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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老家日照海边旧事铁匠文/田文阁 乡村老说法世上三样苦:打铁、撑船、磨豆腐。旧时,在“九佬十八匠”中,铁匠排第四,列金、银、铜匠之后。(1)立春过后,一年农活开始了,家家着手拾辍农具,铁匠或挑着担子,或拉着地排车,顺着弯弯曲曲的土路,进村了。这多是三人,师傅中年,黧黑的脸,皱子像刀刻的。两个徒弟,一个虎背熊腰。另一个,半大小子。工具很简单:“风扇”风箱的日照土话,煤铲,铁钳,铳子,宰子,钢锉,红炉,铁砧,铁桶,师傅的小叫锤和徒弟的大铁锤。大铁锤,分正锤、偏锤。铁钳,也分大小。铳子,铳孔眼。宰子,錾断铁块或铁条的。铁砧,一个带把的大铁墩,打铁的台子。老铁匠的小叫锤下,再硬的铁块也是要方就方、要圆就圆,长的、扁的、尖的,更不在话下。庄户地里的锄、耙、镢、镰、锨、叉,斧头、犁头、柴刀、镰刀、菜刀、剪刀,还有锅铲、锥子、门环、马掌等,都包了。铁匠炉叫红炉,多支在生产队的牛屋前。乡亲们像接老亲似的,这个找砖块石头,那个帮和泥支炉。饲养员和小徒弟一趟趟往牛屋搬铺盖那时村穷,家家没闲房,铁匠来都住牛屋。看牛屋的多是老光棍,也乐意夜里有个啦呱的伴。就一顿饭功夫,红炉垒了起来。生火,是那半大小子的事,他抓起一把麦秸塞到炉膛,“噌”地划着火柴,点起麦秸,轻拉几下“风扇”,麦秸冒出又轻又白的烟,跟着蹿出火苗。半大孩子铲一铲子湿漉漉的细煤,薄薄地撒在麦秸上。再拉几下“风扇”,又撒一层煤,炉里就蹿起焦黄的烟。铲尖把煤一戳,几缕暗红的火苗跳出来,呼呼往上蹿。铁匠进村,不用吆喝,叮叮当当的击打声飘在小村上空,像一根长长的绳子,在家家户户绕来绕去,把大伙一个个牵了出来,灰头土脑闲了一冬的镰、锄、犁、耙呼啦啦往这凑堆,没多久,身后泥巴墙上就挂起这家那户需加钢淬火的农具。价钱不用问,全凭铁匠师傅开口。好多时候,他并不出声,大家心中有个价。“风扇”旁是盛钱的木匣子,不大,黑不溜秋的,乡亲们把钱一放,说声“放这了”,拎起“钢好”的镢头就走。铁匠师傅回一句“知道了”,眼也不往那瞅一下。“割资本主义尾巴”年代,进村的手艺人像过街的老鼠,见芝麻大的官也躲得远远的。唯独铁匠,越热闹的地方越支炉,小锤大锤照样叮当,干部们打炉前走过,认识的招招手,熟的递支烟这是因庄户地里一霎也离不开铁匠,铁匠们兜里揣着盖大红戳子、就是公章的介绍信,大队的、公社的,很齐全。磨镰不误砍柴工,铁匠是来给社员磨镰的镰刀快,是农家的收成;镰刀钝了,那是铁匠的饭碗。这“网开一面”还另有原因:铁匠是队里的“副业”得缴管理费和买工分,队里一天工日值九分也好、四毛也罢,铁匠出来一天,每人要交给生产队块儿八毛的买工分,还得向公社交管理费。(2)打铁父子兵。这走村穿巷的铁匠有师徒,可多是亲爷们。爹,就是师傅,一手握钳,一手掌小锤。铁匠有“锤语”,师傅小锤单击与连击,轻击与重击,很默契。