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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信托合同无效析高某诉叶某 、投资公司信托合同案【本案聚焦】本案高某与叶某签订信托契约是否有效?如何判定一个合同是否为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合同无效的法律后果是什么？【案情简介 案例改编自：广东省广州市萝岗区人民法院（2007）萝法民四初字第48号民事判决书，广东省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2008）穗中法民四终字第7号判决书。】原告：高某（台湾居民）被告：叶某被告： 投资公司 2002年2月6日，高某与叶某签订信托契约，双方于信托目的部分约定：为参与广州宏铭塑胶工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宏铭公司）发行股票上市，作为发起人，甲方(高某)以合法来源的人民币于2002年7月9日汇入叶某在中行帐号的款项l994400元以信托行为信托于叶某名下，以作为出资设立投资公司之资本，叶某作为受托人。嗣后，高某依约将1994400元汇给叶某。7月12日，叶某等人签署了投资公司章程,章程中载明叶某出资为现金1193.04万元。7月18日，投资公司成立。2006年5月25日，原告向被告发出撤销信托通知书，以宏铭公司于2002年7月后的三年内未能上市为由，撤销信托。7月14日原告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确认其为投资公司的股东。 一审法院认为,本案属于涉台信托纠纷，应参照涉外案件处理。因本案涉及的信托、投资等行为皆发生于广州市，故在当事人未约定法律适用的情况下，根据最密切联系原则，应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法律。原告为参与宏铭公司发行股票上市，以合法来源的财产委托被告进行管理与处分并未违法。信托契约是原告与被告的真实意思表示，该契约亦不存在法律规定的合同无效的情况，依法认定有效。被告已依约履行托契约规定的义务，将原告的信托款投资设立投资公司，并进而将投资公司可运用之资金投资于宏铭公司之股权。信托契约未约定原告必须成为投资公司或宏铭公司的股东，原告依据信托契约享有的是信托收益之分配权，而不应是公司的股权。若被告存在违反信托契约中关于处分权、收益分配等条款的约定侵犯高某的利益，其可另行主张，但无权要求被告返还1994400元。投资公司不具有承担连带责任的基础。 据此，判决驳回原告的诉讼请求。原告不服一审判决，提起上诉。二审法院认为本案属于涉台信托合同纠纷，应适用国内法律为解决双方争议的准据法。本案焦点在于讼争信托契约的效力问题。判定信托契约的效力，必须审查合同是否存在上述法律规定无效情形之一。原告为台湾居民，其在国内投资，应当遵守我国关于外商投资的法律规定办理相关审批手续，我国法律对于外资(包括港、澳、台地区)在国内设立投资公司需要经过行政审批，而且对设立申请设立投资性公司的外国投资者从组织形式和资金规模都有明确的要求。原、被告签订信托契约，在形式上是合法的，但实质上是以信托的形式规避法律规定的外商投资审批手续，违反了我国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的强制性规定，应属无效。被告叶某对信托契约的无效存在过错，应承担相应的责任。被告投资公司并非信托契约的当事人，对信托契约无效不存在过错，无须承担相关责任。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145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合同法第52条，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若干问题的解释(一)第4条，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托法第11条，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22条、第64条第一款，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诉讼证据的若干规定第2条之规定，判决如下：一、撤销广东省广州市萝岗区人民法院（2007）萝法民四初字第48号民事判决；二、原告高某与被告叶某于2002年7月6日签订的信托契约无效；三、被告叶某应于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返还原告高某1994400元；四、驳回原告高某的其他诉讼请求。【法理分析】一、无效合同的界定何为无效合同？无效合同是指合同虽然已经成立，但是因为严重缺乏生效要件，而自始确定地绝对不能发生当事人预期法律效果的合同。 郭明瑞著：合同法学，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85页。