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以来英美重商经济政策的演变

18世纪以来英美重商经济政策的演变

在近代欧洲经济发展史之后，英国和法国之间的贸易竞争成为一种非常吸引人的历史现象。但是在1786年,英法政府签署了和平友好商约,旨在打破旧有的商贸壁垒,开拓现代自由的贸易之路。这个协定成为由重商主义向自由贸易转变的关键性步骤。本文侧重从历史的角度探讨两国经济发展轨迹于此相交及延伸之内涵,议证置辩,以期对学界有添椽竖瓦之功。一、英美、印度的重商主义政策新大陆开辟以后,在争夺世界殖民地和贸易控制权的斗争中,继葡萄牙、西班牙之后,无疑是法国与英国的赫然崛起。进入18世纪后,英、法两国经过半个世纪的不懈努力,又终于打败荷兰,在商业竞争中赢得了胜利。此时的英国已成为海上霸权国家,法国也成为欧洲大陆的霸权国。在欧洲,英法两国都是实行重商主义的典型国家,它的最大特点就是为保证自己有利的贸易平衡,不惜诉诸武力掠夺财富,打击商业竞争对手。在这一原则指导下,这两个欧洲势均的“天然敌手”,依据各自的重商政策而展开了殊死争斗。在这种斗争中的英国,在世界各大洲的势力均遭到了法国的严重挑战。从整体经济发展看,英国曾长期落后于法国。但是英国却具备了一个快速发展的先决条件:就是海外殖民地的成功拓展,这也正是它执行了与法国为敌的重商主义殖民政策的必然结果。18世纪两国的贸易竞争首先是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的开始而展开的。这期间法国被西班牙授权贩卖奴隶,随后11年间控制了通向西属美洲的奴隶贸易之路。这无疑引起了英国的不满与敌视。早在17世纪,法国与英国就先后成立了特许公司专营非洲的奴隶贸易。他们分别在西印度群岛拓居,创办甘蔗种植园,从而大量使用奴隶。以重商主义者的观点来看,英法商业竞争最为激烈的地区就是在非洲与西印度群岛。因为那里是攫取利润最大的奴隶买卖与重要蔗糖产品的贸易区。英法等国经过持久的争斗后所签署的《乌德勒支和约》,使英国人终于夺回了贩卖奴隶的特权,并且还从法国人手里又获得了一系列利益,削弱了法国的力量。这次战争的结果便是法国在欧洲的霸主地位发生了动摇,海外殖民势力也受到削弱。从此,英国已成为法国最强大和最具有威胁力的竞争敌手。18世纪是西印度群岛经济发展的黄金时代。由于法国实行了较宽松的殖民地政策,法属西印度产糖殖民地的面积扩大了。英属产糖岛的情形则很不同,因多数地区的土地贫瘠,糖产量都很低,它们没有能力完全吸纳北美殖民地的剩余供应品,致使其产品经常供给法国的产糖岛屿,活跃了那里的商贸发展。英属北美殖民地与法属岛的这种贸易关系,极大地激怒了英国统治者。根据英国重商主义贸易原则,特别要求独占殖民地作为其商品销售市场和主要原料的供应地,而这种贸易行为不仅意味着英属产糖岛的利益受损,也表明了法国对英国市场的入侵。1731年,议会下院通过了一个打击法国贸易的法案。明令外国的种植园产品,一律不能进入英国和其美洲的领地。这个禁止性的保护措施是一个典型的重商主义政策。其后于利益集团之间的斗争异常激烈,法案最终没有得到上院批准。以后又经过了多次修改,1733年终于通过了著名的《糖浆法案》,对从外国进入西印度群岛商品施以重税。随后英国政府又实施了一系列补充措施,陆续给予了北美殖民地一些限制性的自由。这也是其对重商主义政策进行的一次重大调整,并以此来适应殖民地局势的风云变化。英法两国在西印度群岛的竞争事件具有深远意义。它不仅是英国与北美殖民地,而且也是英法关系史上的一个里程碑。标志着英国重商主义殖民地政策的一个重大失败,其商贸体系已开始松动,英法重商主义政策演进到了一个新阶段。在亚洲,两国的主要贸易对象是印度和中国。开始时在印度,他们的目标不是为了攫取领土,而只是为掠夺贸易,赢得财富。英国的野心是:使伦敦成为亚洲产品在欧洲的集散地和分配中心。此时,两国执行重商经济政策的工具都是东印度公司。尤其要指出的是,英国公司在亚洲所实行的垄断政策,不仅排挤本国的其他商业集团,更重要的是要排除法国的经济竞争。这是英国实行重商主义政策的行动准则。到18世纪初,法国在印度的贸易也是成果斐然。在很长时间内,确保了对英国的优势。