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学守望者.doc

史学守望者读马克布洛赫为历史学辩护马克布洛赫， 1886年7月6日出生于法国里昂，著名的历史学家。1929年1月与吕西安费弗尔创办社会经济历史年鉴杂志，标志着年鉴学派的形成。1944年6月16日，因参加反法西斯运动在里昂市郊被枪杀。布洛赫生平主要有国王和农奴、创造奇迹的国王们、法国农村史、封建社会等有影响的历史作品。这部为历史学辩护写于二战法国沦陷期间，是一部尚未杀青的遗稿，后经好友吕西安费弗尔整理出版，方使之流传于世。这本书里论述了治史的技艺和法则，是布洛赫一生史学思想的总结。此外，年鉴学派的的一些理论均可在此找到源头，因此被誉为“年鉴学派史学的宣言书”。布洛赫为什么要为历史学辩护？第一，两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使得西方人对近代科学所带来的后果表示怀疑。就像布洛赫在书中所言“这个可悲的世界尽管可以为科学的进步而自豪，却并没有为人类自身创造多少幸福 马克布洛赫：为历史学辩护，张和声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版，第6页。”。于是人们不再坚信自启蒙运动以来所倡导的科学理性。这种理性表现在历史学上就是认为人类社会将遵循一定的规律发展进步，各个社会也许节奏有快有慢，但都必须经历相似的历史发展阶段，而且凭借理性人类能理解自己的历史，甚至预测人类的前景 王晴佳：后现代与历史学：中西比较，山东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版），第32页。可事变的不测，战争的残酷让因果律、进化论被否定，史学家认为在历史上不能求出什么规律，历史不能指导人类的行动。正如布洛赫的幼子问他“历史有什么用”和他听到一位士兵对历史的抱怨 “难道历史已经背叛我们了吗(P3)？”一些人开始认为历史不是一门科学，只是“美的消遣”或是一种“有益于心智的健身操”（P12），甚至认为历史学没有存在的必要，因为“我们的时代已不容纯粹的娱乐，哪怕是有益于心智的娱乐(P6)”。历史学面临着来自外部的压力。第二，盛行于西方史学界的实证主义史学的代表兰克学派已暴露出种种弊端，专注政治、军事、外交史的狭隘历史观念、追求“如实直书”纯客观史学的治史方法、学科内部的封闭性等受到越来越多的批评和质疑。布洛赫在他的学术成长阶段都与德国历史学保持着紧密联系，接受过完整的实证史学的教育，因此他也更能认清其中的缺陷。作为史学界年轻的一代，他敏感的意识到传统史学存在着危机，史学的进一步发展将会受阻。历史学面临着又一来自内部的危机。以治史为“天职”的布洛赫怀着对社会、对历史学发展的忧患意识，写下了为历史学辩护。在这部篇幅不长的著作里，布洛赫向读者阐释了历史、人、时间，历史的考察，历史的考证，历史的分析，历史的因果，这几个方面都是历史研究所必须的，从他的阐释中，可以发现布洛赫对兰克学派的治史观念和方法做了修正，推出自己独到的治史见解，让人们耳目一新。正如他自己所说他呈现给读者的是一位喜欢推敲自己日常工作的手艺人的工作手册。布洛赫希望通过他的呈现，让人们认识到历史不仅有其自身的魅力，也有其作为一门科学存在的充分理由及前景，他期待着年轻的一代能开拓历史学的深度和广度。这便是布洛赫写作本书的目的。布洛赫怎样为历史学辩护？第一，历史学的魅力。在布洛赫眼里史学有不容置疑的魅力，他在导言的一开始就说历史有其独特的美感。历史学以人类的活动为特定的对象，它思接千载，视通万里，千姿百态，令人销魂。但这并不妨碍历史学成为一门科学。布洛赫说我们所处的思想氛围已今非昔比，气体动力学、爱因斯坦身为相对论以及量子力学，已使科学的概念发生深刻的变化，而那些概念在过去曾是人们一致公认的（P13）。