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伯来人的早期信仰

古希伯来人的早期信仰

抗日战争是犹太公民的宗教，对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等世界宗教的产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犹太教是源于古代东方、历史最为悠久的一神教。这种以崇奉一神、绝对排斥他神为特征的一神教,在人类宗教演进历程中,堪称为一种高层次的宗教形式,在世界宗教史上占有显要地位。然而,犹太教一神观并非是固有的,而是有着漫长、复杂的演化过程。由于内外社会矛盾交织,古犹太人的宗教发展历经波折,长期未能真正统一。其一神观的最终确立,还是相当晚近的事。早在公元前2000纪,游牧的犹太先民(古希伯来人)就活跃在从两河流域延伸至巴勒斯坦的这片所谓“肥沃的新月形”地带了。如同当时生活在这一带的其他民族一样,希伯来人的早期宗教也带有原始信仰的性质。这不仅为愈见增多的考古发现所证实,而且即使从《圣经》累加雕凿纹饰过的文字里仍不时能触摸其遗痕。远古希伯来人曾敬奉石头、山峦、树木、泉源、动物和天体,表现了明显的自然崇拜倾向。巴勒斯坦各地都发现过“圣石”(玛谢巴),《圣经》里也述及放一堆石头以“作证”的风习。《圣经》中还保留着有关希伯来人膜拜金牛、铜蛇等动物偶像的记述。即便是后来希伯来各部落共奉的主神雅赫维,也往往被赋予火、风、雷雨、荒山之神或沙漠精灵等多重自然神的属性1,有人甚至认为其形象与雄狮、牡牛的图腾有关2。《圣经》中屡有提及的那件神秘莫测的雅赫维约柜,据说可能是把一块作为其化身的石头搁在了一只合欢木小箱内,或是放了一些镌有“十诫”的石碑3。这似乎还带有某种类似伊斯兰教膜拜麦加黑陨石那样的原始崇拜痕迹。犹太教逾越节宰杀羔羊献祭的习俗,被视作一种渊源于游牧民族的古老的畜牧崇拜遗风2。象不少其他西亚民族一样,希伯来人也崇信月神,每当新月升起,总要在高阜处燃火迎接。据信犹太教的守安息日仪俗,大约即起源于这种祀月活动4。希伯来人在崇拜自然物的同时,也流行祭拜民族守护者(即祖先)之风。在这里,被崇拜的对象和崇拜者之间有着血缘联系,祖先之灵往往被转化为地方守护神。希伯来人的民族乃至每个家族,都有守护神,称“提拉菲姆”,时人对之极为珍重。《圣经·创世纪》述及雅各偕其妻拉结逃离岳父拉班家时,拉结窃走家神偶像,惹致拉班勃然大怒,兼程追索。《圣经》提到的早期希伯来人的一些族长,比如亚伯拉罕,以撒、雅各、摩西等,恐怕都流露了对于以父家长为中心的祖先崇拜的痕迹。希伯来人在迁入巴勒斯坦之前,曾在两河流域居住过。那里是多神教的故乡,神衹多达一百多种。移居巴勒斯坦后,又遇当地流行多神崇拜。巴勒斯坦的不少城市同两河流域的一样,完全是以各种神的名字命名的。各城事奉自己的地方神,“地方神既是一方之主,又是居住在这一地区的民族和部落的保护者”3,有人统计过,王国时期的巴勒斯坦有98个圣所(即地方神祭拜中心),南部荒漠地区尚有10个圣所,供奉着众多男女神祇。置身于此种文化氛围,希伯来人虔信多神教,或受其濡染,也很自然,据说大约持续到公元前5世纪5。希伯来人有过偶像崇拜,谋图恢复偶像崇拜和反对偶像崇拜、力主独尊雅赫维一神的两种倾向的斗争,在早期犹太史上一再显现,曲折而反复。《圣经》对此亦多所披露。