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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长沙县实验中学1306、1307班校本阅读材料(一) 黄曼妮编辑九篇雪李娟1我说:“又下雪了。”我悄悄起床扒在窗子边往外看。外面黑乎乎的。我又说了一声:“又下雪了。”冷风从窗框的某一条缝隙处幽幽渗进。真的下雪了。外面黑黑的,雪也黑黑的白着。我睁大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雪的白不知此时正在谁的梦中。我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大声第三次说道:“下雪了!”黑暗中没有一丝响应。许久,许久。房子的某个角落传来某个人的靳声。我忍不住流下泪来:“真的下雪了”就像我说“我真的爱你”一样,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的事情不能让人相信。我真的知道每个夜晚雪都在下。我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是因为我不能解释那些落下的雪又是用了另外的一个怎样复杂的过程在天亮前消失。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夜深人静时我突然从床上坐起脱口而出的那句话我也弄不清是不是梦话。那么,雪到底下了还是没下?2真正下雪的夜晚,绝对不会只让我一个人知道。首先天气预报就会提前好几天公布。另外,早晨一推开门世界就变白变厚了的大怪事也只在童年里出现。下雪的夜里通夜都有人在忙碌,这人刚回到家,那人又推开门踏雪而去。说不上究竟是谁第一个经历了雪。我穿好衣服,戴好围巾手套,早早地推门出去,还是看到有人先我在四十公分厚的大雪上留下了脚印。从东横到西,让我没法过去,只好踩进这一个个脚印坑里前进。天黑黑的,路灯昏暗,街道冷清,走在这行脚印中,想着到底是谁,比我更加孤独。我踩着这脚印一直往前走,渐渐丢失了自己原来的方向。我曾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再走时不由自主又踩入下一个脚印。我发现我已经无法离开那人留给我的路了。我也曾试着在一个路口踏入别的方向,跨出去一脚却在雪上仆了一跤。我接着走,慢慢发现我走他的路是为了想追上他,为了看看他的容颜。我知道了他是谁。接下来我逐渐感觉到了那行脚印在每一个路口处的迟疑。也许我可以追上他,我没有丝毫的迟疑。我便跑了起来。路灯在一个地方突然没有了,天却朦朦胧胧亮了起来。我的心忏忏跳着,呼吸急促。每跨出一步我都感觉到他在下一步等我。近了,近了,快了,快了。我跌跌撞撞,不停地摔跤。天愈渐亮了,我愈发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我甚至真的听到了他的呼吸和叹气。我心中狂喜,血脉责张,不能自已。我看到前面的脚印停了下来!我马上就见着他了!我连跑几步,在脚印消失的地方,欲将往前再走一步马上就要见着他的最后一步时却赫然惊觉,自己正站在一处绝崖的尽头天一下子重新黑了,我从梦中惊醒,穿好衣服坐到天明。3雪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种事物!首先它是白的。它没有杂质,它耀眼。它就是白,它就是白,总会让人想起一个咬着嘴唇沉默的倔强女孩。它从上面重重积云中下来,云却是灰的。其次,它是飘落下来的。漫天地飘落,从天到地地缠绵。我们也渴望那种飘当流星和雨点笔直迅疾地坠落,当鸟儿拍着翅膀呼啦呼啦飞去,我们渴望升入高处,再慢悠悠地落入大地。慢悠悠地,什么都看见了,什么都记住了。然后,它是图案精致的。