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霍芬笔下的清末泽州冶铸业

1、李希霍芬笔下的清末泽州冶铸业刘国亮140年前，一个德国地理和地质学家李希霍芬来到中国,进行地质和地理考察。当他来到位于中国中部太行山区的泽州，看到这里发达的生铁冶铸业时，这位科学家被震惊了。于是，他以德国人特有的严谨的态度，详细地描述和记录了发生在这块土地上曾经的辉煌。为我们留下了珍贵的历史资料。鸦片战争后，随着西方列强的不断入侵，一批又一批带着不同目的的各国传教士、商人、军官、专家、学者蜂拥来华考察，搜集中国各地的经济、军事情报，为本国的军事、经济、商业服务。李希霍芬就是这些人中最为引人注目，成就最高的一个。1861年，李希霍芬以地质学家身份随普鲁士使节团首次来华。1868 -1872年，在

2、得到美国银行和上海英国商会的经济支持下，在中国内地进行了将近4年的考察旅行，走遍了大半个中国。回国之后，他先后写出并发表了五卷本带有附图的著作中国亲身旅行的成果和以之为根据的研究。他首次提出“丝绸之路”的概念，最早向世界介绍了都江堰工程，首次提出了“震旦系”、“五台系”等地层术语。李希霍芬来到晋城的时间，大约在1870年的上半年。1869年末，李希霍芬从上海直达香港，经广州到湖南，沿湘江、洞庭湖入长江，到汉口转入河南洛阳，然后到晋城。对晋城冶铸业考察后，在他向上海总商会的报告中和他的著作中国一书中，为我们展现了一幅19世纪70年代泽州冶铸业发展的生动图景：冶铸规模“在欧洲的进口货尚未侵入以前，

3、足有几亿的人是从凤台县取得铁的供应的。”“大阳又是生产生铁的主要地点。”“南村地方各种铁工业的厂子，数以百计”。李希霍芬在考察泽州以后，对泽州的冶铸业发展水平进行了总体的评估，他在中国一书中写到：“在欧洲的进口货尚未侵入以前，足有几亿的人是从凤台县取得铁的供应的。而在凤台县境内，大阳又是生产铁的主要地点。” 据李希霍芬的估算，晋城高平每天铁的产量约200吨，年产量72000吨；阳城县每天的产量约在50吨，年产量18000吨。李希霍芬重点考察了大阳和南村的冶炼铸造业。在大阳，他没有找到在他的印象中冶炼业应有的大高炉。他发现这里的生铁是用成排成列的坩埚生产出来的。他写到：“大阳镇是一个小的，但人烟

4、稠密的城市，当地主要营生是铁工业。我是聚精会神地去视察了熔冶厂。这是因为欧洲的进口货尚未侵入以前，足有几亿的人是从凤台县取得铁的供应的。由于前面提到的缘故，这里的铁在贸易中以潞铁的名色著称。潞安府在史籍当中，并且一部分直到今天还在人民的传说中保有一种声誉。现在由于最主要的铁区和煤区在行政上的改隶，这种声誉只还在有限的范围内与潞安有关。因为凤台县就生产铁来说，在原来潞安府所属各县中是名列前茅的，而在凤台县境内，大阳又是生产生铁的主要地点。因此我期待着一些伟大的场面，至少是一列高炉。可是给人印象最深的是那些庞大的，废弃不用的，破碎了的坩埚堆。至于高炉，却一无所见。”在南村，他看到了数以百计的各色铁

5、工厂。“南村地方各种铁工业的厂子，数以百计，如铸造厂，化铁炉，打钉厂，拉丝厂等等。我只能草草地看了其中的少数几个。因为，为了取得人们的信任，以便能对他们的厂子在足够的程度上做一番详尽的视察，是需要停留几天之久的。”李希霍芬还对整个泽州冶铸业的生产布局有一个概括的描述：“据我所得到的报导，在山西的这一部分，大阳和高平县是炼制生铁的唯一地点。高平县的生铁是送往潞安府，大阳所制出的则发到我们已经知道的那个南村。”“凤台县境以外，无烟煤和铁矿在泽州府属分布颇广。陵川县和阳城县都有很多。只是前一地区距清化过远，不能参加竞争。阳城倒是有炼铁的，但产量有限。”冶铸场景“将矿石用手敲碎，用一个筛子把较大的块剔