无疑,原始的多神偶像崇拜曾经是古代犹太教演化中经历过的一个阶段。以宗教祭仪而言,古希伯来人同样有过自己的半开化时期。巫术流行自不待言,《圣经》还数度透露以活人杀祭的野蛮遗痕。譬如亚伯拉罕曾险些杀死亲子以撒来燔祭雅赫维,耶弗他杀女祭神,撒母耳亲手杀死兵败被俘的亚玛力王亚甲向雅赫维献祭等等。这表明,古代犹太教在相当时期内也存在过人祭现象。或至约西亚改革以后,这种血腥陋俗才被最终否弃。雅赫维成为希伯来人唯一的神,还是较为晚近的事。其实,他是古希伯来人崇奉的众多地方式部落神中的一位,其地位起初并不特别突出。与其说是雅赫维从芸芸众生之中拣选了犹太民族作为他的“选民”,莫如说是犹太民族选择了他,把他从诸神中捧到了主神、至高神乃至唯一真神的位置。据考证,雅赫维(Yhwh)最古老的名字曰“雅胡”。现行“耶和华”一名,可能是“雅赫维”的误读。按《圣经》的说法,当传说中的犹太教立法者摩西寄居西奈半岛米甸部落的岳父家放牧时,雅赫维在何烈山上首次向他显现。据此推测,雅赫维初始大约只是西奈的米甸部落之神。摩西本人出身于以色列人的利未支族,而非犹大支族。《圣经》的《出埃及记》、《民数记》、《申命记》等篇亦曾多次述及雅赫维专门从以色列人中拣选出利未人作自己的事奉者,利未支族为雅赫维提供了最初的祭司和圣职人员。由此可知,雅赫维在成为全体以色列犹太人共奉的民族神之前,或许同其中的利未支族有过更为直接而密切的关系。至于通常流行的关于雅赫维早先为犹大支族之神的说法,恐系迟至公元前10世纪的犹太王朝统治者(出自于犹大支族)所杜撰。雅赫维独尊地位的确立,或者说,犹太教完成从多神教向一神教的过渡,经历了几个重要阶段。大致包括上古时期(或称前摩西时期)、巴勒斯坦时期、“巴比伦之囚”至重修圣殿时期等,而其中又可细分若干时段.依《圣经》所言,早在亚伯拉罕时代即同崇奉偶像的多神教决裂,专心事奉雅赫维了。然而实际上,当时亚伯拉罕膜拜的仅是属意于自己家族的上帝,而不是别的家族、更不是全体希伯来人的上帝,不是民族神。至少那种崇奉一神倾向的作用范围还相当有限,处在初始形态,迨至摩西时代,随着希伯来人脱离埃及,追求自身民族独立,从而在更广泛的意义上,通过摩西立约,接受了独尊雅赫维的宗教。至于这类人神缔定契约的事例,其实在公元前2000纪的西亚是并不鲜见的。业经发现的各民族首领间缔结的藩属盟约出土文本,据信即为人神缔约的世俗范例3。无非是人受神的护佑,而一旦违背规约,不履行自己的义务,必遭神罚之类。通常认为,摩西奠定了犹太教一神观的理论与律法基础,因而后人也有将犹太教称作摩西教的。与前人相比,摩西完成了对上帝的抽象化,使之成为凌驾于自然界之上、不受自然和人为因素影响的最高创造者,亦即一切自然力本身的创造者。他无所不在,用圣经里的说法,是“自有永有的”。这样,摩西的上帝就同其他原始宗教里作为某种特定自然力化身的诸神区别了开来。摩西的上帝经由发布十诫,规定了人们所应遵循的道德准则。但有人认为,这个时期仅可能存在一种较为原始的十诫,如今存见于《圣经·出埃及记》里的十诫或为后人完善化的结果。不过,当时的信条只是针对希伯来人,而非普遍适用于一切民族的。摩西把雅赫维明确称作“以色列的神”,亦即民族之神。此外,摩西时代的犹太教毕竟也还带有某些异教色彩和原始观念,似乎比成熟时期更重视献祭和礼仪一类形式的东西。譬如,此时以色列人出征,须带约柜随军而行,仿佛非此不能与上帝同在、蒙受佑助;而约柜一旦遗失,便不能获得保佑了。