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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才发：人格侵权行为认定及赔偿初探人格侵权行为认定及赔偿初探宋才发作者简介 宋才发（1953），湖北武穴人，法学博士，华中师范大学科学社会主义研究所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一)人格是做人的最基本条件。在古老的罗马法典中，有关于享有权利能力的人，就具有法律上的人格的记载。它认为人格是由自由权、市民权和家族权组成的，故“人格”在那时是一个同财产关系与身份关系合为一体的兼容概念。从现代社会法律观的视角看，人格权是一个公民从事政治活动和经济交往活动等，从而享受政治权利和财产权利的前提和基础。民法典认为，人格权是民事主体所固有的，为保持法律上的独立人格所必需的民事权利。所以对于公民来说，是每一个公民最基本的权利。作为社会生活中的人，如果不具有独立的人格权，就谈不上成为民事法律关系的主体。人格是一个具有特定涵义的概念。人格的首要含义是指具有独立的法律地位的个人或组织(主要包括自然人和法人)，人格的产生或消灭必将导致人格权的享有和丧失。其二，它是指作为民事主体的必备条件的民事权利能力，而民事权利能力又是法律赋予民事主体所享有的能力，是作为民法规定的人所必备的法律资格。人格权是人人享有的，即使刚出生的婴儿、残疾人也不例外。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10条规定：“公民的民事权利能力一律平等。”1 中华人民共和国常用法律大全，法律出版社1992年版，第189页。中国公民的人格权具有三个法律特征：(1)人格权是相对财产权而言的一种非财产权。公民的人格权没有直接的经济内容，不是直接体现为经济利益的，通常体现为一定的精神利益。但是，人格权又与财产权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作为社会组织的法人，则不具有自然人的思维活动和心理状态，它所享有的和体现的则主要是财产利益)。(2)人格权是一种专有权，它与特定的权利主体须臾不可分割或分离。人格权从本质上不同于财产权，它不能出卖和转让，也不能抛弃或继承。公民的人格权与公民本身的特征、思想品格、聪明才智及社会信誉等，总是密切地联系在一起，因而它属于某个特定的民事主体；人格权存在的目的，就是要维护公民所必须具备的权利(至于法人的名称权可以转让，可视为人格权的专属性的例外。)譬如，宪法和民法都规定，公民个人的生命、健康等权益不允许随意侵犯，人的尊严、价值和人身自由必须受到应有的尊重。(3)人格权是法定的权利。尽管人格权是与生俱来的，但它并不是“天赋人权”，也不是自然权利，而是由法律所规定和确认的权利。法律常常从维护社会利益和社会秩序出发，对人格权的权能及行使方式做出适当地限制。马克思就说过：“权利永远不能超越社会的经济结构以及由经济结构所制约的社会的文化发展。”2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12页。从一定意义上讲，人格权又是绝对权(义务人是不确定的，权利人无需借助义务人实施一定的行为就可以实现其权利)，除他以外的任何人都应当尊重他的人格。中国公民人格权的内容集中地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以权利主体自身为内容的权利。法律赋予民事主体享有人格利益，主要是为了使权利人有权维护其生命、身体的安全和健康，使权利人有权维护自身的名誉并要求他人对其进行客观、公正的评价，使权利人对其姓名(或名称)、肖像等人身专有标志的利益得以维护，权利人从事社会交往活动的安全利益等得到合法保护，从而保障权利人充分支配、实现自己的人格利益，保障个人的人格尊严和人身自由。二是以权利主体正常活动为内容的权利。在纷繁复杂的社会交往和经济活动中的人，他的姓名权和隐私权等是极为重要的权利。姓名是人的生理属性和社会属性的代号，其法律意义在于使此公民与彼公民区别开来，确定隶属关系，以便于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并从事各种社会活动。因此，法律赋予公民有决定、使用和依照规定改变自己姓名的权利，禁止他人对公民姓名权进行干涉、盗用、假冒等非法侵权活动。与此相联系，公民在现代社会活动中，同样享有私生活的秘密权(即隐私权)。隐私权的核心内容，是个人身体和生活的隐私。对于这些法律不允许他人干涉，这是保障公民人格权尊严的重要条件，也是其作为独立的民事主体从事社会活动和生活所必不可少的条件。所以，最高人民法院关于贯彻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若干问题的意见第140条规定：“以书面、口头等形式宣扬他人的隐私，或者捏造事实公然丑化他人人格，以及用侮辱、诽谤等方式损害他人名誉，造成一定影响的，应当认定为侵害公民名誉权行为。”1 徐瑞柏等主编：经济审判实用全书，中国经济出版社1995年版，第12951296页。三是以社会或他人对主体的评价为内容的权利。