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共和时期群体性事件的起因及其启示

PAGEPAGE5论罗马共和时期群体性事件的直接动因与历史启示张献军（太原大学外语师范学院社科部，山西太原030012）摘要：古典历史资料显示，罗马共和时期规模不等的群体性事件频频发生。此类事件的发起者和参与者，主要是普通公民、自由民和奴隶等社会底层人物。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争取较为公平的社会资源分配，维护自身基本的人身和财产权利。在战争和饥荒年代的危急关头，在重要政治活动家暴亡后的混乱时期，在某些特定社会阶层在公共事务中拥有压倒性优势时，群体性事件也会发生。满足民众的合理要求，实行顺应时代要求的管理，是罗马人解决群体性事件的基本原则。关键词：罗马共和国；群体性事件；平民；贵族；元老院作者简介：张献军（1978—），男，历史学博士，太原大学外语师范学院社科部讲师，从事罗马史研究。罗马共和时期（公元前509—前30年），国家的发展壮大主要围绕对外战争和内部矛盾冲突两大主线。共和早期内部矛盾的冲突基本形式是群体性事件，主要在贵族与平民两大等级之间展开。当罗马成为地区性大国后，某些特定因素成为群体性事件的动因。本文主要探讨共和时期群体性事件中的代表性直接动因。罗马共和建立之初，社会整体处于分裂与对抗之中。贵族们垄断了国家所有大权，掌握了各种世俗公职和宗教大权，控制了从对外战争中夺取的公共土地的使用权。平民们则只有义务没有权利，不能担任公职，也分配不到多少公有土地。为了获得公有土地和高级公职，平民们主要采取不合作与和平脱离的手段。当时罗马没有常备军，平民们又是当兵打仗的主力。平民一旦不再服从贵族的指挥，自行组织起来脱离罗马，贵族们不仅没有什么办法镇压，而且自身存在都出现了严重危机。因为当时罗马四面皆敌，随时都可能被敌人攻灭。在这样的情况下，贵族们不得不做出了较大让步。平民们有了专门保护平民利益的平民保民官，此后执政官、大法官、市政官等官职也陆续向平民开放。同时，公有土地也较多地分给了平民。严重影响社会安定的债务问题，也获得较为圆满的解决。就整体而言，争取社会公共资源的公平分配，是平民们发动群体性事件的直接动因。维护自身合法权益不受侵害，是共和时期群体性事件发生的另一重要的积极动因。共和初年，罗马普通民众的人身和财产可以说毫无保障。直到公元前449年《十二铜表法》公布之后，他们才获得了一定的法律保障，但也经常受到各种势力的威胁。民众自身合法权益受到侵犯而引发的群体性事件，多数以较有利于民众的结果而告终。公元前451年，罗马人推选出一个十人委员会制订一部法律。但是这些人完成使命直呼不肯交卸职务，反而暴虐横行，其中阿皮乌斯·克劳狄乌斯尤为横暴。他看上了一个少女维尔吉尼娅，企图趁女孩的父亲路奇乌斯·维尔吉尼乌斯正在军队中服役，利用手中权力企图霸占这位少女。维尔吉尼乌斯闻讯赶来保护女儿，在多番抗争无效后毫不犹豫地在广场中亲手杀死了女儿。他在群众帮助下冲到军营里，召集战友们拿起武器占领了阿文丁山。之后战士们和支持他们的平民率领家人占领了圣山。十人委员会的权力随之崩溃，克劳狄乌斯在监狱中自杀。[1](2.37)公元前326年，罗马少年盖乌斯·普布利乌斯的父亲以儿子的人身为担保，向高利贷者路奇乌斯·帕皮利乌斯借贷。这个高利贷者产生邪念，企图霸占这个少年。他遭拒绝后便残酷地拷打少年。挨打后的少年带着满身伤痕，冲到街上向民众控诉这个高利贷者的暴行。民众顿时义愤填膺，在罗马广场上集合起来并一起冲进元老院，要求严厉惩处高利贷者。执政官被迫召开元老院会议，解决这一事件。在元老们进入会场时，群众向他们展示少年伤痕累累的脊背。元老院最终决定，凡是债务人都不能以人身作为借贷的抵押品。[2](8.28)罗马自由出身的妇女们社会地位较高，所以她们的身影也出现在群体性事件中。这些事件不能简单地视为妇女解放的标志，而只能视为妇女们为维护自身的社会权益和经济利益而做出的努力。例如，公元前195年，罗马妇女们走出家门，要求废除一条在布匿战争期间通过的法律。这条法律禁止妇女拥有半磅以上黄金，不得穿戴各种颜色的服饰，在除公共宗教节日之外的日子里不能在罗马城内乘坐两匹马拉的车辆。妇女们不顾公职长官的权威和丈夫们的反对，勇敢地冲破妇女们的传统观念，奔走在城市的街道和广场上。她们请求每个男人允许恢复她们以前的服饰和乘车马的权利，因为国家已经度过了艰难时刻，私人财富日渐增加。她们在得到来自意大利各地的妇女支持而人数越来越多后，勇敢地向执政官、大法官和其他公职长官陈情。