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纠纷中专家意见可靠性标准研究

摘要：随着在经济纠纷中迷信专家鉴定导致冤假错案数量的增多，对其可靠性的质疑也逐渐兴起，这迫使要求以理性的态度对待专家意见。通过反思科学的有效性，认识到科学的有效性并不当然等同于专家意见的可靠性，专家意见也并非确定无误。这正是进行专家意见可靠性标准研究的前提。基于此，面对存在的标准不一、监管缺失等问题，应当从内部建立可靠性的审查标准，以合理性代替科学性，明确可靠性标准制定机构，保障其可靠。关键词：专家意见科学性可靠性标准一、问题的提出进入21世纪科学技术迅猛发展，证据法学中主要体现在：传统性事实认定方法逐渐不再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从“神证”发展到“人证”再发展到“物证”的过程中，科学技术起了助推作用。从依靠口供定罪使真凶逍遥法外的“呼格吉勒图案”到利用指纹技术对比抓获多年潜逃在外的“白银案”杀人真凶的变化，正说明侦破案件依靠科技力量与客观证据比依靠嫌疑人的口供揭示案件事实真相更具可靠性。有学者早有预见“人类的感觉器官对于事实认定的重要性已经下降，越来越多的高科技手段被用来证明案件事实”[1]，在一些技术发达的国家，科学证据正在成为新一代的“证据之王”。固然，科学证据为事实认定者和观察者评价证据的有效性和解释力提供了一个一般性的标准，在案件认定与法律裁决中赢得了更多的公众信任。然而，现实情况并非如此，一方面科学证据其背后隐藏苦涩难懂的科学原理对事实裁判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另一方面，国内学者通过采访法官、检察官、警察和律师时发现，18%的受访者认为鉴定意见是造成冤假错案的主要原因，该占比仅次于口供和证人证言。[2]面对此种矛盾，不免让人产生疑问：科学证据用来作为认定案件的证据真的可靠吗？尽管学者们以科学证据的话题展开了许多讨论，但是大多数都是在已设前提：科学证据并不绝对可靠。在此背景下研究围绕科学证据审查程序或者通过借鉴国外审查标准来构建科学证据的审查体系，缺少对科学证据可靠性的完整认识。所以本文重点先从科学性方面认识科学证据的可靠性，以求完善科学证据可靠性审查内部标准。二、专家意见证据科学性的反思科学流行的概念来自于人们对于宇宙理想性的假设：受不变的物理学规律的影响，宇宙是有序的，能遵循科学原理，按照科学方法来认知。科学保持乐观主义者认为人类思想足够强大，绝对真理与完全确定性是可以实现的。这种对科学确定性的天真信仰深刻影响了证据法，科学证据被赋予真理性的证明手段。但是随着自然科学不断发展，比如海森堡提出了物理学上的不确定、爱因斯坦发展了相对论、弗洛伊德揭示人类复杂的心理认知等。这些新的科学发现，促使现代科学家意识到科学是“可变的”。库恩亦是认为科学地进行就是建立一个范式，然后推翻该范式，这一过程就是包含着对既存科学的否定。科学分析是存在边际误差的，已有学者估计15%的医学实验检验是错误的，甚至在国外多项由政府资助的实验能力研究也存在错误率。可见，一般概念上的科学都受到了怀疑与反思。但是在我国，司法鉴定的科学性却受到“科学绝对”观念的影响，给予证明力上的优先性，更是指出鉴定人是“科学上的法官”，甚至有些司法人员还对司法鉴定的科学性保持不加辨别的迷信盲从态度。[3]所以，研究科学证据科学性标准的前提是对其科学性进行反思，破除存在其中的“科学迷信”观念。三、科学的有效性不同于证据的可靠性科学研究重点在理论的有效性，而科学证据能否证明案件事实重点在该证据的可靠性。尽管科学证据的可靠来源于基础科学理论的有效性，但是科学有效性的判断的标准与科学证据可靠性的判断标准全然不同。在科学研究的有效性标准判断上，可证伪性是波普尔认为的检验理论有效性的关键。其是指一种科学理论可以被单个与之矛盾的实践所证伪，这实质上是一种自我批判精神。