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戏剧冲突的角度谈.doc

从戏剧冲突的角度谈墙头马上女主人公形象塑造及其典型意义王丽容摘要：墙头马上被视为是元人中爱情类杂剧中的珍品，其作品结构严谨，充满戏剧冲突；而李千金则是该剧的女主人公，是作者所着力塑造的一个典型形象，被视为是元杂剧乃至中国古典文学中独树一帜的新形象。本文从戏剧冲突的角度入手，分析李千金形象的塑造手法及其典型意义。关键词：戏剧冲突；性格特征；典型意义墙头马上全名裴少俊墙头马上，是元代剧作家白朴的旦本作品。全剧以李千金为主角，以李千金与裴少俊的爱情为主线，安排了花园定情、月夜私奔、父逼休妻、寻亲团圆四折戏，结构严谨，充满尖锐冲突，产生了强烈的喜剧效果。该剧被誉为元杂剧中的四大爱情剧之一，是元曲中的喜剧杰作。剧中女主人公李千金，襟怀磊落、率真泼辣、敢想敢说、敢作敢为、有着强烈的自主意识和独立人格、独具巾帼须眉的刚烈和豪气，显得卓尔不群，作为一个难得一见的典型人物，具有其不可重复的性格风采和感人魅力。这个深具感染力的人物形象的成功塑造，离不开墙头马上一剧对戏剧冲突的成功把握。可以说，正是在严谨绵密、环环相扣的戏剧冲突中，李千金这一人物形象才得以逐步丰满，逐步确立，而其所独具的典型意义，也正是在藉由剧中精心设立的对立矛盾得以显现和深化。一、墙头马上一剧中的戏剧冲突所谓“戏剧冲突”，“（即）人的意志自觉地对某一目标的追求，或不自觉地应付一种敌对的情势。无论此意志系自觉或不自觉，均因受到阻碍而造成冲突，并因冲突而引起不安定的情势或平衡的破坏。1 姚一苇著，戏剧原理，台北：书林出版有限公司，1994年1月，初版，第57页.1而墙头马上的喜剧性冲突，则“在于不同人物之间思想性格的尖锐对立而造成的主观与客观、言与行的矛盾。”2 王季思主编，中国十大古典喜剧集，济南：齐鲁书社，1991年7月，初版，第60页.2 在创作墙头马上剧本的过程中，白朴巧妙的利用四折剧本的形式，完整地呈现了冲突的酝酿、强化、高潮及消解过程。（一）花园定情冲突的形成第一折中塑造出情境、人物，以及人物制造出的情感问题，而这些情境与情感问题慢慢酝酿成日后的冲突。墙头马上中第一折写男主角裴少俊奉父命前往洛阳选购花卉，巧遇女主角李千金园中赏花，二人心中遽生情意，通过仆人张千和侍女梅香互传信笺柬，约定当晚来后花园相会。本折中所形成的戏剧冲突主要来自于主人公出身的正统和行事的离经叛道。作品首先使用道白的形式，由出场人物各自简要介绍了其性格、家庭背景及家长的社会地位。李千金与裴少俊皆为官宦人家出身，自小所接受的均是封建礼教。但这两个名门之后，却在相遇之后大胆地以诗为媒相约当晚幽会，这就完全违背了社会和家庭所通常赋予他们的期望，形成了尖锐的戏剧冲突。而且，两个年轻人私自密约佳期，势必会在日后引发另一场更大的冲突。就这样，首折的冲突之中，伏下了日后更为强烈的冲突的种子。（二）月夜私奔冲突的强化第二折将前折形成的冲突事件加以强化，使其情节更趋复杂化、尖锐化，从而“升高各种线索的冲突、矛盾以为铺陈全剧的高潮”3 石素，以解构与美学原理谈西洋悲剧与中国喜剧的特质兼论尤金奥尼尔榆树下的欲望与白朴墙头马上，文学与美学第五集，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95年9月，第376页.3。本折中，李千金与裴少俊在花园月夜幽会，被李嬷嬷发现，李千金被迫作出抉择：等裴少俊中举之后再来提亲或两人私奔，李千金毅然决定与裴少俊私奔。本折中，主要是李千金所代表的追求婚姻自由与李嬷嬷所代表的维护封建婚姻制度，两种意念产生了冲突。