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之我见

科学、科学精神、人文精神化学化工学院有机化学霍桂飞M13368说到“科学”与“民主”两个核心词，不能不提及美国哲学家、教育家杜威。他不仅在许多讲演和论著中强调科学对于发展物质文明的重要性，并且重视科学精神的培养及其社会效应。从某种意义上讲，科学精神的培养比从事某项具体的科学研究更加困难，也更加重要。尽管两者之间存在着互动关系，但前者比后者更需要持久的努力和不懈的追求。对科学的自觉使杜威并没有因实证主义的影响而陷人科学万能论的陷阱，相反，他通过把怀疑精神、批判精神和探索精神引入他所倡导的科学精神的范畴，为科学地、伦理地看待科学预留了空间。

一、科学对精神生活之意义

“当我们没故意识到科学的意义时，科学是不会发展的。”这是杜威在考察科学的历史和社会效应时重复声明的观点。科学的意义是多方面的。在杜威生活的时代，特别是20世纪头二十年，科学对人类物质生活面貌的变化已经日益明显，以致生活在日趋工业化的西方国家的人们都能感受到科学对日常生活的广泛影响。正因如此，杜威以前在美国发表的论著没有在这方面多着笔墨。但在中国讲演时，杜威可能有感于中国科学的落后而重复强调科学对于减轻人的劳动和改善物质生活的重要性。

然而，杜威提示我们注意一种诸多人至今仍然无视的事实：在英国工业革命的早期，科学发展所碰到的阻力比在中国碰到的阻力要大得多。这种阻力来自三个方面：一是势力强大的教会的阻挠，由于科学的发展直接冲击了某些宗教信条，损害了教会的权威；二是碰到了某些政治人物的阻挠，由于科学家的工作在当时造成了蔑视权威的风气；三是由于技术发展造成某些工人的工作被机器所取代，有些工人放火焚烧厂房和机器，错误地觉得是机器本身剥夺了他们的工作。这些事实反而使杜威感到不仅要从物质层面去理解科学，并且要从精神层面去理解科学。

从精神层面去理解科学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不仅要看到科学的成果，不仅要看到科学在物质生活方面给我们带来的多个便利，并且要看到科学如何变化了人的精神世界。在杜威看来，科学既变化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社会组织方式，又变化了人们的自然观、时空观，也变化了人们对本身的见解，还变化了人们的道德抱负以及人们与宗教传统的关系，更变化了人们的思维方式和人生态度。在20世纪，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科学研究激发了探索的热情，找到了探索的乐趣。对于长久从事科学研究的人来说，科学探索甚至成了精神生活的重要内容。

首先，通过对科学的效应史的考察，杜威发现，近代科学出现之后，人们的世界观出现了四个重要的变化。这些变化分别以自然律概念、自然统一性概念、能量概念和进化概念的出现为标志。

在近代科学出现之前，人们最多只是含糊地认识到自然有一定的秩序，并在此基础上形成了宇宙和谐的观念［在希腊文中，“宇宙”(cosmos)一词最早就有“和谐”的意思］。近代科学出现之后，人们认识到自然界的一切都遵照特定的规律，这些规律能够用数学进行精确的描述。这样一来，人们就不见面对表面上杂乱无章的自然现象茫然若失，而是因自然现象的可预见性而对自己有了更多的信心。

近代科学出现之前，人们只能以思辨的方式抽象地谈论自然界的统一性。近代科学出现之后，人们能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次精确地解释自然界的统一性。而自然界的统一性观念的形成给人类的认识领域带来的明显变化是，人类的认识爱好初次有了共同的中心，全部社会的知识阶层有可能被一种共同的事业联系起来。不同民族、不同国家和不同地区的人在知识领域的这种联系为知识共同体，进而也为人类共同体观念的形成奠定了牢固的基础。在一定意义上讲，自然界的统一性观念的形成与知识共同体观念的形成含有一定的对应性，由于当我们要去认识共同的东西时，我们不仅被引导到共同的目的之下，并且意识到我们有了共同的生活基础并且被迫面对共同的问题。

