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论魏晋诗人对汉乐府诗歌艺术的继承

1、略论魏晋诗人对汉乐府诗歌艺术的继承历经了魏晋隋唐， 汉乐府诗歌脱离了最初孕育它的时代依然 魅力不减， 与辞赋共同被视作汉代最具代表性的文学类型。 汉乐 府在后世这样光明的景象与魏晋时期文人创作乐府是分不开的。 虽然乐府的发展出现了文人化的倾向， 但是乐府诗歌艺术本身的 特点还是得到了继承和保留。 关于魏晋时期文人对汉乐府诗歌艺 术的继承， 本文将从创作传统、 叙事艺术以及乐府古题这三个方 面展开论述。一、对“感于哀乐，缘事而发”创作传统的继承 傅玄举清远疏 中说，“近者魏武好法术， 而天下贵刑名， 魏文幕通达，而天下贱守节。其后纲维不摄，而虚无放诞之论， 盈于朝野”。 1 在曹操、曹丕父子的影

2、响下，传统的礼教遭到 破坏， 士人的观念也发生改变。 统治者不再重视汉代采集民间诗 歌来观民情的传统这一行为的政治意义。 此外， 动荡的社会现实 为诗人创作提供了丰富的题材。 在这一时期， 文人大量创作乐府。 “魏世拟作，大抵借古题而叙时事，因旧曲以申今情，题名之袭 用，无异傀儡。” 2 尽管诗人的创作不局限于乐府旧题，但是 根据现实的触发和感想来进行创作这一“感于哀乐， 缘事而发” 的创作传统还是被继承了下来。 文人恰好借汉乐府这一诗歌形式 来抒写时事今情。沈德潜说，“借古乐府写时事，始于曹公” 3 曹操特别擅长创作乐府诗，今存的二十多首诗全是乐府。 他继承了乐府现实 主义创作传统，将自己的

3、所见所感入诗。如薙露原本是挽歌， 曹操却用来批评汉末皇帝任用不良导致贼臣祸国的事件。蒿里行则写了袁绍等群雄讨伐董卓的历史， 同时也加入了诗人自己 的观察和感受。他看到了豪杰之间的利益纷争以及战争给百姓和 战士带来的灾难。那些描写战后场面的诗句读来让人触目惊心。苦寒行则是表现了军旅生活的艰辛。北上太行山，行军途中 面临着恶劣的气候、崎岖的山路、野兽的威胁等等困难，这些都 不免引起曹操的兴叹感喟。同时，他又从多个角度去观察和感受， 既关照历史事件，也关注士兵的命运，还有的着重从自身的感受 出发表现行军作战生活。曹操的诗在题材上丰富了乐府诗歌的表 现领域，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曹操此风一开，文人大多开

4、始这 样写作乐府诗歌。曹植在延续了其父道路的基础上又有所发展，呈现出一副与其父截然不同的面貌。早期创作上，作为贵公子的他多写宴饮游 乐之事和自己在政治上的抱负。名都篇正面铺叙贵公子的豪游生活，先以美丽女子陪衬，接写猎禽、欢宴，略写斗鸡、击戏, 展现了名都的盛景。后期创作中，诗人的表现内容走向了一条抒 发一己之情，借所写之物来寄托和咏怀的道路。 这一转变与他在 政治上被怀疑、迫害，怀才不遇的遭遇有关。野田黄雀行借助黄雀的命运和放雀少年的行为， 表达诗人对于朋友遇难自己却 无力营救的痛苦心情。浮萍篇以随水飘零的浮萍起兴，借弃 妇来侧面倾诉兄弟相残、 自己一片忠心却被怀疑的郁闷之情以及 希望哥哥能够

