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语言学与修辞学1

模糊语言学与修辞学在修辞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人们曾片面地认为，修辞的功能就在于“使语言表达得准确、鲜明、生动”（新华词典）；陈望道先生在修辞学发凡中也认为：“文章根本的原素是词，所用的词如其意义模糊，或者意义繁杂，所说必然随着意义不明。故凡意义不很明白分明的词，都该避去不用。无法避去，便当立加解释。”其实，这些说法皆有所偏颇，在日常生活中，我们说话或写文章都得根据不同的言语环境即语境，该明确时就得明确，该模糊时就得模糊，不可一概而论。.,一、模糊语言与模糊言语现代语言学之父、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中曾将语言分成两个方面：语言（langue）和言语（parole）。前者指的是从一代人传到另一代人的语言系统,包括词汇、句法和语法；后者则是指说话人可能说或理解的全部内容。也即是说，前者为代码（code），是共性，后者为信息（message），是个性。正如语言和言语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样，模糊语言和模糊言语也是有区别的，我们不能将其混为一谈。模糊语言指的是表达模糊概念的语言。外延不明确的概念叫模糊概念。模糊语言客观地存在于一定的语言社团一切成员所使用的共同语言中。,与模糊语言不同，模糊言语是指语言表达中的模糊现象，是语言运用中人们可以明显感觉到的那些没有具体含义的话语，它是个人在言语活动中的产物，不属于该语言社团的一切成员。如果一个人所说出的或写下的言语作品，其语义所指是无定量、无定界或无定指的，那么，该言语作品就是模糊言语。例如，阿凡提的故事中大阿訇理发总不给钱。一次，阿凡提给他刮脸时问：,“你要眉毛吗？”“要，当然要！这还用问！”飕飕几刀，阿凡提把眉毛刮下来递到大阿訇手中。阿訇哭笑不得谁叫他说“要”呢。“你要胡子吗？”阿凡提又发问了。有了上一次的教训阿訇赶紧说：“不要，不要！”又是飕飕几刀，阿凡提将胡子刮下来扔到地上。阿訇火了，阿凡提却说：“我不都是照你的吩咐做的吗？”,模糊语言与模糊言语虽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但它们却是息息相关。正如斯米尔尼茨基所说：“言语作品是使用语言的结果，所以不管它多么新颖，多么奇特，本身必须包含大家所熟悉的实际存在于语言中的那些语言单位”。模糊语言与模糊言语也是一样。模糊语言是产生模糊言语的基础，而模糊言语又是模糊语言在言语交际中的具体体现，这就是二者的辩证关系。由这个关系决定，模糊言语往往是由程度、性质、数量、范围等方面有伸缩性、没有确定语义的模糊词语所构成，再加上精确的语言也可表达模糊的概念，因此，在言语交际中，模糊言语可以说是俯拾即是。,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无时？朱庆馀近试上张水部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张籍酬朱庆馀,我们应正视言语交际中存在的一种普遍现象：在语言层面上是相对明确的，不模糊的，其语义表现为A，但在言语这个层面上就不那么明确，是相对模糊的，其语义常常是非A。如：.有如在月夜的沙漠里，月光温柔的手指，轻轻地抚摩着一颗颗热伤了的沙砾徐志摩常州天宁寺闻礼忏声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朱自清匆匆,二、模糊修辞的定义在给模糊修辞下定义之前，让我们先看看下列两例：1Shestoolowforahighpraise，toobrownforafairpraise，andtoolittleforagreatpraise（WShakespeare，MuchAdoAboutNothing）2阿Q先前阔，见识高，而且真能做，本来几乎是一个“完人”了，但可惜他体质上还有一点缺点，最恼人的是他头皮上，颇有几处不知起于何时的癞疮疤。,例（1）中的“low”具有两个意思，其语表意义为“矮”，语里意义即实际意义为“地位低下”。如果我们把“low”看成一个模糊集合，那么，“矮”和“地位低下”便构成两个模糊子集（fuzzysubset）。这两个模糊子集便构成“low”一词的语言变量即修辞变量。这种现象在传统修辞学中称为语义双关，在模糊修辞中，则属于由语表意义、语里意义两个修辞变量构成的双关。作者正是运用这种模糊修辞，表面上似乎是在谈论她的身材容貌，实则是在谈论她的社会地位等问题。.,例（2）中，鲁迅在描写阿Q的神态时，使用了许多模糊词语，如“阔”、“高”、“几乎”、“一些”、“颇”、“几处”、“何时”等。一般来说，作家在刻画人物形象时，几乎都不可避免地会使用模糊词语。