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年度报告语言信息质量的实证研究

上市公司年度报告语言信息质量的实证研究

一、公司规范管理根据社会学中的印象管理理论，人们总是试图通过自己的行为给他人留下更好的印象。印象管理理论也适用于公司行为。年度报告(以下简称年报)是上市公司向所有利益相关人展示公司形象和管理形象的免费宣传渠道。上市公司管理层全权负责公司年报的编制工作。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他们有充分的动机对年报的内容和形式进行“操作”,即印象管理。年报印象管理的目的是影响读者对公司业绩和前景的认知,诱导投资者行为。自利性归因(Self-ServingAttribution)是公司年报中印象管理的最常见手段之一。“归因”是指对某一事件结果的原因解释。心理学家认为,人们在归因过程中存在自利性倾向,关于事件真实原因的信息在加工过程中可能被筛选过了。自利性归因被用来保护自己和规避责任:正面业绩被归结于行为人的主观努力因素,负面业绩被归结于客观的、行为人所无法控制的政治、经济等外部环境因素。将归因理论的应用延伸到企业中,自利性归因被定义为:“管理方在业绩表现好时归功于自己,在业绩表现差时归结于经济环境因素”(Mckinstry,1996)。在公司年报的自利性归因研究方面,西方学者已经进行了大量的工作。而在我国,年报归因倾向方面的研究尚无先例,所以在本文中,作者拟以我国的上市公司报告为切入点,研究我国上市公司管理层在编制年报过程中是否存在自利性归因倾向。二、公司业绩变动的原因在代理理论中,企业被视为一系列契约的集合体,“契约关系是企业的本质”(科斯等,1999)。公司最初始的利益相关人是投资者/股东。社会分工和专业化迫使股东与职业经理人签订管理契约,形成股东与管理层之间的委托代理关系。上市公司的管理层与其他利益关系人之间,存在着信息不对称,并可能诱发管理层的道德风险。根据代理理论,在理性经济人的假设前提下,管理人员和股东都希望尽可能扩大自身的财富。但是,股东与管理层之间的效用函数并不一致。由于股东处于企业之外,不能观察和监督管理层的日常管理行动,管理层可能会利用信息优势,蒙蔽投资人,在企业的经营过程中,出现损害股东利益、增加管理者财富的行为,即所谓道德风险。“当信息的传递被当成谋利的手段时,具有信息优势的一方就会有选择地输出信息,甚至会输出虚假信息”(冯洪全等,1999)。股东和管理层签订托管契约后,由管理层(代理人)选择行动。决定管理层行动结果的因素包括两个:自然状态1和代理人的行动。“自然状态不一定直接或间接被观察到”(科斯等,1999),绝大多数股东无法知道业绩结果是管理层行动所致还是自然状态造成的。由于管理者为股东利益工作的努力程度是不可观测的,他们就“有可能将公司经营业绩的下降归咎于不可控的客观原因”(冯洪全等,1999)。“他们甚至可能根据个人的利益操纵企业的对外报告系统(掩盖亏损或获取超额激励报酬)”(陈少华,1998)。上市公司中的委托代理关系可以用来解释管理层的自利性归因倾向。管理层工作的成效(代理人行动)和公司经营环境突变(自然状态)都会反映到公司的业绩中。股东作为委托人和外部人,无法判定公司业绩变动的真实原因。管理层作为了解信息的代理人和内部人,在向股东报告和解释公司业绩时,可以利用信息优势,从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原则出发,对真实信息进行“管理”:将绩优归于“行动”,将绩差归于“自然状态”。三、对业绩不稳定企业的政策评估以前已有一部分学者2考察过诸如年报中高管层的致辞、公司高管层在不同场合的言论等内容,都不同程度地发现了自利性归因现象的存在:管理方总是将好业绩归于自身,将不好的业绩归于环境。绩优公司的年报更多涉及到公司战略、策划、研究开发工作方面的内容;绩差公司的年报中上述部分内容相对较少,而关于外部条件变化的论述相对增多。以Clarke1997年的研究为例,他成功地证明了自利性归因倾向在报告实务中的存在:“对于成功的经营,公司将其归功于自身努力的概率是将其归结为外部因素概率的三倍”。在此基础上,一些学者又从不同角度进行了拓展。Salancik和Meindl(1984)对比了18家美国企业18年的业绩归因情况,并将这些企业分为业绩稳定的公司和业绩不稳定的公司两类。Salancik和Meindl的研究结论表明:(1)在整体平均水平上,绩优更多地被归结为内部因素,而绩差更多地被归结为外部因素;(2)对于稳定的企业,年报中有更多的正面业绩内部归因、负面业绩外部归因,符合自利性归因假设;(3)不稳定企业对绩优更多地归于自身,但较少将绩差归于环境。