,随着诸侯们的剑锋残忍到极致,他的笔锋也就荒唐到极致;因着世界黑暗到了极致,他的态度也就偏激到极致。天下污浊,不能用庄重正派的语言与之对话,只好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来与之周旋。他好像在和这个世界比试谁更无赖,谁更无理,谁更无情,谁更无聊,谁更无所顾忌,谁更无所关爱。谁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从而谁更能破罐子破摔。谁更无正义无逻辑无方向无心肝只是,有谁看不出他满纸荒唐言中的一把辛酸泪呢?对这种充满血泪的怪诞与孤傲,我们怎能不悚然面对,肃然起敬,油然生爱?鲁迅先生曾说,孔夫子是中国的权势者们捧起来的。科举制度后,孔孟之道是应付考试的必读书,是敲开富贵之门的敲门砖。而老庄哲学则全凭庄子的个性魅力(如前文所说,此魅力包括庄子的魅力与庄子的魅力)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士子们,并经过他们,进人我们民族记忆的核心。可以说,孔孟之道是朝廷的,老庄哲学是民间的。民间的庄子构成了我们民族心理中最底层的基石。所以鲁迅先生又说,研究中国人,从道家这一角度去考察,就较为了然。林语堂先生也说,街头两个孩子打架,拳头硬的是儒家,拳头软的是道家。我们说若朝廷是拳头硬的,民间不就是拳头软的么?古代那些温习功课准备科考的士子们,他们桌子上摆着“四书五经”之类的高头讲章,但若我们去翻翻他们枕头底下,一定是放着一本庄子。有庄子垫底,他们的心里踏实多了。考中的,便高淡阔论高视阔步地去治国平天下,做儒家;考不中的,回到陋室,凄凄凉凉,头枕庄子,做一回化蝶之梦,或南柯之梦,也是一剂镇痛良方。而梦醒之后,悟出“世事庄周蝴蝶梦”,齐贵贱,等生死,则眼前无处不是四通八达的康庄大道,身旁无处不是周行不殆的造化之机庄周庄周,本即是康庄大道周行不殆之意也! 真性情的苏东坡余杰我与“三苏”算是大半个老乡。我的家乡离这三位大文豪的家乡眉山只有几十里路。在川西平原星罗棋布的小城镇和小村落里,苏东坡是一名享有极高知名度的古代文人。那些头上包着白布、背上背着背篓的乡亲们,经常用羡慕和热爱的口吻谈论苏东坡。尽管他们可能大字不识一个、也没有读过苏东坡的任何一篇文章和一首诗歌,他们却知道苏东坡的许多有趣的故事,并且把苏东坡作为教育孩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榜样。 林语堂在苏东坡传中专门用了一章的篇幅来描述眉山,他写道:“眉山并非一个很大的城市,但住家颇为舒适。镇上街道整洁,五六月间荷花盛放。当地种植荷花已成一项庞大行业,人在街上步行之时,会见到路旁有许多荷花池,花朵盛开,香气袭人。”林语堂大概没有到过眉山,全是凭想象写来。因此,有着实际生活体验的我总觉得还有点“隔”,总觉得他还没有把这片土地的“好”写完、写透。不过,我同意林语堂的一个观点:一个人的性情乃至文风,与他诞生的地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苏东坡浩瀚的才情与纯净的童心,得益于眉山那“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也只有这片桃源般的土地,方能孕育出一位旷达的赤子和一颗温润的文心。 苏东坡无疑是中国历史上性格极其丰富的文人之一,林语堂在序言中说:“苏东坡是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迦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士大夫,是皇帝的秘书,是饮酒成癖者,是心肠慈悲的法官,是政治上坚持己见者,是月下的漫步者,是诗人,是生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苏东坡的人品,具有一个多才多艺的天才的深厚、广博、诙谐,有高度的智力,有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正如耶稣所说具有蟒蛇的智慧,兼有鸽子的温柔敦厚。”这是迄今为止我所见到的对苏东坡最为精妙的概括。在这诸多身份中,一般人只要具备其中一种,就得耗尽一生的心血。而苏东坡一边玩乐一边工作,所有的成就似乎都是信手拈来、不费半点功夫。我分析原因不外有二:一是他有极高的天赋;二是他有赤子之心。