至于阿Q头上具体有几块癞疮疤，是无需知道的。作者运用了像“几处”这样的模糊词语，就把阿Q这个落后农民的形象”神态表现得淋漓尽致。,以上两例都是为了提高表达效果而对语言进行加工。例（1）牵涉到模糊语言学中的语言变量问题，例（2）则涉及模糊语言学中所研究的模糊限制语。它们在对语言进行加工时，皆运用了模糊语言学理论，故它们都属于模糊语言的具体运用，同属模糊修辞。由此看来，模糊修辞必须包括两个方面：一是运用模糊语言学理论，二是不能超出修辞活动范畴。据此，模糊修辞可定义为：运用模糊语言学理论进行修辞，即利用语言的模糊性来提高表达效果规律的学科。模糊修辞学则是研究模糊修辞规律的科学。,三、模糊修辞的学科性质从上面我们已经看到，模糊修辞是利用模糊语言进行修辞。因此，其学科性质仍属语言修辞学，是修辞学的一个分支。由于模糊修辞离不开模糊语言学理论，所以它们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关系：模糊语言学为模糊修辞提供语言理论，而模糊修辞则是将模糊语言学的研究成果运用于修辞实践。从这方面来看，模糊修辞又具有应用学科的性质。,一般来讲，修辞学总体上属于边缘学科。从模糊修辞所涉及的模糊语言学、模糊逻辑、模糊数学等方面来看，它又具有跨学科即边缘学科的性质。如红楼梦第二十三回在描写贾宝玉用西厢记台词打趣林黛玉时，“林黛玉听了，不觉带腮连耳通红，登时直竖立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这里，曹雪芹没有也不可能用严格量化的数学语言和逻辑中完整的三段式来表达意境，塑造人物形象，而只是用了几个模糊词语，但在读者面前呈现出了一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四、模糊修辞的基本原则精确性与模糊性都是人类自然语言的客观属性。在言语交际中，强调绝对的准确或模糊都是不切实际的。为了达到最佳的言语表达效果，修辞所要遵循的基本原则就是“适度”。所谓“适度”，就是妥善处理修辞活动中的各种矛盾，使修辞活动最终适应题旨、情景。,例如，鲁迅在藤野先生一文中写道：经过的年月一多，话更无从说起，所以虽然有时想写信，却又难以下笔”。在作者的手稿中，其中的“难以”本来写作“不能”。比较两者可以看出，“不能”虽然准确，但否定语气较强，缺乏适度性；“难以”虽然模糊，但却含蓄高雅。经过这样一改，恰与作者当时的心情符合，因而具有适度性。这说明，在模糊修辞中，对模糊语词及其模糊结构的选择使用，都应把握“度”这个标准。“适度性”是模糊修辞的基本原则。,五、模糊修辞的研究对象前面我们已经谈到，模糊修辞是修辞学的一个分支学科，是研究利用语言的模糊性来提高表达效果规律的科学。那么，模糊修辞的研究对象是什么呢？首先，模糊修辞只研究言语活动中的模糊语言问题，非言语活动中的模糊语言不是模糊修辞研究的对象。即是说，模糊修辞只研究模糊言语。为什么我们这样认为呢？其原因有二：,第一，由于模糊修辞主要是探究语言的模糊性与表达效果之间的关系，语言的模糊性作为自然语言的客观属性，如果它不转化为模糊言语，就无从谈起它与表达效果之间的联系。例如，neighbor（邻居）是一个模糊词，具有模糊性，可是在“Sheismyneighbor.”中，其模糊性就得不到体现，消失了，故不能转化为模糊言语，自然就没有提高表达效果的功能可言了。.,第二，从模糊语言和模糊言语各自的性质来看，对前者的本质特征、类型形态和规律的研究，属模糊语言学的研究范畴。模糊言语作为言语交际中的产物，其构成、运用规律和表达效果都依赖于一定的语境，而作为以运用语言的模糊性来提高表达效果为目的的模糊修辞的对象，当然就非它莫属了。,其次，模糊修辞只研究与提高表达效果有关的模糊言语，具体而言，它只研究在言语交际中能对语言表达效果产生影响的模糊言语。这种模糊言语主要包括两个方面的内容：一是能直接提高语言表达效果的模糊言语；二是如不加以限制，会影响语言表达效果的模糊言语。前者是模糊修辞学研究的主要方面。例如1972年周恩来总理在欢迎尼克松总统访华宴会上的祝酒词，其中有这样一段话：,“由于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两国人民的往来中断了二十多年。现在，经过双方的共同努力，友好往来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什么原因？难道尼克松总统不明白吗？周总理在此十分成功地运用了模糊言语，言隐而意显，既坚持了我国的严正立场，又不失外交礼仪，言语和谐得体，有礼节地维护了祖国的尊严。假使这里改用明晰的言语，整个宴会的和谐气氛就不堪设想了。,此外，模糊修辞研究的对象还包括那些表达效果低下的模糊言语，即如不加限制，会影响言语交际目的的实现的那些消极言语。例如：从前，北京大学的两位教授陈源和刘复之间的感情不和，就是因为something这个模糊词造成的。