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的忧虑0211.doc

“现代化”的忧虑严春友（北京师范大学哲学与社会学学院教授）现代化已经成为一个世界潮流，各国都在雄心勃勃，设计着现代化的蓝图，憧憬着一个美好的明天。然而，古人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么现代化是否可以逃脱这条规律的约束呢？恐怕不能，世界上还没有过这样的事物，它只给人带来好处而没有害处。一个事物或事情的影响，总是多方面的，它既会给人类带来益处，同时也会带来伤害。因此，我们在对待一个事物的时候，不能光看到它好的一面，而忘记了它坏的一面；如果我们只看到了光明，而没有看到光明后面隐藏着的黑暗，那么我们在追求光明的道路上，最终所得到的就可能是黑暗。在现代化的道路上，我们多一份忧虑、多一份谨慎、多一份悲观，比盲目的乐观可能更有价值。忧虑之一是把现代化理解为西方化。从各国现代化的内容来看，主要是科学技术和管理方式的现代化；但现代化并不是一个中性东西，由于它最先发源于西方，因而就不可避免地带有西方的文化特征，如西方的价值观念、行为方式等等。由于西方最为发达，所以人们所理解的现代化实质上通常是西方化的代名词。这样，在那些进行现代化的国家中，差不多都是全盘西方化。在这种西化的过程中，本民族的传统文化受到极大的冲击，甚至遭到了抛弃，在年轻人中尤其是如此。忧虑之二是文化多样性的丧失。这里倒不是说西化有多么可怕，可怕的不是西化，而是由西化所导致的后果。后果之一就是文化多样性的消失。在现代化过程中，由于西方文化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传统文化就日益失落，以至消失。据报载，世界上的六千种语言，大部分将在世纪消失。语言是文化的载体，语言的消失就意味着文化的消失。生物多样性的意义已经为大多数人所认识到，各国官方大都致力于保护生物的多样性。可惜的是，语言多样性的意义还没有为人们所认识，也许，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的意义，并不亚于生物的多样性。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文化，那么这种文化将会由于“近亲繁殖”而丧失活力；同时，异国情调也将会随之丧失，因为那时世界各国的文化都是一样的，你到任何地方都看不到新的东西，所看到的都与自己的国家相同。现在人们喜欢到别的国家旅游，除了自然风光的吸引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各民族不同的传统文化的吸引。假如没有了传统文化，这种吸引力无疑会失去。后果之二，是人类文明道路多样性的丧失。如果把现代化理解为西方化，那么实际上就把人类文明的道路归结为单一的一种，即西方走向现代文明的方式，这就排除了以其他方式走向现代文明的可能性。但事实上，人类文明的道路本来应该是多样的，而不是只有一条道路。日本有位学者指出：“日本现在所走的基本上是美国文明的道路。但是，这条路不一定是人类唯一的文明道路。人类可能还会有另外的文明道路，这条路应该既有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又不使人的情感生活的环境非人化。”西方文化虽然先进，但它同样有着不可克服的内在矛盾，有着各种弊端；如果全世界的所有国家都变成了这一种文化，那么要克服这些矛盾就很困难。不同的文化各有长短，如果保持了文化的多样性，就可以取长补短。因此，人类应该探索走向现代文明的不同方式，以便使人类社会更加完善。忧虑之三：生活方式的改变，使现代人类发生了与自然的断裂、与传统和人自身的断裂。在现代化的程度日益增加的情况下，人们的生活越来越依靠科学技术，日益生活在人造的环境之中，与大自然越来越疏远了。这样至少导致了两个方面的后果：一是由于很少有体力劳动，人类机体的自然功能越来越退化，更加容易受到疾病的侵袭，人类的身体成了病态的机体。这种状况若是长久地持续下去，早晚会影响到人类种族的素质，更进一步会影响到整个人类种族的生存。二是与自然的远离，使人们难以体会到与自然融为一体的乐趣。明亮的灯光遮蔽了群星和月亮，高大的楼群挡住了人们远望的视线，繁忙的工作使人无暇去欣赏花的美丽、草的翠绿、雪的洁白，人造的音乐掩盖了自然的声音人们远离了自然之美，沉浸于人工的美景之中。