历史学有充分的理由跻身于值得我们为之努力的科学之列。它不是一个支离破碎、难以解释的学科，而是一门分类适度、日益言之成理的科学（P7）。所以，即使一门学问不具备欧几里得式的论证或亘古不易的定律，仍无损于其科学的尊严，应该将确定性和普遍性视为“度”的问题更为妥当。我们没有必要把从自然科学那里引进的一成不变的思维模式强加给每一门知识，因为就是在自然科学界，这种模式也不再通行无阻了。史学的不确定性正是史学存在的理由，史学的不完善性与完美无瑕的成功，同样是富有魅力的（P14）。这样的魅力让我们更加理直气壮地执着于历史。从上面的论述我们似乎可以看出，布洛赫在历史是科学与艺术的争论中找到了一种“巧妙的均衡”，他说这种巧妙的均衡所具有的美感并不亚于一句美妙的措辞。因为人类的行为是极微妙的，在许多方面难以作出数学式的评估，计算行不通的地方不得不运用联想(P2122)。布洛赫不反对在历史学中有感情，有想象，因为这些是研究历史这门科学的一种方法。这和其他自然科学的区别类似于操作钻床的工人和制造鲁特琴的匠人之间的区别，两者的工作都精确到以毫米为单位，但钻工使用精密的工具，匠人则主要凭借他的听觉和触觉，二者是不可以互相效仿的。哲学家罗素也曾说过：“关于历史是科学还是艺术，有很多争论，在我心目中，多少是无所谓的。我想，它兼具二者，应为昭然若揭之事”。如今西方史学界所共认的，历史研究在技术上科学的，在解释上式艺术的，在分析上是客观的，在理解上是主观的，在结构上是逻辑性的系统化，在外观上是直觉想象的 转引自杜维运：变动世界中的史学，北京大学出版社，第5657页。布洛赫所谓的“巧妙均衡”其实就是科学与艺术的相容而并存，这应是历史学真正的魅力所在。第二，历史学的更新。1929年布洛赫和费弗尔创办年鉴杂志，目的就是为突破传统史学的困境，寻求历史学更新，途径就是在历史研究中引进社会科学的方法，主张跨学科综合研究。他们以年鉴杂志为中心，聚集了一大批历史学家、人类学家、地理学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经济学家,打破学科的分割状态,进行广泛的交流和讨论以及跨学科综合研究。如布洛赫在著作中讲到人文地理学所取得的成果已证明这门学科存在的合理性，但还要其他学科的补充才能更为完美。推而广之，任何门类的研究，其分析能力都是这样的。为了阐述各个学科之间的关系，布洛赫还做了一个非常精彩的比喻。他说科学将现实分解成部分，这只是为了研究的便利，专业化犹如聚光灯，其光束应不断地互相交叉，互相聚合。假如每一个操作聚光灯的人都声称自己已洞悉一切，每一门学科都妄称自己是至高无上的真理，那就太糟糕了（P126）。因此，布洛赫提醒治史者，历史研究不容画地为牢，若囿于一隅之见，即使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内，只能得出片面的结论（P40）。下面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布洛赫在历史研究中对跨学科综合研究重视和运用。由于受到法国社会学理家论艾密尔涂尔干的的影响（正如他自己说他是怀着无比的感激和敬意来谈论涂尔干学派的，因为它使我们的历史学获益非浅），使得布洛赫在历史研究中比较注重社会意识的变化王晴佳：后现代与历史学：中西比较，山东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2版），第74页。译者在“再版后记”中说布洛赫破重视“人心”的研究。在为历史学辩护中，我们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在第三章“历史的考证”中，布洛赫说考证涉及心理状况，它是一门微妙的艺术。他指出人们很容易被一些伪造的事例所迷惑，而作伪的动机有十足的欺骗也有无意识的疏忽。