5、回心转意重拾兄弟情义的愿望。 钱志熙在 论魏晋 南北朝乐府体五言的文体演变中说，“曹植五言乐府，文人化 程度更高，并且融合诗骚，丰辞伟像，显出词源深广的 特点，但是与其五言诗感物言志不同，其乐府整体上看，仍是取 材于客观，以客观寓主观。在文体方面，基本上是采用叙述体， 受俗乐说唱体的影响仍然很明显。” 4 由此可见曹植虽然对乐 府诗歌形式方面做了较多改变， 但是在创作观念上仍然是自觉地 对乐府诗和其他诗歌进行区分的。 曹植诗歌的表现内容已经向内 心世界深入了， 但是这种内心世界的展现诗人仍然是依靠着客观 题材。也即是诗人主观上仍自觉遵守着乐府诗取材客观的传统， 这一客观就是“缘事而发”中的“事

6、”。曹魏时期的文人在这一观念的影响下创作了大量作品。 比如 曹丕的 陌上桑 、饮马长城窟行 、董逃行 ，曹睿的善 哉行、桡歌行、王粲的七哀诗、从军行、陈琳的 饮马长城窟行、阮瑀的驾出北郭门行等等。二、对重叙事传统的继承 汉乐府诗虽然既有抒情诗又有叙事诗， 但是它关注现实的精 神品质和“感于哀乐， 缘事而发”的创作传统使其内容多以展现 汉代广大劳动人民的生活为主，因而叙事诗有着更高的艺术价 值。曹魏时期文人的创作中就可见对叙事传统的继承。 曹操创作 的蒿里行、薤露真实地讲述了汉末的历史事实。王粲的 七哀诗写天下大乱，百姓深受离乱之苦。阮瑀的驾出北郭 门行从孤儿自己的叙述口吻讲述了生母逝后后母对自

7、己的虐 待。陈琳的饮马长城窟行则用对话的形式讲述了修筑长城给 百姓带来的苦难。 曹魏时期的叙事乐府已经有所呈现， 基本上仍 然是在汉乐府取材现实的基础上结合了时代内容进行创作。 晋 代的故事乐府专事于对故事的叙述， 是对乐府诗叙事传统的进一 步继承。这一时期萧涤非先生说，“晋故事乐府之大作家，厥为 傅玄。” 5 傅玄创作了惟汉行、秋胡行、秦女休行 等故事乐府。 此外陆机创作了 婕妤怨 石崇创作了 王明君辞 也属于重叙事的故事乐府。秋胡行中秋胡戏妻的故事在列女传和西京杂记 中均有记载。 大致是说秋胡娶妻后不久做官离家， 三年后拿着黄 金归家想要孝敬父母。 道途中遇到一位采桑女子， 秋胡对她心生

8、好感就拿黄金来调戏她。 后来归家， 才知道被调戏的恰恰是自己 的妻子。妻子惭愧之下跳河而死。之前曹操、曹丕和嵇康所作的 均超出了“哀而赋之”的范围， 只有傅玄是在言秋胡。 秋 胡子，娶妇三日，会行仕宦。既享显爵，保兹德音。以禄颐亲， 检此黄金。睹一好妇，采桑路傍。遂下黄金，诱以逢卿。玉磨逾 洁，兰动弥馨。源流洁清，水无浊波。奈何秋胡，中道怀邪。美 此洁妇，高行巍峨。哀哉可愁，自投长河。全篇讲述了秋胡戏妻的故事， 从秋胡娶妻到做官离家， 到显 达归家、途中戏妻再到最后的妻惭跳河， 基本上保留了 列女传 中记载的故事的完整性。 各个情节之间的安排结构紧凑， 环环推 进，最终导致了秋胡之妻跳河的悲剧

9、。 全诗以故事的推进和开展 为主要线索，同时又渗透着诗人自己的道德观念。秦女休行也是化用了史书中主要的情节。将庞氏女子复 仇的缘由、 经过以及事后自首情节上的发展都在诗中呈现。 庞氏 女的壮烈之举通过观者的反应来加以侧面衬托。 复仇以后， 烈女 “直造县门”自首的行动更是表现出女子刚烈敢作敢为的性格。 傅玄的故事乐府不但承袭着古题古意而来， 并且在语言上也显示 出一派古朴之气。不同于曹魏时期的据现实而作的情节性强的乐府诗， 晋代的 故事乐府不再是抓取某个片段某个单一的情节， 而是将故事的来 龙去脉集中展现， 因此对情节的安排和把握上更见功力。 此外故 事乐府中涉及到的人物形象也比较多， 但是诗

