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客人和妈妈.doc

翻译：王媛媛2009.12.12厢房客人和妈妈朱耀燮我叫朴玉熙，是个女孩，今年六岁了。我家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了。啊，对了，差点忘了，还有我舅舅呢。 正在上中学的舅舅总是在外面瞎逛，只有在吃饭或者他无处可去的时候才会在家，连着一周都见不着他的面是经常的事儿。所以也不能怪我忘记把他算上了。 我妈妈今年24岁，没有人能比她更漂亮。妈妈是个寡妇，我不知道寡妇是什么意思，总之村里人总是叫我“寡妇的女儿”，所以我知道妈妈是寡妇。别的孩子都有爸爸，但我没有，或许就是因为这个人们才叫我“寡妇的女儿”吧。 听外婆说，爸爸在我出生前一个月就去世了。那时爸爸妈妈才结婚一年。爸爸的老家在某个很远的地方，后来到我们村教书，因此结婚后妈妈没有嫁到那边，他们在这里买了房子（也就是现在的家，在外婆家旁边）定居下来，还没到一年爸爸就去世了。因为爸爸是在我出生前去世的所以我没见过爸爸，也想象不出爸爸的样子。爸爸的照片我见过一两次，长得真好看。如果爸爸活着的话肯定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爸爸。居然没能和这么优秀的爸爸见面真是让我气愤。看爸爸的照片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以前那照片一直摆放在妈妈的桌上，外婆每次来都让妈妈把那照片收起来，现在不知道放哪里了不见了。有一次妈妈趁我不在的时候偷偷从衣柜里掏出什么东西看，我一进来她马上又藏起来了。我觉得那就是爸爸的照片。 爸爸去世前给我们留下了赖以生存的东西。去年夏天，不对，差不多要到秋天的时候，有一天跟着妈妈走了将近十里路到那边的小山上。我们摘栗子吃了还去山下的草房里煮鸡汤喝了。那里的土地是我家的，秋收了就有饭吃不会饿着。但是我们还是没有钱买菜和点心吃。所以妈妈就从别人家接点针线活维持家用。做针线活赚了钱就可以买青鱼，买鸡蛋，还可以买我吃的砂糖。 其实我们家真正的家庭成员就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而已。因为爸爸曾经住过的厢房空着，一是利用房间，再就是能帮妈妈跑跑腿才叫舅舅搬来厢房住的。 今年春天我上幼儿园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就跑去跟村里朋友尽情炫耀了一番。回来后，看到我大舅舅（就是住我家厢房那个舅舅的哥哥）正和一个陌生人坐在厢房聊天。大舅舅一看到我就把我叫了过去。 “玉熙啊，快过来和这位叔叔打招呼。” 我有点不好意思摇摇晃晃地走过去。那位陌生的叔叔问舅舅：“这孩子真漂亮啊。是你外甥女吗？”舅舅回答说：“嗯，是我姐姐的女儿景善的遗腹独生女。” “玉熙啊，过来，啊？那眼睛和爸爸长得真像。”陌生叔叔说。 “玉熙啊，都是大闺女了怎么能这样呢？快过来和叔叔打招呼。他是你爸爸的老朋友，从今天起就住在厢房了，快来打个招呼，要和叔叔亲密相处啊。”我一听这位叔叔要在我家厢房住就高兴起来了。然后走到叔叔面前轻轻鞠了个躬就往内院跑。那位陌生叔叔和大舅舅大声笑起来。我一走进房里就一把抓住妈妈吵闹着说：“妈妈，大舅舅带来一位叔叔，现在就在厢房呢。”“哦。是吗?”妈妈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不以为然地回答。