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火车司机师傅

1 / 3我的火车司机师傅一脚踏进病房，师傅儿子、女儿的目光转向了我，里面有太多的含义难以言表。 病房内的空气中飘浮着浓浓的药水味，心电图、脑电图的接线，点滴、氧气瓶上的胶管如蜘蛛网附在师傅干瘦的身上。我想师傅病得不轻，他指名道姓要见我，说明病情已经很严重了。 我是师傅的关门弟子且能干、能写、能画，颇受他器重。师傅在机务段开了几十年火车，伺候过蒸汽机车、内燃机车，他车道贼精，列车在他手上服服帖帖，区间运行分秒不差，局技术标兵、火车头五一奖章、全国劳模他都得过，我私下里叫他“处级司机” 。 师傅时常告诫我：开火车人命关天，上千名旅客的性命都在我们手心里攥着，一个小小的疏忽就有可能酿成事故，大意不得。我记在心里，暗暗地像师傅那样认真操纵机车。从内燃机车、东风 4 到东风 8、再到东风 11，从电力机车韶山 4 型到韶山，再到动车组，一台台机车都被我玩转了，实现了自己的和师傅的追风梦想。 铁路飞速发展，火车一天比一天跑得快，师傅则一天比一天苍老。退休后，师傅眼瞅着呼啸如风的火车，挖空心思琢磨着想把自己一身的本事传给更多人。为了不辜负他的苦心，我向段长建议聘请师傅为段添乘指导，这个建议2 / 3被批准后，师傅那个乐呀，他在机车上转啊爬啊，苍老的身躯仿佛又注入了新的活力。 前些日子，师傅在美国考上双博士学位的儿子回国定居，在北京买了别墅开上宝马车接师傅、师娘去养老，师傅拗不过儿子的一番孝心，他只答应小住一段时间，并且要坐火车去。临行时，师傅向我请假，还说了一大堆不情愿去的话，什么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什么出门要打的，进屋要换鞋，吐痰要用纸，喝的不是饮料就是纯净水等等，让他老大的不自在。我听后笑笑说：您老啊，叫花子进城屁事多，让您享福您还啰里八嗦。师傅一脸的惆怅像苦瓜，脑袋摇摇显得很无奈。 到北京后，师傅时常给我打电话“指点江山” ，我说，您老放心好了，机车安装了 DKJ 一 2000 型监控装置，跑的是重载无缝轨，机车上配置的是半自动操纵器，机务段实行了现代化管理，您就省点电话费吧。师傅说：“设备好、机车好、线路好，关键还要有责任心，事故损失用百万、千万计算，我那点电话费算个屁。 ”我笑他：“进北京没几天人阔了，博士儿子钞票多。 ”师傅说：“你别损我了，看不见机车，听不到风笛声，心里空落落的，过几天就回来。”我听出师傅话里有些不安，像有面蒙尘的镜子照着他兴味索然的脸，我看不到，却从心里能感觉得到。 师傅得的是脑溢血，出血量较大，处于昏迷状态，有时3 / 3好一点，但意识模糊，我握着师傅的手，盯着他像白纸一样的脸，全忘了那些稔熟于心里的安慰话，只顾自己哗哗地淌着眼泪，窗外的天空乌云翻滚，依师傅平时教给我们的经验推断：场暴雨即将来临。还在开蒸汽机车时，每当这种天气出乘，师傅早早地将身子探出窗外，擦净挡风玻璃，叫道：小子，把头伸出去，彻底瞭望，确认信号而开内燃机车时，师傅的手在车头比来划去，划去比来，机车两头的雨刷专业人士也没有他调得好 12 下一页师傅轻轻地动了一下，干瘦的大拇指掐住我的虎口，指甲渐渐地深入皮，深入肉，我强忍着痛，想师傅这是哪来的气力?脑海却呈现出一幕异常清晰的画面：师傅开着东风 4、东风 8、东风 11 机车风驰电掣，开韶山 9、动车组、磁悬浮列车，聚精会神 我顺势俯下身在师傅耳边轻声地说：“千里马要有好骑手，开磁悬浮列车要知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