“能量”概念的出现在近代科学中含有革命性意义。它不仅使我们能进一步研究光、热、电等自然现象，并且将古人对宇宙的静态理解变成了今人对宇宙的动态理解。杜威认为，恰恰是“能量”概念的出现造成了新天文学、新物理学和新化学的产生，也造成了新生物学以及一系列其它科学如人类学、人种学、社会学和语言学的出现，由于“全部这些学科的产生都源于人们意识到宇宙除有静态方面尚有动态方面”。更重要的是，这种新思维方式使人们勇于质疑传统的权威，特别是宇宙由永恒实体构成的观念。

“进化”概念的出现使人们得以重新审视全部生命现象，涉及人和人类社会的来源与演进，因而从根本上变化了人的历史观。杜威深受达尔文进化论的影响，并认为进化概念的直接效应是摧毁了预成论的世界观以及中世纪神学的永恒真理观念。按杜威在《达尔文主义对哲学的影响》一文中的见解，将“物种”与“来源”这两个词结合在一起本身就“体现了一次理智的反叛并引入了一种新的精神气质”，“《物种来源》引入了一种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必定会变化知识的逻辑并因此变化看待道德、政治和宗教的方式”。对真理相对性的承认使人们有可能去怀疑过去的权威，探求新的知识，并树立了一种“向前看”的思维方式，而不是“向后看”的思维方式。与此对应，人们也牢牢树立了一种“发展”的观念，这种观念即使在某些人看来与其说是一种基于历史事实的描述性观念还不如说是一种对将来的信念，但它显然培养了一种主动的人生态度并主导了近百年来人类所做的许多重要努力。

另首先，通过对科学的效应史的考察，杜威发现，科学给人的生活带来了新的但愿并为人们走向新生活鼓起了新勇气。就像一种人年纪大了就需要新的力量、新的勇气并要避免自己过于守旧同样，一种民族要保持青春的活力就需要新的但愿和新的勇气。科学能为一种民族和国家带来青春的活力，是由于科学让人们树立了对自己的理智力量的信心。尽管科学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有时甚至有某些负面的影响，但科学本身就是人的智慧的结晶。只要科学地看待科学，合理地看待科学，人类就能有效地、合理地发展科学并运用科学。在精神世界里，科学为人们使用和开发理智开辟了崭新的途径。过去，人们在碰到生活的困难和危机时总是习惯乞求于神灵的保佑。现在，通过科学，人们学会了依赖自己的聪颖才智去解决自己的问题并摆脱了大量的愚昧与错误，从而树立了更加好的是非原则。最少，当代人能够通过科学对自己和自己生活的世界有了更真切、更完整的认识，人们在面对错误与愚昧时不再采用愚昧的态度。对本身的理智力量确实信使人们不再迷信古人，不再盲从权威。正因如此，人们更容易采用面对将来的前瞻态度。这种精神取向的转变也使人们更容易从将来看现在，而不是从过去看现在或以过去的原则去衡量现在的一切。

最后，科学的出现使人们摆脱了宿命论和消极主义对人的精神生活的控制。科学无疑变化了知识的格局，但更重要的是变化了知识的性质。在近代科学出现之前，人类的知识多半限于单纯的直接经验或主观臆测，没有严密的体系和合理的论证，因而经不起推敲和检查。近代科学的出现使人们不仅意识到精确性对于知识的重要性，并且意识到知识的成长不仅要重视量的积累，还要重视质的提高。科学革命的意义首先就在于把知识的质的提高摆在优先地位。科学不停地解决问题，但也不停地产生问题。杜威更多地强调前首先而不大注意后首先，这自然是其时代条件决定的并且与其时代规定相一致。