所以我又问：“什么时候来的啊？” “今天。” “啊，真是太好了。”说着我拍起手来。妈妈紧紧抓住我的手说：“干嘛这么吵闹啊。” “那小舅舅住哪啊？” “小舅舅也住厢房。” “那他们俩一起住？” “嗯。” “两个人住一间？” “两人住一间怎么了？关上横推门，让舅舅住外面，那位叔叔住里面就是了。” 我虽然不知道叔叔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一开始他就说我漂亮所以我也很喜欢叔叔。听大人们议论我们时说，那位叔叔是我爸爸小时候的朋友，去过很远的地方学习，最近才回来，来我们村学校教书。再加上他和我大舅舅也是朋友，村里也没有什么干净的地方住，所以就来我家厢房住了。我们也能用叔叔给的伙食费添补点家用。 不知道叔叔有多少本画册，我一去厢房叔叔就让我坐在他膝上给我看画册，又是还给我点心吃。 一天吃完午饭后我悄悄地走到厢房一看叔叔才吃午饭。所以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看叔叔吃饭。 “玉熙喜欢吃什么菜啊？”叔叔问我。我说喜欢吃煮鸡蛋，叔叔马上把放在桌上的一个鸡蛋拿给我让我吃。我一边剥鸡蛋一边问：“叔叔喜欢吃什么啊？”他笑了一会说：“我也喜欢吃煮鸡蛋。”我高兴地拍手说：“和我一样啊，那我应该去告诉妈妈。”说着站起身来，叔叔却一把抓住我，说：“不能说。” 但是我也是一旦下决心了就一定要做到的性格，所以就边往内院跑边喊：“妈妈，妈妈，叔叔也和我一样最喜欢吃煮鸡蛋。” “不要胡闹！”妈妈斜了我一眼。 但是叔叔喜欢吃煮鸡蛋对我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因为从那之后妈妈一次会买很多鸡蛋。卖鸡蛋的婆婆来的时候有时一次买十个，有时买二十个。然后不间断地煮了给叔叔吃，当然也会给我一个。不止如此，我去叔叔房间玩的时候偶尔他也会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两个鸡蛋给我吃。所以从那以后我着实吃了很多鸡蛋。 我非常喜欢叔叔，但是舅舅却经常发牢骚，或许是他不喜欢叔叔吧。不对，肯定是因为只要叔叔有跑腿的事一定会叫他做，所以他才这么讨厌叔叔的。有一次我甚至听到妈妈和舅舅吵嘴了。妈妈说：“你不要出去啊，就呆在厢房里，如果先生回来了就给他摆上饭桌。”舅舅一听皱着眉头抱怨：“唉，人家要是有什么事的话就不会按时回来吃饭了” “那有什么办法？除了你哪有人能在厢房进进出出的啊？” “姐姐你去摆就是了。这年头还分什么男女啊！” 妈妈突然脸红了不再说话，只是生气地斜视舅舅。舅舅哼哼笑着走出厢房。 在幼儿园我们学唱歌也做游戏。幼儿园的女老师弹风琴弹得非常好。但是我们幼儿园的风琴和教堂的风琴很不一样，虽然小很多但是声音非常好听。突然想起来我们家里间也有一台和幼儿园里一模一样的风琴。那天回到家的时候我拉着妈妈走向里间，问：“妈妈，这个是风琴吧？”妈妈微笑着说：“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啊？” “我们幼儿园里有一台和这个一模一样的，那妈妈也很会弹风琴吧？”我又问道。那是因为我从没见过妈妈坐在风琴前面，一次都没有。 妈妈没有回答。 “妈妈，弹风琴吧！”我催促着妈妈。妈妈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说：“这台风琴是你爸爸买给我的，从他去世到现在我连琴盖都没打开过”我一看妈妈的脸，像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所以就说：“妈妈，我要砂糖。”