10、人依然能够突出刻 画主要人物，展现出人物性格的复杂性人物面貌的多样性。三、对乐府古题的继承“在中国古典文学传统中， 古乐府诗可能是最具有规律性、 最显而易见的一种传统。大量乐府解题和分类的典籍， 以及无 数诗人有关乐府的评论， 都为这一传统保留或增加了许多近乎 明文规定的要求， 使这一传统更加具有约束力。而在这一传统 中， 乐府古题无疑是最为核心的因素， 有关乐府诗写作的许多 规矩， 都是圈绕着古题而制定的。 ”6 乐府的古题常起源于某 一历史典故或传说， 并且通常与某一乐曲相匹配。 不同于其他的 诗题，它对诗歌本身有着既定的限制。 同时在后世文人的不断演 绎中，其内涵虽有固定性但是又不断地被

11、丰富。乐府诗发展到晋代， 在内容上又回归到了乐府古题本身， 很 少再关涉现实。“而晋之作者，则多在古题中讨生活，借古题即 咏古事，所借为何题，则所咏亦为何事”。 7 晋代的这一转向 与当时的社会风气有关。晋代国家统一、社会安定，文人精神空 虚、生活闲适便把空闲时间和兴趣放到对乐府的模拟上。以傅玄和陆机对 陌上桑 的模拟来看晋人对古题模拟的特 点。傅玄模拟陌上桑所作的艳歌行基本上是遵循汉乐府 的原意， 保留了其基本的情节。 拟作直言罗敷的美丽舍掉了原作 中较有艺术价值的农人对罗敷美貌的侧面描写， 降低了诗歌的艺 术感染力。同为模拟陌上桑，陆机的日出东南隅行甚至 抛去了使君调戏罗敷的情节。开头以“

12、扶桑生朝晖，照此高台 端”直扣乐府旧题，从外貌、体态、服饰等角度极力描摹淑貌惠 心的女子以及春游的盛景。 除了内容上接写女性的美丽便与古题 再无关系了。曹植曾有美女篇 同样是借助美女采桑这一古题之中的原 意，但是却另有立意：美女虽好却难求贤良之士相伴。曹植的拟 作与傅玄、陆机的明显不同，他的创作并非是依附古题本身。古 题只是为他提供了一个线索，帮助他来完成自己内心愿望的抒 发。而傅玄和陆机虽然也各有创作上的主张但是并没有在主题思 想上脱离古题本身的限定。 傅玄是儒家名教的守护者， 他舍弃了 古题中罗敷鲜明奔放的个性， 转而塑造了一位合乎传统礼教的罗 敷。陆机的拟作则只是顺承着古题中罗敷的美丽这

13、一线索， 完全 变成了一篇写美人的作品。 “虽然此种拟古乐府之本身， 诚无足 观，而此种拟古乐府之风气， 则亦使晋世诗人产生不少指事针时 之讽刺作品焉。盖模拟既多，合作斯出，于此亦组建汉乐府真精 神之终不可掩也。” 8 傅玄的苦相篇明月篇关注女子 的命运，张华的轻薄篇写轻薄子弟放逸浮华的生活背后却是 对生命短暂的哀伤，这些作品都是比较有价值的。乐府古题本身就有着一定的本事及其相应的本义。 对乐府古 题的开掘后来也出现了多种形式。有以上所提到的寻其本事本 义，有对某一题目下涉及的既定修辞手法的沿袭和保留等。 古题 的意义就这样不断被翻新不断被丰富， 又吸引着更多诗人对其进 行关注。四、结语魏晋时期文人成为乐府诗创作的主流， 这一变化为乐府诗的 发展带来新变。 但同时他们也都自觉把握着汉乐府诗歌艺术上的 特质，这与汉乐府诗歌这一艺术形式本身具有的独特性有着很大 的关系。通过分析， 可以看出不同历史时期对汉乐府的继承是各 有选择和侧重的， 不同作家在继承时也有着不同的创作倾向。 这 与时代背景和作家的主观意图有关。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