6、去，小块同碎的无烟煤和小块含铁多的矿滓混合在一起，然后倾入坩埚里面。”李希霍芬以一个科学家的眼光，仔细地观察了大阳的生铁生产过程，对生产的场地、程序，使用的材料、工具等等，都进行了详细的记录。他写到：“熔炼是在为数极少的小工厂内进行。一片铲平了的、略有坡度的广场，八英尺长，五英尺宽，坚筑有如打禾场。两个长边垒起土泥墙。倾斜下去的一边为前边，是开敞的，第四个边则被一间小屋的泥壁封堵起来。在那间小屋里，是那个由二至四人操纵的风箱，燃烧场的上面布上拳头大小的无烟煤块。再上面放上大约150个十五英寸高，上面直径六英寸、用耐火土制的坩埚。这些坩埚里面都充填上一种混合物，这种混合物作如下的安排。将矿石用手

7、敲碎，用一个筛子把较大的块剔去，小块同碎的无烟煤和小块含铁多的矿滓混合在一起，然后倾入坩埚里面。坩埚与坩埚之间的空间仔细地填充上无烟煤块，最后在坩埚层上面撒上一层无烟煤块。在这上面随后又放上第二层被充填的坩埚，计150个。这一层也是用煤掩盖上。上面放置上旧的，不能用的坩埚，并且在前面同样垒上一道由横列的旧的坩埚构成的墙壁。然后燃起火来，并煽进风去。等到热度够高的时候，就停止吹风，因为自动地钻进去的空气是足够维持火焰的。”李希霍芬注意到，用于铸造的铁和用于锻造的铁，其生产方法是有区别的：“以下的手续则是依所要炼出的铁是为了用于铸器还是煅铁而定。如果目的是前者，就把坩埚从火中取出，并把里面的流质倾

8、倒在一块平地上。这里就成为一种薄片形的白而脆的铁。如果想要煅铁，那就让这一堆在四天之内慢冷却，然后击碎坩埚，在坩埚的底上就是半球状的铁块。” 李希霍芬在他的中国一书中，还详细地描绘了与大阳大体相同，但又稍有不同的炼铁场景：“中国在这里能够不需用什么材料就建立起来一个完备的熔冶厂。他们找到一个黄土形成的平整的两道或三道梯坝的地方。除了这平坦的地皮之外，他们只还需要在立土壁上挖几个窑洞而这是可以轻而易举的自己来挖的。这样，整个的厂子就算是建筑成功。一注一百马克的资本就足以开动起来熔冶业务。虽说这个数额很小，但通常还是许多人合资来经营，并且是亲自担任劳动的主要部分。首先是买下一批制作坩埚的粘土，煤和

9、铁矿石。熔炼的方法基本上是同我在前面描过的一样。” “此外只还需要几个黄土窑洞。在一个窑洞里面制作坩埚，在另一个里面把坩埚晾干，在另一个里面加以燃烧，还有一个充作一打或两打工人的住宿和进餐之所。”对南村铁锅铸造过程，李氏作了如下的描述：“为了生铁铸器，手续一如炼制生铁。把板形的生铁块打碎，搀合上无烟煤和新矿滓，装进坩埚里。坩埚安排150个为一层，计上下两层。等一切都烧红了，就用铁钳夹了坩埚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在模子里面。主要是制造直径二至四英尺，深六至十二英寸的大铁锅。这种锅在中国是家家户户不能缺少的，并且由于铁非常之薄而耐久，极获欧洲行家们的赞许。它们一如所有的铁货，是卖二十文一斤。每件的价格是

10、由红色的厂印来表示，每一厂印代表六十文，小数另有特别的记号。”冶铸技术“山西铁之出名的优越，一部分要归因于从长期的经验中获得来的这种混合比例的知识。”李希霍芬认为，泽州的铁之所以名气大，主要是掌握了相当于专利性质的核心技术，这就是不同原料的配方比例。比如，在考察南村铸造业时，他写到：“此外更制造大量其他家庭里和农业上所需的物品。各视对于铁的品质的要求，在制造这种种物品时，使用不同的混合比例和工作方法。这都是各个工厂的世代相传的秘密，各厂的印章是人所共知的，因此，各厂都有专利性质的制造对象。山西铁之出名的优越，一部分要归因于从长期的经验中获得来的这种混合比例的知识。”“此外还有大量的厂子从事于铁