，边说边把妈妈拉到外间。 叔叔在这住了好多天了，大概一个月了吧。我差不多每天都到叔叔房间里玩。妈妈经常责备我说这样叔叔会觉得我很烦，但是说真话叔叔一点也不烦我，倒是有时候我觉得叔叔很烦人。 “玉熙的眼睛和叔叔的很像，漂亮的鼻子应该像妈妈的吧，还有嘴巴，对不对？妈妈也像玉熙一样漂亮吧” 有时候就像这样问东问西的。所以我就问：“叔叔没见过妈妈吗？”叔叔默不作声。我又说：“要不去看看我妈妈？”说着就拽叔叔的袖子。叔叔使劲儿跳开，说：“不不，不行，我现在忙着呢。”边说边抓住我。但是看起来也没忙什么的样子。 然后也不说让我走，就那样拉着我坐下，抚摸我的头，亲我的脸。“这件上衣是谁给你做的啊？晚上和妈妈一起睡吗？”像这样总是问些没意思的话。 不知怎么回事，别看叔叔那么喜欢我，只要舅舅一走进厢房他的态度就突然变了。也不问这问那了，也不紧紧抱着我了，只是很斯文地坐着给我看画册。或许叔叔害怕舅舅吧。 反正妈妈不让我老去烦叔叔，有时吃过晚饭后就把我关在房里不让出去。但是过不了一会儿，妈妈做针线活入神的时候我就偷偷起身溜出去。我开门的声音才会让妈妈注意到，然后追过来抓住我。但是那时候妈妈一点儿也不生气。“过来，过来梳梳头”说着把我拉过去重新把头发辫得漂漂亮亮的。 “梳得漂亮点去才行啊。这样过去才能报答叔叔的恩德呀。” 还有的时候，给我梳好头之后又说：“唉，穿这件衣服像什么样子？”又给我换上新衣服。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叔叔叫我去后山玩。我非常高兴马上答应了，叔叔说：“进去和妈妈说一声。” 嗯，是该这样。我蹦蹦跳跳地去征求妈妈的同意。妈妈又给我洗脸，又重新梳头，然后紧紧地抱了我一下，感觉快被挤碎了一样紧。放下我后妈妈大声说：“不要玩太久啊。”或许叔叔都听见了。 到了后山，看了好一会车站但是没有火车经过。我不断地拣落叶，叔叔躺在地上，我就拧他的腿玩。玩了好大一会，叔叔拉着我的手腕下山。路上遇到我幼儿园的朋友了，朋友问：“玉熙你和爸爸去哪了？”那个孩子不知道我爸爸已经去世了。我的脸刷地红了，我多么想叫一声爸爸呀，哪怕一次也行。那天就那样被叔叔拉着手走过每一个小巷的感觉真好啊。走到大门口时，我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如果叔叔是我爸爸就好了。”然后叔叔的脸红了，猛地摇晃着我说：“不能说这种话。”声音有些颤抖。我看着叔叔好像很生气，所以什么话也没说就往家里跑去。妈妈走出来问我：“你们去哪了啊？”我没回答只是抽泣。妈妈吓坏了，一直问我怎么了，我什么也没回答，一直哭。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和妈妈要去礼拜堂，准备好后我趁妈妈换衣服的空去厢房看了一下。叔叔是否还在生气呢？我悄悄地往房间里面看，叔叔正坐在桌前写着什么，看到我就笑了。看到他笑了我就放心了，因为那说明叔叔已经消气了。叔叔看着我，上下打量之后说：“玉熙今天又要去哪啊穿的这么漂亮。” “和妈妈一起去礼拜堂。” “礼拜堂？”叔叔呆呆地望了我一会，又问：“哪个礼拜堂？” “就是前面那个礼拜堂啊。” “哦，前面那个？” 这时候里面传来妈妈温柔的嗓音“玉熙啊。”我赶忙跑过去，回头一看叔叔的脸又红了好像又生气了。唉，不知道叔叔到底是怎么了最近这么容易生气。 到礼拜堂后唱了赞歌，又做祈祷。祈祷的时候我突然想“叔叔会不会来礼拜堂呢？”