科学是个不断完善的过程，科学家们对知识的主张也是“暂时性的”，在寻找“例外”的过程是漫长且需要经过反复试错，花费的时间越长科学性就会越高。但是对于科学证据的运用而言，当下的诉讼需求的迫切性不会等到理论与技术完美时再去应用，科学证据证明案件事实强调的是所提供的证据对事实证明的可能性，比如《美国联邦证据规则》第401条指出的证据证明案件的“任何趋向性”只需要逻辑上可能性推论的最低检验标准。有学者就指出了：“诉讼中涉及的科学问题可能不是那些牢固地确立的、得到确证的核心科学原则，而是那些仍然存在正义的科学问题。”此外，即便是在科学研究中证明了理论的有效性，但这并不等同于科学证据的可靠性。被视为“铁证”的DNA证据也会因为个别染色体易位缺失、检材受到破坏降解、样本变异等原因产生运用上的偏差，增加了运用的不确定性。所以，科学证据应当是围绕诉讼涉及的专门性问题，以“科学”为中心，忠于客观科学，只为“科学性”负责的一种科学认识结果，而非是结果正确的必然产物。实际上，判定一份证据是否为科学证据是由科学的原理和方法决定，而科学证据最终能否被采信取决于该原理与方法的可靠性。其实，这属于两种层面上的推理。前者实际上是科学有效性的划界标准即原理的可证伪与方法的可重复，是本体论的问题;而后者是对科学证据可靠性的判断，是认识论的问题。[4]可靠性是每一个科学步骤的结合所形成的，其中不仅涉及科学原理有效还有设备精度、程序合理、检材完备等各个方面。Blackmun法官在Daubert案判决意见中写道法官不应只关注科学证据得出的结论，更是应当把目光放在得出结论的过程。[5]这一论断揭示了科学证据中原理方法的有效性应当是专家们关注的问题，作为事实裁判者的法官不应该把审查重点放在科学证据本体论层面，而是重点在于如何评价审查科学证据。四、专家意见证据可靠性评判标准现状（一）科学技术标准与范围规定的缺失对于科学证据所用的科学技术的范围与标准，我国立法以《关于司法鉴定管理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中规定了四大类型鉴定的主体与管理制度为契机，以法律以及相关司法解释的形式从鉴定机构对象、文书规范性、鉴定程序等方面对鉴定意见进行外部形式上进行规定。但是这种把形式符合性等同于可靠性的规定，缺少了对于科学证据可靠性的实质性审查，导致“以鉴代审”的现象层出不穷，尤其在工程造价司法鉴定中，裁判者依赖鉴定机构出具的意见在审查中丧失主导地位。立法上对于鉴定意见审查的规定并没有触及其的本质，况且纳入司法鉴定同一管理的仅仅局限于几类中。但是伴随着诉讼案件的与日俱增，涉及的司法鉴定的种类不仅于此，但是与之有关的鉴定标准却处于空白状态。在实践中鉴定机构往往采取行业相关标准，比如，在工程鉴定中本身就存在工程造价确定的复杂，又缺乏统一的鉴定标准，进一步造成了重复鉴定、随意鉴定过多浪费资源的问题。（二）科学技术标准跟不上实践的要求科学技术的发展永无止境，即便是曾经被视为“绝对确信”的DNA检测技术，也受到了来自劳伦斯利物摩国家实验室的研究者们的质疑，他们认为头发蛋白质鉴定比DNA鉴定更具有稳定性和可信度。面对此种质疑时法官无法依靠外部形式区分哪一种技术更具有优越性。这就进一步导致不确定性垃圾科学进入法庭。但是要求法官对科学原理了如指掌显然不切实际，相应法律也是没有规定关于排除鉴定中伪科学的程序。比如，发布的《建设工程司法鉴定程序规范》主要用于建设工程造价司法鉴定，较少涉及建设工程质量方面的鉴定，有学者就已经指出学者早已指出这种规定不适用于日益重视工程质量发展的今天，亟需加以修订。[6]另一方面，在旧的技术标准落后的同时，新技术在应用于科学证据时更是缺乏准入的标准。在出现新技术导致对鉴定的科学性进行质疑时，我国相关主体解决方法是通过“批复”的形式解释，比如最高检发布的《关于GPS多道心理测试结论能否作为诉讼证据使用问题的批复》，此批复具有司法解释的作用，是鉴定技术能否被使用的依据。