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俄汉语对比研究的观念.doc

论俄汉语对比研究的观念、视角和方法刘永红（华中师范大学 武汉 430079）摘 要 “语言对比”是语言研究中的常见选题和常用方法，但目前仍存在着低效对比，甚至无效对比的现象。对此，本文认为：（1）“语言对比”应被视为一种研究观念，（2）对比过程应采用三种视角：语表形式、语里意义和语用价值，（3）对比方法应做到三个充分：观察充分、描写充分和解释充分。 关键词 语言研究 对比观念 三种视角 三个充分一、一种观念“语言对比”应被视为一种观念，一种语言研究的自觉意识和基本立场。因为，有比较才有鉴别，俗话所谓“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比较（对比）是人类认知世界的重要方法，是众多方法中最基本、最常用的方法。世界万象之间，有联系，就可以构成比较和对比。它能使人清晰明了地认识事物，发现异同，分类归类，找出规律。任何方法说到底，就是比较，别的方法都是辅助性的，只是各自具备了特殊性和侧重点而已。语言对比包括调查、统计、征实、归纳、反思、互证和阐发等研究过程（刘永红1997）。它不是语言事实的纯粹罗列和简单比附，也不是单纯的异同现象的发掘，而是探索语言规律的一种途径。它通过比较、分析和判断、选择，描写、陈述和解释、评价，即通过区分性的比较、分析性的描写和解释性阐发，确定两种语言的中心和边缘，区分常规现象和例外现象、有标记事实和无标记事实等，揭示支配言语行为表现的各种内在机制与外在制约，指导课堂教学、词典编纂、翻译实践等领域。所谓“对比”，重心在“比”字上。“对”是并列，比附，比照；“比”指比较，分析，是现象事实上的归纳和概括上的比较，具有鲜明的描写性和解释力，所谓“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齐光”（九章涉江）。“对比”在俄语中有三种说法：, , 。这里，意为“比较，比照”，如 ；意为“比拟，对比；相提并论”，如 ；被释义为 ，意为“对比，对照，对立；反差”，如 。其中，最切近目前语言对比研究的实质。目前的“语言对比”是指“把两种不同的事物（语料）或情形作对照，互相比较”（辞海：487），以找出规律性的东西来。“对比研究”又被称作“对比分析”、“对比语言学”、“对照语言学”等。 （比较语言学）是历时性比较，强调“异”（）或“空缺”（或）； （对比语言学）是共时性对比，旨在揭示语言之间的异同，强调“同”、“共相”（）或“等值体”（）。 近年来，我国对比语言学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据初略统计，19901999年间在国内各主要语言期刊上发表了汉外对比研究学术论文近840篇，内容涉及“综合理论、英语、俄语、日语以及其他语种”（崔卫2000：223-283），其研究重点主要是：对比语言学与外语教学、共性与差异、干扰与迁移、文化对比，以及各个层次的具体问题。二、三种视角“任何语言事实都存在语表形式、语里意义和语用价值三个角度”，即“小三角”（邢福义2003：96-98）。三者的关系，包括“表里印证”和“语值考察”两个方面。俄汉语对比研究也宜采用这三种视角。1语表形式对比，是一种形式对比，相当于结构对比（ ），即静态的语言分析。它专注于显露在外的可见的语言符号形式的对比，旨在揭示语言的普遍语法和语言规则。在此视角中，“系统”一词是其关键词。在结构主义者看来，语言系统是由不同的子系统，如语音系统、词汇系统、语法系统、修辞系统等构成的。例如在语音系统中，（1）俄汉语音节数目的区别使对偶和节律既相似又有区别，如俄语中 , . , . ()汉语中更为普遍，如“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李渔笠翁对韵）。