对这种无意识的谎言的研究就可利用一门即将形成的新的学科“作证心理学”的成果。布洛赫进一步分析到作证就是回忆，印象失真，记忆必错。所以，证人的陈述并非在任何情况下对任何事情都是同样可信的。严格地说，没有绝对可信证词，只是在某种程度上可信的证据。因此对于编年史家在头头是道地描述1848年革命时军队的服装、部署、仪仗和战绩，我们不能完全当真，因为没有人能准确无误地记住周围发生的一切细节。当然这并不是否定历史真相的存在，“作证心理学”只是诘难一些最直接的原因。布洛赫说目击者往往不能察觉事件的直接因素，这些因素包括特殊的、难以预见的历史偶然性，最精密的工具也无法辨别那些无不足道的证据。即使能更好地了解那些证据，人所设想的他们与历史演变因果长链之间的联系也难免有些谬误，历史科学永远不会彻底消除这些谬误，也无权自称能消除这些谬误。所以，只要错误的证词是出于感觉的失误或注意力的不集中，史学家就会束手无策，只得把问题交给心理学家解释（P8790）。在第四章“历史的分析”中，布洛赫反对兰克的“如实直书”。其实一开始，布洛赫就已提出自己的观点。在导言中，布洛赫说不要让历史学失去诗意，如果有人一听到历史要具有诗意便惶恐不安，或以为历史诉诸感情会有损于理智，是非常荒唐的(P5)。这种“诗意”就是带有感情色彩的评价。所以他认为历史学科不可以排斥“成功”、“失败”、“无能”、“能干”这类目的论的术语，如果排斥，历史学就会显得迂腐不堪。因为历史学最终要阐明的论题是人类的意识，对历史学来说，人类意识的错综复杂，人类意识的影响，正是现实本身。而且人是史学的对象，人天生就能追求有意识的目的。所以不要以为真正的历史学家是不动感情的，无论如何他还是有感情的， “理解”才是历史研究的指明灯（P120_121）。最后一章“历史的因果”中，布洛赫再次运用人类心理和意识来分析历史的原因。他反对历史研究中的“原因一元论”，他认为历史事实在本质上是心理上的事实，因此，能在其他心理的事实中找到他们的前提条件。对于历史原因的分析，我们需要深入挖掘各种可以想象的心理态势，从中找出曾经左右整个集团的特殊原因。只要承认思想和情感的反映并不是不言自明的，我们就不得不作出真正的努力，在思想情感有所反映的地方努力发现它的原因。除了以上的跨学科研究外，还可以看到布洛赫有关长时段理论的朦胧意识。如在第一章的“由古知今”这一小节中，他批评人们忽视了惰性力量对社会性创造的特殊作用。他还例举了导致法国北部田地奇形怪状原因的例子，认为一些急躁的法学家企图通过改变继承法就能解决问题的想法太过简单。他说这种田地划分法的历史是如此悠久，与第一帝国时期的律师相比，史前时代的居民与此有更大的关系。布洛赫进一步分析那种把人类进化的过程描述为一系列短暂而激烈的动荡，认为其影响无一超过几百年时间的观点是错误的，它和研究证明的结果是相反的，那些广泛而持久的发展造成的强烈震荡完全可能是自古及今的。所以，在进行历史研究时，我们不能仅仅研究一时一地的行为，还有许多随时可能脱颖而出的潜在因素，多少有点无意识的东西在背后操纵着个人或集体的倾向，在暗中没有被揭示出来（P33-36）。从以上的言论中，可以看出布洛赫重视变化缓慢的、日常循环的、无意识的，但渗透到所有日常生活中的物质文明。年鉴学派第二代核心人物布罗代尔提出的长时段、中时段和段时段的概念可以从布洛赫的观点中找出一些渊源来。布洛赫企图通过自己的论述来为历史学赢得立足之地，为历史学的光明前途做披荆斩棘之功。在这本书中，可以深深体会到作为一名深爱自己职业的历史学家的用心良苦。当我们读完这本书、掩书而思的时候，会发现，处在市场经济大潮流下的历史学者面临这样的困惑：是维护历史研究的“独立”而死亡还是维护历史学的“存在”与市场联盟 葛兆光：思想史研究课堂讲录，三联书店出版社，2006年版，第44页。？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