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与教育的人文价值取向.doc

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与教育的人文价值取向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刘 欣内容提要 我国新一轮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已取得很大的进展，农村基础教育的办学效益和质量有了显著提高。但笔者在调研中发现，农村学校布局调整在体现出很强的经济学取向的同时，却也反映出与教育的人文价值取向相冲突的一面。本文认为农村中小学的布局调整不可忽略教育的人文价值追求，并对如何在布局调整中保持和提升教育的人文价值取向作了初步讨论和思考。关键词 农村教育；中小学布局调整；经济学取向；人文价值取向一、全面审视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的价值诉求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我国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全面展开并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这轮调整力度大、范围广、进度快，国家指导调整的政策文件也较多，如2001年，国务院关于基础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中将调整农村义务教育学校布局列为一项重要工作，2002年和2003年，国务院和财政部分别下达了关于完善农村义务教育管理体制的通知和中小学布局调整专项资金管理办法，进一步从政策扶持角度推进农村中小学的布局调整。近五年来，各地政府大大加快了学校布局调整步伐，至2005年初，教育部发布的2004年中国教育事业发展状况报告显示：仅2004年全年全国撤减小学3.17万所，初中973所，共计减少40000多所中小学校。1可以说，农村中小学的布局调整已取得显著成效，大部分农村地区的中小学校的布局已基本上调整到位。为什么要进行农村中小学校布局结构调整？回答这一问题需要对农村学校布局调整的价值和意义进行全面科学的审视。从调整的背景看，有以下几方面的因素2：一是税费改革导致教育财政体制和管理体制的改革，农村义务教育管理权上收到县级管理，县级政府出于对县域范围内统筹教育事业的考虑，必然要追求教育的规模效益，而原有的教育（学校）基金项目 英国政府双边赠款“西部地区基础教育研究项目”，国家级研究课题“中西部地区农村中小学合理布局结构研究”作者简介 刘欣（1963），男，湖北石首人，华中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副教授，教育经济专业博士生，主要从事教育行政学、教育政策学研究。布局结构自然要被打破重新调整。二是多年来强力推行计划生育政策，学龄人口持续下降，致使农村许多学校尤其是村办小学生源锐减，办学难以为继。三是近年来我国城镇化进程加快，农村人口大规模向城镇转移，引动教育人口的变迁，农村学校的布局需要进行相应调整以适应这种变化；同时由于进城务工农民不断增长，造成大量的流动儿童（主要是由农村流向大城市），使得学龄人口的空间分布发生了变化。四是农民对优质教育的追求，许多乡镇、村级属地学校的生源因择校而上流到县城或以上学校，影响到村、乡镇学校的办学效益。此外还有农村行政区划的变化也是影响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的客观因素。以上各项因素构成了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的客观背景，那么，从农村教育事业本身的发展来说，进行学校布局结构的调整的动因又是什么呢？或者说它到底追求什么？要达到什么目标呢？我们认为大致有以下几方面。首先，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集中反映了对教育的规模效益的追求，勿庸置疑，调整学校布局有利于整合教育资源，优化师资结构，提高农村基础教育的规模效益，对于长期以来低成本运作的农村基础教育来说，通过撤并校来获得办学规模效益无疑是最具经济学意义的举措。