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工业革命的技术创新机制

英国工业革命的技术创新机制高德步 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摘要：技术创新不是单纯的技术行为,而是经济行为。所以说,技术创新机制,实质上就是市场机制。市场决定各个要素的相对价格,从而决定技术创新成果的采用。而制度特别是法律制度可以通过改变市场上要素价格来影响经济主体的选择,从而影响技术创新。英国工业革命的经验可以充分证明这一基本观点。关键词:工业革命；技术创新；英国一、技术创新及其类型的划分技术创新实质上就是新发明和新技术在经济活动中的应用过程。一般来说,技术创新可以分为三种类型:节约劳动的技术创新、节约资本的技术创新和中性的技术创新。技术创新类型的划分有多种方法,但总的说来,那种能使产品成本中活劳动所占比重有所减少的技术创新,就是节省劳动的技术创新那种能使产品成本中物化劳动所占比重有所减少的技术创新,就是节省资本的技术创新;而那种既不偏重于节约劳动又不偏重于节约资本的技术创新,就是中性的技术创新。技术创新类型的划分,从理论上讲,其意义在于:通过这种划分,可以说明经济发展过程中新技术所起的作用,以及经济发展的趋势，更重要的是,技术创新类型的划分,还可以供各国制定经济增长与发展计划时参考,作为技术选择的依据。所谓技术选择就是指一个国家根据自己的国情,选择何种类型的技术。例如,可以用技术创新理论说明这样一个问题:要使各国获得比较利益,不仅应当生产比较成本较低的产品,而且应当选择比较有利的技术创新类型。一般来讲,在劳动力资源比较丰富和工资水平较低的国家,应当优先发展“节约资本的技术创新”,生产供出口的劳动密集工业品,这样就能在国际竞争中获利,并能提供更多的国内就业机会。然而,根据对劳动和资本的不同程度的节省,将技术创新作以上分类,其意义是有严格限制的。首先,这种分类只有在技术有了相当发展,有许多种技术可供选择,不同国家和地区存在较大经济条件差异的情况下才有意义。其次,这种技术类型划分作为技术选择的依据,只是在后起国家从先进国家引起先进技术时才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第三,这种划分和以此为依据的技术选择,必须在开放条件下才有显著作用。最后,尽管技术可以分为各种类型,但决定技术选择的依据从根本上讲是要素市场。工业革命时期是技术创新密集时期,新发明新技术层出不穷,但这些技术创新差不多都发生于同一市场,即同一经济条件下,尽管严格地讲,技术创新仍可划分为节省劳动的或节省资本的,或者是中性的,但是差别不会十分明显。就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情况来讲,大部分技术都是本土技术,为人们所熟悉,人们在决定是否使用时,并不考虑是哪一种类型,只要在经济上有利即可。另外,技术选择的目的,在于有效地利用较为丰富的资源而节省较为稀缺的资源,但在封闭的情况下,某一类资源密集型产品并不一定有相应的市场。在这种情况下,技术选择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二、英国工业革命的技术创新趋势技术创新类型的划分,其意义不仅存在上述限制,而且从总的趋势上看,一切创新都可以归结为活劳动的节省。马克思指出:“一切节约归根到底都是时间的节约”,都是活劳动的节省1(p120)。事实上,节省劳动是一切发明和革新的根本目的,因为只有节省劳动的技术创新才能不断地减轻人类的劳动负担,提高人均消费水平。工业革命是机器生产代替手工生产的过程,其基本特点是机械的采用。所以,总的来说,必然是以节省劳动的技术创新为主。从英国工业革命的具体情况来看,从珍妮机到蒸汽机的一系列技术创新都是节省劳动的。英国工业革命时期的著作家们,用大量资料和文字来描述新发明对劳动的替代。如一台珍妮机可以代替十几个工人的劳动,用蒸汽机对劳动的替代更是惊人。后来的科学家用马力来计算蒸汽车的功率:1800年,英国有321台蒸汽机,总功率为5210马力,平均每台16马力,1826年有1500台,总功率有375000马力,平均每台25马力2(p641)。