让人知道有一个人是多么寂寞。他准备了那么多的岁月,去一片片反复雕琢这些精美的艺术品;再在剩下的时间里将它们一把一把撒完。这些尤物,在静处和近处给你指出一个迷宫,然后淡淡一笑,自己却欠身堵住了出口,展示出它的六片花瓣。树叶有这种形状吗?石头有这种形状吗?梦有吗?死亡有吗?如果世上没有雪,人类永远无法靠现有的想象力将这种东西凭空合成。雪还可以堆积和覆盖。在这世上,只有雪和坟墓能够完完全全地去覆盖。因此,雪地总是有着墓地的美。我们走在雪地上,想到雪被下面的那些,会想到自己就这样走过了。会回头望。雪还可以融化,在手心消失,在春天消失。我们留不住雪,以及更多的东西。抓一大把将它摸紧吧,去感觉冰凉的、泪水流逝一般的流逝。如果此时你不能把它融化,你就将被它冻僵。雪冷冷地看你,消失了还在梦中这样看你。但是小的时候我们不知道有关雪的这么多。我们只知道雪可以堆雪人一个和我们一样大的雪人,而且我们可以让它和我们一样站起在这大地。它的一切都让我们来给。胡萝卜的鼻子、煤炭的眼睛,还戴过我的眼镜,围过你的围巾。有一天,它因我们年轻的记忆而产生了奇迹,它和我们一起奔跑进大街和广场,有了生命。后来天暗了,我回家时不该把它独自留在那里。我们什么都给它的时候没有想到也会给了它孤独。我们真的没有想到。我们纷纷隔着窗子远远看它,在各自温暖如春的家里。我们生命中的第一次寂寞,是看到了一个雪人的寂寞。如果它没有眼睛和鼻子,如果它仍是一滩平整的雪,如果我们没有惊醒雪,没有惊醒它我们将替它,站过一个又一个的冬天。4我不会悲叹任何一朵落下的花。因为它们已经落下。而我还在这里。而我还不曾老去。我不会悲叹的,当漫天雪花从冬的枝头落下,会看到我仍没有离开。漫天雪花落下,像舞台的怖幕落幕一样落下,我站在雪地中频频欠身谢幕,又在空旷的观众席上独自热烈鼓掌。我说过我不会哀叹。任何的落去的花,我都看见它们已经把青春落下,然后是爱情,最后是生命,落在我脚边的地方。最最后才是雪,像墓土一样层层覆盖,洁白温柔地柔软了一地。等待我的落下。等待我的悲叹。最后它们只等到我亲人们的悲叹。我的亲人们掘开冰雪和泥土,以及一切落下的尘埃,深深把我埋葬。然后落泪离去。我最后看到的是他们的身影在天边落下。5雪一个冬天一个冬天地下,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陆续融化,却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层一层加厚。这就是为什么我丢失在某个冬天操场上的那双红手套再也找不回来了它被埋藏得是那样的深。还有春天、夏天和秋天,它们过去了也总会有什么一层一层留下。我们看不到。但我们能看到冬天的雪在经过它们时的迟疑和吃力雪花是一片一片、纷纷扬扬地下的,而不是倾巢出动,轰然从云层里坍塌下来的。每一片雪都是在经过漫长的旅程后,才侧身抱着双臂,小心穿梭行进,一步一步地到达大地。在空中左突右闪,回旋辗转。我们还小的时候只能看到它们的轻盈和优雅,看不到它们正经历着的岁月。一年被雪,以及其它的春天的、秋天的、夏天的什么东西所埋葬后,十二月才来到它的最后一天。一年过去,我们走在雪野上,含泪想到,又是一年了。但是雪下在去年下的地方却留下了去年经过雪地的一行脚印,教我们知道,他也一样一直从去年走到了现在。6雪霏天晴朗。碎雪犹在若有若无地飘荡。我抬头望着深蓝的天空。看星星点点的碎雪从地上浮起,像水的气泡在升起一样在空气中向天空升起,一粒一粒消失在天的蓝色里。很少有人注意到雪落地后还会重新升起、回去,他们只会偶尔惊诧一下为什么雪晴后,阳光照耀下的空气会闪闪发光。没有风,碎雪却左右飘荡,盘旋漫舞,像在风中一样,又像在音乐中一样。上升,上升。就像眼泪滑落那样上升。天空蓝得能蛰出人的泪水。是不是就是天空的那种比蓝还蓝的蓝,动荡在上空几百米的高处,吸磁着皑皑积雪中没有分量的那部分那一部分本因重量而下坠,落的过程中却不小心将它的重量从手中失落,先它自己掉下来。