当陈在伦敦把刘介绍给一位英国学者时，因知刘不太愿意透露其北大教授的身份，故模糊地说了一句“MrLiuissomethingofaprofessororalecturer.”刘听后不太舒服。.,后来回到北京，刘在语丝杂志上撰文讥讽陈，故意把“北京大学教授陈源先生，即署名西滢的便是”一句中国话，加注译成英文说，“AteacherofthePekingNationalUniversity.Somethinglikeaprofessororalecturer”比陈说的“somethingof”（有些像）更降了一级，变成“somethinglike”（有点儿像）了。可见，“something”这一模糊词并不是一个好字眼，不可随便乱用，否则会影响交际效果的。.,又如，某人请客，客人来了四位，差一位迟迟不到。主人等烦了，信口一句，“该来的还不来”，客人一听，一下走了两位。主人急了，脱口说出：“不该走的又走了。”话音未落，余下的客人也全走了。,六、模糊修辞学的任务、范围和功用陈望道先生在谈修辞学的任务时说过：“修辞学的任务是探求修辞现象的规律，缩小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境地”（陈望道修辞论文集）。那么，什么是模糊修辞学的任务呢？我们认为，模糊修辞学的任务就是在大量的、为提高语言表达效果而对模糊语言进行加工的模糊言语中去寻求规律性的东西，总结模糊修辞规律，从而进一步指导模糊修辞实践。,具体而言，模糊修辞学的任务可以从积极模糊修辞和模糊言语消极因素的克服这两个方面进行阐述。就前者而言，模糊修辞学的任务主要在于详尽说明言语交际中最佳效果模糊言语运用的标准，在需要模糊时又如何来实现目的，即怎样组织具有最佳表达效果的模糊言语等；就后者而论，模糊修辞学的任务主要是探讨阻碍言语交际的模糊言语产生的原因，以及寻找克服它们的办法等。,1模糊修辞的基本理论。诸如模糊修辞的性质、原则、对象、任务、范围、功用、产生的心理机制，以及模糊修辞学同模糊语言的相互关系，语言变量与修辞变量之间的异同等其它问题。2模糊修辞的规律。这主要是指模糊修辞与言语环境相适应的规律，与所欲表达的思想内容相适应的规律，与各种具体文体相适应的规律，以及限制消极模糊言语的规律等等。,3模糊修辞的结构。模糊结构大致可分为“常式”、“变式”和“定式”三大类。常式结构是指模糊词语以正常的方式处于模糊言语中；变式结构是指模糊词语改变常规以变化的方式处于模糊言语中；定式结构则是指模糊辞格之类的定型结构。这对于解释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托物言志”、“寄物抒情”等模糊修辞方式具有重要的意义。,关于模糊修辞学的功用问题，从语用的角度来讲不外乎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帮助我们提高语言表达的能力；二是帮助我们提高理解语言的水平。下面我们将分别举例说明。在言语交际活动中，提高语言的表达能力是极其重要的，它将有助于交际活动的正常进行，实现有效的交际目的。例如，鲁迅先生曾经在立论中讲过一个有趣的故事：,一个财主晚年得子，不胜高兴，他抱着刚生下来的孩子到大街上显摆。来了一个人，财主问：“这孩子怎么样？”那人迎合说：“这孩子能当大官。”财主很是欢喜，立即赏了钱。又来一个人，财主又问，那人奉承说：“这孩子将来一定能发财。”财主又赏了些银两。最后来了一个耿直的老农，财主再问，老农不爱理睬地说：“这孩子终究得死。”财主气急败坏，喊来家丁把老农打了一顿。,最后，鲁迅不无感慨地说，这是什么世道啊！说假话的得钱，说真话的挨打，要是遇见我，只好说，“阿呀！这孩子阿！你瞧！多么阿唷哈哈！Hehe！he，hehehehe”鲁迅的这一句话是多么的模糊！又是多么神奇绝妙！这既不会击怒财主，又表示了对财主的冷嘲热讽。,WhenoldageshallthisgenerationwasteThoushaftremain，inmidstofotherwoe.Thanours，afriendtoman，towhomthousayst，Beautyistruth，truthbeauty，thatisallyeknowonearth，andallyeneedtoknow。,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这更是模糊言语的典范。哈姆雷特由憧憬美好未来而突遭打击：父死母嫁，人情淡薄，邪恶嚣张，恩仇悲愤，前途渺茫，怎能不使他产生“Tobe，ornottobe”的困惑和面临这样的选择呢？对这一模糊言语的释义，真乃言人人殊，莫衷一是。朗曼英国文学考试指南对该句的释义为Isitbettertosubmitandlive，orfight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