但是，杜威敏锐地看到，科学的发展变化了两种对社会精神生活起压迫作用的世界观，一种是把自然看作毫无秩序和不易控制的东西的世界观，另一种是认为自然即使遵照一定的规律但人类对它无能为力的世界观。这两种世界观产生了三种形式的消极主义。第一种消极主义认为一切都已命定，非人力所能为，因此，抱这种消极主义的人在社会生活中采用逆来顺受的态度。杜威认为，科学的兴起使人们能借助精密的办法洞悉自然的奥秘，控制自然的进程，因而给人们带来了但愿，这种形式的消极主义自然烟消云散了。第二种消极主义抱着摘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心态去看待自然，其成果自然是认为自然现象不值得我们去控制，由于我们压根儿控制不了。科学的兴起以铁的事实阐明自然进程不仅值得控制并且能够控制。第三种消极主义是将眼光放在过去，而不是瞩目将来。按照这种消极主义，古人一切都好，古人的智慧远远超出今人且不出错误。持这种观念的人看到的人类知识图景是灰暗的，它所显示的人类历史是一种退步史，而非进步史。“言必称古人”是其精神生活的真实写照。科学出现之后，人们终于发现了自己的理智的伟大力量，他们不仅以前所未有的广度与深度掌握着自然的奥秘，并且能不停发明新的技术和工具为人类服务。从此，人们不再轻视对自然的研究，相反，认为这种研究是一件富有挑战性的有趣工作。

如果杜威停留于此，杜威还不成其为杜威。他对科学意义的叙述并不停留于对科学效应的现象描述，而是进一步到对科学精神的探讨上。对杜威来说，科学绝不等于单纯的技术和工程。科学首先是思想的自由事业，是对真理的不懈追求。没有研究的自由和思想的自由，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科学。因此，他不仅进一步研究了科学与民主的关系，并且具体叙述了科学精神的要义。

二、科学精神的要义

科学精神体现在具体的研究中，但又不限于具体的研究。从广义上讲，科学的人文抱负也是科学精神的一部分。科学生根于文化的土壤中，这一点决定了科学活动的人文性质。以科学的精神看待科学不仅体现了科学的自觉，并且是科学向本身提出的正当规定。当这种规定成为社会的普遍需要时，科学才干找到合理的定向。

然而，科学活动是以自然律概念的出现为背景的。这一概念将拟定性与不拟定性分辨开来并使这种分辨成为必要。科学探究是解决问题的活动，但正如麦可尔·顿(MichaelHampe)和班贝克(Bamberg)所言，在杜威那里，“科学探究在很大程度上不是由解释某物的冲动支配的，而是由将不拟定的情境变为拟定的统一的情境的愿望支配的”。科学探究是科学活动的重要部分。科学精神贯穿于科学活动中，但随着科学活动的普遍化以及人们对科学的逐步推崇，科学精神也渐渐渗入到其它领域。杜威对科学精神的叙述事实上是以自然律概念和拟定性概念为依归的并将科学办法视为科学精神的具体体现。这是由于，他认为科学研究首先是以揭示和运用自然律为目的，从不拟定性中求拟定性则成了它的根本特性。由于揭示自然律是人们勇于运用自己的理性并且不停探索的成果，我们就能够合乎逻辑地得出这样的结论：科学精神首先意味着勇于探索的精神。

勇于探索又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勇于破除迷信，勇于打破陈规，勇于革除传统的习惯，勇于尝试和实验。由于失败总是与探索联系在一起的，勇于探索也意味着不怕失败。杜威特别强调科学办法的重要性，正是科学办法显示了科学研究的探索性质。因此，他对科学办法做了大量的叙述。在他看来，科学并不等于课本上的知识，物理、化学、生物学、天文学只是科学努力的成果，而非科学本身。科学的重要意义不在其成果，而在其办法。用他本人的话讲，“只知科学的成果而不知科学办法的人并不真正懂得科学的意义”。他还说，“科学的重要性在于它引进了求知的办法，它使人们能根据现有的经验预见并控制将来。这就是我们所说的真正意义上的科学”。