随着竞争的日益激烈,英属东印度公司开始谋求通过获得领土来建立政权以排挤法国的施政策略,初期的和平贸易政策已发生了重大改变。这些政策的调整经历了一个渐进过程。当商贸竞争势不敌国时,重新付诸武力就成为实现目标的唯一手段。随后发生在全球范围的“七年战争”,最终以英国在印度和北美的胜利而告终,失去了大片殖民地的法国再也无力与英国进行全面的抗衡了。1708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合并后,很快就开展起对中国的贸易活动。1727年,法国在广州也建立商行与中国直接进行贸易。有资料显示,在18世纪的头20年里,法国派出了16条商船到中国进行贸易,而英国则派出了至少49条商船。随着与中国贸易的逐渐展开,英国政府开始制定有序的重商贸易政策,逐渐把主要竞争对手——法国排挤出中国市场。1784年实施的《抵偿法案》,就是这一策略实施的成功典范。当时在与中国的贸易中,茶叶已成为最大宗商品,英国政府把茶叶进口税从119%减至12.5%。这一举措,有力地阻止了法国对英国的茶叶走私行为,使中国茶叶输入英国的数量骤然上升。英国政府不仅增加了大量财政税收,而且迅速垄断了茶叶贸易,在竞争中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在18世纪,尽管英、法两国的海外贸易有了迅速的发展,但其在欧洲的传统贸易还是占据着较大份额,尤其以纺织品、羊毛、棉花、酒类等贸易为主。因此,大量的经济活动仍然是在欧洲内部进行的。1678年后,英国重商主义者的“禁止与法国贸易”的呼声在政府中逐渐占据了优势。使英国继续执行《航海条例》和禁止进口的传统重商主义政策,并对法国产品征收高额关税。而法国政府则继续保持它的重商主义禁止性和高关税的传统政策。英国的毛纺织品贸易始终是国家财富的巨大来源。1703年,英国与葡萄牙签署了梅森协定,这是一个只利于强者的商业协定。它规定:葡萄牙的酒和英国的毛织品进入对方时享受关税优惠,葡萄牙只许进口英国羊毛制品。以后,英国又连续缔结了一系列以振兴羊毛工业为目的的新条约,如1713年与西班牙签署的保证给予英国最惠国待遇的条约和1715年同奥地利签署的降低英国向奥地利所属尼德兰进口羊毛制品关税的条约。这些措施促使了英国纺织品的大量倾销,到18世纪末,欧洲服装的流行款式也转向了英国的简单样式,并减少了对法国精致豪华产品的进口,致使法国的外贸增长在18世纪中叶以后开始锐减。贸易战争是斗争国力量对比的显示器,从经济方面的考察,我们已看出重商主义的另一种含义。在政策演进过程中,它通过新的方式来掠夺弱者,使贸易的本身也成为一种战争。轰动当时的梅森协定就是这样一个典型例证。而此时,与同样强大的对手——法国打交道,英国就宁肯不签订任何协定,而是只依赖于关税战。所以在1713年,英国与法国缔结和约之后却拒绝签署贸易互惠协定,也就不足为怪了。对同样实行重商主义政策的两国来说,英国策略智谋可以说是更胜一筹。二国王推行的自由贸易协定随着两国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贸易战争也在不断地进行演变。到18世纪80年代,英国的重商主义政策随着“法国在手工业方面已经落后到英国可以独享其利的程度”时,终于演进到了对法国实施贸易“战争”的战略阶段。当1786年这样的一个协定终于签署时,英法两国的竞争以新的形式重新开始,而以特权垄断、武力排他等方法直接干预国家经济的重商主义重要特征即已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北美独立战争后,英国的殖民统治迅速瓦解。这是英国在18世纪遭受的第一次重大挫折,也是旧体制下重商主义政策的又一次严重失败。但在1783年签署的凡尔赛条约中,英国政府顺依形势,调整政策,同意制订一个自由贸易的商务协定。从经济上讲,两国动机相同:即通过一个互惠的自由贸易协定,合法减税增收,解决战后的财政危机。法国很想“利用这次商谈的机会形成一个新的英——法贸易体系,达成两个强国的最终和解”。英国政府为了做好与法国谈判的准备,首先完成了英国——爱尔兰联盟计划,使英国在谈判中占领有利地位;并制定新的工商业措施,以保证减税之后的英国工业有足够的实力去面对法国的竞争。