之后绝大部分公职长官同意废除这条法律，只有两个保民官准备行使他们的否决权。妇女们立刻包围了他们，声称如果他们不撤回否决就不离开他们的家门。最终那条法律被废除，妇女们的正当要求获得满足。[2](34.1-8)与这次较为和平的事件相比，后三头同盟时期的另一次妇女为主体的群体性事件则有很大的风险。公元前43年底，屋大维、安东尼和雷必达三人组成后三头同盟，掌握了罗马的权力。他们为了攻打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等共和派，要求罗马最富有的1400个妇女按其财产比例缴纳特别战争税。这些妇女们首先去恳求屋大维的姐姐以及安东尼的母亲和妻子，但是她们被安东尼的妻子福尔维娅赶了出来。这些妇女们愤怒地冲到广场上，在大贵族出身的霍尔腾西娅的领导下向三巨头发表演说，公开表示不会缴纳金钱。三巨头命令扈从赶走她们，但是周围群众大声呼喊支持妇女们。于是三巨头不得不把要缴纳赋税的妇女人数减少到400人。[3](4.31-34)此外，共和后期的罗马人享有购买低价粮食的权利，因粮食价格暴涨或者供应量不足而引起的群体性事件，是罗马公民社会中特有的现象。公元前75年，罗马因为海盗横行和东方的米特里达梯战争，无法运入西西里和埃及的低价粮食。饥饿的罗马平民围攻贵族，引起了巨大的恐惧。执政官盖乌斯·科塔被迫穿上象征国家不幸的丧服，发表演说安抚民众。[4](409-413)公元前57年，罗马粮食价格暴涨，在群众活动家克洛狄乌斯的煽动下，大批民众涌入剧场和元老院议事厅施加压力。这些民众公开威胁说要杀死或者烧死元老们。元老院不得不任命格奈乌斯·庞培全权负责粮食供应，不久便解除了罗马的粮食危机。[5](39.9)在上述两种情况中，罗马人争取生存和发展而斗争，是社会发展的一种动力。但是到了共和后期，群体性事件的主力成为破产的无业游民和拥有强大力量的军团士兵。他们参与和发动的群体性事件，更多地是一种破坏因素。罗马共和时期，德高望重的政治活动家过世之后，罗马人会自动聚集起来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于是葬礼成为一个家族展示逝者的功绩和荣耀的时机，成为一种极为重要的公共活动。但是到了共和末期（公元前146—前30年），这种葬礼也变成了群体性事件的动因。当时罗马城内有近百万人居住，但城内没有警察，平时也不驻扎武装士兵。大量无业平民、奴隶和外邦人混迹在城市之中，投靠有势力的人物，鞍前马后地为他们效劳。而因而在一些有影响的政治人物暴毙之后，罗马城内往往发生大规模的群体性事件。众多古典作家，如西塞罗、普鲁塔克、苏埃托尼乌斯、狄奥·卡西乌斯等人，都或多或少记录了共和末年两次此种类型的群体性事件。一次是在罗马平民中有巨大影响力的保民官克洛狄乌斯被杀后的群体性事件。另外一次是罗马独裁官尤利乌斯·凯撒遇刺后的群体性事件。普布利乌斯·克洛狄乌斯·普尔克尔，出身罗马最著名的贵族氏族克劳狄乌斯氏族。公元前59年，他在尤利乌斯·凯撒和格奈乌斯·庞培支持下担任平民保民官。此后数年间，他在罗马倚仗为数众多的无业平民和奴隶，在元老院中肆意攻讦西塞罗和庞培这样的资深政治家，并在罗马城内制造了一系列的街头斗殴事件。公元前52年1月18日，他在阿皮乌斯大道上被对手提图斯·安尼乌斯·米洛的手下杀死。阿斯科尼乌斯记载了随后发生的骚乱。[6](32C-33C)克洛狄乌斯的尸体被抬回位于帕拉丁山上的家中后，一大批出身低下的平民和奴隶自发聚集到他家门前表示哀悼，而他的妻子福尔维娅悲痛地向这些人展示了他的伤口。次日即1月19日，保民官提图斯·普兰库斯等人煽动克洛狄乌斯的党羽，把他的尸体抬到讲坛上，再次向民众展示他的尸体和伤口。克洛狄乌斯的另一个重要手下塞克斯图斯·克洛埃利乌斯指挥暴民们捣毁了元老院议事厅，并在议事厅内火化了他的尸体。结果元老院议事厅和周围大量建筑都被一起烧掉。随后，这些暴民们攻打了米洛和马尔库斯·埃米利乌斯·雷必达的住宅。他们还在罗马大肆杀人抢劫，“凡是他们所遇着的人，无论是公民也好，异地人也好，都被杀害，特别是那些穿着好衣服和戴着金戒指的人。因为政府毫无秩序，这些恶徒（大部分是奴隶和武装了的人对付没有武装的人）肆意猖獗，他们以发生的骚动为借口，进行劫掠。他们无恶不作。他们佯装搜查米洛的朋友们而冲入住宅，寻找任何可以运走的财物。几天之内，米洛是他们放火、用石头打死人和各种暴行的借口”。[3](2.21-22)这次事件迫使罗马人选举格奈乌斯·庞培为公元前44年3月15日，独裁官尤利乌斯·凯撒在庞培剧场中被马尔库斯·布鲁图斯和盖乌斯·卡西乌斯等人刺死。