至于节省资本和多用劳动的技术创新,尽管也不乏其例,但总的来看还是节省劳动的。例如,工业革命早期筑路法的发明,被认为是典型的节省资本和多用劳动的技术创新,因为这种方法使用大量手工劳动将石子打碎铺成路面,还要大量人工来维护。但是道路建成的结果是扩大了运输能力,提高了运输业的劳动生产率,从使用劳动的总量上来说,还是节省劳动的。运河的例子也可以说明这个问题。运河的开凿无疑要使用大量劳动力,但运河的成功可以成百倍地提高运输效率。在用马驮煤的时代,每匹马不过驮煤上百公斤,而运河上只要通过一个船队,就会有几百吨的货物完成运输。所以,技术创新不论属于那一种类型,从整个社会来讲,基本上都是节省劳动的,否则技术进步就失去其意义。三、采用机器的界限技术创新是经济概念,而不是一个技术概念。它是指新发明和新技术在生产中的采用。英国工业革命期间,机器的发明和采用,可以说明这个问题。工业革命的最基本特征,是机器生产代替手工劳动。但机器的发明和机器的采用却不是同一个问题。例如,蒸汽机的雏形早在古罗马时代就已经出现了,但它的真正采用却是在工业革命时期,而它的广泛使用是待它日臻完善的19世纪二三十年代。这是由于在经济上,机器的采用存在一定界限。马克思在资本论中,阐述了机器使用的两个界限。第一个界限是使用机器的一般界限。机器能提高劳动生产力,减少生产每一单位产品的社会必要劳动量的消耗。但是,如果生产机器所费的劳动与应用机器所节省的劳动恰好相等,那只不过是劳动的变换,等于社会用使用机器所节省的劳动去制造机器。这样,生产一个商品所需要的劳动总量并没有减少,不过是一部分活劳动被生产机器的过去的劳动所代替,劳动生产率并没有提高。事实上,机器生产率的高低,“是由它代替人类劳动力的程度来衡量的”。因此,使用机器的一般界限是:“生产机器所费的劳动要少于使用机器所代替的劳动”3(p430)。使用机器的第二个界限是资本的界限。关于这一点,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有一段精辟的论述:“由于资本支付的不是所使用的劳动,而是所使用的劳动力的价值,因此,对资本来说,只有在机器的价值和它所要代替的劳动力价值之间存在差额的情况下,才会使用机器。”3(p431)马克思还进一步指出:由于工作日中必要劳动和剩余劳动的比例,在不同国家是不同的,而在不同国家的不同时期,或者在同一时期不同的生产部门,也是不同的;其次,由于工人的实际工资有时降到他的劳动力价值以下,因此,机器的价格和它所要代替的劳动力的价格之间的差额,可能有很大的变动,即使生产机器所必需的劳动量和机器所代替的劳动总量之间的差额保持不变,但是对于资本家来说,只有前一种差额才决定商品生产费用,并通过竞争的强制规律对它发生影响。这就是说,在资本主义经济中影响机器使用的因素还有劳动力的价格以及资本家实际支付的工资额。通过马克思关于机器使用的两个界限的分析,我们可以概括出决定机器使用的几个因素:首先,决定机器使用的是机器本身的效率,即机器能代替多少劳动,机器效率越高,它所代替的劳动越多,采用机器在经济上就越合算。其次,必须考虑机器本身的价值,即生产机器所费的劳动,这是由制造机器的部门的劳动生产力所决定的。生产机器所费的劳动越少,机器的价值越低,采用机器就越合算。决定机器采用的第三个因素是劳动力的价值或价格。劳动力的价值或价格越高,采用机器就越合算,反之,劳动力的价值或价格越低,就越不利于机器的采用。以上三个因素是相互作用的。但是机器本身的效率取决于科学技术的进步,并不受市场的影响,而另外两个因素,一个是生产机器所费的劳动,一个是劳动力的价值,这两个因素,一方面是由生产资料生产部门的生产力和消费资料生产部门的生产力所决定的,另一方面,由于它们在市场上是以机器的价格及工资的形式出现,所以要受市场供求规律的影响,特别是劳动力的价格,有时降到劳动力价值以下,有时上升到劳动力价值以上。所以,如果撇开机器本身的因素,那么,决定机器使用的是机器与劳动的相对价格:机器的价格越低,劳动价格越高,就越有利于机器的采用和推广。总之,我们要分析工业革命期间使用机器的动因或社会经济机制,就必须分析机器效率的变化以及机器与劳动的相对价格的变动趋势。