它便轻轻飘飘失重了。在那茫茫大雪中,我们能看到纷纷扬扬的落雪中总有几粒在犹豫就是它们;雪停天晴后,我们又看到总有碎雪浮在空中渐渐上升也是它们。那一片亮闪闪的空气中,微渺的碎雪升起时,我正在兀自前行。不住地回头张望。我想假如有一天我也会像一粒落下又飞去的雪那样的话,那么我又是在为着什么。我这么想着,远方似乎也在等我向它坠落,我踩下的一个脚印却在轻轻牵住我,并且轻轻,向未来某个日子里浮现,等我有朝一日再次踏上去,回到这一步。回到碎雪中去,继续向前。我不停地回头,不停地仰脸张望。乍然看天空中什么也没,直到眼泪被天地间的明亮刺激出来时,上升的碎雪才一粒一粒被我看见,又一粒一粒在视力可及的范围内向上面的深处消失。很多故事里,结局之后那我们所不知道的情节都是在这样继续。我们翻过了最后一页仍然什么也不能知道。除了那个故事结尾的最后一句话,整本书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一切都不会停止,都没有结束的时候。落下又扬起的雪走了,那些落下并积下的雪也不会停留多久。它们离开的过程更复杂,更不易发现。它们的经历更曲折,更不可想象。而我在碎雪四处闪烁浮扬的雪野上的行进已经停了下来。我像落下的雪那样停了下来。我最后一次回头张望,并仰望蓝天。7终年雪封、亘古不化的大山,是被遗弃得最彻底的东西。四季没法找到它,甚至冬天也这么说:“这是另外一个冬天的尸体。”它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冬天我不认识它,我们相隔了太多的岁月。”那些相隔太多的岁月闻言,便年复一年降落着大雪。有一天大山深处喷出了汹涌激荡的岩浆,一泻千里,势不可挡。亿年积雪烟蒸气氲,万古冰层处处迸裂;天为之倾,地为之崩;复活的声音撕裂寰宇,震荡天际,久久不绝,久久不绝。后来这声音渐渐远去而消逝。又一场更大的雪降临,一切都被埋葬了过去。整个世界仍然什么都不知道。四季仍然沉默,甚至冬天也说:“我真的不认识它,它可能是死亡了亿万年的,传说中的,第五个季节。”8下雪与冬天没有多大关系。一年四季都在下。只是别的日子下的雪在落下的过程中被异化,有时以雨的形象出现,有时又是一些落叶,有时则是一场灾难,更多的时候是无边的寂寞。只有寒冷的冬天才能把它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洁白剔透地降临人间。或者我们所看到的,所谓的“雪”,也是冬天对某种事物的某种异化。那么雪到底是什么?有一种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们只知年年岁岁都在落下一些东西。一个幸福,一次年轻,一个孩子,一场车祸,或一块陨石。就像雪从铅灰虚茫的天空落下,这些事物的来处也同样渺茫未知。但我们接受了它们,直到我们因越来越多地接受那些落下的东西,而越来越沉重时,我们自己也不能自拔地落下。那些绝对不是雪。雪的轻盈和精致是一切下落的典范。做这典范的人说:“你此时,就像这样飘荡在人世。看你多么美丽!可惜你看不到你自己”教我们如何去相信!我们永远无法忍心舍弃的美好,永远不肯罢休的痛苦,还有爱情、童年、孤独、欺骗,还有罪过、仇恨、热望、抵抗当我们携着这所有的,落下,教我们怎么相信,此时的我们,会像是一片雪?他又说:“雪的心,本也是一粒灰尘,只不过穿了重重的华裳。”可我们的心却是在怦怦跳动,泵起血液向高处喷涌。我们的四肢和面孔健康而年轻。我们怎能只是一些雪花那样简单。是谁随随便便就用了这种比拟来搪塞我们激情纷扬的一生,是谁仅用一些雪就欺骗了整个冬天,并蒙蔽我们的眼睛。让一些不该落下的落下,立即用别的落下的东西,掩盖了它。9雪下得如此平静,好像它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好像它在一边下,一边思量、冥想。