这表明,他们的神有时在空间上甚至还是受限制的。公元前12世纪以后,希伯来人经西奈辗转进入巴勒斯坦。为了抢夺土地,对巴勒斯坦原住民迦南人频频发动战争,其持续时间之久、战争之酷烈,《圣经》中多有披露。雅赫维在这断断续续的血腥征服战争中,成了鼓舞和佑助希伯来人取胜的战神,被称作“撒保特”(意即“万军之主”)。频繁的战事使得希伯来人愈益依赖和崇仰这位战争之神。如同该历史时期希伯来人社会应运而生了显赫的军事首领(士师)那样,雅赫维的地位也陡然而升,成为希伯来宗-教中的主神。《圣经》多处述及雅赫维指示希伯来人大批地虐杀其他部族的人,这似乎与十诫禁止杀人的规约相违。但是,如果考虑到此时希伯来人尚处军事民主制时期,嗜杀和鼓励劫掠,恰恰是合乎该社会阶段人们的价值观念和道德行为准则的,雅赫维以这种并非令人好感的嗜血形象出现,也就不足为怪,惟其如此,才更为切合当时希伯来人的精神需求。定居巴勒斯坦,希伯来人经历了重大的转变。其生活方式由移徙游牧转为定居务农,社会组织由氏族制逐渐走向民族统一的农业社会,以至创建国家。这种变化反映至希伯来人的精神领域,显得尤为曲折。由于同迦南人长期混居杂处,希伯来人深受其文化浸润,一时敬拜地方守护神巴力和亚斯他录神蔚成风气,一直持续到公元前571年耶路撒冷陷落之后。其间还出现了把亚斯他录女神作为雅赫维配偶的宗教混合倾向6。这对雅赫维的地位多少形成了一种全面的冲击。而另一方面,此时希伯来人的内外战争尚未止息,他们既要同迦南人和沿海地带的腓力斯丁人连续苦战,以夺取“生存空间”,又要在希伯来各部落之间敉平内争,实现政治统一,这样就产生一种精神求同的需要。雅赫维于是便成为团结各部落、聚合民族力量的一个象征。尽管在外族文化撞击的背景下,犹太教在一定程度上接纳了某些迦南人的宗教因素,甚至包括个别神祇、祭拜仪礼以及诸如除酵节、五旬节、住棚节之类源于农事的宗教节日,然而以总的发展趋向而论,敬拜雅赫维的风气正方兴未艾。这一时期,希伯来人的部落联盟集中表现为宗教联盟,十二个部落团结在宗教周围,选择示罗作为共同的宗教中心,约柜亦保存于此。“士师”时代末期,撒母耳亲自考察、选拔了扫罗当希伯来人的统帅。公元前1028年,扫罗经过长期征战,统一了十二个部落,成为犹太民族第一个国王。扫罗之后,来自犹大支族的大卫夺取了王位,定都耶路撒冷,建立起统一的以色列犹太王国。其子所罗门继位后,内修德政,外灭强敌,国运昌盛,如日中天。为强化专制王权,所罗门发动“清教”,力图统一宗教信仰,奉雅赫维为国家、民族乃至国王本人的护佑神;并以浩大财力,历时七年,在耶路撒冷锡安山建立雅赫维圣殿。该圣殿不仅成为犹太教最庄重的唯一礼拜场所,而且嗣后亦为全体犹太人永世敬仰的民族精神中心。可以认为,大王、所罗门当政的王国时期,是犹太教一神观发展的一个重要阶段。现实生活里与日俱增的专制王权,在理论上当然要求尽可能排除精神世界的多元性,但实际上却非如此。这个时期犹太教的发展尚未完全达至纯粹一神教(monotheism),而处于单一主神教(henotheism)的阶段,虽倡行独尊雅赫维一神,却又不完全否认其他神的存在。在宗教实践中,敬奉多神偶像的事例还时有所闻。所罗门晚年,即深受其来自众多种族和教派的嫔妃影响,在耶路撒冷圣殿里立了不少外神偶像祭坛。从根本上说,大卫和所罗门尽管在政治上一度实现了以色列各部落的统一,却如科西多夫斯基所言,终究“没有达到精神上的统一”6。