作为条约的倡议者,法国政府也设计了一整套经济方案,它力图保持英国在欧洲孤立和寻求英法合作的可能性,通过开通与英国自由贸易的列车,置之于法国影响之下。1786年3月30日,英、法谈判终于开始。经过5个多月的讨价还价甚至是施谋巧计,两国于9月26日签署协定。它包含40余项条款,主要是赋予了英法两国在欧洲商业和贸易权利上的完全自由。英国进口法国葡萄酒以不高于其优惠国葡萄牙的进口税为准,双方同意下列商品的税收:金属制品等10%;棉花、羊毛、细布、麻纱、瓷器、玻璃等不高于12%;法国丝绸被英国禁止进口等。条约签署后,立即在两国引起了不同凡响。英国自然是大量的欢呼声掩盖了少数的反对声音,大规模的手工业主和商人绝对赞成条约。另一方面,旧式小手工业主则反对它。而在法国,条约遭到了更加强烈地反对。据至今尚存的诺曼底商会备忘录记载:丝织工业区里昂、图尔、和棉花纺织工业区诺曼底等地首先起来反对条约。他们抱怨英国以其产品便宜15%的价格与其竞争,强烈谴责英国继续排除法国的丝绸业。到1789年,三级会议陈情书还在纷纷要求“修改商约”。1787年条约实施后,大批英国商品呢绒、棉布、五金等接连不断倾销到法国,导致法国消费英国工业品极度扩大。随着法国革命的爆发,1793年条约被国民工会废止。这个历时5年的试验似乎有些短暂,人们还很难去估算它的确切效果。但它却不可避免地引起了许多后世学人的评判、甚至是臆造和假说。政府被强烈指责“牺牲了法国利益”。“条约是危机的主要原因,是带来1789年革命的最大因素,是法国信用的极大降低”。“这个条约是成功的,它给两国带来了有价值的持续的利益”。从长远来看,这个自由贸易协定可以通过剔除低效率的生产企业,刺激竞争来增强工业实力。但在短期内有极大的破坏性,特别是对于许多稚弱型的中小型工业。毋庸讳言,条约采取的是非常有限的自由主义形式。真正的自由贸易还没有完全地建立起来。但是1786年英法的贸易协定,不仅是英、法两国准备结束相互之间不利竞争的一个尝试,也表明了长期以来唯一调节国际贸易的重商主义体系被打破了。虽然在1793—1815年的战争中,旧的贸易体系又被重新建立了。但条约带来了一个巨大精神的影响,作为自由贸易的一个先行试验,它不仅在英、法两国,而且在整个欧洲也启迪着人们如何去建立一种新型的自由经济关系,以适应近代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的需要。已有多数学者认为,到18世纪前半期,英法两国的贸易政策仍然与重商主义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虽然两国执行的方针策略有所不同。但在后半期,发生了一些重要的变化:先后出现了重农学派和亚当·斯密理论。二者虽然有差异之处,但它们都一致谴责用禁止和高税来阻止合法贸易,主张经济自由发展。经济学家可能很少会直接影响1786年贸易条约的签署,但他们会帮助社会去营造一个赞同自由贸易的氛围,以消除阻碍两国之间的阻碍与限制。英国的财政改革、法国的施政措施和贸易协定本身表明:英国与法国准备给予不同的政策予以试验。但这种自由性质的试验在法国受到了多数民众的批评,究其原因还是法国的工业受旧的重商主义管理体系束缚严重,工场手工业已经受不住英国的竞争。伴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需要采用新的措施以适应形势需要。随着1761年法国与西班牙签署的家族协议、同年美洲殖民地几个港口向外国船只开放、1778年法美条约和1783年法葡协议的签署,法国重商主义贸易系统的严格性已经被慢慢地松弛了,到1786年的英、法协定已经完全改变了法国传统的重商主义的贸易政策。在这个渐进的转变过程中,伴随着日益增多的自由贸易的呼声,实际上它被赋予了新的自由主义内容,从而获得了嬗变。英国也经历了这样的一个过程。从梅森协定中的优惠待遇条款,到《糖浆法案》的殖民地平衡被打破。那种垄断式的控制从它的典型过程也逐渐演进到了1786年条约的自由贸易阶段,这是一个脱胎于重商主义的嬗变过程。并且历史已经证明,相比于法国,英国的这个嬗变获得了更大的成功。我们知道:“两个高度文明国家只要工业发展程度相当,它们间的自由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