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狄浦斯王》与《死寂》叙事结构解读

俄狄浦斯王与死寂叙事结构解读摘要古希腊戏剧历经千年，却魅力不减。电影这个注重银幕效果的直观物，尽管只有100多年的历史却和戏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本文试图以类型电影中的片为例，通过对戏剧剧本叙事模式和布局设计进行分析，从而探求古希腊戏剧结构在现代电影叙事中的作用。研究发现，戏剧文本俄狄浦斯王和电影死寂的内在叙事进程是：行动：发现事情的真相；转折：命运的使然；结局：命运的双重悲剧。关键词俄狄浦斯王；死寂；命运幸福的喜剧都是一样的，不幸的悲剧各有各的不幸。不同时期悲剧的样式是各不相同的，对于古希腊戏剧而言命运悲剧是最典型的形式，因为从那时起戏剧家便懂得触碰人类心弦的妙方让英雄遭受毁灭之灾，让读者产生锥心之痛。悲剧这个把美好的东西摧毁给人看的文学形式以其独到的悲壮和悲悯让人一咏三叹。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认为，悲剧的主人公是好人，但是性格有弱点，或犯了错误，或由于命运捉弄，由顺境陷入逆境，终遭毁灭。悲剧的作用在于让观众随着主人公的命运变化而产生同情和怜悯，从而使情绪在悲痛中得到宣泄。几千年过去了，许多文学形式早已不复存在然而古希腊悲剧却仍然经久不衰，人们仍会为剧中人物（英雄）的悲惨遭遇感叹怅惋。电影作为第七大艺术门类，借鉴吸收了戏剧的长处。好莱坞更是把古希腊戏剧奉为经典，无论是侦探片还是动作片都在很大程度上吸收了其叙事模式的精髓。片是一种注重心理惊悚或精神恫吓的类型，往往注重声音、光色或是画面的精巧布置，然而真正优秀的片除了在技术上的成功外，更注重故事的叙事模式设计，让观众在看完之后不寒而栗。本文将着力于俄狄浦斯王戏剧文本与电影死寂的对照研究。一、行动：发现事情的真相在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浦斯原本应该是忒拜城的王子，然而神谕却决定了他最终的命运是刺瞎双眼，颠沛流离。无论是弑父还是娶母，在俄狄浦斯的内心深处其实隐藏着深深的畏惧和怀疑。他不相信自己的命运掌握在神的手中，他相信自己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他选择逃脱和抗争，然而一次又一次的逃避和抗争却无意中成为厄运一步一步降临的奠基石。他能猜破“斯芬克斯之谜”这样的难题，却看破不了自己的悲惨命运。在神谕的安排下，他的勇敢和机智让他最终走上了弑父娶母的道路。电影死寂中，新婚夫妇詹米和莉萨原本应该和年迈患病的父亲一同居住在偌大的庄园，然而为了逃避来自家庭的威胁和家族诅咒，他们选择了离开。原本以为可以就此躲避厄运，但是妻子的死亡改变了这一切美好。面对妻子死亡的事实；面对警察的介入和对他极大的怀疑，詹米决定将妻子的尸体带回家乡安葬，并发誓要亲手挖掘出小镇中已经被尘封了的血腥过去。回到家里，他对脸色苍白、依旧被病痛困扰的父亲爱德华表现出既怜惜又反感的态度，而对父亲新迎娶的年轻新娘艾拉，他则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这场调查与被调查的过程中詹米惊奇地发现，原来传说背后其实是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那便是关于玛丽肖的故事。从故事情节上看两者似乎没有任何的关系，然而仔细思索不难发现，两者有着惊人的相似。（一）被诅咒的命运在俄狄浦斯王中，先知告诉拉伊厄斯，在不久的将来他自己的儿子会弑父娶母，为避免悲剧发生，他派牧羊人将俄狄浦斯杀死。然而牧羊人不忍心将幼小的俄狄浦斯杀死，于是送他到邻国。俄狄浦斯就这样被邻国国王收养。俄狄浦斯长大后从神谕中得知自己会弑父娶母，他非常恐慌，为了打破宿命，他逃往忒拜。在古希腊的神话中神谕是件非常的事情，因为它预言的命运是人类永远无法摆脱的。没有人知道英雄的命运是什么，即使知道也无法改变，神谕是绝对的主宰。在电影死寂中，可怕的诅咒不是来自神谕，而是一段妇孺皆知富有地方风格的传说：双目瞪人玛丽肖，傀儡为子长怀抱；汝儿小辈需切记，梦中见她莫尖叫。每个人的童年都听过类似的传说，很多时候这种传说都是为了吓唬或取悦小孩，然而詹米从小就会唱的这首打油诗背后却隐藏着过去事情的真相。玛丽肖，一个让小镇人们噤若寒蝉的女性，因为含冤而死所以鬼魂复仇，在这个预言中，如果遇到玛丽肖的鬼魂一定不要张嘴尖叫，因为一旦张嘴就会像传说中那样被扯烂嘴巴撕掉舌头。詹米从小便被告知这段打油诗，然而最终还是在这个诅咒下丧命。在故事线索中，诅咒像神谕一样成为一个故事发展的导火线。（二）寻根追底的超我俄狄浦斯王一开篇，祭司就告诉了我们一幅可怕的画卷：“田间的麦穗枯萎了，牧场上的牛瘟死了，妇人流产了；最可恨的带火的瘟神降临到这城邦，使卡德摩斯的家园变成一片荒凉，幽暗的冥土里充满了悲叹和哭声。”面对灾祸，俄狄浦斯开始寻根究底地探查事情的真相。在一步步地查案过程中，俄狄浦斯王始终是处于一个“超我”的人格。“超我代表社会道德准则，压抑本能冲动，按至善原则活动。”“超我”有两个重要部分：一为自我理想，是要求自己行为符合自己理想的标准；二为良心，是规定自己行为免于犯错的限制。