这是两种婚姻观的初步交锋，也是冲突高潮前的一个小冲突。两人的离经叛道之举，与社会下层的佣妇，尚且存有对立；而未来所面临的更大的冲突，也就不难想象。就这样，戏剧冲突越来越尖锐。三父逼休妻冲突的高潮第三折是全剧的核心，也是情节的最高潮；李裴两人私订终身的事被裴父撞破，裴父与李千金间发生激烈冲突。在本折戏中，裴少俊未禀告父母，将李千金藏身在裴家后花园书房内，长达七年之久，期间，生儿育女一双。后无意中被尚书裴行俭发现，认定李千金是酒肆娼优，要送官治罪，裴少俊欲写休书以求饶，李千金则针锋相对，为自己辩解，并尽力应对公公的刁难，但仍被迫夫妻分离，舍弃子女，返回李家。 四寻亲团圆冲突的消解第四折中所有误会冲突都告消解，喜剧以团圆结局收场。本折写李千金回到洛阳，父母双亡，李千金继承家业，生活优裕。后裴少俊高中状元，授官洛阳县尹，至李家欲再续前缘，李千金因当日受辱，而裴少俊却表现懦弱，故不愿相认团圆。裴行俭得知李千金乃名门李总管之女，遂带着一双孙儿孙女，赶赴李家相认，说明两家昔日曾有婚约，李千金仍坚持拒绝。后因儿女以死相求，她才回心转意，拜了公婆，一家团圆。二、戏剧冲突中的李千金形象塑造及其典型意义经由以上分析，可以清楚地了解墙头马上一剧的冲突结构。墙头马上一剧，其戏剧冲突结构精巧，充满张力，在激烈的冲突中和层层的对比中，生动地刻画出了几个主要人物的性格特征，使人物的形象得以丰满，同时，还在相当程度上深化了作品主题，强化人物形象的典型意义。这在李千金这个典型形象的塑造过程中体现得尤为明显。可以说，正是在一次次的戏剧冲突中，在一次次的对抗行动中，李千金对爱主动、大胆、果决的性格逐步得以显现，而这个形象所具备的蔑视封建礼教的反抗精神也藉此得到了充分展示。（一）花园定情、月夜私奔：李千金性格的初步展示及对封建虚伪伦理道德的初步批判这两折剧本，正是冲突的形成和强化阶段，也是李千金性格的初步展示阶段。主要由两段冲突构成：其一：李千金的“春思缠绵”与“深闺寂寞”之间的冲突；其二：李千金与李嬷嬷之间的冲突，这是追求自由婚姻与拥护封建婚姻这两种观念上的初次交锋。这两段冲突中，李千金磊落豪爽、口无遮拦的性格特征得到了初步展示，而全剧对封建虚伪伦理道德的深刻批判也由此展开。1.“春思缠绵”与“深闺寂寞”当李千金和梅香在闺房中观看围屏上的才子佳人图时，李千金郁积在胸中的春情难以抑制，这种惜春、伤春的隐哀与深闺寂寞的现实形成了一种强烈的戏剧冲突。白朴借用一支混江龙曲诗意地予以表现：“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宁可教银釭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这种对于美好性爱的渴望和追求，也就自然而然地化做对家长漠视子女正当的爱的权利的幽怨：“这千金良夜，一刻春宵，谁管我衾单枕独数更长，则这半床锦褥枉呼做鸳鸯被！流落的男游别郡，耽搁的女怨深闺。”这种直呼胸臆的表达方式，和对美好爱情的强烈渴盼，又与李千金富家小姐的身份形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戏剧冲突，更与当时保守的封建礼教形成了尖锐对立。这种冲突，既符合规定情境，又符合李千金磊落豪爽、口无遮拦的性格特征，同时也是对现实生活中普遍存在的一些事实的尖锐揭露和基本写照，如：封建家长们极少关心儿女的正当性爱要求，或者认为是秽事而故意避而不谈，或者加以百般拘管阻挠，甚至还扼杀摧残，因而是极富个性和时代特征的典型化语言。