其次是追求教育的均衡发展，我国基础教育长期处于非均衡发展状态，尤其是城乡教育的差别愈来愈大，按原有的学校布局，因受财力、人力、办学设施条件所限，是无法达到均衡发展的，“村村办小学，乡乡办初中”的模式只能满足地理区位上的均衡。教育均衡发展是与教育公平相联系的，因此布局调整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对教育公平的追求，是追求一县或一乡范围内的教育公平。再次，是追求教育质量的提高，这是布局调整所追求的最终目标，教育的规模效益和均衡发展，最终都可能带来教育质量和水平的提高。以上对农村学校布局调整动因的分析中，有两点值得我们注意：一是布局调整所追求的目标偏重于经济效益和价值，而较少顾及教育的人文价值；二是布局调整所追求的目标主要是站在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门的角度来考虑的，布局调整主要是一种政府主导（或行政主导）的行为。那么，站在与调整布局相关的对象的角度来看又将如何呢？譬如说，在布局调整中校长、教师追求什么？家长考虑什么？学生担心什么？或者说在布局调整中是否存在着占强势地位的集团博弈，布局调整中是否忽略了普通人的利益和价值的诉求以致造成了新的弱势群体呢？这就需要我们对当前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的价值诉求进行全面的理性的审视。笔者在参加我国“中西部地区农村中小学合理布局结构研究”的课题调研中深切地体会到，当前农村学校的布局结构调整在显现出较强的经济取向的同时，却也反映出了与教育的人文价值取向相冲突的一面，甚至以忽略和牺牲教育的人文价值来追求经济学价值。我们都知道，教育是培养人的社会活动，这是教育的质的规定性，我们的教育，不论其内容形式如何，都要使其尊重人、关心人、服务人、发展人、解放人，要关注人的生活、生存、生命，真正做到“以人为本”。教育要塑造有健全人格和主动发展精神的人，教育的价值要植根于人的生活，涵盖生命、人性、价值诸层面，如果教育漠视人的生活、生命和生存的状态，必然背弃其真谛，忘却其使命，达不到其培养人、发展人的根本目的。因此，在对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时，不仅要考虑其经济学价值和意义，还必须坚持和彰显教育的人文价值取向。二、当前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中对教育的人文价值的忽视笔者在对我国中西部农村地区中小学布局结构调整的调研考察中了解到，学校布局调整中存在着忽视教育的人文价值的倾向，主要有以下几种情况。1、大量撤并校对当地（主要是村级）文化生态造成不利影响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的直接形式之一就是大量地撤并校，实行联村办学，集中办乡、镇中心学校，这意味着大量的村办小学从此将不复存在。而许多村办学校，就其功能来就，不仅是一个教育机构，而且是当地的一处文化生态，是一处人文景观，全村（湾）的老百姓要举办大型的文化娱乐活动，或其他有关村民自治、乡村大事，都在学校进行，现在学校撤了，有文化的教师也都走了，这块过去承载着知识教育和文化涵养的园地也就不再发挥作用了。而且有的学校一直存在了数十年（笔者调研中就了解到一些建国以后就存在的学校被撤的情况），在村民心目中是当地文化教育发展历史的见证，徒然撤除，既是一种教育资源的丧失，也是一种文化资源的失落。2、联村办学可能导致村民心态变化和不同民族之间的文化心理冲突在我国农村地区，自然村（湾）的形成，大都是以一个或几个大姓氏（家族）为核心，经过几代人的繁衍而成。如果本村学校撤销了，孩子要到邻村去上学，而邻村则是以另一大姓氏为主的，这会在村民心理上造成不利影响。本村孩子们去外村上学也容易与别村的孩子造成心理抵触和对抗。从另一方面说，一所村办学校往往是同村人多年建设的成果，村干部也将其视为自己政绩的“丰碑”，现在说撤就撤，心理上是难以接受的。而联村所办学校大都以经济基础交通便利作为标准，会使被撤并校的村民感到受了歧视，因而影响其关心教育的积极性。在多民族居住地区，撤掉一所单一民族或以某一民族学生为主体的学校，合并到其他民族为主体或多民族混合学校去，也可能带来不同民族文化的融合和适应问题。