在想好之前,决不愿惊动人似的。好像它真的什么都不曾干过。它轻轻地摇头,再落下。而雪地更加平静。平静到看不出它在延伸。久久地看,久久地看,也看出了。这种延伸的不易察觉是因为它在以万物的渐渐沉静休止而延伸。雪地微颤了一下是因为有人从那边走来了。雪地最后的颤动则是他已经永远地离开。雪地是世间最大的一片空白,填满它吧,于是又下起了一场更安静的雪。而最悄寂、最空洞的要数那雪夜了。夜色把一切动静含在嘴里,雪落像是在梦中落,无凭无依。睡意正滴水般,秒针的一格格移动般一下一下叩击心灵。入睡后雪更静更遥远了,梦悄悄把你往相反的地方带。如果带去的地方也在下雪的话,它又会立即轻轻把你带回。会让你暂时小醒片刻。室内的安静被整个世界的安静所挤压逼迫。睡醒的人静静听了一会儿,又更沉地睡去。隔着墙壁和梦,雪纷纷扬扬地下,它既不浸湿什么也不击打什么。它只是一层一层覆盖,不露声色,把你留在夜里,不着痕迹。就这样安静地埋葬你在你的梦里。如果有人此时拍打起你的院门,深夜里大声呼喊你的名字,它会把所有的声响引向别处,引向很多年以后,才让你被唤醒。雪和夜愈来愈靠近你。又渐渐远去,去到世界上最遥远的地方,再回来,告诉你的梦一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再愈来愈近地靠近你。雪越下,天越黑。雪层一点一点加厚,挤缩黑夜的空间,使夜退守得更浓。更放低了呼吸。而就是在那样一个平静异常的深夜里,我突然大汗淋漓,惊梦而起并失声叫道:“下雪了。”给后花园点灯董桥其 一香港阴雨,台北晴朗。飞到台北,公事包上的水渍还没有全干。心中有点感伤,也有点文绉绉。公事包不重,记忆的背囊却越背越重,沉甸甸的:二十多年前的菠萝面包、绿豆汤、西瓜、排骨菜饭、牛肉干、长寿牌香烟、大一国文、英文散文选、三民主义、篮球、乌梅酒、文星杂志、在春风里、黑领带、卡其裤原来都给二十多年烈阳风霜又晒又吹又烤的,全成了干巴巴的标本了,现在竟纷纷科幻起来,眨眼间复活的复活,还原的还原,再版的再版,把中年风湿的背脊压得隐隐酸痛:止痛片止不住这样舒服的酸痛。其 二感伤的文学。文绉绉的乡愁。薄暮中漫步敦化南路附近的长街短巷,深深庭院变成摘星的高楼,但是,琼瑶的窗外依稀辨认出琼瑶的窗里;于右任的行草舞出“为万世开太平”的线装文化;金里描红的风铃摇晃出唐诗宋词元曲;仿古红木书桌上的一盆幽兰错错落落勾出墨色太新的笺谱;墙上木架花格里摆着拙朴的陶土茶罐花瓶:“心中有道茶即有道”“和气致祥喜神多瑞”。大厦一扇铁门一开,走出两位小说里的少女:扁扁的黑鞋,扁扁的胸部,扁扁的国语,扁扁的爱眉小札,扁扁的初恋,像夹在书里的一片扁扁的枯叶。台北是中国文学的后花园:商业大厦里电脑键盘的噼啪声掩不住中文系荷塘残叶丛中的蛙鸣;裕隆汽车的废气喷不死满树痴情的知了。这里是望乡人的故乡:松涛涌满八加拉谷 苍苔爬上小筑黄昏如一袭僧衣那么披着醒时一灯一卷一茶盏睡时枕下芬芳的泥土其 三郑愁予诗中的诗人于右任死了,郑愁予却在武昌街化作童话里的老人:武昌街斜斜斜上夕阳的山冈一街胭脂的流水可得小心,莫把火艳的木棉灌溉成清粉的茱萸了就在这样古典的气氛里,林文月的十六岁儿子问妈妈说:“这个暑假,我想读唐诗三百首好不好?”妈妈打着哈欠说:“当然好啊,但是千万别存心读完。”“哦?”“因为那样子会把兴致变成了负担。”那个深夜,儿子还问妈妈说:“你觉得进入理工的世界再兼修人文,跟从事人文研究再兼修理工,哪一种可能性较大?”妈妈说:“研究理工而兼及人文的可能性是比较大。”“那种心情应该是感伤的”,读来“却反而觉得非常非常温暖”,像林文月到温州街巷子里薄暮的书房中看台静农先生那样温馨:“那时,台先生也刚失去了一位多年知交。我没有多说话,静静听他回忆他和亡友在大陆及台北的一些琐细往事。仿佛还记得他把桌面的花生皮拨开,画出北平故居的图形给我看。冬阳吝啬,天很快就暗下来。台先生把桌灯点亮,又同我谈了一些话。