主人公情感强烈，有对爱情的渴望，却得不到健康的寄托和沟通，从而形成了“这些时困腾腾每日家贪春睡，看时节针线强收拾”的慵懒的精神状态，这种精神状态，与主仆两人走入后花园中游玩时所欣赏到的和煦春光、烂漫春花，又形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戏剧冲突，这种冲突，白朴用了最精美的语言予以形象化的表达：“鹊踏枝怎肯道负花期，惜芳菲。粉悴胭憔，他绿暗红柿。九十日春光如过隙，怕春归又早春归！寄生草柳暗青烟密，花残红雨飞。这人人和柳浑相类，花心吹得人心碎，柳眉不转蛾眉系。为甚西园陡恁景狼籍？正是东君不管人憔悴！” 白朴用他的生花妙笔，细腻地描摹出了这“春思缠绵”与“深闺寂寞”之间的戏剧冲突，从而使得李千金的人物形象生动鲜活，意挚情美。这段文字也因此而得到了孟称舜的赞赏，认为“首折虽是闽情常语，然自喁喁堪听。”4 明，盂称舜著，柳枝集墙头马上，第3 页眉批，引自古今名剧合选，第 4 册.42. “追求自由”与“维护秩序”李千金和裴少俊私会，被李嬷嬷发现。虽然李嬷嬷的身分是一个阶级社会底层的佣妇，但她所维护的还是封建制度下公认的“门当户对”，因此，尽管裴少俊是尚书之子，但当时他尚未考取功名，未曾为官，只是一介书生，称不上是李府理想的乘龙快婿，李嬷嬷就向李千金说：“你看上这穷酸饿醋甚么好？”而李千金对于这种计较门第、看重父母之命的封建婚姻，是大不以为然的，这种以爱情为前提的婚姻观，正是对封建婚姻的大胆否定。待李嬷嬷提出两个方案给李千金抉择，李千金又毅然决定私奔，她所考虑的是个人的终身幸福，而无视于礼教。一方是对礼教的尊崇和自觉维护；一方则是公然的蔑视和本能的厌恶，这构成了本折中的戏剧冲突。在冲突过程中，李千金和裴少俊一忽儿下跪求情，一忽儿撒赖放泼，还下决心离家私奔。为了爱情，李千金什么也不怕，什么也敢做。一方面，她甘愿作出牺牲，“爱别人可舍了自己”。另一方面，她深信自己要求及时婚嫁的的合理性，在争辩时，她以为自由结合是正当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牧羊关】龙虎也招了儒士，神仙也聘与秀才，何况咱是浊骨凡胎！一个刘向题倒西岳灵祠，一个张生煮滚东洋大海；却待要宴瑶池七夕会，便银汉水两分开。委实这乌鹊桥边女，舍不的斗牛星畔客。”，对李千金而言，这种行为是合情合理的“那里有女儿共爷娘相守到头白”。再次，面对嬷嬷的无理刁难，她能够做到坚决回击，如，当嬷嬷教训她“赢奸买俏”、“眼去眉来，倒与真奸真盗一般”时，她坚决回击：“是这墙头掷果裙衩，马上摇鞭狂客。说与你个聪明的奶奶，送春情是这眼去眉来。则这女娘家直恁性儿乖，我待舍残生还却鸳鸯债，也谋成不谋败！”总之，她不像深闺待字的少女那样羞羞答答，倒很具备一些市井女子的泼辣风味儿。而面临突然变故，裴少俊这个须眉男儿，则表现得很是失当，先是想逃避责任，力图逃脱；而后又是苦苦哀求，百般讨饶；而李千金则敢作敢当，智计百出。正是在与李嬷嬷的争辩中，在与裴少俊的对比中，李千金有胆有识、敢作敢为的形象跃然纸上；也正是在与李嬷嬷的争论中，李千金身上所表现出的对爱情、对自由的自发追求和坚决捍卫，使得这一典型形象实现了对现实生活中诸如“存天理，灭人欲”这类违反人性的、丑的东西的否定和超越，以及对于男女大防犹如铜墙铁壁般的整个封建宗法制社会虚伪的伦理道德的批判。这正是这个典型形象的批判力量和审美意义之所在。（二）父逼休妻，寻亲团圆李千金性格的最终完成及对封建礼教虚伪本质的深度批判这两折戏正是本剧中戏剧冲突的高潮和消解阶段，也正是李千金形象的最终完成阶段，而对封建礼教批判，也在这冲突的高潮和消解中，达到了元杂剧同类作品的最高水平。这两折中冲突主要也是两类，一是李千金与裴尚书之间的争执，这是追求自由与维护秩序这两种观念的再度碰撞；二是李千金与裴少俊之间的冲突，这是怯懦的须眉与刚强的巾帼之间的对比，更是面对旧观念时，妥协与斗争这两种观念之间的碰撞。