然而，由于对实验办法的偏爱，杜威经常把科学办法等同于实验办法。例如，他说，“科学办法是什么?简朴地说是实验的办法，是通过人类的活动在心灵的功效与自然事实之间建立联系的办法”。但杜威所说的实验要从广义上去理解。实验含有目的性，甚至含有预见性。在实验中，研究者提出假设，证明假设或否证假设，人们也能够根据新事实得出新观念，提出新假设。这一过程无疑含有探索的性质。在普通状况下，当有人提出某项建议时，人们往往以两种方式作出反映。如果那个建议好，就予以采纳，如果不好就加以回绝。实验办法引入了第三种反映方式，即把那个建议看作假设，其价值由实验成果决定。

与强调实验办法相对应，杜威提出了“真知始于意见”、科学源于假设的观点。出名的科学哲学家莱欣巴赫(Reichenbach)在谈到杜威的科学理论时虽多有批评，但必定了杜威对实验办法的重要洞见。由于对杜威而言，近代科学的一种明显特点是将实验办法引入了科学，从而能够不停提出假设和验证假设。这一点，造成人们放弃了科学中的教条并随时准备接受实验检查的成果。科学中的假设不同于思辨或随意的假定，它以现有的理论为根据并受某种理论的指导，科学实验通过人为的组织和安排来体现实验者的目的。科学不承认永恒真理，它只承认真理的有条件性。科学的观点都是有待其成果所证明的假设，一旦被证明，它就成了临时的真理并需要受到进一步的检查和证明。从这种意义上讲，全部科学活动都带有探索的性质。后来胡适所说的“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就是对杜威上述思想的高度概括。科学精神也意味着追求真理的精神和实事求是的精神。求真是科学的本性，也是科学对本身的基本规定。一旦走上科学探究的道路，人们就被迫把自己的个人爱好、情绪、臆断置于科学规律的统摄之下。任何理论和观点在未经证明的状况下都但是是假设。科学协助我们实现由假设向真理的过渡，也协助我们揭示自然、社会和人本身的真蒂。“牺牲真理以及放弃探索真理迟早都会招致牺牲社会福利。”在19写的《真理问题》中，杜威分辨了“truth”这个英文词的不同意义。它既能够表达与谎言相对的真话，又能够表达与谬误相对的真理，也能够表达事实、真相。从词源上看，这个词一开始就与信念有关、与价值评判有关。在神学和道德哲学中，它甚至与不可挑战的权威有关。然而，科学的出现恰恰与打破对这类权威的迷信联系在一起。科学把真理视为理智与对象的逻辑关系和认识关系。这种观念上的转变客观上规定人们含有求真的意志和求真的抱负。忠于事实而不是忠于主观的臆断在全部科学研究中成了首要规定。因此，当权威的意见与事实相悖时，科学规定我们无条件地尊重后者；当某种信条有碍于真理的探究时，科学规定我们放弃那种信条。独立于个人主观愿望的真理的客观性让个人获得了一种行为的校准：科学研究规定诚实，科学研究规定讲真话，科学研究规定采用实事求是的态度。

但是，杜威注意到一种事实，这就是，个人利益经常与诚实相冲突。即使诚实一向是一种美德，但要做到诚实确实很困难，由于一种人要诚实就要讲真话，而讲真话在某些状况下可能影响个人的利益。因此，一旦讲真话与实际利益相冲突，诸多人往往选择后者而不是前者，这为社会的不安和冲突制造了土壤。很显然，错的不是讲真话，而是个人把自己的利益看得过重或者被偏见所左右。事实上，讲真话最符合社会的总体利益并且最符合社会治理的经济原则。如果社会组员都能做到诚实，这个社会的内耗就少，反之，大量的资源就要被浪费于对事实的还原和澄清。社会公正是与求真的抱负和求真的意志联系在一起的。这就是为什么在一种诚实的社会里更容易做到公正。

