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企业咋就成了私企

集体企业咋就成了私企陕西宝鸡进口汽车修配厂由渭滨区河滨乡创办于1984年7月。在1985年元月河滨乡乡村企业公司与宝鸡进口汽车修配厂签订的一份协议中，明确工厂主管上级为河滨乡乡村企业公司，任命荣秀峰为厂长，河滨乡向厂子提供厂地10亩，贷款投资5万元，修配厂每年向河滨乡上交利润16万元。许多从国营企业到修配厂创业的老职工回忆当年的情景时十分激动，厂里创办之初没有工具，都是职工从家里或者朋友那里借工具，每天上班到很晚，午饭常常都是让学徒到市场上带一点充饥。半年时间大家没有拿一分钱，直到过年时每人才领了200元钱。企业发展速度很快，几年时间便还清了贷款，并成为渭滨区的利税大户，拥有员工100多人，企业最好时每年能完成产值近500万元，在宝鸡的修车行业打出了响当当的牌子，职工仅月奖金最多的能拿到近千元。80年代末，修配厂经历了第一次主管上级的变动。由于渭滨区撤掉了河滨乡，宝鸡进口汽车修配厂随之成为区乡镇企业局的直属企业。1992年10月，修配厂经历了第一次改制。由渭滨区有关部门同意，修配厂交给军队某一单位经营和管理，企业性质由原来的集体企业变成了全民企业。3年后，也就是1995年11月份，修配厂进行了第二次改制，修配厂又交还给区乡企局，企业性质也随之恢复为集体性质，这次企业的注册资金变更为 340万元。在由中国注册审计师李晓光签署的企业注册资金验证报告中，写明“该厂有资金340万元，其资金来源为企业积累构成，资金表现形式为流动资金 187万元，固定资金153元”。2000年元月3日，修配厂和主管上级乡企局签订了一份“宝鸡进口汽车修配厂与渭滨区乡镇企业局脱离挂靠管理关系的协议”。在这份协议中，明确修配厂现有的所有资产和一切债权债务归修配厂，并要求修配厂应在10日内向工商行政管理机关办理企业性质和主管部门的变更登记，乡企局应予以协助。同一天，区计经局发了同意乡企局与修配厂脱离关系的批复。同一天，区国有资产管理局给宝鸡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的一份情况说明里，指出修配厂无国有资产。同一天，宝鸡进口汽车修配厂向工商渭滨分局提出申请要求变更登记。元月4日，荣秀峰在工商局填写申请变更登记事项时，写明企业负责人为荣秀峰，企业种类为私营独资，投资者人数为1人，注册资金为340万。元月6日，荣秀峰拿到了变更后的企业营业执照，一个创办了16年的企业，在4天时间里转到了一个人名下。从上访到起诉职工力争自己的权益当厂长荣秀峰将在工商部门变更的营业执照拿回厂里后，职工一看到执照就炸开了锅，过去一块创业的一批老职工听说后更是无法接受，他们认为当时创业时都是一块工作的同事，只是上级任命了荣秀峰是企业的厂长，现在在没有任何审计、拍卖等行为的情况下，自己却成了荣秀峰的雇员，而一些为修配厂立下汗马功劳的退休职工的安置问题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对此他们无法接受，他们开始找各级领导上访。对于宝鸡进口汽车修配厂的问题，渭滨区的各级领导答复都很明确，厂子过去确是集体企业，这回改制是政策，非改不可。但摘“红帽子”和改制是两回事，摘 “红帽子”只是和主管局脱离挂靠关系，但区上并没有说修配厂就成了个人独资企业。现在修配厂已经注册成了独资企业，由于企业和区乡企局已经脱离了关系，所以政府也没有什么办法。在找各级领导寻求解决问题的同时，厂里职工也没有忘记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2000年7月3日，吴梓厚、楼永山、李伯平、李宝峰、杨爱青5位职工一纸诉状，将核发私营独资执照的工商渭滨分局告到了渭滨区人民法院，请求法院依法撤销将宝鸡进口汽车修配厂登记注册为民营独资企业的营业执照。这5位职工中，吴梓厚为原职代会主席、副厂长，楼永山是第一任党支部书记、经济师，李伯平为第三任党支部书记，李宝峰为原生产总调度、技术科副科长，这5人中除李宝峰外均已退休。