但是随着新技术的层出不穷，若是都通过此类批复来应对，恐怕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资源，更何况此类批复直接决定了什么样的鉴定可以作为证据使用，其效力超越了诉讼法的规定，有僭越之意。[7]笔者通过详读批复更是发现，其中规定的“人民检察院在办理案件时，可以用CPS多道测试结论审查、判断证据，但是不能作为定案依据”，此项看似规定测谎实验可以用来审查其他证据，但是其本身的科学性貌似被降低了，也没有审查此项证据科学性的规定。在这些规定之中也并无涉及更改的程序，这显然对新技术进入鉴定领域构成障碍。（三）技术标准缺乏统一领域管理《决定》中明确了司法行政部门主管鉴定的登记工作，但是却没有明确鉴定标准制定的统一主体，这就导致了在实践中各部门针对自己专属的领域发布标准。比如司法部在发布《印章印文鉴定规范》之后，公安部又接着发布的《法庭科学印章印文检验技术规程》，这两项规定的矛盾导致对在同一事实的认定上，因遵循不同的规范得出的鉴定意见不统一。[8]这种政多出门现象的相应出现难免造成相关机构的互相推诿与夺权。有学者希寄于培训法官判别科学原理的能力，先暂且不论不同的法官的认知、智力水平的差异性特征，就实现这一目标付出的人力与物力资源也是无法计量的，更何况这显然增加了法官的义务责任，获得的效果更是不如预期。所以，通过以上的分析，笔者认为，首先应当建立一个科学证据的可靠性评判标准，从内部明确科学技术在法律中适用的范围和标准，为裁判者提供辨别科学证据可靠性的标准。五、完善专家意见可靠性标准的建议（一）以合理性替代科学性进行审查既然已经意识到对科学的认识是不断试错的过程，那么设定科学原理的评判标准亦是一定时期的产物，随着认知与实践的发展必然会面临跟不上时代要求的问题。比如关于指纹鉴定中依据的特征点数量标准，不同国家有不同的规定，英国的16个特征点的可靠性是否一定高于我国规定的8个，近些年引起学界的讨论。但是国际法庭科学领域提出将概率性融入到指纹鉴定中，打破了指纹鉴定意见非此即彼的绝对化倾向。此概率性的要求就是在综合考虑所有限制条件之下对科学证据的可靠性做出的合理性推断。以此借鉴到科学证据可靠性审查标准中，把合理性作为首要考虑的因素，以合理性替代科学性进行审查。合理性是指设定的标准符合常理、合乎规律与逻辑，符合普通人的认知。这相当于在研究法官自由心证时推崇的经验法则的要求。“检验法则是指推理的前提是在一定范围内得到人们普遍性的认可。”[9]裁判者从已经具备的知识经验出发，按照“社会一般人”的理性逻辑去审查科学证据的可靠性是解决科学证据可靠性标准与实践发展不同步的方法。比如，在审查科学原理标准时在考虑上述四项规定的同时，也要注意测量设备的完好程度、测量的条件、鉴定人的职称和能力、鉴定意见的表述是否合乎规范等有没有逻辑上的错误，这就符合了对科学证据可靠性审查标准的要求。（二）建立统一的标准管理机构我国对鉴定机构的管理实行司法行政管理、行业管理为辅的模式，此模式下带来的标准不一、管理混同的问题前文已经论述。纵观国外对鉴定标准的管理，在美国，科学证据审查缺乏标准化的问题一直为人诟病，被认为是造成限制法庭科学发展的重要原因。但是，指纹鉴定协会的建立之后，相应地建立起同一的专业术语、鉴定方法，确立起规范证据质量的标准，完善了指纹证据发展的缺陷，促进了美国法庭科学的发展。这对于我们完善科学证据标准化管理具有借鉴意义。基于此，笔者认为，应当建立司法鉴定标准的统一管理机构，这样做，一方面可以改变鉴定标准不一带来的政多出门的问题，另一方面，面对科学证据种类扩张的问题，此机构的统一管理不仅有利于标准的顺畅运行以及与相关机构的协调，而且还可以根据司法鉴定形势的发展变化作出调整。此机构的建立，有学者指出可以建立司法鉴定标准化委员来统一制定修改鉴定标准。笔者认为此建议在后续的可行性上需要注意的是，此机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