科学的发展有助于诚实的态度在社会里生根，反过来，在一种相对诚实的社会里，科学的发展含有更加好的外部条件。即使“自然喜欢躲藏起来”，但只有实事求是的人才干揭示自然律。不遵照这一原则，就难有真正的发现。科学研究中的不诚实最后会给研究者带来耻辱。从这种意义上讲，科学活动确实能培养实事求是的态度，这种态度如果能扩展到科学活动之外，社会就能大蒙其利。

科学精神还意味着将自由探讨和严谨求实相结合的精神。如前所述，科学是思想的自由事业，它只服从真理的规定，而非服从外在权威和教条的规定。由于任何科学原理和理论需要不停得到检查和证明才干确保其确实可靠性和真理的有效性，科学的发现必须含有可重复性才干得到承认。但是，可重复性只有在理论得到公开时才干被确认。因此，科学发现即使能够由个人来完毕，但它并不属于私人领域的事。科学理论需要被带到公开领域接受别人的批评与驳难，才干受到真正的检查。但科学家在研究的过程中是不应受到机械的束缚和无理限制的。这就是研究的自由。杜威说，自由有两层意思，一是就办法而言，一是就目的而言。在科学活动中没有人能规定哪种办法可用，哪种办法不可用，核心要看哪种办法更便于发现真理。自由探讨意味着不接受办法上的强制。此其一。其二，就目的而言，“做事的时候能发现真理也是极好的自由。这种自由带有知识的性质，是真正的自由”。例如说，懂得汽车运行原理的人比不懂得的人更加自由。

然而，在《自由的哲学》一文中，杜威强调，自由的可能性深深地扎根于我们的存在之中。用他自己的话说，“事实上，自由是一种坚定的意志，在某些方面尚不拟定的世界上这种意志正发挥作用，由于它开辟并趋向新的将来”。涉及科学探讨在内的认识上的自由建基于我们自由存在的天性。发现真理其实是人的天性之一。小朋友的好奇心就反映了这一点。但迷信与偏见不停消蚀人规定发现真理的这种天性。科学研究能够看作是人的自由天性的部分实现。

但是，科学研究有它本身的逻辑。科学不是主观的想象，也不是松散的知识，更不是随意的猜想，而是严密的系统。科学有它本身的原则，这种原则不是由外在权威制订的，而是经科学研究重复检查的成果。从根本上讲，它是真理的客观性向人们提出的一种规定。研究者不仅受制于研究的条件和研究的办法，并且受制于科学成长的规律。同时，研究者还要承当某种道义上的责任。这种责任使他们不能不关注研究的成果的可靠性和安全性。自由探讨如果不与严谨求实的精神相结合，科学活动就会变成不顾后果的游戏。正是在这里，杜威渐渐给科学提出了伦理的规定。这也是他作为伦理学家而存在的重要价值之一。

三、在科学活动中贯彻人文精神

杜威并未直接使用“人文精神”这一概念。在中国，这一概念是牟宗三在1952年首先使用的。尽管这一概念比较含糊，我仍然借用它来表达在科学活动中那种体现美的抱负和蔼的价值的精神。具体地说，它意味着尊重人的审美需要，尊重人的价值、尊严与自由；用更思辨化的语言说，就是使物的物性任何时候服务于人的人性。康德所体现的“任何时候不仅要将人作为手段，并且要作为目的”的观念已经在很大程度上蕴涵了人文精神的内容。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统一最后体现在真、善、美的统一中。杜威在不同领域的学术工作充足体现了这种统一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杜威没有把事实与价值的领域截然分离开来，他的经验形而上学也不允许他将它们分离开来。对他来说，无论是审美活动还是道德实践都但是是人的广泛经验的一部分。人在科学活动中贯彻审美抱负和伦理关切能够避免事实与价值的分裂。在《经验与自然》中，杜威明确指出，“艺术再现了自然的重大事件和经验的极致。在这方面，人们普通对艺术与科学所作的截然分离遭到了批评。我们主张，作为办法的科学比作为重要内容的科学更为基本。科学探究是一种艺术，它既是控制的工具又是作为纯正的精神享有的最后手段”。如果说科学的重要目的是求真，那么，艺术的重要目的是“判美”(我在这里取庄子所说的“判天地之大美”之义)，伦理的重要目的则是“企善”。即使“不同的问题需要探究不同的解决方式”，但它们在本质上是相通的。正如出名的杜威研究专家希克曼(LarryHickman)指出的那样，“杜威坚定而一贯地主张，艺术与技术科学含有不同的题材和不同的工具，在这一点上，它们构成了探究的不同方面”。但技术科学重要与事实领域打交道并不妨碍它为发明美的王国、提高美的抱负、发明新的审美形态、展示美的多样性作出奉献。反之，作为经验的艺术能够协助科学朝美的抱负迈进，或者说，使科学的发展更符合人类的审美规定。由于人类对美的尊崇增进了人的自由与和谐，将美的规定贯彻到技术的发明和应用当中能够使技术更符合人性的需要。技术本身是中性的，它本身并未规定如何应用。一切取决于掌握技术的人如何合理地看待技术和使用技术。因此，杜威倡导艺术地使用技术，由于艺术能够体现技术和科学所阐明的意义。在《作为经验的艺术》中，杜威简洁地说，“科学阐明意义，艺术体现它们”。

