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偏见是创意天敌

集体偏见是创意天敌摘编自《脑力发电》一书，作者郝广才，台湾皇冠出版社2006年7月11日出版1988年7月3日，一个蓝天无云、阳光明媚的星期天，伊朗民航655次航班，一架空中巴士A300型客机，正准备从阿巴斯起飞，前往杜拜。“机长，最后的乘客已经上机。”“真是的，你看，本来应该10点起飞，这下耽误了半个多小时。好好的星期天就碰上糊涂乘客。”机长看着表说：“好，通知塔台，我们准备起飞了。”○延时起飞的伊朗民航班机，被美军误当战斗机击落同一时间，在波斯湾南部海面，美国神盾级巡洋舰文森号正在和一艘伊朗炮艇远距离对峙。“报告舰长，雷达显示阿巴斯机场有一架飞机正在跑道滑行，侦测代码表示可能是F14战斗机。”“什么叫可能？代码2开头是战斗机，代码3开头是民航机，不要搞错。”舰长问。“代码同时出现2和3开头的数字……”雷达官盯着屏幕，说：“确定了，应该是F14，已经起飞。”“盯住它，F14可是会击沉我们的，我要专心把这该死的炮艇赶回伊朗的内海，不要追丢了。”“舰长，飞机搞不好会是民航机。”有一个军官出来提醒。舰长举起手表示他知道了，两眼认真的盯着屏幕上的炮艇。“报告，飞机的路线看来是朝这边飞过来。”“有没有查过航班？”“查过了，最近的航班是655阿巴斯到杜拜，应该在47分钟以前就起飞了。最近一小时内都没有航班。”“发出无线通讯，警告飞机不要接近。”通讯官接到命令，一连发出无线电通讯：“这里是美国海军文森号，我们在公海执行任务，你已经进入国际公海，请表明来意，否则将被视为非友好行为……。”“舰长，我们发了7次警告，都没有回应。”“飞机呢？”“更接近我们，还在加速中。”“用全面频道再警告。”655班机上，通讯员问机长说：“机长，美军的通讯警告要回答吗？”“不用，他们说的是公海，我们现在还在伊朗的领海。那说的不是我们，不要回答，免得搞混了就糟糕。”机长有把握的说：“把高度慢慢拉高……”几秒钟后，屏幕上的飞机消失了，文森号官兵一阵欢呼，舰长松了一口气。伊朗航空655航班，被美军击落。全机290人，全部遇难，无一生还。其中有60多名12岁以下的儿童。这个大悲剧是怎么发生的？调查结果表明，美军之所以误认这架A300空中巴士为F14，因为那天刚好在阿巴斯机场停了一架F14，造成侦测代码混淆。加上航班延误，文森号并不知道，而且文森号把飞机定成F14后，没有再行检测。所以，美军一开始只用军用频道警告，655班机根本听不到。等到美军改用民用频道时，其实美军为了追击伊朗炮艇，已经驶进伊朗的领海，并不是在公海。655可能因此误会，所以没有回应。但最大的疑点是：655明明是持续升高高度，为什么文森号会以为它在降低中？A300最大速度是每小时639公里，F14是时速2490公里，怎么会搞错？是最先进的雷达和电子设备出错吗？事后检查，文森号的设备没问题。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电子设备明明显示高度升高，文森号的人员却把它看成高度降低。故意的？不是。人就是这样，当你相信你会被攻击，任何迹象都会被解读成攻击。就是说：我们相信什么，我们就只会看到我们相信的，其它的讯息完全没有看到。655的悲剧，就是一连串偏见的连锁反应。○几只小海豚成了越战扩大的转折点这种事情，历史上不只第一次。美国前国防部部长麦克拉玛后来回忆，1964年7月30日，北越的鱼雷快艇向美军发射了9枚鱼雷，尼克松总统因此下定决心轰炸北越，这是越战扩大的转折点。结果，事后知道，根本没有鱼雷，可能只是几只海豚而已！麦克拉玛还慎重的经过9个小时查证，两艘美国军舰的舰长都信誓旦旦地说，真的被鱼雷攻击。这一个错误，造成日后多少悲剧。所以，麦克拉玛后来说：“我得到的一个教训，就是眼见也不能为凭。当你相信什么，什么就一定会发生。”列子《说符》篇有个邻家小孩偷斧头的故事：“人有亡斧者，意其邻之子，视其行步，窃斧也；颜色，窃斧也；言语，窃斧也；动作态度，无为而不窃斧也。俄至其谷而得其斧，他日复见其邻人之子，动作态度，无似窃斧者。”意思很简单，你怀疑邻家小孩偷斧头，怎么看怎么像偷了斧头。你不怀疑他，一样看就怎么也不像偷斧头的。怪吧？人脑就是这样，一旦有偏见，很难变。美国打伊拉克，借口是本拉登有毁灭性武器。现在，国也破了，人也抓了，毁灭性武器呢？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是本拉登这个像偷斧头的老贼儿，害了伊拉克？还是布什政府的偏见害了大家？偏见会让人盲目，盲目当然是创意的天敌。问题是，很多偏见未必来自个人的喜好或恐惧，而是来自集体的记忆或想像。○逃过病毒侵袭的黑猩猩，却被同伴围殴致死影响我最深刻的好朋友珍古德博士，告诉过我在她的坦尚尼亚冈贝黑猩猩保护区，发生的触目惊心的事件。有一次有游客进入冈贝保护区，不幸的是有人带进了小儿麻痹的病毒。这下黑猩猩死了一挂，其中有只黑猩猩的抵抗力较强，病了几天，居然复元。