“风扇”把炭火烧旺后,师傅用一把长长的铁钳,夹起需打的铁料,伸进炉内,不时看看,这不能烧得太“软”,也不能烧得“半生不熟”,红色烧到火候就熟了。要是有点发白,就是烧化了。打铁,要趁热。师傅用铁钳把烧得通红的镢头从炉里夹出来,放在铁砧上,镢头上“噼噼”地爆着耀眼的钢花。他拿起木把像老牛角尖样又光又滑的小叫锤,敲两下铁砧,叮叮,像是预备铃。大徒弟在掌心吐了口唾沫,抡麻杆样抡起大锤。小叫锤很有节奏地敲着,镢头在铁砧上翻来覆去。徒弟身子弯成一张弓,小锤敲到哪,大铁锤就砸到哪。钢花,像过年放的礼花样溅起来,画出一个个漂亮的半圆弧,落到地上。老铁匠右手的小叫锤鸡啄米样迅疾,徒弟大铁锤抡得虎虎生风。小叫锤只剩下干敲砧子边的份,该打什么地方,徒弟闭着眼也不会出错。师傅翻动着镢头,刚想到某个该打的地方,徒弟的重锤就敲上去了,甚至比他想的还快。打镰,也是这套路。师傅把烧红的镰刀放在铁砧上,徒弟抡起铁锤,上上下下锤打。烧了锤,锤了冷却。再烧,再锤,再冷却。如此反复,镰刃变薄了。再过过钢水,原本残旧的镰便是一副新模样。最后开齿,师傅左手夹镰,右手一把小钢刀,对准镰边缘,徒弟用小锤不停地上下锤打,师傅右手不停往右移,不到20分钟,一把镰的齿就开好了。师傅眯起一只眼,瞄瞄镰齿哪里不均匀,不锋利,再补一次开齿,然后手指一弹,一声清脆从耳朵传到心里火让铁变软,水又让铁变硬,在火与水的轮回中,残钝的镢头、镰刀像涅槃后新生的凤凰。中学时,老师教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当唱到“举起了铁锤响叮当,造成了犁锄好生产哟咱们的脸上放红光,咱们的汗珠往下淌”。这时,一下子就想到铁匠师徒。打铁时,师徒们默不作声,老铁匠面无表情,脸象炒焦的麦子,鼻尖象熟透的山楂,腰里围着一块黄黑色的油布,另两块黄黑的油布绑在脚脖子上,护着脚面。油布上,火星烧出大大小小的窟窿。半大小子使劲拉着“风扇”,身子前倾后仰,炉火照着他汗湿的脸,煤块样乌黑发亮,鼻子两边的沟里落满了煤灰,半寸多长的头发里也全是煤灰。风箱新勒了鸡毛,很沉,拉起来有些吃力,嘴和鼻孔象“风扇”一样“呼哧呼哧”喷着气,不时用舌头舔舔干裂的嘴唇,两手使劲一拉,烟和着煤灰飞起来,迷了眼,他使劲揉着,眼眶边发了紫。老铁匠望了一眼:“少加煤,撒匀一点。”停了停,又补一句:“拉长一点,一下是一下。” (3)打铁,窍门在“加钢”、“火候”和“淬火”。加钢,就是煅打毛坯时,钢片和铁片怎样搭配,才能把铁的韧性和钢的刚性合在一起。一块铁坯,表面覆一块钢片,叫“加面钢”;像“夹心饼”样,两块铁坯间夹一块钢片,叫“加中钢”。打锄,要“加面钢”;打菜刀,得“加中钢”。这是因菜刀两面是铁,好磨。当中是一线钢,耐切。全是钢,容易崩口。全是铁,容易卷口。火候,就是要让钢铁充分熔化,看起来像燃着的电灯钨丝一样亮。火候早了,会“夹灰”,打出来的家什,使时一层层崩落。火候过了,钢铁的量会流失,打出来的家什不搁使。当镢头由通红变成暗红,再到玄黑,老铁匠伸出手,试试桶里的水,把镢头举起来看看,然后身子弯得象对虾,眼瞅着桶里的水,把镢头尖轻轻地、试试探探地碰到水面,水“咝咝”地响着,一股很细的蒸气蹿上来,罩住了他的脸。