四、机器效率的提高和机器价值的下降在工业革命期间,由于技术的不断进步,我们不仅看到机器效率的提高,而且看到由于机器制造部门劳动生产率提高而引起的机器价值的不断降低。首先,不断出现的新技术新发明,使机器本身的效率迅速提高。例如,最初的珍妮机,只能同时纺8支纱,而在几年以后就出现了同时可纺80根纱的多轴纺纱机。当这种多轴纺纱机使用水力推动,以后又装上蒸汽机时,总共只不过经历了20年。另外,机器效率的提高,还可以通过蒸汽机单机马力的提高来得到反映。如1882年,每台蒸汽机平均10马力,到1826年则提高到25马力。这样,采用机器和新技术在经济上就越来越便宜,因而,机器也就得到推广使用。从英国及其它国家的工业革命和工业化的过程来看,机器使用价值的提高和机器效率的提高,是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和规律。其次,不断出现的新发明,也使机器制造部门的效率大大提高了。最初的机器是手工制造的,其价值不仅包含一般的劳动,而且包含一定的“技艺”,其价值是很高的。但随着汽锤、钻床、车床等机械的发明和使用,机器制造作为一个部门独立出来,机器生产部门的效率大大提高了。这就导致机器价值和价格的下降。机器效率的提高和它本身价值的下降,推动了机器的推广和使用。例如,1813年,英国有机器织布机2400台,到1861年就达到40万台,增加165倍;1800年英国有蒸汽机321台,总功率5210马力,到1860年达到240万马力,增加460倍2(p684,685,641)。五、劳动力价格变化的影响影响机器采用的另一方面因素,是劳动力的价值和价格,即工资。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存在的争议也较多。比如,关于工业革命期间劳动者工资是上升还是下降的问题,德国经济史学家库钦斯基等人认为是下降4,而英国经济史学家克拉潘的研究表明存在上升的趋势5。根据英国工业革命期间存在大量剩余劳动力的事实,可以推断库钦斯基的观点是正确的,但这与工业革命期间大量用机器代替劳动的事实存在矛盾:既然劳动力如此丰富和便宜,理性的选择应该使用劳动代替稀缺的资本而不是相反。关于工业革命的技术创新类型的分析表明,工业革命期间的大部分技术创新的确是节省劳动的,即使是耗费劳动节省资本的技术创新,从社会效果上看也是节省劳动的。同时,研究还表明,工业革命的技术创新的动机,也的确是节省劳动的动机。要解释这一矛盾现象,首先必须明白,大规模的过剩人口和过剩劳动力,与真正的劳动力供给并不完全是一回事。而在特定时期和特定地区就更是如此。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曾指出在雇佣劳动产生后劳动力缺乏的情况:“资本的可变要素大大超过它的不变要素。因此,对雇佣劳动的需求随着资本的积累而迅速增加,而雇佣劳动的供给只是缓慢地跟在后面。”3(p306)当时,尽管在手工工场外有大量流浪汉,但真正适于手工工场劳动的人并不多。一方面,工场生产还没有摆脱中世纪的“手艺”,另一方面,他们并不适应手工工场的纪律。他们宁可流浪也不肯到手工工场去就业。这就造成劳动力价格的昂贵。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德国经济史学家伟桑巴特曾进行过详细的研究6(p541-542),他指出:“人们如果浏览过十六、七、八世纪工业史的某些资料:无论是企业家的详情、管理的报告、专门委员会或官方的讨论,具有工业知识的人的纪录或记录,总看见他们抱怨工作多而工人少。”1765年哈格里夫斯发明多轴纺纱机(珍妮机的改进型),到1785年在帕普尔维克的鲁宾逊纱厂第一次使用蒸汽机。见保尔芒图.18世纪产业革命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267.他认为工人缺乏主要有两方面原因:从外部看是由于各地方和各行业间缺乏协调与联系。“因此,一个地方劳动力的供给过剩不能够直截了当地弥补另一个地方劳动力的不足。”英国的济贫法用人为的方法将失业者保留在一个地方,于是上述弊端在英国这样的国家必定特别显著,同时到处仍然存在的对自由迁徙的限制,更阻碍劳动力在全国的平均分配。这也是人们承认的事实。