当它再次出现在黑猩猩群的面前时，它的同伴有没有像平常一样拥抱它？没有，因为它虽从小儿麻痹病毒中逃过来，但有后遗症。它后肢瘫痪，行动时用前面两只脚使力，拖着后面两只瘫痪无力的脚。其他的黑猩猩先是疑惧的躲开，然后有一只黑猩猩率先动手，上去打它。接着所有黑猩猩一拥而上，围殴它，看来要把它活活打死。珍古德是个观察者，不应该插手干预黑猩猩的行为。但她实在于心不忍，看不下去，便出来赶走黑猩猩们，救下那只满身是伤的“它”。但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它”隔天还是被黑猩猩打死了。珍古德告诉我，黑猩猩一向以领袖马首是瞻，但那天最先动手的黑猩猩并不是领袖，层级也不高，但当大家蜂拥而上，领袖也只有跟上去。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团体里面，喊打喊杀的笨蛋常常变成左右大局的要角了吧！这种集体的偏见，阻碍个人的创意事小，世界不差多一个笨蛋，最恐怖的是，它会残害消灭别人的创意。所谓不能容忍异己，标新立异，非我族类都要赶尽杀绝。中世纪在欧洲被人指控是女巫，就非烧死不可，连圣女贞德也逃不过。在美国麦卡锡主义压制时，有左倾思想的好莱坞编剧、导演、演员都不能生存。集体偏见的可怕之处在于，就算过程中有人有疑问，但在集体的压力下，也不敢说，也不敢想。而且集体偏见的形成，常常没什么道理，跟他们要反对的，以及被害者，也没什么关连。有个笑话说：有一个犹太人的教授为了活命，写了一本《犹太人与脚踏车危害德国论》呈给希特勒。希特勒看完书，说：“你这简直是胡说八道，脚踏车和德国的问题有什么关系？脚踏车哪儿有什么错？”教授回答他：“那犹太人有什么错呢？”我有一次在餐厅听到隔壁桌有这样的对话：“蔡依林的新歌不错哟！”“是啊，她新出的CD，我昨天有买。”“可是，《壹周刊》说她的胸部是假的。”我的异想世界，就是这时候跳出来说：“这位小姐，你对蔡依林的歌有意见，就说歌哪儿不中听，歌好歌坏跟她的胸部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自然丰胸代言人，胸真胸假跟你有什么关系？”常常好好的人，就会无缘无故落到孔子说的：“千夫所指，无疾而死。”我们现在都知道，基因和智商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可是在1969年，当亚瑟·詹森发表基因科学的里程报告时，保守派的群众包围他的家，丢石头砸，还放火烧他的房子。○发明电脑的天才却死在社会舆论下现在人类的生活、工作几乎离不开电脑。可是你知道吗？发明电脑的艾伦·图灵是怎么死的吗？是因为他发明电脑引起一般人的恐慌，深怕工作出问题，像法国大革命时，织布女工烧掉织布机器那样整死他吗？不是，他是因为被发现是同性恋，被英国社会逼得自杀而死。他如果不死，说不定电脑的发展会更神速。人的残忍在集体的催动下，通常一发不可收拾。我们自己看斗牛，多半会为斗牛血腥感到不忍卒睹，可是大家一起在斗牛场，你就会“忘我”的欢呼，不见血不爽，牛身上插上越多剑越过瘾。我们看鲨鱼被活生生割下鳍，然后血淋淋的丢回大海，也不免心痛，但大家一起吃鱼翅时，只有“口厌”，完全没有“心感”。林肯的盖兹堡演讲，是他名垂千古的不朽演说。他在演讲前，看到会场挤满人群，向一旁的富莱将军说：“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自己像家乡那个叫伊力诺的死刑犯。当他被送上绞刑台时，路上挤满了来看他受刑的人，完全动弹不得。伊力诺最后忍不住向群众大叫：‘喂！各位乡亲，让条路给我走好吗？你们这样争先恐后把路都堵死，是在干什么？我如果过不去的话，你们要看什么啊？’”邱吉尔有一次看到一大堆群众来听他演讲，争睹他的风采，也说：“万一我要被送上断头台，来欣赏我死的人一定不比现在少。”睿智的领袖，其实对“群众”、“集体”都很小心。中古时代欧洲的宫廷常有一个小丑，这个角色的任务就是在大家意见都一面倒时，他要跳出来嘲笑、搞笑、浇冷水、说反话，给国王提个醒。因为小丑是傻瓜，傻瓜说傻话，傻话无忌。汉武帝有个东方朔就是这号人物。确实有用，常能挽回其实，在我们的语言里面，只要留心就会发现这类集体偏见。例如：我们读历史就发现，我们打不过人家，就说人家长得差，称人家是“匈奴”；打不过人家，就说人家个子矮，称人家是“倭寇”。我们都是用语言在思考，久了，习惯了，偏见就在你脑袋根深蒂固。二次大战时，艾森豪威尔是欧洲盟军统帅。有一次，一个美国军官和英国军官打架，美国军官骂了一句：“英国猪！”此事被艾森豪威尔知道，立刻要把那个美国军官调回美国。那个军官不服气，向艾森豪威尔说：“是那个英国人调戏英国女兵，我见义勇为制止他，而且是他先动手的。我有什么错？”“你错不在打架。”艾森豪威尔说。“那我错在哪儿？”“你错在骂他是英国猪。”“他吃女兵豆腐，难道不是猪？”“没错，他是猪，你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