带着审美的眼光去从事科学研究能够协助人们更容易发现科学规律，更容易揭示自然的奥秘。由于从本质上讲，科学所揭示的自然规律往往符合美的规律，体现美的节奏和韵律。从天体运行规律的发现到化学分子构造的揭示，从动物行为的分析到植物光合作用的研究，无不反映了这一特点。毕达哥拉斯、达·芬奇和爱因斯坦等人的科学研究与艺术实践就是生动的阐明。在最高层次上，艺术的审美经验与科学研究中的想象有着惊人的一致性。有艺术素养的科学家更容易在研究中找到发现和发明的灵感。由于艺术经验以及与这种经验有关的想象力能够协助人打开视域，呈现新的可能性。

科学和艺术都增进了人的解放。就此而言，它们含有共同的目的。科学能够让艺术经验更具深度和广度。例如，天文观察能够让人类把目光引向遥远的天体并从中获得某种崇高感与和谐感。海洋科学让人认识到深海领域的奇妙，而海洋深处的奇观让我们获得了新的审美经验。摄影机、广播、电影、电视和互联网的出现以及新的音响系统和舞台照明技术的不停发展使艺术的体现手段和传输方式获得了空前的丰富和质的提高。在这种意义上说，求真可觉得审美提供手段和工具并为审美开辟广泛的可能性。以审美的态度去从事科学研究能够使我们的研究成为一种令人愉快的事情。因此，杜威常说，科学探究体现了生活经验的审美特性。

然而，科学探究并不自动地把人引向良善的方向。尽管杜威倡导将科学办法用于其它领域，但“他并不想否认技术决定经常无法服务于人类，也不想否认技术有时会失控并且成果是异化和苦难。但他主张，无论何时出现了这种状况，那都不是技术本身的过失”，而是由于人们不恰本地使用自己的想象力，不恰本地将科学技术的自行发展凌驾与“共同的善”之上，归根终究是由于人们没有将伦理的规定和责任置于科学的研究和应用中。因此，给科学活动以合理的定向符合人文精神的基本规定。这一规定将求真与积善统一起来。求真能够培养诚实的品格，也能够增进人的自由。在《新旧个人主义》中，杜威指出，“认为自然科学会以某种方式限制自由，会使人服从于固定的必然性，这种观点并非科学的内在产物”。也就是说，科学本身并不内在地限制自由，相反，只要运用恰当，科学本身能够增进自由。一切取决于我们如何以人文理念和规范引领科学的发展和具体运用。既然科学技术本身含有工具性特性，我们在开发和运用这种工具时就要贯彻善良意志，进而言之，我们要将道德选择引入科学活动本身。在这方面，古代的希波克拉底已经为我们做出了表率。杜威还以培根为例阐明科学为什么要以人的幸福为依归。科学的后果并非科学本身决定的，而是由掌握科学的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