，所以就睁开眼睛抬起头来往男士席位望。哈，叔叔果然来了正坐在那。但是叔叔不像大人们一样闭着眼睛祈祷，而是像我们小孩子一样，大睁着眼睛东张西望。我和叔叔打招呼，他可能没看见，我向他笑他也不笑。然后我又朝他挥手，叔叔马上低下头。这时我挥手惊动了妈妈，她两手拉住我。我趴在妈妈耳朵上小声说：“叔叔也来了，在那边。”妈妈吓得身体一震，忙用手捂住我的嘴，拉我在前面坐下，按下我的头。我一看，妈妈的脸也红了。 那天的礼拜非常糟糕。不知怎么回事，直到礼拜结束妈妈一直生气，一直朝讲台前看，平时她都是偶尔低头笑着看看我，那天一次也没看我。想看看叔叔吧，往男士席位那边看，叔叔也生气，一次都没往我这边看。妈妈不看我只是紧紧地抓着我。为什么大家都生气呢我真想立马哇哇大哭一场。但是不远处坐着我幼儿园的老师，所以我一直忍着不哭出来。 我刚上幼儿园的那段时间来去都是舅舅接送，但是过几天后我完全可以自己来回了。但是我放学的时候妈妈总是站在旁门（我们家的大门有两个，厢房大门和旁门，妈妈经常出入的是旁门）外面等我，当我跑着叫着扑向妈妈时，她就抱起我走到家里。 然而有一天，不知怎么回事妈妈没在门外等我。不管是因为什么妈妈没等我，我真是生气了。尽管心里也在想，“妈妈或许去外婆家了吧”，但是在我回来的时候不在门外等我，还不在家，真是很坏。所以我想今天得给她点颜色看看。正寻思着，旁门外边传来妈妈的声音：“哎呀，孩子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啊？”我立马脱下鞋子拿着跑到里屋，打开衣柜的门躲进去。 “玉熙，玉熙，你还没回来吗？”妈妈在院子里喊道。接着像自言自语说：“看来还没回来。”说着好像出去了。我感觉很有意思独自哼哼地笑。 过了一会，家里简直闹翻天了，有妈妈的声音，外婆的声音。还有舅舅的声音。 “我一整天都在家没离开过，想着玉熙放学后没有点心吃了就到妈妈家暂时拿点过来，谁成想这会工夫就出了这档事儿”这是妈妈的声音。 “幼儿园那边说她20分钟前就走了，是不是在半路上”这是外婆的声音。 “反正我出去找找，这小东西跑哪去了？”这是舅舅的声音。 接着我听到妈妈轻轻地抽泣起来。外婆好像在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我想要不要现在出去呢？但是又想到上周在礼拜堂的事，想报复妈妈一下，索性在衣柜里躺下了。衣柜里很闷很热，过了一会不知不觉间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已经忘了自己在衣柜里的事了，醒来一看我躺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又黑又窄又闷我感到十分害怕就呜呜大哭起来。然后在不远处突然响起妈妈的惨叫声，衣柜门哗啦一声打开了，妈妈跑过来把我抱下来。 “你这个混账东西！”说着妈妈照着我的屁股打了五下。我哭得更凶了，妈妈把我搂过去，她也跟着我哭。 “玉熙，玉熙啊，嗯，现在没事了，妈妈不是在这么？嗯，别哭了玉熙。妈妈只有玉熙一个，妈妈就指望你活着呢，我就只有你一个，有你，妈妈就有指望。玉熙，别哭了，啊，玉熙别哭了。” 妈妈一直叫我别哭了自己却一直哭个不停。外婆说：“这孩子大概是见鬼了，怎么跑到衣柜里了。”说着坐下来。舅舅边说“唉，真是个倒霉孩子！”边往外走。 第二天从幼儿园放学回家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昨天躲在衣柜里惹得妈妈大哭的事情，所以不太好意思回家。我想，“今天得让妈妈高兴一点给她带点什么才会让她高兴呢？”