约公元前930年,所罗门逝世。统一王国分裂为二,北部形成以色列王国,以撒马利亚为都,南部是犹太王国,仍以耶路撒冷为都。犹太教随之亦陷入严重危机,北方王国另立伯特利和但城为自己的宗教中心,以与耶路撒冷分庭抗礼,从而导致了这两个希伯来人王国的精神决裂。这表明,单凭一时的军事强权,要完全达成“信仰一律”,究非易事。而且,分裂也与多年来由于所罗门过分优待犹大支族而激起的部族积怨有关。尤其不应忽视南北方原有的部族、文化基础的差异。北部人口中以色列部族人少势弱,不足以同根基深厚的迦南人和周边腓尼基、叙利亚的宗教文化传统相抗,连以色列王国统治者也不能不屈从于这种强烈的异教影响。耶罗波安、亚哈当政时,偶像崇拜之风颇盛,正统犹太教僧侣遭受驱逐、甚至杀戮。亚哈的王后、腓尼基人耶洗别不仅在首都公然筑设巴力神庙,而且残酷迫害雅赫维的祭司。耶户践祚后,一度废止祭拜外神,后来却为了趋奉多数人,又使偶像崇拜旧戏重演。南部的犹太王国虽则保有雅赫维圣殿与约柜,犹太居民在人口中居于绝对多数,深受一神教义濡染,但围绕信仰一神还是多神的斗争也曾几经反复,数度逆转。犹太王约阿施杀害了斥责他崇拜偶像的正统派祭司。马拿西在位时,膜拜亚述和迦南神祇,血腥屠杀崇信雅赫维的教民。《圣经》总共列举了八位犹太国王,斥为偶像崇拜者,或祭司阶层的迫害者。然而,犹太比之以色列,一神教势力毕竟根深叶茂,加之亚撒、约沙法、约兰、希西家、约西亚请王秉政期间的戮力扶持与倡导,对雅赫维的信仰才几次三番得以复苏。约西亚的宗教改革,对复兴犹太教一神信仰,涤除异教影响,尤为重要。其时于圣殿发现摩西律法书一事,曾激发起犹太民众强烈的宗教热情。约西亚还宣布,除耶路撒冷圣殿以外,所有礼拜场所均被改作俗用。这被认为是自埃及埃赫那顿宗教改革以来,在历史上首次由一位国王来强制实行一神教7。犹太教一神观的逐步深化和完善,是同先知的作用相伴随的。先知(希伯来文nabiim)是古希伯来社会的一个特殊阶层,他们不同于供职神庙的御用祭司,却借助自身的影响而给社会生活注入一种炽热的宗教力量。先知一般身着粗羊皮制成的衣服,保持着游牧时代的传统,四处漫游,自由行术,自称接受了神启,充任上帝的代言人。行术时往往击鼓奏乐,狂歌劲舞,宣示神谕,预卜未来,对民众极具感召力。在以色列社会矛盾激化之际,先知常借上帝之口,揭露时弊,呼唤公义,劝谕世人,极力鼓吹复兴雅赫维的独尊地位,反对并要求清除种种偶像崇拜的影响。先知不是普通的预言家,而是一群犹太教理论奠基者与宣传家,他们对犹太教发展所作的贡献是里程碑性质的。由史籍来看,先知的活动至少可上溯至公元前8世纪,其主要思想、言论见诸于《圣经·先知书》,如《阿摩司书》、《以赛亚书》《何西阿书》、《弥迦书》等。年代更早的摩西、约书亚、以及撒母耳、以利亚、以利沙等,也常被奉为先知,只是未留下直接著述。阿摩司以来诸先知对犹太教义的阐发,其精粹所在即是不遗余力地强调彻底的一神观。过去雅赫维仅被视为希伯来人之神,其他民族则有各自的神。先知却认为,雅赫维是全人类共有的至高主宰、万物之主。除他而外,别无他神。其他民族崇奉的外神,都是伪神。这在理论上就把希伯来人原先赋予雅赫维的民族神的性质,提升到了独一无二的世界真神的高度,标示着犹太教一神观念的一次重大飞跃。先知并极为注重宗教的伦理意义。他们一再谴责暴虐罪愆,倡行拯危济贫,尤其对王侯贵族的奢靡腐化痛加针砭,要人们弃恶从善,“行公义,好怜悯,有谦卑之心”。