2000年10月10日，渭滨区人民法院开庭公开审理了这一行政案件。直到2001年的8月底，5位职工才收到了渭滨法院的行政裁定书。法院的裁定认为：工商渭滨分局对本辖区内的企业具有颁发企业法人营业执照的法定职责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执行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七条“非国有企业被行政机关注销、撤销、合并、强令兼并、出售、分立或者改变企业隶属关系的，该企业或者其法定代表人可以提起诉讼”规定，吴梓厚等5人，既不代表企业，也不是企业的法定代表人，吴梓厚等5人与被告的具体行政行为无行政法律上的利害关系，不具备原告的主体资格。故驳回起诉，案件受理费200元，由原告人承担。但5位职工认为，修配厂本是一个集体的企业，至少改制后应为合伙企业，却被厂长兼法人代表注册为私营独资企业，工商分局的行为显然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怎能不具备原告的主体资格？5位职工的代理律师则认为，工商渭滨分局是因企业改制改变企业性质，并非注销、撤销、合并、强令兼并、出售、分立或者改变企业隶属关系，应该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诉讼法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二条“与具体行政行为有法律上利害关系的公民、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对该行为不服的，可以依法提起行政诉讼”，第十三条第四项“与撤销或者变更具体行政行为有法律上利害关系的”，代理人认为一审法院驳回的裁定是适用法律不当。5职工又于8月30日向上一级法院宝鸡市中级人民法院递交了上诉状。第一大焦点：主管局该做哪些工作？记者看到了一份由财政部、国家工商行政管理局、国家经济贸易委员会、国家税务总局1998年3月印发的清理甄别“挂靠”集体企业工作的意见中，在第三条关于此项工作的任务：一是明晰企业财产归属，二是对企业性质进行甄别，三是规范企业经营行为。而在明晰企业财产归属中，明确要对企业资本来源及现有财产的产权，各投资者应占有的份额，或政府有关部门、企业事业单位在“挂靠”企业中的投资、借款的数量予以具体明确，要查清“挂靠”企业享受国有优惠政策所形成的资产数量。而在第二点“对企业性质进行甄别”中，“各级清产核资机构根据企业登记注册时的有关投资的原始凭证和历史资料，对企业性质做出准确判定，明确企业所有制性质”。在第四条“基本方法”的第三点中，又强调“对企业现有资产、负债、权益进行认真界定，由各投资方签署界定文本文件，据此由清产核资机构出具产权界定的法律文件，划清投资来源或出资人，明确财产归属关系”。在第七条“工作纪律”的第一点中，“对未按规定组织清理甄别工作的挂靠集体企业，追究挂靠部门及单位和挂靠集体企业有关领导的责任”。而修配厂在改制过程中，这些工作几乎都没有做。记者在渭滨区清产核资办找到了核资办的负责人，这位负责人对这个企业的改制官司知道一点，但他们表示只是对这个厂子的国有资产负责，在创业时政府出的10亩地，厂里已经以实物的形式抵掉了，所以他们只能保证这个厂没有了国有资产，至于企业别的资产到底该属于谁的，他们认为应该由主管局去做产权界定，如果要改制就必须做资产评估和界定。记者向渭滨区乡企局的负责同志了解这一情况时，这位同志强调摘“红帽子”只是脱离挂靠关系，并非改制，因为他们当时看到这个厂子贷款很多，担心让国家财产受到牵累，至于企业内部资产界定太过复杂，一时半会也搞不清，至于到最后企业注册在了个人名下，跟他们没有关系，因为民营还不能说得上是给企业的体制定性。就这样，一个国家十分明确的改制程序就这样稀里糊涂应付过去了。第二大焦点：工商部门依据什么颁发私营独资企业执照？