在凯撒死后的当天，罗马城内便发生了小规模骚乱。一些元老遇害或受伤，许多普通民众被杀死，广场遭到劫掠。次日，凯撒的老兵们看见在凯撒死后第一个在公开演说中辱骂凯撒的大法官秦那，群起而向他丢石头，几乎将他打死。在3月17日，执政官安东尼公布了凯撒的遗嘱。在遗嘱中，参与刺杀凯撒的德奇姆斯·布鲁图斯被凯撒列为第二继承人，还与其他一些凶手一起被凯撒指定为第一继承人屋大维的保护人。而且凯撒还把自己在台伯河边的花园送给罗马人民，并赠给每个公民三百塞斯退斯。罗马城内的民众获得了这么多的实际利益，自然而然地开始痛恨那些行刺者们。之后，安东尼极为轻率地把凯撒的尸体抬进市场，袒露出被完全被血覆盖的身子，并向民众发表了一篇演说。凯撒尸体的惨状和安东尼的演说激使他们更加骚动。民众自发地在广场上堆起火葬堆火化了凯撒，然后手持火把冲向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等人的家宅，要火烧他们的住所。这些人在路上还杀害了诗人和保民官赫尔维乌斯·秦纳，因为他们错误地把他当成了在前一天猛烈抨击凯撒的大法官科尔涅利乌斯·秦纳。[7](凯撒传，85)这次骚乱持续了一个多月，最后罗马执政官多拉贝拉调动军队，杀死了一部分为首的闹事者，方才平息事态。除了这些“暴民”之外，共和末期的军队也是群体性事件的制造者。共和早期的罗马军团士兵都是有家有业的农民，具有高度的纪律性和组织性。他们纵使发动群体性事件，所造成的后果也不是特别严重，多是因为战利品分配之类事关切身利益的问题才闹事。如罗马将军波斯图米乌斯拒绝给士兵们分配他答应下的战利品，士兵们群起向他投掷石块，也只不过是把他赶出军营。[8](1.17)相比之下，共和末期的罗马士兵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他们自马略军事改革后就认识到将领们的权势来自军队，所以经常仗势制造事端。最典型的是屋大维（后来的奥古斯都）时代的两个事件。在公元前42年腓力皮战役之后，屋大维回到意大利负责给老兵们分配土地。士兵们的骄横跋扈达到了顶点，稍有不满便群起闹事。大约在公元前41年，有一次屋大维在剧场里观看表演，就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按照罗马法律规定，剧场中最前排的位置留给元老们，元老座位之后的14排留给骑士，其他等级的人没有资格坐这些座位。他看到一个普通士兵坐到了为骑士保留的一个座位，便命令侍从们把他拉出去。他的诋毁者们传说他后来拷打并杀害了这个人。士兵们愤怒地跑来包围他，要求交出他们的同伴来，因为他们以为他被杀掉了，屋大维差点丧命。幸亏那个失踪的士兵安然无恙地出现，屋大维才得以脱身。[7](奥古斯都传，14)阿庇安还记载了士兵们更为残暴的一次群体性事件。[3](5.16)屋大维召集士兵们到马尔斯广场集合，但是他本人迟到了。士兵们开始不耐烦了，于是有个百人队长诺尼阿斯训斥他们要尊重指挥官。士兵们转而辱骂他，用石头砸他，并在他逃跑途中杀害了他，把他的尸体抛在屋大维经过的道路上。屋大维鼓起勇气来到士兵中间，只谴责其中少数人所犯的罪行，还把土地和各种奖励分给这些士兵们。罗马共和末期乱世的士兵的强横就是达到如此严重的程度。而屋大维如果处置不当，后果肯定更为严重。纵观古罗马共和时期的历史，群体性事件既有促进国家发展和制度完善的积极作用，也有破坏社会稳定和威胁他人财产人身的破坏作用。诱发这些群体性事件的因素多种多样，直接动因则集中在权力和利益的分配上。优化社会公共资源的分配体系，构建完善的公民人身和财产保护机制，切实有效地控制势力集团，是避免和解决群体性事件的现实途径。参考文献：[1]西塞罗.论共和国[M].王焕生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Livy.RomanHistory[M].Cambridge,Mass.:HarvardUniversityPress,[3]阿庇安.内战史[M].谢德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1979.[4]Sallust.theWorksofSallust[M].Cambridge,Mass.:HarvardUniversity[5]DioCassius.RomanH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