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典藏契约文书》中的训诂问题

1、厦门典藏契约文书中的训诂问题厦门典藏契约文书是厦门市博物馆研究丛书中的一本， 2006 年 10 月新出的。其中收集了闽台两地，自康熙年间至建国初期 1000 多件、 鲜为人知的民间私人文书，正是这些残破陈旧的历史碎片，为地方史的研 究提供了丰富而又珍贵的历史资料。其历史学及地方史方面的贡献，这里 就不赘述了，我们主要是从训诂学的角度，就其中的清代契约文书，来谈 一下自己的发现、看法。这里主要谈四方面的问题：俗字、训释、校正和方言。一、俗字 因为是民间的私人文书，用字上当然会有一些俗字了，也可以说是假 借字。1、正 整数的“整”，契约中都用“正”，如：“再托中向陈宅洗出契尾银 四两三钱正” （

2、p3）; “折厦砣银一百九十两正” （p24）。2、乙 契约中很多都用“乙”来表示数字“一”，如：“今欲有凭，立典契 乙纸，付执为照。”（p5）“ 土名东林，受种乙石。”（p12）3、当不少地方阻挡的“挡”用“当”，如：“其银即日随契交讫，不 敢生端阻当。” （p7） “凭中交讫，其田则付银主起耕招佃，不敢阻挡。（ p7）二、训释一方面是清代的文书，一方面又在闽台方言区，所以有些词还是不容 易理解的，这里试举几例：1、仝“其银即日仝中收讫”（pl）广韵：“徒红切，同同。”唐卢 仝与马异结交诗：“昨日仝不仝，异自异，是谓大仝而小异。”2、二比“此系二比甘愿，各无抑勒反悔情由”（ p1）“此系二比

3、甘心，各无 反悔。 ”（ p5） 说文解字 ： “比，密也。 ”段注： “本义是相亲密也。 ”从字形上也可以看出其造字的意旨，两人一前一后，故以后引申为次也、 比较、齐等意义来。这里用的是其引申义“皆，都”，作副词用了。战国策•秦策 ： “闻战顿足徒裼，犯白刃，蹈煨炭，断死于前者比是 也。”“二比甘愿”，也即两个人都是甘心情愿的。3、抑勒“此系二比甘愿，各无抑勒反悔情由”（P1）说文：“勒，马头络 衔也，从革力声。”引申为“强迫”的意思。 玉篇：“抑，按也。”引 申为抑制，控制。两者同义复合，强迫，压制。宋范仲淹奏乞罢陕西近 里州军营田 ： “官吏不能体朝廷之意，将远年瘠薄无人请佃

4、逃田，抑勒 近邻人户分种，或令送纳租课。”4、贯“有水田一段，贯在新林，土名壁后” （ p5）；此外契约中还有“坐 落”、“坐贯”、“坐址”等说法。 说文：“贯，钱贝之最。”本义是 指把钱串起来，后引申为原籍，出生地， ？F在用的“籍贯”就是。这里和 这个意思接近，表示坐落在什么地方。5、戥“今欲有凭，立卖契字乙纸，日后取赎无戥头钱。” （p64） “戥”，是一种小型的称，用来称一些分量小的东西。6、栳“载租一楮” （p67）集韵•皓韵：“楮，栲楮，柳器。”7、丰满“约限八年丰满” （p4）; “议限十年终满” （p109）。现代汉语里的 “丰满”，指的是人的身材丰腴，而这里的“丰

5、满”，和后面的“终满” 是一样的，都指期限满，到期。8、届限“倘未届限，若上手要赎，中人礼各坐一半。 ” （ p 1 1 1 ） 玉篇 •尸部：“届，至也。”“届限”，即到期限。现在这个意思，在一些很 正式的词语里面还有保留，如“届时”等。9、恐口无凭 一般都说“空口无凭”，可是这里多用“恐口无凭”， 如“恐口无凭，仝立洗找契尾一纸，付执为照。” （p3）也有“口恐无凭”的说法。“害 怕只是嘴上说说，没有凭据。”这样讲也说得过去。三、校正1 、坐比向南“坐落土名下厅甲大厝溪，坐比向南” （p10）很明显，应该是“坐北向南”才对2、计置未敷“今思计值未敷，托中送就于敕婶边”（p13）

6、“今思价值未敷，托中再就贴卖起尽价银二十八大员。”（p7）“今思价值未敷，托中就齐弟边再增典起佛面银十八大员，即日凭中交讫。”（p17）从其它多处可见，“计值未敷”应该是“价值未敷”。另外，“价值未敷”从意思上也说得 通。3、桃难“后大造之日，听其收割入户，不得桃难” （p13）;“其米候大造之年，听从收割入户，不得刁难” （p3）； “限至十年终，备契内银取出原 契，不得刁难。”（p4）契约有一定的固定格式，其它地方都用“不得刁难”的字样，“桃难”本身也没有意思，应该是“刁难”。4、两，广“其楼三间每间约定价银五十两， 广两家之中一欲变卖别筑， ”（p14） “托中引就于宅上， 尽卖出清水番