科学技术把人们从户外拉到了屋内。孩子从很小就坐在电视机和电脑前，接受着大人们为他营造的一个个观念的世界，而失去了儿童的乐趣。这样，在电视机和电脑前的儿童，也与他们的民间传统断裂了。在前现代化时代的儿童，他们的娱乐一般是在户外进行的，他们所玩的游戏都是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那里面既有儿童的情趣，又有传统的熏染。这种游戏的益处是显而易见的，儿童们的身体得到了锻炼，他们交往的能力也得到了发展，而且他们也没有脱离自然。现代化使孩子们的童年失去了应有的诗意。现代科学技术似乎使地球变得越来越小，人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近了。但是实际上它使人们日益疏远了。电话的确使人方便了许多，但却使人丧失了直接的情感交流的机会，我们只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而看不见对方的表情；我们从电视上每天可以看到很多人，甚至是“熟人”那些“星们”，但实际上那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我认识他们，而他们并不认识我，我与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交流；互联网使人在瞬间就可以得到世界上各地的大量信息，也可以使不同的陌生人相互交流，但它也使人们之间更加疏远。我们从互联网上看到的只是一些文字或者图象，而不是他本人；由于我们看不到本人，就难以断定一些信息的真假。有人说网络给人们带来了极大的自由，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在网络上发表；但是，我们同时也看到，网络越来越成为一个大杂烩，各种信息垃圾、精神垃圾堆积如山。科学技术越是发展，人们活动的空间就越狭小，直到有一天我们可能就完全不用出屋了，购买的东西会有人送来，打个电话或是在网上点以下就可以了；工作只要有台电脑就行了。那时，人与人之间就可以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接触了。我想，其后果将是很可怕的。忧虑之四：现代化程度的提高，也同样使人类毁灭地球生态系统和人类自身的能力日益提高。虽然对生态的破坏并不是现代化的必然后果，但是由于人类还没有端正对待其他生物的态度，那么这种高度发达的能力就构成了对动物、植物及整个生态系统的极大威胁。随着人类能力的提高，物种灭绝的速度也在提高，仅世纪就有5000种动物在人类的淫威之下灭绝了，被人类灭绝的植物更不计其数。森林大量消失，沙漠不断扩大。人造的核武器已经能够使人类毁灭不止一次。人类无止境地对大自然的索取，已经使她难以恢复元气。而随着人口高峰在世纪的到来，对自然的这种践踏可能会更加严重。忧虑之五：人们理解的现代化基本上是物质的现代化，即人们强调的是科学技术的现代化和物质财富的极大增加。对现代化的这种理解是十分片面的，它孕育着极大的危险。在这种现代化的视野中，人变成了一个追求物质财富的机器，一个单纯的消费者。这种现代化所刺激起来的是无限的物质欲望，人们不断地追求时髦，不断地更换着更加先进的工具。人们的欲望无限度地扩张着。所以才有上述种种弊端。现代化应该是全面的现代化，而不只是物质的现代化。就是说，它应当至少是物质与精神两个方面的“现代化”。可是，精神的现代化几乎完全为我们所忽视了，而这是更为本质性的方面。现代化不只是物质条件的现代化，还应当伴随着一个心灵的现代化过程。人们在物质条件方面已经现代化了，但在精神状态上还远远没有“现代化”，还没有成为一个现代人。作为一个现代人，应该具备健全的精神状态和意识。人们无限地追求物质财富，这不能说是一种健康的精神状态。作为一个现代人应该能够确定自己需求的限度，而不能无限度地扩展自己的欲望。现代人还应该具备生态意识，与自然和谐的意识，尊重动物和植物权利的意识，敬畏生命、敬畏自然的意识；还应当有一种宇宙意识，不仅要从人类和地球的角度来考虑问题，还应当从整个宇宙角度来思考问题，要有一种宇宙般的胸怀。人类早晚会飞向太空的，如果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