Salancik和Meindl对后者的解释是,不稳定企业的管理层试图树立的是一个能够控制企业的形象,因此会将绩优归于自己,同时将绩差也归于自己。Clapham和Schwenk(1991)将所有企业按照受到管制与否,分为管制行业和非管制行业。他们选取1978-1982年间20家公共事业公司年报的董事长致辞,作为管制行业公司年报的代表。Clapham和Schwenk的研究结论是:(1)管制企业在归因的总体模式上,符合自利性归因假设,即,管理者倾向于将绩优归于自己,将绩差归于环境;(2)管理方越是为不理想的业绩寻找客观外部因素作借口,未来业绩越差。Aerts(2001)对传统归因研究中以横截面数据为准的研究方式提出了质疑,认为不同业绩企业间的归因倾向变化不一定等同于同企业不同时期间的归因倾向变化。他认为,在企业内部有很多“惯性”因素,如年报的编制惯例、会计职业标准、规范式的程序等,都会使同一企业年报的归因模式在不同年份之间呈现出一致性的特点,即使有所不同,也会与业绩之间表现出一种非常平缓的变化关系。为证实这一观点,Aerts从纵向角度,以22家比利时企业8年间的年报为研究样本,发现:(1)同企业报告的归因模式是高度稳定的,其业绩归因行为和解释语言变化不大;(2)高水平的正面归因,且与业绩变化无关。Baginski等学者(2000)考察了管理方盈余预测中的归因状况,并与市场证券价格对归因的反应联系起来。他们还采用了大样本,样本组包括2085份1983-1986年的管理层预测,是以往最大研究样本量的10倍以上。他们发现:(1)当企业预测的是坏消息时,企业更经常地解释原因;(2)对于坏消息,更多地用外因解释,对于好消息,更多地用内因解释;(3)归因的存在和类型对市场价格有重大影响。投资者认为管理层的预测归因是可信的,对股票定价有用。四、确认研究1、不同业绩公司重新违法行为如果公司间的业绩相近,将很难得出统计上确定的结论。所以最直接的思路就是借鉴西方研究经验,在我国上市公司中确定业绩最优和业绩最差的公司年报样本,进行不同业绩公司年报样本间的归因倾向比较。具体的取样策略如下:根据巨灵北斗星证券分析系统所提供的公司统计数据,按照2002年相比2001年的每股盈余变动排序,3分别截取每股盈余增长和下滑幅度在0.3元/股以上(包括0.3元/股)的公司,4每股盈余增长和下滑的公司分别构成绩优公司组和绩差公司组。经过对两组公司的进一步筛选,5我们共获得样本公司70家,其中绩优公司31家,绩差公司39家。62、企业的业绩归因经过仔细阅读年报的全文,作者发现上市年报中对业绩的归因大多出现在“董事会报告”一节中的“管理层对经营情况的讨论与分析”、“企业经营情况”和“财务情况”之中,而其他年报内容中几乎都没有涉及。经过多份年报的对比,作者最终确定按照下述方案查找年报中的业绩归因:将“董事会报告”一节中的“管理层讨论与分析”和“经营情况”作为研究的主体内容,参照“财务情况”中企业对当年净利润和主营业务利润变化原因的简要说明,确定企业当年度的业绩归因。最为理想的归因确定标准是表示因果关系的连词的运用,如“由于”、“因为”、“导致”、“所以”、“原因在于”、“受到…的影响”等。3、研究结论的基本结论根据归因理论,绩优与绩差公司的归因方向有所不同。绩优公司在对外报告中将更多地提及公司内部内素的作用;而绩差公司在对外报告中将以外部因素为主。Salancik和Meindl(1984)提出了一个用于判断自利性归因行为的简单模型。其中,各变量的意义可见表1。IP-EP表示将好业绩归于自己的程度,EN-IN表示将差业绩归于外部因素的程度。在对企业报告行为的实证研究中,如果得到IP-EP>0、EN-IN>0,且其统计差异属显著范围,那么就证实了上市公司对外报告中存在印象管理行为,即,对于绩优,公司更多以内部因素解释;而绩差,公司更多以外部因素解释。归因数据的采集,需要按照内容分析法7的要求,逐句判断被研究内容中可能有的业绩归因。为此,首先需要找出所有的带有归因性质的句子,再根据具体内容,判别其业绩归属原因是外部归因还是内部归因。如果管理方所归结的原因是企业在管理过程中能够控制的因素,如生产组织、研究开发、战略计划等,则视为内部归因;如管理方所归结的原因是企业在管理过程中所不能控制的因素,如加入WTO、宏观经济政策改变等,则视为外部归因。结合被分析企业属于绩优组还是绩差组,得出IP、EP、IN、EN的字数值及IP-EP、EN-IN的字数值。8(二)研究假设根据归因理论,作者提出假设:H0:绩优公司与绩差公司在业绩归因倾向上无显著差异。H1:绩优公司更多地将业绩归于管理方工作;绩差公司更多地将业绩归结为环境因素。