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轮通胀若干问题的思考

1、关于本轮通胀若干问题的思考起始于2006年11月份的本轮通胀，于2008年12月份以1.2%的低涨幅而宣告结束。在历时两年多的通胀期内，社会各界对其定性及相关问题莫衷一是，评论、表述既多且乱。笔者长期以来从事通胀的统计及研究工作，在本轮通胀结束之际，对本轮通胀中的若干重要问题提出一些看法，供各界参考。一、本轮通胀的成因到底是什么本轮通胀起始于2006年11月份，是月由于中储粮提高了粮食收购价格，致使当月粮食环比价格上涨0.9%、同比上涨4.7%，成为影响CPI上涨的主要动因。当月CPI环比上涨0.3%，同比上涨1.9%，同比涨幅接近于西方大多数国家的控制线2%的水平，从而拉开了本轮通胀的大幕。

2、面对2006年11月开始的通胀，一些人士一开始的表述就有失偏颇，认为本轮通胀是恢复性上涨、进而是结构性上涨以及输入型通胀。所谓恢复性上涨，是指前期有一价格总水平的相对高点，而当期价格总水平处于一个相对低点并开始上涨。这种说法实际是在玩弄文字游戏，因为它没有说明前期价格总水平的相对高点是否是均衡市场条件下的高点，更没有说明当期价格的上涨幅度、强度与预期时限，就如同在没有“海拔”参照下比较黄山与泰山的高度一样。CPI连续上涨几个月后，一些人士终于认识到，不能用恢复性上涨解释CPI连续攀升上涨的态势了。于是，结构性上涨的表述出现了。结构性上涨表述有两点错误之处：（1）在当期大部分产品供过于求的情况下

3、，怎么会出现所有或绝大部分产品价格齐头并进的上涨情况呢？一般来说，价格总水平上涨一定是结构性的，不可能是非结构性的。（2）结构性上涨回避了价格上涨的性质，也就是说连续一段时间一定涨幅的价格内涵是什么呢？是不是发生通胀了？怎能一句“结构性上涨”了之。显然，结构性上涨也回避了当时CPI上涨的矛盾，最终于2008年出现了输入型通胀的说法。经典的通胀理论告诉我们：通胀大致分为三种类型，即需求拉动型、成本推动型以及混合型。本轮通胀有输入型因素，但从本轮通胀的起因及结构分析看，输入因素对当时CPI的上涨不具有绝对影响力（事实上猪肉价格是本轮通胀中价格涨势最猛烈的项目）。笔者认为，本轮通胀是成本推动型通胀。

4、由于本轮通胀的主要推手是食品类价格的大幅上涨，而食品价格的上涨与农业生产资料价格走势相关度极高，因此下面表中给出的数据，构成了本轮为成本型通胀表述的强有力支持。01年02年03年04年05年06年07年08年CPI涨幅0.70%-0.80%1.20%3.90%1.80%1.50%4.80%5.90%CPI中食品类涨幅0-0.60%3.40%9.90%2.90%2.30%12.30%14.30%农业生产资料涨幅-0.90%0.50%1.40%10.60%8.30%1.50%7.70%20.30%二、上游价格传导通道的阻断02年以来，PPI（工业品出厂价格）一直温和上涨，08年则大幅上涨了6.9%

5、，而07、08年CPI出现“中度”上涨情况。据此，一些人士认为CPI上涨的重要原因是PPI传导因素所致。其实，持此观点人士只阐述了通常经济态势下的价格传导模式，并没有搞清楚我国目前市场供求状况以及PP1和CPI的统计内涵，当然也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笔者以为，PPI对CPI有一定传导作用，但影响力不大。那么，为什么近年来PPI上涨力没有明显传导给CPI呢？对此，笔者给出两个解答。解一：CPI、PPI之间的“非对称性”，使得PPI的涨幅不可能百分之百地传导给CPI。CPI、PPI之间的“非对称性”体现在三点：1、CPI、PPI调查内容的“非对称性”。目前我国CPI调查260多个基本分类，在这些基本

6、分类中上游工业企业提供的工业品所占比重为40%左右；笔者推算，PPI中生活资料产品所占比重为20%左右。因此，这两大价格指数调查内容的相交部分在CPI中并不占主导地位。2、CPI、PPI上涨原因的“非对称性”。本轮CPI的上涨的主要原因是，食品类产品价格大幅上涨，最终诱发了通货膨胀。而PPI上涨的原因是国际市场上矿石、原油等初级产品价格不断攀升所致。3、消费品和生产资料产品市场供求关系的“非对称性”。目前，消费品市场总体呈现供大于求的局面，销售商主要竞争手段就是薄利多销，“降价、让利”成为商家经销活动中的常态。生产资料产品市场总体上也是供大于求，但我国正处于重工业化阶段，因此造成了上游行业生产