一会,把镢头提起来,举到眼前,象穿针引线那样瞄着镢头尖,点点头,猛地把镢头全浸到水里,“嗤”的一声,一股白气绞着麻花冲起来这就是“淬火”。这全凭感觉,老铁匠看家的手艺。学徒三年,师傅“淬火”都背过身去,不到临出师,是不传的。铁匠们都有自己的戳子,每打出一样家什,师傅最后总是左手用火钳铗着一小铁章,摁在上面,右手小锤子用力一敲,一个方形的商标就印上了。往往这时,师傅掏出油亮的烟袋包,把黄铜的烟袋锅慢吞吞地装上烟,摁一下,就炉火点着,和乡亲们啦几句家常,脸上也露出了笑,笑得是铁样的沉稳,一脸铁青铁青的光。内行学门道。旁人看来,铁匠是一身蛮力,这就错了,打铁讲究暗力,要适中,这磨耐性,也炼悟性。偶有心浮的徒弟,手艺没学到家,就急着要出师,师傅让几个村给他,可“淬火”不过关,打出家什看起来挺顺眼,就是不耐用,或干脆不能用。这个村,就别进第二回了。 (4)“刘铁匠,给俺家拌饭的打把镰,左撇子,要好钢,沉一些,叫她一辈子使不烂,省着天天嘟囔。”一个汉子喊。“知道,老张,你放心,你老婆的镰,还是六年前打的,该用得差不多了。明天来拿。”铁匠连头也没抬。旧时,这在乡间很常见铁匠的手艺多是祖传的,进那个村也是祖传的,几辈下来,就像走亲,到时候就来了,帮个忙应该,谁家锄头掉了角,带一小块铁,就免费给补上。有时,临走还会把无用的废角料烧成铁水,浇在切开的萝卜上,崩出蚕豆大小的铁珠、就是“铁砂子”,送给有老猎枪“大抬杆”的打野味。铁匠还有一个“副业”:给马挂掌。山高路远,马蹄子角质层会磨没,伤到筋骨就废了,这就得挂掌把马拴在四根木柱中间,然后分别把一只蹄子用绳吊起来,掌面朝上,使利刃把多余的角质层削掉,再用烧红的烙铁烫平,当烙铁上去时,白烟“吱啦”一声冒出来,跟着一股焦糊味,看热闹的孩子心揪了起来,不知马疼不疼这,得在大村。乡村四月闲人少。红炉边围着的多是放学后的孩子,他们最愿看打钻子石匠的钢钻,像极了磨秃的铅笔,烧得红里透亮的钢钻在铁砧上打着滚,不多会,尖被打得棱角分明,象削好的铅笔。这时,钢钻颜色暗下来,先是殷红,再是银白。地下落着一层灰白的铁屑,引着了几根草梗,冒出丝丝白烟。打铁得力气,铁匠们也舍得吃,顿顿煎饼咸菜管饱,还炒菜,锅就在红炉上,拉几下“风扇”,火猛地起来。再猛拉几下,火大得蹿上锅。红炉上的泥罐最勾馋虫,里面偶尔有猪骨头、甚至猪蹄子炖黄豆的香气飘出来,这是庄户孩子过年都闻不到的味。庄小,铁匠呆三五天就能把村里的农具修利索,接着拆炉装车,移村了。临走前,老铁匠照例挨家辞行。村里人觉着农具修到火候,工钱公道,说的都是些客气话。铁匠出村时,几条啃过猪骨头的狗,摇着尾巴,跟出老远。这时有孩子心里发狠,长大了,就当铁匠。再听到这叮叮当当的锤声,得两三个月后。那时,到夏了,红炉支在树下,放了暑假的孩子顾不得烟熏火燎,围了一圈又一圈。腚后,那些瘦得和孩子一样肋巴条子都鼓出来、残毛残齿的老狗,也跟着来了。每年开春,铁匠的红炉支起来时,活络的孩子从家里拿来几个地瓜,老铁匠接过来,搁在炉边烤,隔一会,还不忘使铁钳翻翻。红炉的炭火比家里锅底的草火旺多了,没多会,地瓜就烤出焦油,发出那带着甜味的香。