但它们都难做对等分析或翻译。（2）“谐音”()。这是一个常见的语言现象。如俄语中弱化造成谐音，引起歧义，制造幽默效果。如 , , ? , , ?汉语中也有，只是方式不一样。如“你可得给我办点人事呀！”（相声铁树开花）。（3）文字作为语言的显现形式，含有鲜明的文化色彩。俄语字母都被赋予了相应的文化内涵。如元音宜于描写辉煌、广袤、高大、深厚之事，以及骤然的恐惧；元音, , 宜于描写温情、爱怜和凄婉可怜之物；元音宜于描写快意、柔情和志趣；元音, , 宜于描写可怕而强烈之物：愤怒、嫉妒、恐怖、忧伤；辅音, , , , , 宜于描写迟钝而懒散的行为；辅音, , , , 宜于描写强大、响亮、可怕的事情；, , , , , 宜于描写温柔、柔软的东西和行为。（1996：140）汉语一直以笔画为主，用反切（如：“练，郎甸切”）注音，1897年才采用拉丁字母注音，尚未见此类研究。在词汇系统中，宜用“场”的方式来对比。如衣食住行中的“衣”，除御寒保暖、遮羞蔽体外，要讲究款式、时髦等审美文化，这就有个民族特色问题了。俄罗斯民族服装的特色是：色彩鲜艳、宽大舒适。如，等。俄国的传统服装上一般都绣有马()、鸟()、生命之树( )和女始祖(-)等图案。因为在其古代观念中，鸟带来欢乐、光明和财富( , , )，马象征上帝的力量( )，树木象征永远生机盎然的大自然( )。其中由于贴着身穿，被引申为财产，所以有 (一贫如洗)， (倾囊相助)， (生来有福)。 表示“一文不剩”，不过，汉语喜欢说：“输得只剩下一条裤子”。这似乎还惨些。中国服饰闻名于世的首推绫罗绸缎、长袍马褂。服饰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人们地位的象征。诸葛亮的“臣本布衣”包含着几分凄凉，也有几分得意，这就是中国知识分子的典型心态：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峨冠博带”是士大夫的装束；“烟蓑雨笠”是隐者的服装；“荆钗布裙”形容妇女朴素的服饰。2语里意义对比。它相当于用法对比（ ），即言语分析和交际功能对比。它是指隐含在内的不可见的关系或内容。比如词的语里意义主要表现为涵盖意义和特征意义。所谓涵盖意义，主要指意义虚灵的词所涵盖的语义内容。如 中的就（1）表示“对着、顶着、逆”；（2）又含有“防治、预防”之意。所谓特征意义，也叫语义特征，指意义实在的词所包含的可以成区别性特征的意义。如 中的有两个含义：（1）影响，作用，（2）势力，权威，因为动名词既表示行为，又表示结果。语里意义对比研究语言的工作过程和内涵功效，属于动态研究。如对比俄汉语中SVO典型结构的异同，可采用“管约论模型”（桂诗春：23，25）动态地考察。如S 标识符 NP VP V NP 张三 喝 酒 0 张三 读 普希金的作品 由此可知俄汉语SVO中O形式的差异及其表现力。3语用价值对比，相当于语用对比（ ），或称功能结构对比。它重视在比较中考察研究对象的语用效应，回答它到底有何价值的问题。一个语言单位的存在必有其语用价值上的根据。研究语料的语用价值，有利于深化对语言事实的认识。 “语用视角”创设了言语研究的三维描写模式（ ）“语言人现实”，扩大了语言研究的天地。因为， (. . ). (. ). “我们语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维特根斯坦1996：85）。语言（命题）是世界的图景和投影（维特根斯坦1996：32）。没有语言就人们就无法认识世界、交流思想，传播人类的认识成果，比如恐龙早已灭绝了，是语言的索引才使我们知道曾有恐龙的存在。