7、消费自身相对封闭循环的局面，从而大大降低了上游产品价格对下游产品转嫁的压力。解二：隐性传导的发生，降低了显性传导的发生几率。价格传导是指上游价格上涨（下降）导致的下游价格的上涨（下降），从价格传导形式看又可以区分为显性传导和隐性传导。所谓显性传导是指上游价格上涨（下降）导致的下游价格的上涨（下降），通过下游价格变化可以反映出来了。隐性传导是指上游价格上涨（下降）没有或部分地通过下游价格变化反映出来了。那么，价格隐性传导是如何发生的呢？这里举三个例子，供大家思考。例一：某机床厂，产品在国内基本处于垄断地位，面对窥视其产品市场份额的其他小厂，该厂不敢大幅度提价来转嫁原材料价格上涨带来的压力，而是以

8、产品小幅涨价和压缩利润空间形式来消化转嫁压力。例二：某输变电设备厂，由于其产品的原材料铝的价格大幅度上涨，该厂生产经营陷入困境。于是该厂通过停止提取研发费和折旧费、同时降低了产品设计寿命，来转嫁铝价格大幅度上涨带来的压力。例三：某小型电机厂，由于硅钢片及铜的价格大幅度上涨，企业生产经营陷入困境，为了生存，该企业只有通过银行贷款加上产品小幅度提价来维持生产经营活动。从上面两个解答中，我们获得了CPI、PPI价格走势具有相对独立以及PPI价格不可能完全显性传导给CPI的答案。经过多年研究，笔者得出了PPI向CPI传导的经验公式（以07年数据为例）为：07年PPI向CPI的传导因素为=2.8%（PP

9、I中生活资料涨幅）×0.5(传导率)×0.4（CPI中工业品所占比重）=0.6%，也就是说07年CPI上涨的4.8%中只有0.6个百分点是上游价格传导过来的。据此算法，08年CPI上涨的5.9%中也只有0.8个百分点是上游价格传导过来的。因此，目前阶段PPI上涨向CPI传导的通道被各种因素阻断了，从而导致了PPI、CPI走势相对对立的局面。三、货币政策工具作用的“钝化”货币政策工具又称货币政策手段，是中央银行为调控中介指标进而实现货币政策目标所采用的政策手段。国外央行大多采用三大政策工具，即法定存款准备率、再贴现政策和公开市场业务，用于调节货币总量。在我国，通常采用的货币政

10、策工具为存贷款利率、准备金率以及公开市场业务。众所周知，通货膨胀治理的重要手段之一就是货币政策工具。本轮通胀发生后，国家央行积极动用货币政策工具，仅以存款利率为例，从2006年8月19日至2008年12月23日期间就调整了11次。但笔者认为，在我国目前经济状况下，货币政策工具在通胀治理中的作用没有完全显现，或者说其作用“钝化”了。为了证明笔者的这个命题，让我们看下面的CPI走势与存款利率变动图。看一眼上图，我们可知：CPI涨势非但没有由于存贷款利率的提高而降低，利率反而由于CPI的陡降而急速下调。实际上，正如笔者上面所述，本轮通胀属于成本推动型通胀，而非需求拉动型通胀。通常，货币政策工具在治理

11、需求拉动性通胀时的作用是非常有效地，而在治理成本推动型通胀时，几乎功效尽失。西方国家动用货币政策工具调控通胀时，不仅看CPI走势而且也观察核心CPI的走势。核心消费价格指数（Core CPI）是近二十年来美国等西方国家统计部门公布的一种价格指数，是扣除食品和能源等项目后的消费价格指数。该指数反映了货币因素对通胀的影响力，为适时适度地运用货币政策调控通货膨胀率提供决策参考依据。我们观察一下2006年11月以来CPI与核心CPI的对比图。上图告诉我们这样的信息：2006年11月以来，CPI变动犹如“过山车”，而核心CPI变动不大，即货币或流动性因素对CPI的影响不大；以食品价格大幅上涨为主要动因的

12、本轮通胀，随着主要农副产品价格的回落而结束。这无疑揭示了本轮通胀中货币政策工具“钝化”的内在必然。四、重视资产价格对通胀的影响通俗地讲，资产是法人、自然人、国家拥有或者控制的能够挣钱的东西。这里，笔者所说的资产是狭义概念的资产，即自然人的资产，主要包括有价证券和房地产。资产价格是经济、金融体系中的一个重要变量，其价格的不断上升会形成“财富效应”，既是刺激消费者扩大消费的收入预期基础，也是刺激企业不断扩大再生产的市场信号；反之，资产价格的不断下跌会形成“负的财富效应”。如果对此视而不见，就是对市场力量和经济规律的无知。众所周知，本轮通胀正是伴随着资产价格大幅升值的时期，这说明资产价格的变动与CP