3学校布局调整有可能增加家庭的经济负担而导致新的“上学难”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后，意味着学校的服务半径增大了，学生上学的路途更加遥远了，一般认为学生上学路程以2.5公里以内为宜，而合并校后，许多农村地区的学校服务半径达到10公里甚至更大，对于一个小学生来说，要步行一二十里路去上学是难以想象的，尤其是山区路况复杂或雨雪天气的情况下，许多家长出于安全考虑不愿送子女上学，这会导致新的失学、辍学现象。家长欲使孩子不致辍学，有两种选择：一是选择利用交通工具，二是选择寄宿，而这两种方式均会加大家庭的经济开支。目前农村多是采用合租（包）小型面包车的形式，这样同样存在着安全隐患。而对于让孩子寄宿来说所需教育费用会更大，还要取决于两个前提条件：一是当地的学校是否办了寄宿制，二是寄宿制学校的收费标准和安全卫生管理条件是否合乎人意。总体来说，撤并校后给家庭带来的影响，增加经济上的压力是无疑的，相对于过去的就“近”入学来说，自然是一个难题，倘若由此而带来农村孩子的失学和辍学，岂不有违于布局调整的初衷？4布局调整后难以顾及农村教师不同利益和价值的诉求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的目标之一是优化教师资源的配置，教师作为最有活力的人力资源在撤并校过程中是否得到了最优化配置呢？据笔者调查了解到，这方面的教育人文价值缺失同样存在，布局调整的结果，并没有充分满足全体教师的不同利益诉求。这里有几种不同情况，一种情形是，被撤并学校的教师被调整到新的学校去，其角色地位可能发生变化，如从原来的主科教师到现在的副科教师，从骨干教师到编余教师，从任课教师到生活教师等，这样都会冲击和影响其心理平衡，同时由于异地从教，离家较远、交通不便等，也会带来生活中的不适应。另一种情形是，合并后的中心学校或联办学校，规模扩大后，班额也随之增大，笔者在调研中看到，不少合并后的学校班额在70人左右，多的达到90多人，班额陡增给教师的教育教学工作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教师普遍感到身心疲惫，难以应付。同时教师的心理压力也增大了，因为班额增加对教学质量造成了不利影响，给班级管理工作带来难度，许多班级由此成为难教难管的“烂班”、“麻烦班”。事实上，一名教师能有效地从事教育教学工作的班级人数是有限的，即有一个心理承受的临界点。调研中有的教师就向笔者诉苦说，让我负责四五十人，我可以坚持亲自批改作业，每周的周记、作文、家访等环节均可保证，若到70人就十分吃力，工作要打点折扣，再到80人、90人，许多教学环节就只好放弃了。由于撤并校而造成的教师的身心健康和工作环境堪忧，工作积极性受到影响，值得引起人们重视。3学校规模的扩张到底以多少人为标准，这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在湖北石首市高基庙镇中心小学，校长抱怨说，该校原有学生900多人，并校后增加到1200多人，原来学校有图书室、体育室、会议室等八大室，现在只有一室：教室，规模扩大给学校在教学、后勤、思想教育等方面带来了巨大的压力，甚至超过了可承受极限。可见，在布局调整中盲目地一味扩大规模，有可能将原来的办学优势稀释掉，如果教师不能全身心投入教书育人，学校不能正常有序地办学，不仅达不到想要的规模效益，反而会损害掉教育固有的人文价值。5寄宿制学校中学生人文关怀的缺失对于农村地区、山区来说，学校布局调整后多建寄宿制学校具有重要的意义，4但寄宿制学校的建设管理如果不到位，极易造成对学生人文关怀的缺失。以下是笔者在湖北农村调研中所看到的寄宿制学校的几个场景，可以说明一些问题。场景一：随州市殷店镇北庙小学，寄宿学生1-6年级均有，在中餐排队打饭时，几个低年级孩子几次被高年级孩子挤到一边，等到别人都买完了，他们才买到那份来之不易的冷饭冷菜。场景二：长阳县鱼峡口镇招徕河小学，该校学习寄宿条件还算可以，但学校只配备了一名宿管员，是个年近六旬的老头，学校座落在半山腰，面对黑沉沉的清江，背靠黑魆魆的大山，晚上这些寄宿的孩子害怕吗？有了心事向谁说？场景三：监利县棋盘乡龙湾小学，在寄宿生的宿舍里，孩子们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但有一名女孩却坐在床角里一言不发，笔者走进一看，脸上还挂着泪呢！