对此合同无效的概念可做以下几方面的理解:其一，合同无效，是相对于合同有效而言的；其二，合同无效是在合同已经成立后发生的，合同成立是指具备了合同法规定的合同成立的要件，反之合同不成立是尚不具备合同成立的要件；其三，合同无效是指欠缺合同生效的要件；其四，合同无效是指不具有法律约束力和不发生履行效力的合同。 郭明瑞著：合同法学，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69页。我国合同法第52条以列举的方式明确地规定了五类合同为无效合同：（1）一方以欺诈、胁迫的手段订立的损害国家利益的合同；（2）当事人恶意串通、订立的损害国家利益、集体或第三人利益的合同；（3）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合同；（4）损害公共利益的合同；（5）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的合同。这五类合同的效力不是待定的、不明确的，而是确定的无效，这一概念的界定是十分明确、清晰的，为我们如何认定合同的效力提供了简洁、确定的方法。无效合同与可撤销合同在实务中经常被混淆，区分他们有利于更好的了解无效合同的特征。无效合同与可撤销合同存在以下区别：一是“违法”强度不同。可撤销合同尽管在意思表示方面违反了一些有效规定，但合同当事人订立这些合同时可能并没有违反法律、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或公序良俗的故意；而无效合同则是违反了法律和行政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和社会公共利益的合同。二是法院扮演角色不同。对于可撤销合同，法院处于更中立的立场，更多的是由撤销权人主动行使撤销权，法院采取不告不理的态度；而无效合同则由于其内容之明显的违法性，法院则采取主动干预方式，宣告合同无效，不容当事人行使选择权利。三是相对于无效合同的当然无效，可撤销合同为不当然无效。对于可撤销合同来说，撤销权人有权决定是否提出撤销，在未被撤销以前合同仍然是有效的。 如果撤销权人没有在法律规定的期限内行使撤销权，或者撤销权人仅仅要求变更合同的条款，那么，可撤销合同并不导致无效；而无效合同则是当然无效的，对无效合同也不得要求当事人实际履行。四是在当事人选择权限方面，可撤销合同之撤销权人不仅可以请求予以撤销，也可以只是要求变更合同的部分内容以达到当事人之间的权利义务趋于公平合理之目的；而无效合同则是当然无效的、当事人不得在变更与要求确认无效之间随意作出选择。 王晓蕾著：合同无效制度有关问题之思考，山东大学2008年硕士论文。 二、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合同无效我国合同法第52条第3项明确规定，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合同无效。民法通则第58条第7项亦明确规定，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民事行为无效。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行为又称为隐匿行为。 找法网： ， 2010年8月9日访问。该行为可分为以下三个方面分加以分析：（1）行为人实施的行为有着合法的外在形式；（2）当事人隐匿的是一种非法行为，在这里，非法行为是手段行为，给非法目的包上合法的外衣。而最终，目的的非法性决定了其应受法律的否定性评价，定其无效，并且不以目的达到作为判定其无效的标准；（3）被掩盖目的违反相应的强行法规定。 颜智勇著：无效合同的认定，西南政法大学2006年硕士论文。简单说来，说该类行为在外表看来是合法的。这里的外表，主要就是指行为人采取了一种合法的形式，意图将自己的行为合法化，包裹上合法的外衣，而在目的层面是违法的。也就是说，行为人的外表行为只是达到非法目的的手段而不是其真实意志，行为人只是希望通过这种形式和行为进行掩盖和达到非法目的。这类合同之所以归入无效合同，就是因为被掩盖的目的是非法的，将对国家、集体或第三人合法利益产生损害。认定其目的的非法需要我们拨开其合法化的外衣，探究行为人背后之非法目的。 本案中，原告同被告叶某签订之信托契约为无效合同，属于“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情形。首先，原告同被告叶某签订的信托契约从形式上来说，符合合同基本要素。再来分析双方签订信托契约的目的，信托契约明确规定了“为参与宏铭公司发行股票上市，作为发起人，以作为出资设立投资公司之资本”作为信托之目的。在双方实际履行信托合同的过程中，叶某确实把信托款项投资于被告投资公司，并以叶某自己的名义持有投资公司股权。可见，作为台湾居民的原告委托被告叶某把信托款投资设立投资公司，其目的是持有投资公司部分股权，再通过投资公司投资于宏铭公司之股权，待宏铭公司上市成功后，即可获取股权溢价收益。如果说原告与被告叶某的信托契约目的非法，那么又违背了何种法律？