后来,我说要回家,他也没有留我,却走下玄关送我到门口,并看我发动引擎开车子走。我慢速开出温州街巷口,右转弯到和平东路与新生南路的交叉处,正赶上红灯,便刹车等候信号灯指示,一时无所事事,泪水竟控制不住地突然沿着双颊流下来。”其 四不会怀旧的社会注定沉闷、堕落。没有文化乡愁的心井注定是一口枯井。经济起飞科技发达纵然不是皇帝的新衣,到底只能御寒。“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的境界还是应该试试去领会的。聪明人太多,世间自然没有“信”之可言了。方瑜说:“有小偷光顾台大教授宿舍,教授们灯下开会商量对策,议论半天,最后达成协议。不久,宿舍大门口挂起书法秀丽的一块告示:“闲人莫进!”多么无奈的讽刺。多么有力的抗议。经济、科技的大堂固然是中国人必须努力建造的圣殿,可是,在这座大堂的后面,还应该经营出一处后花园:让台静农先生抽烟、喝酒、写字、著述、聊天的后花园。其 五鬼节那天,计程车司机说:“该到基隆去看。那儿最热闹,善男信女在水上放纸厝,有好多灯!”灯是传下来了,暖暖的,最相思,最怀旧,像红豆,点在后花园里也好看。 下雨天,真好(台湾)琦君我问你,你喜欢下雨吗?你会回答说:“喜欢,下雨天富于诗意,叫人的心宁静,尤其是夏天,雨天里睡个长长的午觉该多舒服。”可是你也许会补充说:“但别下得太久,像那种黄梅天,到处湿漉漉的,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告诉你,我却不然。我从来没有抱怨过雨天,雨下了十天、半月,甚至一个月,屋子里挂满万国旗似的湿衣服,墙壁地板都冒着湿气,我也不抱怨。我爱雨不是为了可以撑把伞兜雨,听伞背滴答的雨声,就只是为了喜欢那下不完雨的雨天。为什么,我说不明白,好像雨天总是把我带到另一个处所,离这纷纷扰扰的世界很远很远。在那儿,我又可以重享欢乐的童年,会到了亲人和朋友,游遍了魂牵梦萦的好地方。悠游、自在。那些有趣的好时光啊,我要用雨珠的链子把它串起来,绕在手腕上。 今天一清早,掀开帘子看看,玻璃上已洒满了水珠,啊,真好,又是个下雨天。 守着窗儿,让我慢慢儿回味吧。我那时才六岁呢,睡在母亲暖和的手臂里,天亮了,听到瓦背上哗哗哗的雨声,我就放心了。因为下雨天长工不下田,母亲不用老早起来做饭,可以在热被窝里多躺会儿。这一会儿工夫,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舍不得再睡,也不让母亲睡,吵着要她讲故事。母亲闭着眼睛,给我讲雨天的故事。有一个瞎子,雨天没有伞,一个过路人看他可怜,就打伞一路送他回家,瞎子到了家,却说那把伞是他的,还请来邻居评理,说他的伞有两根伞骨是用麻线绑住的,伞柄有一个窟窿。说得一点也不错。原来他一面走一面用手摸过了,伞主人笑了笑,就把伞让给他了。我说这瞎子好坏啊!母亲说,不是坏,是因为他太穷了,伞主想他实在应当有把伞,才把伞给他的,伞主是个好心人。在曦微的晨光中,我望着母亲的脸,她的额角方方正正,眉毛是细细长长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线。教我认字的老师说菩萨慈眉善目,母亲的长相大概也跟菩萨一个样子吧。 雨下得愈大愈好,檐前马口铁落水沟叮叮地响,我就合着节拍唱起山歌来。母亲一起床,我也就跟着起来,顾不得吃早饭,就套上叔叔的旧皮靴,顶着雨在院子里玩。阴沟里水满了,白绣球花瓣飘落在烂泥地和水沟里。我把阿荣伯给我雕的小木船漂在水沟里,中间坐着母亲给我缝的大红“布姑娘”。绣球花瓣绕着小木船打转,一起向前流。我跟着小木船在烂泥地里踩水,吱嗒吱嗒地响。直到老师来了才被捉进书房。可是下雨天老师就来得晚,他有脚气病,像大黄瓜的肿腿,穿钉鞋走田埂路不方便。我巴不得他摔个大筋斗掉在水田里,就不会来逼我认方块字了。 天下雨,长工们就不下田,都蹲在大谷仓后面推牌九。