“发生了什么事？”随行的老师淡淡地说：“没有办法，孩子太小了，想妈妈。”我不由心头一紧，是啊，哪个孩子不想妈妈？在家庭的亲情被隔离阻断后，在这些孩子幼小的心灵里会产生什么反应呢？这的确是值得我们教育工作者深思的问题。寄宿制有利于孩子从小自立，使他们的“翅膀硬起来”，但如果“翅膀硬了，心肠也硬了”，又将如何呢？我们不需要冷冰冰的教育，我们的教育也不要造就“冷酷的心”，寄宿制学校能否多一些人文关怀呢？三、农村学校布局调整中保持教育的人文价值的对策思考针对上述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过程中所存在的忽视教育的人文价值的倾向，我们提出以下几点对策建议。1农村学校布局调整应因地制宜，不搞“一刀切”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受到农村人口密度、经济条件、自然环境、交通状况等多种因素的制约。因此学校布局调整应坚持因地制宜原则，切莫搞“一刀切”。2006年6月，教育部下发了实事求是地做好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的通知，针对当前一些地方农村中小学的布局调整工作中出现的简单化和“一刀切”现象，如盲目追求调整速度，造成一些学校班额过大，教学质量和师生安全难以保证；寄宿制学校建设滞后，学生食宿条件较差，生活费用超出当地群众的承受能力等。因此，要按照“以人为本”的要求，立足本地实际，充分考虑教育发展状况、人口变动状况和群众的承受能力，按照实事求是、稳步推进、方便就学的原则来实施农村中小学布局调整。在交通便利、师资力量较强、经济条件较好的地方，学校的服务半径可大一点，服务人口可多一点。应保留必要的村小和下伸点校。由于布局调整主要是政府主导的行政行为，在撤校并点工作中政府应尽量少用强制的方式，可通过先示范、再推行的渐进模式，以减轻布局调整中的不同主体间的矛盾和冲突。5这里实际上涉及到一个布局调整的评价体系问题，即怎样评价学校选点布局是“合理”的？从哪个角度看是合理布局，判断的维度有哪些？可能存在着多个维度，首先是办学规模和效益，其次是服务人口，再如地理区位、行政区划、交通便利等，但不可忽视的一个维度是教育的人文价值，即有利于教育文化生态的保留和发展，有利于不同人群尤其是学生的切身利益和生活、生存、生命价值的诉求。2国家继续加大对农村基础教育的投入，加强中小学布局调整专项资金的管理和落实对于由于布局调整后所带来的新的家庭经济困难而致“上学难”问题，应通过多种途径切实解决，如建立“新贫困”家庭子女上学的绿色通道，搞好春蕾、希望等爱心工程，开展城乡对口扶贫帮困活动；认真落实“两免一补”政策，扩大“两免一补”范围，使每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不致因布局调整而失学、辍学。同时应加大寄宿制学校建设，寄宿制学校在管理中虽然还有许多有待完善的地方，但它毕竟可解决学生上学中的路途不便问题，应当视为农村学校布局调整后的必然选择，笔者在调研中也了解到，许多农村学校服务范围大，家长、学生都有寄宿需求，但苦于没有专项建设资金而难以解决，家长只好在学校周边租房住，或者通过付费方式寄宿到部分教师家中。此外，为解决布局调整后学生的交通问题，有些地方实行了校车计划6，这也不失为一项可推广的便民服务方案。3优化结构，合理配置布局调整后的师资队伍学校布局调整有利于对区域内的教师资源的整合，但从现实中反应的状况看，数量上的简单相加并不能带来教师队伍整体素质的实质性提高，还需在结构优化和工作激励上下功夫。一是要解决好并校后长线科目教师的富余问题，合并后的学校往往出现语文、数学等大科目的教师盈余，这需要对其进行培训然后作专业上的调整。二是解决好并校后短线学科如体、音、美等课程以及课改后的新增科目如计算机技术、英语等课程教师依然紧缺的问题，可以通过对富余教师的专业培训，以及“支教”途径逐步解决。三是对调整进来的新教师的心理、工作适应和生活安排问题，要本着尊重人、关心人、服务人、以人为本的精神，切实体谅他们的所急所需，为他们创设一个和谐适宜的生活环境。四是对于班额增大带来的教师超负荷运转问题，学校应在注重教师职业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