(三)研究结论经过对70家上市公司样本年报的分析,作者得出了两组业绩不同公司的归因数据,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统计检验。对样本公司年报归因数据的统计结果见表2、表3。表2显示,绩优公司组“IP-EP”的均值和中位数都确实远大于零,分别为222字和196字,与假设方向相一致。绩差公司组“EN-IN”的均值和中位数均小于零,均值为-71,中位数为-74。这一结果与假设方向并不一致。从表3的T检验和Mann-WhitneyU检验来看,绩优公司组的结果与假设十分契合:单尾重要性达到0.000。而绩差公司组的结果与假设方向相反,且单尾重要性达到0.01。(四)结论分析初步从统计结果来看,作者根据归因理论所提出的假设只得到了部分支持:绩优公司更多地用企业内部因素来解释公司优异业绩的取得;假设的另一半被完全推翻:绩差公司也是更多地将亏损的原因归结为管理问题。这个结果与传统归因理论不符,但与Salancik和Meindl的研究结果近似。如果按照这个结论,管理层都是将最主要的责任担负起来,正所谓内因为主,外因为辅,绩优与绩差公司之间是无归因倾向的差别的。但是经过进一步的分析,作者发现,从样本数据中仍然可以找到自利性归因的迹象。1、对比绩优公司组与绩差公司组内外归因差异的大小(IP-EP与IN-EN)。所有绩优组公司中IP-EP均为正值,而绩差组公司中的IN-EN则有正有负(正值27家,负值12家)。绩优组公司IP-EP的中位数和均值为200字左右,而绩差组IN-EN的中位数仅为74,均值71。同样用T检验和Mann-whitneyU检验比较二者的差异,均高度显著,说明绩优公司内外归因的差异显著大于绩差公司。也就是说,绩优公司内部归因的倾向程度远远大于绩差公司内部归因的倾向程度,统计结果参见表2、表3。2、比较对内归因字数的差异(IP与IN)。绩优组公司内部归因的字数均值和中位数都多于绩差组公司内部归因的字数,前者接近于后者的两倍。根据用T检验和Mann-WhitneyU检验的结果,也证实绩优公司与绩差公司在内部归因字数上有显著差异,绩优公司的内部归因倾向要远强于绩差公司对内部因素的归因倾向(见表2、表3)。3、比较对外部归因的字数差异(EP与EN)。在绩优公司组年报样本中,只有6家提及环境因素,而绩差公司组中有29家提及环境因素;绩优组公司年报样本的环境因素字数均值为21,中位数为0字,而绩差公司年报样本的环境因素字数均值为91字,中位数为64字。以T检验和Mann-whitneyU检验比较二者的差异,均高度显著,说明绩优公司比绩差公司更少地将业绩归于外部环境(见表2、表3)。4、具体分析绩差公司所提出的亏损原因,可以发现一个特点:最普遍的亏损原因被归结为各项准备、减值的计提。在全部39家亏损公司年报样本中,提到当年因各项计提导致亏损的有29家,而绩优公司中只有5家提及因前一年充分计提准备而导致当年盈余。在绩差公司组中,对各项计提的归因字数平均占到总内部归因字数的46%;而在绩优公司组中,对各项计提的归因字数只平均占到总内部归因字数的7%。从一般意义上讲,对应收账款计提坏账准备、对存货、长期投资、固定资产、无形资产等计提减值准备,意味着公司各方面管理存在问题,导致相当部分的应收账款回收风险加大、存货贬值、长期投资等资产价值减损,属于内部归因。但是,计提准备与其他直接的管理归因不同,这种归因是间接的。公司管理层向股东、债权人等通过年报报告的是企业上一会计年度的经营业绩和管理业绩。而各项准备、减值的计提大多是以前年度经营的结果。如应收账款,账龄在一年之内的款项其坏账准备计提的比例很低,随着账龄延长,坏账计提比例迅速上升,三年以上的如符合条件可以全部冲销为损失。被计提减值的长期投资、存货也大多是以前年度购置的。由于我国的一些上市公司是由国有企业改制而来,在改制后,这些上市公司并未与原来的“母体”完全分开,导致众多历史遗留问题,如关联方占用上市公司资金无法归还,上市公司为关联公司提供担保等。可以推测,一些上市公司在亏损原因中提及这些准备提取对利润的影响,其潜在意图是表明,亏损并非是由于现任管理层管理上的失误,而是由于历史遗留问题所致。这相当于部分否认现任管理层自身对当期亏损所负担的责任。如果考虑到这一层,绩差公司的内部归因程度将被大大削弱了。表4列示了绩差公司扣除计提减值因素后的内外归因比较结果。根据表4,扣除间接归因之后,绩差公司的“EN-IN”在中位数上大于0,但均值小于0。其中Mann-WhitneyU检验和T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