11、的继续加工，特别是制造铁丝和铁钉，这种业务大半是规模极小，在村民的家中进行。 南村的铁工业应当是由来已久。因为河谷里到处都是很大的矿滓堆，大道穿行其间往往亘若干里。其中绝大部分是属于久已结束的厂子的。” 铁货质量“山西生产的铁，品质很高，若欧洲铁与土铁价格相等，中国人是愿意用山西熟铁而不用进口的欧洲铁的。”“这种锅在中国是家家户户不能缺少的，并且由于铁非常之薄而耐久，极获欧洲行家们的赞许。” 李希霍芬于1870年6月致上海总商会主席米琪的信中写到：“山西生产的铁，品质很高，若欧洲铁与土铁价格相等，中国人是愿意用山西熟铁而不用进口的欧洲铁的。山西不炼钢，所用的钢全部来自芜湖和汉口。在制造小件钢器

12、时，也加用一些山西铁。这种制造工作是由一个工人在他自己家内进行的。许多其他用品的制造也是如此，例如太原所制造的大量铁丝与针就是这样。我没有能够看到制造的方法，要看，我就得进入全家正在进行工作的私人住宅了。” 李希霍芬还为我们提供了另外的信息：“（南村生产的）这种锅在中国是家家户户不能缺少的，并且由于铁非常之薄而耐久，极获欧洲行家们的赞许。”他告诉我们泽州当时所产的大铁锅在欧洲是很受欢迎的。 铁器贸易“成千成万的人和牲畜年复一年地在这条路上走动着，把凤台这个重要煤铁区的产品运送到清化”“我估计一整天里所遇到的运输量不下150吨。”李希霍芬不仅研究了泽州铁业的生产情况，对这里铁器的贸易，也顺带进行

13、了考察。他在1870年6月的书信中写到：“如果人们在路上遇到络绎不绝，成群结队的骡车，满载着种类繁多的铁器，就会预料到这里金属制造的规模是相当大的，而令人惊异的是，到了这个地方泽州以后，竟发现好几百家小铁铺，它们之间有着分工，每一家制造某一类铁器，可能是因此而享有盛名。”在中国一书中，李氏进一步作了量化的回忆。他写到：“有一次我在二十分钟之内数过迎面遇到的有102个驮了东西的骡子和108个挑夫。这里的一头骡子(平均)要驮二百斤，一个挑夫要挑七十五斤，因此合算起来就是十七又四分之一公吨的分量。我估计一整天里所遇到的运输量不下150吨。主要是各式各样的铁货，如铁丝、铁钉、平锅、蒸锅、犁头、种种杂件

14、、铁箍等等，以及无烟煤。成千成万的人和牲畜年复一年地在这条路上走动着，把凤台这个重要煤铁区的产品运送到清化镇。”对于铁产品的价格，李希霍芬在他的著作和书信中多次提及。比如，在写到大阳铁的生产时，就有“以上两种这样炼出来的生铁的价格是十多个铜钱一斤”。在写到南村铁业生产时，他写到：“锻铁在南村是制成条状，同铸品一样，也是按二十文一斤出售。”他还写到南村铁锅的价格，“它们一如所有的铁货，是卖二十文一斤。”大阳钢针“在大阳地方的无数人家里也是经营各种小的铁工业部门，特别是铁丝和针。”“大阳的针供应这个大国的每一个家庭，并且运销中亚一带。” 李希霍芬对大阳钢针这个小小的手工业产品也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在大阳地方的无数人家里也是经营各种小的铁工业部门，特别是铁丝和针。后者是柔软易屈，不经琢磨。”李氏到泽州时，大阳钢针已经受到欧洲针的极大冲击。“在早先时节，几乎全国所需用的缝针是由这里来供应。但几年以前，中国人认识到了欧洲的产品，这种光滑而又坚硬的洋针自然是很快地夺得了市场。”但当时大阳钢针的产量还很大，并在顽强抗争。“当我来在此间的时节，世代相传从事此一工业部门的一些家庭正在趋向于没落。尽管人们极度地辛勤，还是不能够使价格降低到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