这时突然想到幼儿园老师的桌上放着花瓶。花瓶里插着些不知名但是很漂亮的红花，既不是迎春花也不是金达莱花，因为迎春花和金达莱花我都认识，并且已经开过了到凋谢的季节了。我想应该是某种西洋花。我知道妈妈喜欢花，如果把那些花拿去送给她的话，她会非常高兴的。 所以我又回到幼儿园，正巧房间里没有人，看来老师也暂时出去了。所以我快速地从花瓶里抽出两支就跑出来了。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门旁等我，然后抱着我回家。 “从哪弄来的花，好漂亮啊。”妈妈说。但是我却说不出口了。说我为了送给妈妈从幼儿园拿来的？这也太难为情了。因此犹豫了一下。 “哦，这花是厢房叔叔给妈妈的。”我突然冒出这样的话。也不知道这种谎话从哪儿跳出来的。 妈妈正拿着花闻，我刚说完，她就像被什么吓着了一样身子一震。瞬间妈妈的脸变得比那花还红。我看到妈妈拿花的手指在抖。妈妈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环视屋里，说：“玉熙，不能收这种东西。”声音都是颤抖的。我对如此喜欢花的妈妈收到花后却如此生气非常意外。看着妈妈那么生气，我非常庆幸自己说了谎话。因为比起生我的气来，还是生叔叔的气更好一点，虽然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生气。过了一会，妈妈带着我走进房里，告诫我说：“玉熙，关于花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哦。”我答应着，点了好几下头。 我想妈妈会马上把花扔掉，但是她不但没扔还插在花瓶里放在风琴上。大概放了好几天，后来就凋谢了。花一凋谢，妈妈就用剪刀把茎剪掉留下花，然后漂亮地夹在赞颂歌的书页里。 给妈妈花的那天晚上我也去叔叔房里了，仍旧是坐在他腿上看画册。叔叔的身子突然一动，并且侧耳倾听，我也侧耳听。 是风琴的声音！那声音分明是从里间传来的。 “好像是妈妈在弹风琴。”我一下起来往里面跑。里间没有点灯，但那时正好是阴历十五，月亮照得像白天一样。银白的月光洒满了半间屋子，我看到一袭白衣的妈妈坐在风琴前面静静地弹奏着。 尽管我已经六岁了，但看妈妈弹风琴还是第一次。妈妈弹风琴比幼儿园老师弹得都好。我走到妈妈旁边，妈妈却没有发觉，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弹风琴。过了一会，妈妈和着风琴的曲子唱起歌来。那时我才知道妈妈的嗓音是那么动听。妈妈真的比幼儿园老师的嗓音还好，比老师唱歌还好听。我静静地站着听妈妈唱歌。那歌声像顺着银河从天国传来的一样动听。 但是没过多久妈妈的声音开始有点颤抖了。微微颤抖的歌声，衬得风琴声好像也是颤抖的。歌声渐渐变弱，最后慢慢消失了，风琴声也慢慢消失了。妈妈轻轻地起身，抚摸我的头。然后妈妈抱着我走向廊台。妈妈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月光下妈妈的脸庞异常苍白，我感觉妈妈就是个天使。然后我看到妈妈苍白的脸颊上两行泪水不停地流下来，看到妈妈这样突然我也很想哭。 “妈妈你怎么哭了？”我抽噎着问。 “玉熙啊。” “嗯。” 好长一段时间妈妈什么也不说，之后她说： “玉熙，我只有你一个。” “妈妈。” 妈妈没再回答。 一天晚上，我在叔叔房里玩，感到困了就想起身回房间，叔叔从抽屉里那吃一个白色的信封给我，说：“把这个拿给妈妈，上个月的伙食费。” 我把那个信封拿给了妈妈。