7、钱银一十六两广， 其银即日仝中收讫， ” （p1） “即日收过契内银四十两广，完照。” （p10）“即日收过杜契内银十大员足，再照。”（p8）“即日收过契内银十二两广足，再批照。”（p10）从“广”、“足”、和“广足”来看，“广”和“足”应该是同 义的，有的地方标点位置不对。“其楼三间每间约定价银五十两，广两家 之中一欲变卖别筑”应该是“其楼三间每间约定价银五十两广，两家之中 一欲变卖别筑”，这样意思才通。5、应份“立典契人严登山，有承父阄分应份瓦厝二间”（p30）; “立卖契人吕嘉富，有承祖应分阄分园地大小共三？W（ pl）等。从意思上来说，祖 宗上留下来的，应该分得的，抓阄抓到的；以及多份

8、契约中见到的“应分 阄分”里看，有些地方出现的“应份”应是“应分”。6、遣“有承口斋祖遣下明买过林家店屋一座二进” （p67）“有承父遗下应份坏厝一间”（p59）祖上遗留下来的东西，“遣”应是“遗”。7、分折 “其上手契连在大契难以分折，后日寻出不得行用，批明再照。”（p53）“其上手缴连登带别项难以幵拆为照”（p10）; “其上手契系是 公业，不能分拆存在长房收藏。” （p68）意思都是难以分幵，拆幵，所 以“分折”应是“分拆”。8、年再“受种七升，年再米二升一合” （p75）; “受种一斗，年载民米二升”（p75） “受种子一石，载租八石。”（p5）这里说的是一年要承受交纳的地租，“年再”

9、应该是“年载”。9、已业“以外园地，俱系嘉富承祖已业，” “其园地三？w即银主前去掌管,永为己业，”（pl ）两个易混的字“己”和“已”，很明显，“已业”应该是“己业”。四、方言 闽台地区，由于其经济、政治和地理因素，很好地保留了古汉语的特 征，在这些契约中，也能很明显地看到一些方言的影子。下面举几个有代表性的：1、眠床“立典字人白武，有承父眠床一张” （p99）睡觉的床，这里叫“眠 床”。当然，睡觉就说“眠”了（还有说“困”） ，这些说法，直到现在 还保留着。2、秉笔“秉笔人基杭（花押）”（p95）手拿着、握着的动作，这里叫“秉”， 很古的一个词，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 秉烛夜话。3、争竞 “

10、尔母一闻此言，是以安慰，随将此瓦屋一座二进带右边小厝一连作 六份阄分，俾免日后争竞。”（p14 ）这里的“争竞”，就是计较的意思。远在北方的南阳，生活中也常说这个词，比如：“他就好争竞。”（他爱 斤斤计较。）“他好争竞个礼儿。”（他总是计较礼数，不容礼数不到。 ） 虽然相隔千山万水，却“心有灵犀”。4、后日、下日 关于“以后”，这里的说法很多，“后日”、“下日”、“日后”、“来日”等。如：“其上手契连在大契难以分折，后日寻出不得行用，批明再照。”（p53）“倘下日子孙不敢言及贴赎，”（p69）“此系两愿，各无抑勒，日后不得异言生端，”（p68）“倘来日有人寻出上手抵藉实为废纸，不得行用，声明再

11、照。”（ p97）五、遗留问题 由于自己学识浅薄，其中还有一些问题尚未解决，或者不懂其来龙去脉，或者对于不一致的地方，难以作出判断，列举如下：1、地租配星字、月字在典房屋契中，多会出现这样的字样地租配星字、月字，不知为何。如：“地租配星字六间， 月字二间， 承典以后银主完纳， 不得刁难。 ” （p44 立转典厝屋契）2、鸟林一乌林，鸟尾一乌尾“鸟”和“乌”，一点之差，都不止一次出现，不知哪个才是。如：“坐落鸟林面前铺坪山” （pl）；“坐落乌林铺前叶家祖墓口”（p1）；“土名贯在乌尾坑大仑” （p100）； “贯在土名乌尾坑大仑”（p106）。3、驼、砣、它、宅 “驼、砣、它、宅”，由于形、音

12、上的相似性，分别都有多处出现，难以定夺，但从和银两有关的，应是“秤砣”的“砣”才对，这里只是推 想。举例：“三面言议， 着下时价佛头银三百员， 折厦驼银二百二十八两。 ”（p16）“托原中再就与原典主贴尽起时价银二百五十大员，折厦砣一百玖拾两正。”（p24）“佛银一百四十大员，折库驼银一百两零八钱。”（p26） “着下时价佛面银五十四大员，折库砣重三十三两四钱八分正。”（p42）“三面言议，着下时价佛银六十七员五角，折库它重四十一两八钱五分正。”（p52） “每员库宅七钱二分正” （p96）。5、平、枰、秤 同理，不知是否为“秤重”的“秤”。举例：“出佛银十二大员，库 平八两六钱四分足有。”（p31） “找过银二十大员，共库枰一十二两八钱足。”（p47）“即日中收过契面龙银一百四十大员，秤重一百零二两二钱足，再照。”（ p73）6、台、胎不知是“立台字”还是“立胎字”， 但从契约的内容来看， 所立之人， 是要拿自己的东西作抵押来借银两，“胎”字可能会延伸出这个意思。举 例：“立台字人君推，如有不明，台主自当，不干银主之事。今 欲有凭，立台契乙纸，付收为照。”“立胎人父亲，今因缺银使用， 恐口无凭，立胎字一纸。”（p15）“亦无重张典挂以及胎借他人财物为碍不明等情” （p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