我把小花猫抱在怀里,自己再坐在阿荣伯怀里,等着阿荣伯把一粒粒又香又脆的炒胡豆剥了壳送到我嘴里,胡豆吃够了再吃芝麻糖,嘴巴干了吃柑子。肚子鼓得跟蜜蜂似的。一双眼睛盯着牌九,黑黑的四方块上白点点,红点点。大把的铜子儿一会儿推到东边,一会儿推到西边。谁赢谁输都一样有趣。我只要雨下得大就好,雨下大了他们没法下田,就一直这样推牌九推下去。老师喊我去习大字,阿荣伯就会去告诉他:“小春肚子痛,喝了午时茶睡觉了。”老师不会撑着伞来谷仓边找我的。母亲只要我不缠她就好,也不知我是否上学了,我就这么一整天逃学。下雨天真好,有吃有玩,长工们个个疼我,家里人多,我就不寂寞了。 潮湿的下雨天,是打麻线的好天气,麻线软而不会断。母亲熟练的双手搓着细细的麻丝,套上机器,轮轴呼呼地转起来,雨也跟着下得更大了。五叔婆和我帮着剪线头,她是老花眼,母亲是近视眼,只有我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最管事。为了帮忙,我又可以不写大小字。懒惰的四姑一点忙不帮,只伏在茶几上,唏呼唏呼抽着鼻子,给姑丈写情书。我瞄到了两句:“下雨天讨厌死了,我的伤风老不好。”其实她的鼻子一年到头伤风的,怨不了下雨天。 五月黄梅天,到处黏塌塌的,母亲走进走出地抱怨,父亲却端着宜兴茶壶,坐在廊下赏雨。院子里各种花木,经雨一淋,新绿的枝子,顽皮地张开翅膀,托着娇艳的花朵。冒着微雨,父亲用旱烟管点着它们告诉我这是丁香花,那是一丈红。大理花与剑兰抢着开,木樨花散布着淡淡的幽香。墙边那株高大的玉兰花开了满树,下雨天谢得快,我得赶紧爬上去采,采了满篮子送左右邻居。玉兰树叶上的水珠都是香的,洒了我满头满身。 唱鼓儿词的总是下雨天从我家后门摸索进来,坐在厨房的条凳上,咚咚咚地敲起鼓子,唱一段秦雪梅吊孝,郑元和学丐。母亲一边做饭,一边听。泪水挂满了脸颊,拉起青布围裙擦一下,又连忙盛一大碗满满的白米饭,请瞎子先生吃,再给他一大包的米。如果雨一直不停,母亲就会留下瞎子先生,让他在阿荣伯床上打个中觉,晚上就在大厅里唱,请左邻右舍都来听。大家听说潘宅请听鼓儿词,老老少少全来了。宽敞的大厅正中央燃起亮晃晃的煤气灯,发出嘶嘶嘶的声音。煤气灯一亮,我就有做喜事的感觉,心里说不出的开心。大人们都坐在一排排的条凳与竹椅上,紫檀木镶大理石的太师椅里却挤满了小孩。一个个光脚板印全印在茶几上。雨哗哗地越下越大,瞎子先生的鼓咚咚地也敲得愈起劲。唱孟丽君,唱秦雪梅,母亲和五叔婆她们眼圈都哭得红红的,我就只顾吃炒米糕、花生糖。父亲却悄悄地溜进书房作他的“唐诗”去了。 八九月台风季节,雨水最多,可是晚谷收割后得靠太阳晒干。那时没有气象报告,预测天气好坏全靠有经验的长工和母亲抬头看天色。云脚长了毛,向西北飞奔,就知道有台风要来了。我真开心。因为可以套上阿荣伯的大钉鞋,到河边去看涨大水。母亲皱紧了眉头对着走廊下堆积如山的谷子发愁,几天不晒就要发霉的呀,谷子的霉就是一粒粒绿色的曲。母亲叫我和小帮工把曲一粒粒拣出来,不然就会愈来愈多的。这工作好好玩,所以我盼望天一直不要晴起来,曲会愈来愈多,我就可以天天滚在谷子里拣曲,不再读书了。母亲端张茶几放在廊前,点上香念太阳经,保佑天快快放晴。太阳经我背得滚瓜烂熟,我也跟着念,可是从院子的矮墙头望出去,一片迷蒙。一阵风,一阵雨,天和地连成一片,看不清楚,看样子且不会晴呢,我愈高兴,母亲却愈加发愁了。母亲何苦这么操心呢。 到了杭州念中学了,下雨天就可以坐叮叮咚咚的包车上学。一直拉进校门,拉到慎思堂门口,下雨天可以不在大操场上体育课,改在健身房玩球,也不必换操衣操裤。我最讨厌灯笼似的黑操裤了。从教室到健身房有一段长长的水泥路,两边碧绿的冬青,碧绿的草坪,一直延伸到健身房后面。同学们起劲地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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