这里最主要的是指名誉权，名誉是公民对自己的名誉(包括荣誉)依法享有的不受他人侵害的权利。名誉是客观的社会评价而非主体的自我评价，作为名誉权客体的名誉，实际上就是公民个人品格、能力、才干、声望诸方面的社会评价，是其获得社会承认和尊重的标尺。所以，人们通常把名誉权视为“人的第二生命”，作为公民立身处世的前提。中国的人格权保护充分体现了人权的真实内容。“人权”在国际上通常是指人在社会、国家中的地位，是人在一切社会关系和社会领域中的地位和权利的“总和”，它既包括社会、经济、文化权利及政治权利，也包括人身权。所以，从民法学的视角看，人格权本身是人权的重要组成部分。人权首先必须体现为人格利益，忽略民法的一般人格权制度及社会经济生活条件对该制度的制约，就不可能真正了解人权的真实内容。中国是一个有着几千年封建专制传统的泱泱大国，要实现中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就必须彻底废除“人治”走向“法治”，建设“法治国家”，确立人权的个人主体地位。马克思曾说过：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唯一实际可能的解放是以宣布人本身是人的最高本质这个理论出发的解放。而“君主政体的原则总的说来是轻视人，蔑视人，使人不成其为人”2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411页。尽管人权被称之为资产阶级的“专利”，但它并不仅仅是资产阶级的口号，而是全人类的共同价值财富。社会主义中国同样看重以生存权、发展权为核心的人权。中国政府历来认为，生存权是一项首要人权，是公民享有其他人权的前提。正如中国的人权状况白皮书所说，对于一个国家和民族来说，人权首先是人民的生存权，没有生存权，其他人权均无从谈起。党的十五大报告指出：社会主义民主的本质是人民当家作主，国家一切权力属于人民。“共产党执政就是领导和支持人民掌握管理国家的权力，实行民主选举、民主决策、民主管理和民主监督，保证人民依法享有广泛的权利和自由，尊重和保障人权。”3 中国共产党第十五次全国代表大会文件汇编，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32页。在现代社会里，人权主要是通过法律实现的，法制是人权最基本的制度保障，法治的程度如何，是衡量一个国家民主政治的发展水平和人权保障程度的标尺。 (二)人格尊严的价值反映人类文明的程度，体现人类发展过程中人对自身的认识肯定和维护的水平。人格价值的大小，反映了一个国家民族中人性、良知与社会物质财富孰轻孰重的关系。一个社会的法律、伦理、道德、社会舆论的取向和定位，归根到底取决于社会、公民是怎样看待乃至保护人格、人权。所以，人格价值是由社会决定的，即由社会对自身的感悟程度、认知程度、重视程度；对侵犯人格尊严的憎恶程度、处罚力度等决定的，而主要不是受物质文明落后等因素制约的。按照市民社会理论，民法是仅次于宪法的重要法律。“一般人格权”无论是作为宪法上的政治权利，还是作为民法上的一般概念，皆为基本法规制的基本权利。我国民法通则确认侵害人格权为侵权行为，并设专门的法条予以规定。对侵害人格权受害者的法律保护，采取以损害赔偿的方式进行。一般人格权制度通过对一般人格利益的张扬和保护，确认了人格尊严的价值和个人的共同价值，并依此鼓励个人以自己的意志支配其身心及行为。这既有利于公民自主地从事各项正当的社会交往，也有利于培养社会主义良好、高尚的人格、情操，营造和谐的社会氛围。新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贯穿了对人格权保护的精神。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的任务，“是用刑法同一切犯罪作斗争，以保卫国家安全，保卫人民民主专政的政权和社会主义制度，保护国有财产和劳动群众集体所有的财产，保护公民私人所有的财产，保护公民的人身权利、民主权利和其他权利”1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报1997年第10号，第421422页。宪法和刑法规定公民在权利面前人人平等，“不允许任何人有超越法律的特权。”刑法坚决摒弃了“思想犯罪”和“客观归罪”，注重犯罪行为事实的认定，强调行为人达到刑事责任年龄、具有刑事责任能力方能构成犯罪，并从根本上保障无罪的人不受刑事追究。在生存权方面，刑法对“侵犯公民人身权利、民主权利罪”列出专章，保护公民的人格权、生命权、健康权、名誉权，保护公民人身自由和妇女、儿童身心不受侵犯的权利。在发展权方面，刑法规定，依法保护公民的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公民的控告权、申诉权、批评监督权，公民依法享有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游行、示威、通信诸方面的权利。国家依法鼓励和保护公民发明创造，允许宗教信仰自由。所以，刑法相应地规定了对假冒商标罪、假冒专利罪等的严厉惩处，以及对采取暴力、威胁手段破坏宗教信仰自由及少数民族风俗习惯行为的法律制裁。