从过去修配厂的主管部门区乡企局到区计经局的文件中，都讲明同意修配厂和乡企局脱离挂靠关系，也就是摘“红帽子”，同时讲明“摘帽”后的企业为民营企业，但没有任何部门发文同意可以注册为私营独资企业。记者在渭滨工商分局采访时，工商分局的同志说，修配厂有脱离挂靠关系的协议，有计经局的批复，有国资局的情况说明，人家提出要注册为私营独资，如果我们不注册，就是我们的行政不作为，人家还可以告我们。记者询问他们注册的依据，他们拿出了省政府办公厅1998年2月转发的省工商行政管理局关于企业转制中私营企业登记注册有关问题的意见，并指出他们是按照其中的第六款执行的。而记者从这一款中明确看到，企业办理重新登记或变更登记申请书，必须有与原挂靠单位签订的脱离经济关系协议，国有资产管理部门或清产核资机构出具的产权界定文件，具有法定资格的会计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等手续。当记者要看清产核资机构出具的产权界定文件时，工商局的同志讲在1998年的清产核资中，修配厂已经成为负资产，所以也就不需要再界定什么了。记者继续寻找“第六款”中最为关键的一条“具有法定资格的会计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显然修配厂没有这个报告。工商局的同志解释说，由于修配厂正在申请私营独资企业，所以他们依据了个人独资企业法，由荣秀峰个人校查。同时他们强调现在修配厂已经注册为私营企业，荣秀峰个人将负无限责任，如果校查不实应由荣秀峰承担责任。这样的解释显然没有多大的说服力。第三大焦点：该厂到底还有多少资产？一个过去一直由政府直属管理的集体企业，直到转到个人名下，到底有多少家底，现在还没有一个十分准确的说法。在渭滨工商分局那里，他们有两个十分矛盾的数字。一是在2000年元月他们在为修配厂变更登记时，荣秀峰填写的注册资金为340万。而在法庭上，他们却拿出的是1998年清产核资时的一个数据，这个数据显示到1998年年底，宝鸡进口汽车修配厂实有资产为负242万。记者在渭滨区国有资产管理局的清产核资办看到了进口汽车修配厂的资产核实登记表，在所有者权益合计一栏里，确实为负元，而在这一栏的第三小栏里注明，法人资本为0。记者询问清产核资方面的情况时，负责人说，1998年的清产核资主要是对国有和集体企业的一次资产核查，通称摸家底，像修配厂这样的集体企业，一般由企业自己上报到主管局，主管局盖章后报到清产核资办登记，清产核资办只对重点的企业进行抽查。而在修配厂的职工们看来，1995年10月审计事务所的审计报告中，这个厂子还有340万元的资产，而短短的3年时间，企业资产却成了负的242万，一个从事汽车修理的企业，这3年近600万的亏损是怎么造成的？但问题是到现在，对企业的家底谁也说不清，一笔糊涂账就这样从集体企业背到了私营企业。目前5职工状告工商局这一案件已经得到了社会各方的关注，大家都期待着二审法院有一个公正的判决。记者日前在见到这一案件的被告法定代理人也就是工商渭滨分局局长随元昌时，他表现得十分大度，他说：“如果在这一案件中，有哪一级法院认为我们确实错了，我们也不会上诉，我们的损失不过是200元的诉讼费，再去换一个执照而已。现在是改革年代，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得允许犯错误。但到现在为止，我们认为我们的做法是正确的。”本报记者易水编后：渭滨区乡企局以“企业内部资产界定太过复杂，一时半会也搞不清楚”为由，稀里糊涂地就把这个集体企业扔了。原企业法人急忙“捡”起这个企业，以个人名义注册了一个注册资金为340万的个人独资企业。几天时间，这个原来的集体企业就到了个人名下。而乡企局还认为这与他们没有关系。如果这个企业真如有些部门认定的那样是一文不值，那就说明工商局在注册这340万时有问题。如果这个企业真注册340万没有错，那就说明这个企业不是一文不值。无论如何，总是有一个部门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