苏东坡曾经对弟弟苏子由说:“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眼前见天下无不是好人。”他成功的“秘诀”,也许就隐藏在这句半玩笑半认真的话之中。 林语堂的苏东坡传,既是一本“无一字无来处”的学术著作他所作的考据和引证不亚于正统的历史学家,同时更是一本情趣盎然的小说也只有采用这样自由烂漫的文体才能够凸显传主的神采。就品性和才华而言,在二十世纪诸多第一流的文化人中,林语堂最为接近苏东坡。我一直认为,传记是一种最难写的文体。即使是最出色的传记作家,也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将各种类型的传主的传记写好只有作者与传主在心性接近的情况下,作者才有可能揭示传主微妙复杂的内心世界。茨威格与他笔下的托尔斯泰、罗曼罗兰与他笔下的贝多芬、斯通与他笔下的梵高,都有种“恋人”般心灵相通的关系。与之相似,林语堂堪称二十世纪活着的“苏东坡”。在一个世纪的革命浪潮、军阀混战、党派夺权和文人纷争中,林语堂逐步退向边缘乃至黯然去国。苏东坡命运多舛,不断遭到诽谤乃至于流放,最后在海南岛的天涯海角离开人世,再也都没有能够回到眷恋的故乡;而林语堂对“当代”的参与程度,远远赶不上苏东坡那么深切,他选择了一名身在异国的“旁观者”的身份,才得以保全自己相对的独立与自由。 对当下残暴的政治和喧嚣的文化的反感、疏离和厌恶,一千年后的林语堂与千年前的苏东坡几乎一模一样。他们都不是时代的弄潮儿和大英雄,他们有限度地参与社会的变革,坚守自己的道德底线,并始终保持自己的赤子之心。苏东坡身处以王安石为代表的激进改革派和以司马光为代表的保守派的夹缝里。在两派轮流当权的时期,他从来没有受到过重用,因为他只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依靠良心而不依靠利益来作出关于“对”与“错”的判断,最后自然是左右都不讨好。不过,没有关系,苏东坡还可以做农夫呢,他真正拿起了锄头。在那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还有哪个士人能像苏东坡这样做呢?林语堂既赞赏又不无嫉妒地说:“苏东坡由情势所迫,要一变而为农夫,由气质和自然的爱好所促使,要变成一个隐士。社会、文化、学问、读历史的教训、外在的本分责任,只能隐藏人的本来面目。若把一个人由时间和传统所赋予他的那些虚饰剥除净尽,此人的本相便呈现于你之前了。苏东坡若回到民众之间,那他就犹如在海中的海豹。在陆地上拖着鳍和尾巴走的海豹,只能算是半个海豹。苏东坡的最可爱,是在他身为独立自由的农人自谋生活的时候。”只有在乡野之间、在村落之中,苏东坡的赤子之心才不至于被泯灭和扭曲。苏东坡从来不掩饰自己喜欢吃肉,他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烹调大师,他创造的“东坡肉”至今依然是川菜中的“当家菜”;苏东坡从来不收敛自己的幽默才能,他那充满机智的对话让禅宗大师也难于应对,后人专门搜集整理了一本东坡志林;苏东坡也从来不遮掩自己对鬼神世界的好奇,面对邈然的未知领域,他总像一个可爱的孩子睁着一双人眼睛。在中国的历史上,一点也不缺乏学富五车的大学问家和理直气壮的大道德家,更不缺乏聪明的诗人和圆滑的文人,偏偏最缺乏有真性情的人、对世间万物都充满好奇心的人苏东坡就是其中的一个。 苏东坡是一个婴孩,一个饱经沧桑之后依然不改赤子之心的孩子。在诗人之中,杜甫太拘谨,李白又太单薄,只有苏东坡兼有孩童的纯洁和思想家的敏锐。学者刘再复在一封给女儿的信中说:“知识与财富一样,积累得太多太饱的时候,也会危害身心的健康。许多有学问的人,到最后不仅无法从学问中跳出,而且变得非常冰冷、世故,以至世故大于学问,就是被知识所危害。所以我觉得最幸运的学者是他获得知识并由此获得对宇宙、社会、人生的穿透力与洞察力以后又有力量返回婴儿状态,所以我称之为生之凯旋。”学问之于苏东坡,正如“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他从来不被学问所左右,学问却被他兴之所至地差遣。学问没有使他傲慢,反而让他更加谦卑。苏东坡是中国历史上极少数完成了“生之凯旋”的文人之一。赤子的心灵是最宽广的心灵,婴孩的眼睛是最深邃的眼睛正是在怡然自得的“生之凯旋”中,苏东坡如清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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