结构或功能的单项对比有时难以全面揭示对比双方的特点，因此，宜采用功能结构综合的语用价值模式，即利用组合轴上的线性“言语”联想出聚合轴上的“会话含义”，或隐含义，可图解（它们两两相对）如下：隐喻方式 相似联想 聚合关系 能指；共时词汇；词典义 转喻方式 语用 类比推理 组合关系 所指；历时句子（词组）；语义比如，根据语用学的会话原理，俄汉“刚一X，就Y”格式表达的是非通常序列，即省略了中间项：A（B）C，而通常序列的格式是：ABC。可见，“刚一X，就Y”是表示“本不相邻的两项紧接着发生”，而不是表示顺序的两项紧接着发生，即“刚一X，就Y”的内部语义关系是“刚一A（未经过B）就C”。（王弘宇：2001）如：7 , - .（他们刚一坐上桌子，就有人敲门找他们）。这里隐去了中间项“坐稳或休息”。对此，俄语语法也认为，“刚一X，就Y”格式指事件紧接着出现，中间只有或没有很小的间歇（ , ）（：554）。因为，如果添上中间项，就会失去“间不容发”的本义。这种隐去或者说跨越中间项的格式是一种很有感染力的表达法，它的重心不在于描述客观事物，排列行为的按部就班，而在于表达对客观事物的主观评价。（1）它使“跳跃”或“跨越”成为焦点或语用高峰，使听话人在跳跃中不注意事物的逻辑联系，而关注于说话人的情感评价。（2）复句语义=客观实际+主观视点。“客观实际和主观视点有时重合，有时则不完全等同，而不管二者是否等同，在对复句格式的选用中，起主导作用的是主观视点”（邢福义2003：557）。（3）这样的语序，从认知语言学的视角看，遵循的是“将说话人急于表达的、对听话人而言预测度较低的信息首先说出”的顺序象似原则（储泽祥：2001）。三、三个充分所谓方法，是用模式化的已有知识来观察现实、认识自然、了解社会的的途径、方式和办法，以辨证地、深刻地观察、描写和解释对象，发现普遍规律，指导实践。语言的不同研究视角与方法源自不同的语言观和哲学观。如桂诗春等把语言学方法分为三大类：理论方法、描写方法和实验方法。每一类又分若干小类，如理论方法包括“模型法”、“对比研究法”、“逼近法”、“空范畴法”等；描写方法包括“定性研究方法”、“语言描写方法”、“社会语言学研究方法”等；实验方法包括“定量法”、“实验设计”、“统计方法”等（桂诗春1997：1-15）。我们认为，俄汉语对比研究方法可用三个充分来概括：观察充分、描写充分和解释充分（邢福义2003：91-93）。这也是研究深入的要求和目标。1观察充分任何研究都要从观察现象入手。只有充分观察，才能有充分的了解。学术观察宜采用穷尽之法，即尽可能地开放思路和视野，方方面面，面面俱到，由此及彼，随迹逼近，上下纵横，海阔天空；尽可能搜全理论现状，穷尽现象材料。如傅斯年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动手动脚找东西”。近年来，为了作俄汉语对比研究，我们查阅和分析了近十年来俄汉、英汉、日汉、德汉语等对比研究的论文和著作，包括语音、词汇、语法、修辞、语用、语言文化、篇章等方面。充分观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充分设问，借以全方位地建立观察事物的视点。视点越多，观察越细，对事物的了解就越深。对语言现象的观察，应从文字作品或话语（语流）中分离出某种事实，并把它们归入到所设计的体系中去，再用文字的、符号的、图解式的、图表式的、定性（结论）式的方式把观察结果记录下来。如观察俄汉语“刚一X，就Y”句式的形式构成，可以利用表格方式。据观察，汉语中的“刚一X，就Y”变体少，常见的似乎只有：“刚刚/才刚一X，就（便）Y”等。俄语中就复杂得多：（1）由语气词构成的合成连接词，如 ， 等；（2）由副词，构成的合成连接词，如 , 等；（3）单用连接语气词, , ，等。其中，（1）（2）的合成有章可循。参看下表（+为合成，-为不能合成） 0 + + - + - + 0 + + + - + + 0 - + + - + - 0 + - + + + + 0 + - - + - + 0其中 , 顺逆皆可，这是汉语中没有的。 , 也很有特色。2描写充分 描写是对事物观察结果做规律性的反映。只有充分描写，才能充分反映。世间的事物都是立体的，任何描写都不过及其一点。对比描写也应在题目所划定的范围之内进行。在此之内，才能也应该充分描写和反映出现象的规律性的东西。观察的思路应尽可能地开放，描写的范围则应尽可能地利用“小题大做”的方式，把论题封闭在一定小范围内。这样，才能防止内容空泛，才能作穷尽性的深刻描写。如对比俄汉语表人、事物和动物等群量意义的量词，可以俄汉大词典为统计对象，以表格形式充分地描写。下表只列举表物件的常见量词（参见刘松1999：14-15）。俄语量词汉译例证捧/, / 一捧米（沙子、盐）/撮/ 一撮盐把、撮/, / 一把雪（种子、泥土）团/, / 一团纸（线、泥）卷 / 一卷乐谱（图纸）（半）包/ 一包衣服（东西）（满）包/串（嘟噜）/ 一串葡萄（丁香花）/串/ 一串珍珠（珠子）蔟、绺 一绺头发沓 一沓钱捆 一捆书束 一束花堆 一堆东西堆 一堆沙子堆 一堆石头（整）套 一套邮票套 一套卧具罩套 一套茶具套 一套钳工工具套 一套床上用品套 一套教材套 一套电视节目套 一套方案/套 一套换洗衣服3解释充分 描写只是对语言事实的梳理，解释却是指从宏观上对语言事实做理论上的阐明。解释可依据的理论很多，如配价理论、格理论、生成语法等，其中数学方法日显重要，但应吃透并根据论题的要求来选用。如句子模式化是语法研究的重要手段和趋势，如的句子形式结构模式、的句子扩展结构模式和“三项式”复句理论、的“思想话语”模式、的“动词支配模式”等（杜桂枝2000：110-120），都各有特色和侧重，须得烂熟于心，方可得心应手。解释的充分，不是表现为“多”、“细”，空洞无物，而是表现为“深”，具有“一语破的”的概括力。解释可大体分为归总性解释和先导性解释。归总性解释，是指在充分观察和充分描写的基础上的理论解释，常要求“小题大做”，以小见大。相当于“责实求名”（归纳）。它注重理论的步步提升。弊端是事实确凿，理论高度不够。这极需功力。先导性解释，是指先作一种理论解释或假设，然后通过充分的观察和充分的描写加以证明，常要求“大题小做”，举重若轻。相当于循名责实（演绎）。它重在设立理论框架或模式，并据此进行推导和阐释。这需见识，不易驾驭。弊端是理论色彩浓厚，事实采用容易顾此失彼，甚至挂一漏万。归总性解释和先导性解释的有机结合才能做到“解释充分”。这有赖于（1）借用或改造一种外来理论模式来解释本族语的某些现象。如朱光潜灵心慧眼，博采西方美学之花；妙手剪裁，嫁接中国传统之木。（2）把不同语言的观念、理论和方法相互发现，相互印证，相互阐释，以完善对语言的认识；（3）用其它学科的原理来解释语言现象，形成跨学科合力研究。但阐发研究不能理论与材料脱节。如要分析俄汉语成语的音韵美，及其形式和成因，也应阐释其社会文化规则。俄语成语的音韵美表现在音节多姿多彩，组成成分参差不齐，如：（1）讲究押韵( )，如 ; , ;（2）讲究对仗，如 - ; , ;（3）讲究格律，常见的有：扬抑格()，符号为“/”，如 , ；抑扬格()，符号为“/”，如 , ；抑抑扬格()，符号为“/”，如 , ; 扬抑抑格()，符号为“/”，如 -, -; 抑扬抑格()，符号为“/”，如 , 等。它们的和谐优美，朗朗上口是受诗歌节律等音韵手段( )的影响。汉语成语以四字格为基本形式，寥寥四字，整齐匀称，平仄和谐，是最富于节奏感（音乐性）的结构，表现在声、韵、调等各个方面，即由音素和谐和对偶辞格造成的“均齐美”、“回环美”和“错综美”。如，（1）声韵复沓：重言嗷嗷待哺、咄咄逼人；双声淋漓尽致、参差不齐；叠韵乘风破浪、形影相吊；（2）平仄配对：平仄平仄风起云涌、亲痛仇快；仄平仄平假公济私、眼高手低；平平仄仄门庭若市、同床异梦；仄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