妈妈一接过信封脸就变的煞白，感觉比那天在廊台上时还要白。妈妈拿着信封不知所措，脸上露出焦灼的神情。 我说：“这是上个月的伙食费。”“嗯？”妈妈吓了一跳，像突然从睡梦中醒来一样，继而那苍白的脸又变红了。妈妈的手指颤抖着伸进信封里，拿出来几张纸钱。她嘴角带着微笑呼地松了一口气。但是，就一会工夫，妈妈又一次被什么东西惊吓到，身子一震，霎时，她的脸又变白了，嘴唇抖个不停。我看了看妈妈的手上，除了几张纸钱之外，还有一张折成方形的白纸。妈妈好像有点犹豫，然后像是下了决心一样紧咬嘴唇仓促地打开那张纸看那上面的字。我当然不知道那里面写了什么，但是看妈妈读那些字的时候脸色忽而变白忽而变红，并且拿着纸的手比先前抖得更厉害了，以至于抖得纸都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过了一会，妈妈又把纸折回原来的方形，把钱和纸一起放回信封扔到托盘里。然后就像丢了魂儿的人一样呆呆地坐着只盯着电灯看，胸脯一起一伏的。我担心妈妈是不是生病了马上过去抱住她的膝盖问：“妈妈去睡觉吗？” 妈妈亲了亲我的脸。但是不知道妈妈的嘴唇怎么那么烫。就像在火上烤的石头贴在脸上一样。 睡了一会儿，半睡半醒中我迷迷糊糊地往旁边一看，妈妈没在。有时候我有这样的习惯，迷迷糊糊地往旁边一看，摸摸妈妈柔软的皮肤然后再睡。 一看妈妈不在床上我突然很害怕。所以一下子完全醒了，睁大眼睛四下张望。屋里虽然没点灯但是隐约有点亮，满院的月色使屋子里有些微的光。我往炕头上一看装有爸爸衣服的柜子门开着，偶尔妈妈会把爸爸的衣服拿出来看。旁边，只穿着衬衣的妈妈半倚着柜子蹲坐着，头上扬着，闭着眼睛，嘴唇一动一动的念叨着什么。我想大概是在祈祷吧。我从床上起来爬到妈妈面前拨开她的膝盖钻到她怀里。 “妈妈你在干什么呢？” 妈妈不再念叨，睁开眼睛呆呆地看了我一阵子。 “玉熙。” “嗯？” “去睡觉吧。” “妈妈也一起睡。” “嗯，好，妈妈也一起睡。” 不知怎么的妈妈的声音冷冰冰的。 妈妈拿出爸爸的一件衣服静静地放在地上抚摸，然后又放回到衣柜里。就那样一件一件地抚摸，一件一件地放回去，直到全部放完了，才锁上衣柜门抱着我回到床上。 “妈妈，我们先祈祷再睡吗？”我问道。妈妈每天晚上哄我睡的时候一定会祈祷的。我只会主祈祷文，虽然完全不知道意思，因为总是跟着妈妈做，所以现在已经能背诵了。但是我刚想起来昨晚不知为什么妈妈忘记做祈祷就睡了，所以才这么问的。昨天睡觉的时候我想说：“祈祷吗？”但是看妈妈那悲伤的神情，索性我也没说什么就睡了。 “嗯，祈祷吧。”妈妈默默地祈祷。 “妈妈你大声祈祷啊。”我突然很想听妈妈祈祷时那温柔的声音。 “我们天上的神父啊”妈妈开始静静地祈祷。“愿人们都遵从您的圣名，愿您的旨意如同在天上一样降临世间。今日您赐予我们日用的粮食，如同我们原谅别人的罪过一样原谅我们的罪过，请不要让我们经受考验请不要让我们经受考验不要经受考验不要经受考验” 妈妈就这样一直重复着。现在我都能流畅背诵的主祈祷文，妈妈却被卡住了，真是好笑！ “妈妈我先背吧。请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家，权势，光荣永远都属于您。”我结束了祈祷。妈妈默默地愣了好大一会才小声说：“阿门。” 最近妈妈做的事真叫人琢磨不透。有时候她非常愉快，晚上偶尔也会弹风琴，唱赞颂歌。这种时候我也很高兴，安静地坐在妈妈旁边倾听。但是，多数时候歌声会以无声的哭泣结束，这时我也会跟着妈妈哭。妈妈就把我抱起来，在我脸上转着圈儿亲，一边亲一边不停地哭着说：“妈妈只有玉熙一个，嗯，是吧” 有一次星期天，那是幼儿园放假后的第二天。