从内部看,劳动力缺乏是劳动者本身材料的性质造成的。劳动力纯粹肉体的存在还不足以满足从事一定工作需要。有些人有肉体的存在,并且在纯粹生理上也适用于劳动,但或是不能够做工或不愿意做工。因为他们在大多数场所没有充分的预备教育。当时那种多半仍属经验的技术,必然使技巧的工作能力结合在工人身上,这种能力不能迅速传给别人。凡要求一些技能的工业差不多只有由其他地方或国家输入有学识的工人,才能够加以维护或扩充。另一方面,许多工人不愿做工,无论如何也不愿按资本家要求那样工作。这是由于,当时的手工工场的劳动,像贫民习艺所一样恐怖,以至于亚当斯密经常将两个词相互替代。所以,在工业革命开始的前后时期,尽管社会上存在大规模的剩余劳动,但对于新型的近代工业来说,并不构成现实的劳动力供给。劳动力不足的现象到处可见。在这情况下,工业革命从节省劳动的技术创新开始就是可以理解的了。不过,工业革命开始后,经济资源状况发生了变化。由于机器的广泛使用,为利用非熟练劳动力提供了可能,因而,大量妇女和儿童加入了劳动大军;另一方面,农村排斥出来的劳动力也逐步适应了工厂中的纪律,因而大大增加了劳动力的供给。这样就使劳动力市场发生了有利于资本家的变化。他们压低工资,使工资降低到劳动力价值以下,因而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机器的采用。马克思在19世纪50-60年代指出:“现在英国发明的机器只能在北美使用,正像十六世纪和十七世纪德国发明的机器只能在荷兰使用,十八世纪法国的某些发明只能在英国使用一样。在一些较老的发达国家,机器本身在某些产业部门的使用,会造成其他部门的劳动过剩(李嘉图用的是redundancyoflabor),以至其他部门的工资降到劳动力价值以下,从而阻碍机器的应用,并且使机器的应用在资本看来是多余的,甚至往往是不可能的,因为资本的利润本来不是靠减少所使用的劳动得来的,而是靠减少有酬劳动得来的。”3(p431)例如,美国人发明了碎石机。英国人不采用这种机器,因为从事这种劳动的不幸者的劳动只有很小一部分是有报酬的,所以对资本家说来,机器反而会使生产变贵。李嘉图也认为,只要工资不提高,机器就往往不可能被采用。但是,劳动价格降到劳动力价值以下,以至于阻碍了机器使用的情况,只是在工业化过程中的暂时的或局部的现象,总的趋势仍然是机器代替劳动。由于资本家残酷地剥削工人,导致工人的劳动力再生产的损害,并且威胁到资本主义再生产,这导致了工厂法的出现。工厂法的主要内容是限制女工和童工的使用,并缩短工作日,以保证劳动者的健康和安全。工厂法的出现,促进了机器代替劳动的过程。因为工厂法规定童工必须实行两班制,一班劳动6个小时,另一班劳动4个小时,或每班劳动5个小时。但是父母们不愿比以前出卖全日工更便宜地出卖半日工。这样,不少部门中使用童工减少,被机器所代替。正如马克思指出:“直到禁止使用女工和童工以后,资本才采用机器。”3(p432)工厂法对使用女工和童工的限制,以及对工作日长度的限制,实质上起到了提高劳动价格的效果。因为女工和童工的使用的减少,迫使资本家相应地增加成年男工,而缩短工作日长度却不能同比例地减少工资。另一方面,从总的趋势上看,劳动工资仍是上升的,尽管十分缓慢。根据研究,18世纪中期,工人状况较好。工业革命开始后,工人的实际工资基本上处于下降趋势,到19世纪二三十年代降到最低点,然后开始回升。以后,这一趋势除危机期间被打断外,没有发生大的逆转。所以,劳动变得昂贵起来。这是机器代替劳动,或者说以节省劳动为目的的技术创新出现的重要原因。 六、资本构成的意义资本构成也可以部分说明机器对劳动的替代。差不多所有研究都认为,资本缺乏是经济起飞的障碍。但进一步研究表明,资本短缺就不同部分来说其强度是不同的。在工业革命前甚至工业革命初期,资本中占主要部分的不是固定资本而是流动资本,尤其是其中构成工人生活资料部分的可变资本。见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718页注:“亚当斯密有时还把Workouse贫民习艺所一词同manufactory手工工场一词等同起来。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