这里的法律不仅包括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及其常务委员会制定的法律，还包括国务院制定的行政法规。 郭明瑞著：合同法学，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75页。但是，根据2001年修订的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及中外合资经营企业法实施条例之规定，外商(包括台湾、香港、澳门)在中国境内设立合资企业，须经中国政府对外经济贸易部门批准；商务部2003年发布了商务部关于外商投资举办投资性公司的规定取代了原对外经济贸易合作部对于外商举办投资性公司的相关规定， 对外经济贸易合作部1995年发布的关于外商举办投资性公司的暂行规定规定，本规定中投资公司系指外国投资者在中国以独资或与中国投资者合资的形式设立的从事直接投资的公司，公司形式为有限责任公司。对外经济贸易合作部1996年发布的关于外商投资举办投资性公司的暂行规定有关问题的解释第1条规定，拟设立投资性公司的外国投资者应为一家外国的公司、企业或经济组织，若外国投资者为两个以上的，其中应至少有一名占大股权的外国投资者符合规定第2条第1款的规定。其中第2、6、25条规定，本规定中投资性公司指外国投资者在中国以独资或与中国投资者合资的形式设立的形式设立的从事直接投资的公司；申请设立投资性公司的外国投资者应为一家外国的公司、企业或经济组织；申请设立投资性公司，投资者应将有关文件经拟设立投资性公司所在地的省、自治区、直辖市、计划单列市商务主管部门审核同意后，报商务部审核批准；台湾、香港和澳门地区的投资者在国内举办投资性公司的，准用本规定。由此可见，我国是不允许外国个人投资者投资设立外资投资性公司的，本案原告之身份在受限范围之内，对于外资(包括港、澳、台地区)在国内设立投资公司需要经过行政审批。也就是说，原告如若在国内设立外资投资性公司是不被法律允许的，其设立信托的该行为，学理上称之为脱法信托，即以间接违反或以迂回方式逃避禁止规定者， 王志诚、赖源河著：现代信托法论，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67页。脱法信托是为法律所禁止的。原告与被告签订信托契约的真实目的违反了法律、法规的强制性规定，因此被法院判定为无效。三、合同无效的法律后果 法律后果是以义务为前提的，当然这里的义务分为法定义务和约定义务。本案中合同无效后果，是当事人违反法定义务引起的。严格说来，以合法形式掩盖非法目的的合同也称为脱法合同，它并非直接违反禁止性规定，而是间接违反禁止性的规定。对于该类合同无效之后果，学者间存在分歧。有的学者认为，由于合同的违法性和当事人的故意，是决定当事人丧失返还请求权的两个缺一不可的必备要件。 王家福著：中国民法学，法律出版社1991年版，第335-337页。所以，在违法合同或脱法合同中，无论是双方当事人都有过错的，还是一方当事人有过错的，对有过错的当事人给付的财产，都不应适用返还财产的方式，更不存在赔偿损失的问题。相反，还应当收缴，收归国有。在确有必要时还要采取行政的、刑事的等法律制裁措施，以体现法律对违法行为的制裁。 杨莹莹著：合同无效的法律后果研究，黑龙江大学2006年硕士论文。还有的学者则认为，一般情况下，合同无效导致的后果为返还财产、赔偿损失、及收归国有或返还集体、第三人。 郭明瑞著：合同法学，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91页。其中，返还财产主要分为单方或双方返还，这取决于是单方取得财产还是双方都取得对方交付财产。而赔偿损失情况主要发生在有过错一方给对方当事人造成损失的情况，有过错方将于合同确认无效之后承担损害赔偿之责任，其具体构成要素为：（1）损失的存在；（2）赔偿义务人有过错；（3）接受赔偿损失一方无故意违反而导致合同无效之情况，即无过错；（4）损失同过错之间存在因果关系。 同上，第92页。最后，收归国有或者返还集体、第三人，这一“极端状况”只是针对当事人恶意串通损害国家、集体、第三人利益之无效合同且因此而取得财产的。我国合同法采纳的是后一种观点，该法第58条、第59条规定，合同无效或者被撤销后，因该合同取得的财产，应当予以返还；不能返还或者没有必要返还的，应当折价补偿。有过错的一方应当赔偿对方因此所受到的损失，双方都有过错的，应当各自承担相应的责任。当事人恶意串通，损害国家、集体或者第三人利益的，因此取得的财产收归国家所有或者返还集体、第三人。本案中，原告单方给付给被告叶某l994400元，在合同无效后，适用单方返还，即被告叶某应将收取原告的钱款返还原告。而对于损害赔偿，我们认为在本案中不存在损失一说。具体说来，对原告而言，其目的是为了通过信托之合法形式而达到投资投资性公司并获取相关溢价收益的目的，而合同被判定无效后，原告并没有获得其预想中的溢价收益，即使获得该收益也将被认定为非法收入得不到法律保护，故对原告而言其不存在损失；对于被告叶某来说，其作为受托人，收取了原告支付的钱款后以该钱款投资设立投资公司，并成为其股东，这其中使用的钱款为原告支付，合同被判定无效后，被告叶某返还的亦不是自己的资金，因此也不存在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