总之，不是法律决定了人的价值，而是人的价值决定着法律的价值。人格的价值是无法用金钱度量的，但部分地侵害人格权尊严，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在行使法律惩处的同时，辅以物质赔偿的方式或许更能弥补人格尊严受到的侵害。人格侵权民事责任的构成必须具备违法行为、损害事实、因果关系和主观过错四个要件。侵害人格权的违法行为是指公民或法人违反法定义务、违反法律所禁止而实施的，以公民、法人的人格为侵害对象(客体)的作为或不作为。在这里“作为的违法”行为是侵害人格权的主要行为方式，如伤害他人健康，用恶语诽谤他人等。“不作为的违法”行为，是指行为人负有特定的作为义务(法律所规定的)，但因其不作为而造成对他人人格的侵害。侵害人格权的损害事实，是指一定的行为致使权利主体财产、人身权受到侵害，并因之而造成财产利益或非财产利益的减少或灭失的客观事实。这种客观事实是构成人格侵权责任的必备要件之一。在这里人格损害的事实分为有形的损害和无形的损害，只要有损害事实存在就必然会给受损者带来财产利益损失、人格利益损失或精神痛苦。适用因果关系的理论，关键在于掌握违法行为是发生损害事实的适当条件，适当条件是发生该种损害结果的不可缺少的条件，它不单是在特定情形下偶然的引起损害，而是一般发生同种结果的必需或有利条件。主观过错(包括故意和过失)是侵权民事责任构成要件中的主观要件。即是说在适用过错责任原则(包括推定过错责任)时，构成侵害人格权的民事责任必须具备这一要件，无过错责任和公平责任勿须具备这一要件。侵害人格权的侵权行为与侵害财产权的侵权行为相比较，具有如下的特点：(1)侵害人格权侵权行为造成的损害后果不是直接的财产损失，而是表现为人身伤害和人格尊严的损害；(2)侵权的后果一般不易于直接用金钱估算；(3)侵权行为在主体消灭之后仍能有条件地构成。构成人格侵害民事责任的必须依法赔偿。在这里人格侵害赔偿，是指违法行为人的行为对他人的人身权、姓名权、肖像权、名誉权等造成损害，尽管没有造成直接的财产损失，侵权行为人仍应予以赔偿的法律制度。这种侵害赔偿虽是经济补偿，但具备填补损害、抚慰受害人、制裁违法的功能。1995年6月12日2045，年仅16岁的原告汪丽娜，独自一人在位于和平街北口实行开架售货的北京绿凯和平里购物中心分店(以下简称绿凯店)购物后离开。当原告行至酒圣太白楼饭庄门前时，被从绿凯店冲出的几位工作人员拦住，他们以原告拿了商店的货物未付钱为由，要求搜查原告随身携带的物品，被原告严正拒绝。但几个绿凯店的工作人员仍坚持其非法、无理的要求，并将原告团团围住。此时，许多过路群众闻声后纷纷赶来围观，议论纷纷。原告面对被告工作人员的非法盘查和围观者的非议，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为证明自已的清白，制止被告的非法行为，原告一面抗议指责被告的工作人员无权搜查，一面提议，要搜查的话也应去派出所，由公安人员进行。就在原告向派出所行进的过程中，路过绿凯店时，几名工作人员又一次将原告拦住，一女工作人员蛮横地抢过原告的塑料包，强行搜查。没有找到他们希望找到的东西，他们才不得已走开，丢下身心受到巨大摧残的原告。被告的几名工作人员对其非法行为没有向原告表示丝毫的歉意，更别说当着围观群众的面向原告承认错误了。事件发生后，汪丽娜身心受到极大摧残，经常半夜惊醒大叫：“我没偷!”其班主任和其班同学也都称，事件发生后，汪丽娜心情十分沉重，到学校后不是默默无语，就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一个人哭，上课走神，无法集中注意力，学习成绩下降很快。学校放假后她怕被当地人误认为是小偷，根本不敢出门。被告的侵权行为给原告的名誉造成了恶劣影响，使原告自尊心、人格尊严受到极大损害，这对于原告这样的未成年人造成的损害，是难以用金钱来补偿的。为维护原告的合法权益，维护原告人格尊严的不可侵犯，杜绝被告今后类似违法行为的发生，原告于1995年7月18日特依法向北京市朝阳区法院起诉，要求人民法院依法判决，责令被告公开赔礼道歉，为原告恢复名誉、消除影响；赔偿原告精神损失5000元；诉讼费用由被告负担。9月26日，北京市朝阳区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被告绿凯总经理仲龙纲承认原告所述基本事实属实，在法庭上向原告汪丽娜公开道歉。经法院调解成功，被告愿承担诉讼费，并赔偿原告精神损失费6000元人民币1资料见中国市场经济报1995年10月11日。 人格侵权赔偿制度在我国刚刚建立，还没有制定出统一的赔偿方法。大陆法系国家曾试图确定人格侵权赔偿金的固定额标准，也没有取得足以借鉴的成功经验。综观人格侵权赔偿的理论与实践，对于人格侵权受害者的法律保护，多以损害赔偿为基本方法，它包括对人身伤害的财产损害赔偿，侵害其他人格权的人格利益损害赔偿，以及侵害人格权的慰抚金赔偿。当然，对人格侵权的法律保护，还包括民法通则第120条、第134条规定的有关停止侵害；排除妨碍；消除危险；返还财产；恢复原状；修理、重作、更换；支付违约金；消除影响、恢复名誉；赔礼道歉等。在一般侵权损害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