更多的地瓜拿来了,老铁匠在炉边一个挨一个围起来,孩子们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的那个地瓜。入夏时,红炉边烤的就是“地蛋”马铃薯了。这时,孩子们争着替那半大小子拉“风扇”,他抬头望了老铁匠一眼,师傅好像没看见,半大小子就把“风扇”把让给孩子们,起身擦把汗。孩子们双手紧抱着“风扇”把,似乎要把全身劲使出来。可往往拉不几把,劲就没了。再换一个,也好不了多少。红炉的火就忽高忽低、忽蓝忽黄起来,师傅的眼也瞅了过来,半大小子赶紧接过“风扇”把。碰上拉“风扇”的孩子脸皮厚,不让,老铁匠就会在他小屁股上轻轻拍一巴掌:去、去,一边去这孩子猫着小腰跑到一边,也没跑多远,就顺着叮叮当当声吆喝起来:辈、辈穷!辈、辈穷! (5)打铁,脏、累,一天到晚鼻子窟窿里都是黑的,这是男人的行当。任何活都可当中歇一歇,就是打铁不行,过了火候,又得放进炉子重烧。打一把刀,一般要来回烧五六次,生手烧十几次,那刀肯定使不长。虽说真金不怕火炼,可炼太长了,也会亏三分。旧时民谣:“跟个当官的作娘娘,跟个杀猪的翻大肠。跟个铁匠拉风箱,跟个木匠拉锯忙。跟个篾匠揽竹黄,跟个油匠能吃香”铁匠这活,一般人望而生畏,没有力气不能打铁,没有胆量不敢打铁,没有吃苦不愿打铁。俗话“打铁先要身板硬”,最初说的就是这理铁匠吃核桃,握在掌心,一捏,就破了。就像“细木匠”在木匠里坐头把交椅一样,“刃子活”打刀具,那是铁匠里拔尖的。干“刃子活”的铁匠就多了一道工序:磨口,就是磨刀。庄户人家平常磨刀,往磨刀石里加水。铁匠是干磨,不加水。一加水,刀就吸水,这样就会生锈,别人认为这刀使过了,不买了。能干“刃子活”,就可开铁匠铺了。说是铺子,也不过两三间旧房,从地面到墙、屋顶都是漆黑的,铁匠的脸和手也黑里透亮。屋正中支红炉,或前门设店铺,后面设炉坊,老板也是工匠,既打又修,上集交修、下集取货。铺门口常年挂一串串镰、锄、斧、砍刀和铁耙每件新品上,都用粉笔画着旁人看不懂的符号:哪一件是来料加工待取的,哪一件是卖的。中国乡村,尤其北方,常有张家炉、李家炉、刘家炉等村名,凡带“炉”字的,大多曾存在过一座近乎原始的手工作坊铁匠铺。传说铁匠祖师爷是李老君,即老子李耳。这时,他不是哲学家,更和道德经没半点瓜葛。二月十五是李老君生日。十四这天,铁匠家家为老君暖寿吃面。十五日,带家中男丁到老君堂祝寿。还有另一种说法,说铁匠和道士是师兄弟,铁匠为兄,道士是弟。道士化缘到铁匠铺,要向师兄问好,铁匠得热情接待。道士不守此规,铁匠罚道士跪在炉前认错;若道士不认错,铁匠可用钳子、铁铲打道士,甚至把火炉翻过来,套在道士头上,叫“戴纱帽”。在全球通史中,美国著名历史学家L.S.斯塔夫里阿诺斯(19132004)写到:公元前2000年左右,冶铁技术和铁器的发明,产生了极其深远的经济、社会和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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