13、I走势密切相关。一些经济界人士对此进行了深入探讨，并得出了肯定性结论。下面，笔者给出一些具体实例，来佐证资产特别是房地产价格对CPI走势的影响。房地产价格的攀升，强化了“买涨不买跌”现象，房地产销售的火爆造成了装修材料价格的上涨。2008年，CPI中的建房及装修材料价格上涨了7.1%。房地产一级市场的火爆，导致了房地产三级市场房屋租赁价格的上扬。2008年，CPI中的私房房租上涨了4.4%。为抑制通胀及房价的快速上涨，国家不断调高房屋贷款利率。2008年，CPI中房屋贷款利率上涨3.8%。就股票市场而言，2006年以来的红火及至疯狂，无不为资金面强大支撑的结果，这有境外资金内流也有企业资金的入

14、场情况，但有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广大股民资金的入场，2007年出现的城乡居民存款搬家就说明了这个问题。2007年年末，全国金融机构城乡居民存款额达17.6万亿元，占当年25.7万亿元GDP的68.5%。这么大规模的存款，犹如一头猛兽，流动起来突击什么市场，就会“荡平”什么市场。所以，本轮通胀中，城乡居民存款流入股票市场成为拉动股市红火的动力之一，但同时也为商品零售市场的稳定做出了贡献。据调查，本轮通胀期内除了个别地区个别商品（食用油）有抢购现象外，没有出现居民抢购商品现象。这表明，资产价格的不断蹿升分流了部分城乡居民的购买力，减轻了拉动零售商品价格上涨的压力。因此，目前的经济环境已非昔比，资产价格

15、的走势与通胀走势密切相关。要治理通胀，不考虑资产价格的走势是不科学全面的。五、通胀与长期经济增长的关系价格稳定与经济增长是一个国家或地区宏观经济是否健康运行的两个重要标志。传统理论研究这两者关系时，认为如果经济的实际增长率过高，厂商对劳动力的需求就会增加，会导致失业率下降，工资水平随之上升，而这又会进一步加剧通胀。这种机制下，经济增长与通胀之间的联系是通过劳动力市场价格产生的。而如果从产品市场的角度看，在给定的经济初始产出水平下，当经济的实际增长率增高时，产品市场的需求会相应增加，但由于调整成本以及时滞等因素的存在，产品市场的供给水平无法及时等量增加，因此产品市场的供给和需求缺口加大，通胀率开

16、始上升。问题是，2000年以来我国出现了“高增长，低通胀”态势。据测算，2000年至2005年，GDP年均增长率为9.3%，而同期的CPI年均涨幅只有1.2%，表明这两个重要的宏观经济指标产生了较大的“漂移缺口”。据此一些人士认为，经济增长并不必然导致通货膨胀，只要政策得当，就可以既实现经济高增长又保持低通胀，而如果政策不当，即使在经济低速增长时也可能发生高通胀现象。实际上，一个国家经济增长速度的快慢，与其初始的收入水平、对外贸易的开放程度、国内市场自由化程度、社会稳定和产权保护程度、国民储蓄率、地理和资源结构等因素相关。而通货膨胀是指货币供应量超过商品流通实际需要量而引起货币贬值、物价普遍持

17、续上涨的经济现象。应该说，从长期观察，经济增长和通货膨胀呈正相关关系。但短期中，经济快速增长与通货膨胀并不存在着稳定相关关系。笔者测算了两组数据关系，1984年至2008年以及1996年至2008年之间GDP与CPI的经验关系系数，年均变动率系数分别2、4左右。换句话说，如果今年CPI涨幅保持1%2%之间，GDP增长速度就大致可以维持在8%左右。因此，长期中经济增长与通胀存在着密切关系，也就是说经济发展与通胀的发生存在着交换关系，宏观经济不可能在长期中维持“高增长，低通胀”态势。应该说，2007年以及2008年我国在国民经济较快发展的同时所发生的通胀，正是对宏观经济长期发展比例关系的修复。综合

18、各种因素看，今后一段较长时期内要获得GDP年均10%的增速，发生3%左右通胀率的几率是极大的。六、换一个思路进行宏观调控结合对本轮通胀重大问题的思考，笔者给出一些宏观调控的新思路。（一）始终把握农业的基础地位。1996年，我国经济告别了短缺状态，其间共发生了两轮通胀，一轮是03年至05年，一轮是06年至08年。这两轮通胀的核心动因都是农产品价格剧烈变动，导致食品价格上涨所致。因此，在一个有13亿人口、大部分消费品处于供过于求的大国，农业生产、农产品价格是导致通胀发生的最大潜在因素。因此，要抑制通胀的发生，就要始终把握农业的基础地位。（二）不要过分迷信货币政策工具。如上所述，在发生需求拉动型通胀时，动用货币政策工具会十分见效，但在治理成本推动型通胀、特别是在一些产品有效供给不足的情况下，过分迷信货币政策工具，不仅不会见效，反而可能出现经济发展、市场价格齐降的“双冷”局面。目前大多数经济界人士认为，09年通胀率会很低，GDP维持在8%左右，但眼下资金面是多么的宽裕，这进一步验证了流动性因素在目前经济状况下不是通胀或治理通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