在与牧羊人的对话后俄狄浦斯王意识到真正的元凶可能是自己的时候他没有选择“自我”的趋利避害，不再追寻问题的答案，而是选择直面这残酷的事实。死寂中，丈夫看到妻子的死去内心痛苦想要明白真相，所以他回到受诅咒的小镇，掀开尘封已久的血腥。期间命案接连不断，小镇居民开始反对他地追问与探查，因为这个疯狂的举动意味着灾难和死亡。然而这时的詹米完全处于一个“超我”的状态，他没有选择“自我”保护而是执著地追查下去。这条叙事明线中“超我”的存在使得“命运”成为悲剧的脉搏。二、转折：命运的使然在古希腊悲剧中，命运是在一种神秘力量支配下“前定的未来”，它通过神谕的方式决定着主人公的出路。在剧中，主人公（英雄）总是不屈服地努力尝试摆脱命运的束缚，而悲剧却总是在所有的努力带来新的转机时出现，这种不可避免的宿命，又必然使主人公在经历艰难的抗争之后仍走向毁灭。这种必然性展现在悲剧中就是“悬念”。“是谁杀害了前忒拜国国王？”这是俄狄浦斯王开篇就留下的一个悬念。面对请愿者的发问，新任国王俄狄浦斯表明了决心。他说：“我要重新把这案子弄明白。因为，不论杀他的凶手是谁，也会用同样的毒手来对付我的。”到这里我们似乎已经意识到，他这样决绝的态度一定会导致事情走向悲剧。影片死寂中，詹米之所以和新婚妻子搬到城里居住，就是因为他所在的小镇被诅咒了，他的家族摆脱不了传说的厄运。然而当妻子死后，他毅然决然选择回家乡查明真相。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独自一人去墓地挖出了玛丽肖的坟墓，从坟墓中挖出了大量的“玩偶”（在剧中，“玩偶”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玩具，而是死亡的象征。只要是玩偶出现的地方，就会有人惨遭杀害）。“玩偶”的出现成为死亡的“悬念”，詹米到底会不会死也成为让观众迫不及待想知道的事情。悬念渲染了悲剧情境，情境促发一系列行动，而这一系列行动最终形成悲剧性的结局。当不可预测的命运变成确定性的命运；当充满偶然性的悬念成为必然性的悬念，当读者心存一丝的幻想却被绝望无情淹没时，悲剧的力量得以真正展现。这种一环扣一环的情节结构如抽丝剥茧般一步步将读者带入心灵毁灭的深渊。三、结局：命运的双重悲剧（一）面对与躲避在俄狄浦斯王中，当俄狄浦斯无意中得到了神谕“你将会杀父娶母”的消息时，他虽然不屈服于命运的摆弄，却不得不选择自我放逐；虽然极力想要躲避，却掩藏不住内心深处的恐惧；虽然对父母的死讯悲痛万分，却又为侥幸逃过了神谕而暗自庆幸。由此可见，在预言长期的威胁下，俄狄浦斯一直处于如履薄冰的境地。在死寂中，詹米之所以和妻子搬到城里居住，除了小镇被诅咒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家庭的不和睦，用弗洛伊德的理论解释就是来自父亲的威胁，在偌大的房间中，我们不难看到在一段接近楼梯的墙上挂满了肖像，而一直被病痛困扰的父亲爱德华又迎娶了年轻的后母埃拉。这些触及了詹米童年时代的焦虑和不安。在以父为法的社会中，父亲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为了逃避父亲带来的焦虑，詹米选择了逃离。（二）自惩与救赎面对“弑父娶母”的结局，俄狄浦斯刺瞎了自己的双眼，又一次踏上了自我放逐的道路。他不再恐慌也不再逃避，而这最后的自我救赎恰恰是他对无情命运摆布的最壮烈抗争，这是一次完全意义上的个人与神权的对抗。而电影死寂中，当詹米彻知那段往事的真相后恍然醒悟：自己的父亲原来早已死掉，他眼前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后母埃拉（也就是玛丽肖的鬼魂）用腹术语所为，他不再选择忍受，而是张口大声喊出了：“啊”其结果可想而知，他也成为相册中的一员。然而这一声“啊”却是詹米对命运的自我选择，尽管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洗涤了家族的罪恶，完成了自我的救赎。这种双重的命运悲剧模式也让整个故事看起来更加精妙和严谨。四、结语在古希腊悲剧中，每个剧作家都有自己的独特笔触，欧里庇得斯强调没落和幻灭，以对人性的思考见长。埃斯库罗斯喜欢庄严、华丽的剧作手法，注重对整个宏大场面的描摹。索福克勒斯则以其精巧的布局设计让悲剧达到一种痛彻心扉的效果。从剧作结构来讲俄狄浦斯王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心灵深处的悲悯和同情，而是一种写作手法的创新。电影这个通过银幕向观众展现故事的舞台，需要的不仅仅是优美的布景和高端的技术，更多时候，需要的是通过一种独特的叙事线索和模式向观众讲述一个他早已耳熟能详的故事。艺术的真正魅力也许在于如何向别人讲述一个他早已听过千百遍，却再次听完之后依然会流泪的故事。注释：亚里士多德、贺拉斯：诗学诗艺，罗念生、杨周翰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第210页。索福克勒斯：古希腊悲剧经典，罗念生译，作家出版社，1998年版，第347页，第350页。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64页。参考文献1索福克勒斯.古希腊悲剧经典M.罗念生，译.北京：作家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