通过两次主要的戏剧冲突，白朴将正反双方的立场逐渐对立起来，并颂扬追求自由婚姻，“只要姻缘天配合，何必区区结彩楼”，李千金与裴少俊的圆满结局，正代表对抗封建婚姻制度的成功，从而达成了对封建礼教的深度批判。5 胡世厚著，论白朴的杂剧墙头马上，引自中州学刊，1981年1月，第9293页.5而裴行俭的前倨后恭和裴少俊的怯懦妥协，更突显了李千金性格中的“侠性”和“野性”， 最后的和解，则又突显了李千金的慈母情怀，便得这个形象更显得亲切感人。在这出戏中，乍见公公，李千金虽惊却不乱，这种处乱不惊的素质和落落大方的态度与百般遮掩、低声下气的院公形成鲜明对比；在不卑不亢、以礼相待的同时，当面对公公“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的责难时，她又能坚决维护自己的利益，坚持自己的信念，慷慨陈词，寸步不让，为自己的“私奔”行为做辩解： “父亲，自古及今，则您孩儿私奔哩？（唱耍孩儿）告爹爹奶奶听分诉，不是我家丑事将今喻古。只一个卓王孙气量卷江湖，卓文君美貌无如。他一时窃听求凰曲，异日同乘驷马车，也是他前生福。怎将我墙头马上，偏输却沽酒当垆？”理直气壮地扬声高唱：“愿普天下姻眷皆完聚”，从而宣判了那种全凭“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却偏偏没有真正爱情的封建婚姻的死刑，强烈地呼唤以真正爱情为基础的自主婚姻的全面实现。 在这两折戏中，为了进一步深化主题和刻画人物，除李千金与裴行俭的对立之外，剧本还精心安排了李千金和裴少俊之间的冲突，这是性格上的冲突。与性格刚烈的李千金不同，少俊性格软弱，在父亲的重压下，他竟毫无挣扎就屈服了。当裴行俭欲送官治罪时，裴少俊竟说：“情愿写与休书便了，告父亲宽恕。”在李千金与裴行俭抗争的整个过程中，裴少俊一言不发。作为千金托付终生的爱人，在千金受到非难时，他的这种表现，令李千金伤心气愤，下面这段唱词很好的表现了李千金当时的心情：“【鸳鸯煞】休把似残花败柳冤仇结，我与你生男长女填还彻。指望生则同衾，死则共穴。唱道题柱胸襟，当炉的志节，也是前世前缘，今生今业。少俊呵，与你干驾了会香车，把这个没气性的文君送了也！”在本折中，透过李千金与裴尚书、李千金与裴少俊的冲突矛盾，将情节带到白热化，达到了最高潮。难能可贵的是，面对“私奔”这么一个颇为俗套的故事，白朴在处理过程中没有将其庸俗化、色情化，而是有着更为深刻的思考，将批判的矛头从个别妇女身上移向了社会制度，移向了在这个社会制度中占统治地位的封建伦理道德规范。在白朴眼里，造成妇女悲剧命运的根本原因是：在整个宗法社会和封建家长的统治下，妇女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件任人摆布的物品和男人泄欲的工具而已，从来就没有自己的独立人格，更不允许有许些的自主意识。具体到婚恋问题，除了剧本中裴尚书引用礼记内则厉声呵斥李千金的所谓“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而外，还有“父母之命，媒的之言”的铁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6 孟子滕文公下，引自四书，北京：中华书局，2007年3月，第195页.6 “男不自专娶，女不自专嫁，必由父母、须媒的何？远耻防淫泆也。”7 汉班固：白虎通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