妈妈突然说她头疼不去礼拜堂了。厢房里叔叔和舅舅也出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两个人。躺在床上的妈妈突然把我叫过去问：“玉熙，你想爸爸吗？” “恩，我也有一个爸爸的话就好了。”我卷着舌头一边撒娇一边回答。好一阵子妈妈都没说话，只盯着房顶看。 “玉熙啊，你爸爸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你不是没有爸爸，只是早就去世了。如果现在你再有新爸爸的话是要被是人骂的，玉熙妈是荡妇人家会这样骂；玉熙的爸爸去世了却又有一个爸爸这不是胡闹嘛人家会这样骂。这样，你会永远都被人戳脊梁骨，长大要嫁人的时候也不会嫁到好人家，就算你学习很优秀那时人们仍旧会骂你是荡妇的女儿。” 妈妈就这样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过了一会又叫我：“玉熙啊。” “嗯？” “玉熙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妈妈吧？玉熙永远永远都会和妈妈一起生活吧？就算妈妈老了变成干巴老婆婆你也会和妈妈一起生活吧？就算你上完幼儿园，小学毕业，中学毕业，大学毕业了，甚至已经成为全朝鲜最优秀的人。你也会和妈妈一起生活吧？嗯？玉熙有多么爱妈妈呢？” “像这样。”我把两臂大张开。 “嗯？怎样？哦，这样啊。玉熙会永远永远只爱妈妈吧？还有要好好学习，成为优秀的人” 我听着妈妈的声音又颤抖了，害怕妈妈又哭，“妈妈，像这样，这样。”边说边把两臂张得更大。 妈妈没有哭。 “嗯。好，妈妈只有你一个，世上其他所有人都没用，妈妈只有你一个就足够了，对吧玉熙？” “嗯！” 妈妈把我拉过去紧紧搂着，一直搂得紧紧地，让我喘不过气来。 那天晚上吃过晚饭，妈妈叫我过去坐下，重新给我梳了头发，还给我扎了新头绳，连裤子，上衣，裙子都换了新的。 “妈妈，要去哪啊？”我问道。 “不去哪。” 妈妈笑着回答。然后把风琴旁边熨烫好的白手绢拿下来放在我手里。 “这个手绢是厢房叔叔的，拿去给叔叔。别去太久，给了手绢就回来，啊？”妈妈说。 我拿着手绢往厢房走去。感觉折起来的手绢里好像放有硬硬的纸，但是我没打开看就那样给叔叔了。 叔叔原本正在房里躺着，一下子起来接过手绢。不知怎么回事叔叔没像以前那样看着我笑，反而脸色变得非常苍白。并且紧紧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地接过手绢。我觉得叔叔很反常，也没在他房里坐就直接回去了。妈妈正静静地坐在风琴前面想着什么。我也走到风琴旁边安静地坐下。过了一会，妈妈静静地弹起了风琴。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很悲伤，很缓慢。夜深了妈妈还在弹。那悲伤缓慢的曲调一直继续着 过了几天后，一天下午，我想着好久没去叔叔那里了，过去一看叔叔正在忙着收拾行李。自从那天我给叔叔送手绢之后，不知为何叔叔看到我也总是一副悲伤地样子，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呆呆地看着我，也不说话，所以我也不那么经常去他房玩了。但是看到他这么突然地收拾行李我还是很惊讶。 “叔叔你要去哪？” “嗯，去很远的地方。” “什么时候走？” “今天。” “坐火车吗？” “嗯，是的。”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