但先知把世间的罪恶与苦难归咎于民众本身,在于他们对上帝旨意的违逆。要求民众必须在道德上净化自身,坚定对上帝的笃诚信仰。先知把当时宗教中尚蕴含着的某些落后性成份,统统指为应予涤除的外来影响,力主恢复所谓犹太本有的纯洁性。先知对犹太教发展的影响,一直持续到“巴比伦之囚”及其后时期,以西结、以赛亚第二、以斯拉为该时期先知的杰出代表。公元前722年,亚述大军压境,灭以色列王国,迁其十支族,使之最终融汇于周邻诸民族。公元前586年,新巴比伦国王尼布甲尼撒灭犹太王国,强令部分犹太人徙居巴比伦为奴,史称“巴比伦之囚”时期。令人惊异的是,如此近乎于亡国灭种的深重民族灾难,竟未将犹太民族及其宗教、文化扼杀殆尽,而是异乎寻常地为之提供了一次历史性复生和再兴的机会,“置于死地而后生”了。“巴比伦之囚”时期,犹太人的生活境况及宗教观念发生了重大变化。充当异族俘虏和奴隶的悲惨境遇,同强大的巴比伦压迫者之间极为悬殊的力量对比,曾经令犹太人深感绝望。无情的现实表明,尽管犹太人崇信雅赫维为“全能之主”,却不能使自己得到他有力的护佑而免遭异族蹂躏之苦。如何解释这种逻辑上的自相矛盾呢?按照先知的观点,犹太人遭际的厄运被说成是由于自身的邪恶而触怒了雅赫维,从而假手巴比伦王降下神罚。只有经过这样的惩诫,才能使犹太民族的精神得以净化。用罗素的话说,这体现了“一种父亲管教孩子的心理”8。从另一方面看,也反映了雅赫维本身涵义的变化,他从原先犹太民族的独尊之神,被抬升到了支配多民族(包括巴比伦人)的世界神的高度。这个世界神此刻已是绝对排斥异教外神的了。正是在“囚虏时期”前后,犹太教发展出了一种比以往更为谨严、正统的教义。由巴勒斯坦来到巴比伦的犹太人,大多聚族而居,不与异族杂处。他们顽强地保持着本民族的文化传统和风俗习惯,有着自己严格的宗教生活,也有自己的祭司、先知和头人。因为环境所限,不能举行公开的神庙祭拜,不能通过有形的宗教组织或礼仪来传播教义,这就促使犹太教日趋心灵化、抽象化。犹太人实行自我封闭的内婚制,严禁同异族通婚。此种保守的婚俗却使他们免受同化之虞,得以在巴比伦这个当时的民族、文化大熔炉中长久地保持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群体的地位。再者,早先亡于亚述的以色列王国十支族的消失,对于作为其世仇的犹太人来说,不啻是消除了一个易于引起内耗的因素。犹太人进入巴比伦,大体上是以一个整体出现的,在不断受到的种族绝灭的威胁下,其内部的向心力、凝聚力愈益强固。他们把始终不渝地坚持对雅赫维的一神信仰,作为维系民族共同体至关重要的精神纽带。他们不同于早先散亡的以色列王国十支族,他们来自虔信雅赫维的圣殿所在地耶路撒冷,其中最大限度地集结了正统的雅赫维派,巴比伦的经历使其信仰愈加坚定,以致有人说,他们“离开犹太的是一个民族,而回到犹太的是一个教族。”6公元前538年,波斯国王居鲁士攻灭巴比伦,对被奴役的犹太人施行宽容政策,使其复归巴勒斯坦,重建被毁的耶路撒冷圣殿。居鲁士大概把犹太教的一神观看作是一种有利于巩固其专制统治的思想工具了。当然,他对复兴巴勒斯坦的兴趣恐怕也出于图谋征服埃及的政治考虑,地处西亚—北非间要冲的巴勒斯坦,无疑可作进击埃及的理想的前进基地,居鲁士需要一个稳固而友善的据点。担任波斯驻犹太地区长官的犹太人尼希米和犹太祭司以斯拉,在当时复兴犹太教方面曾多有建树。公元前433年,尼希米重修耶路撒冷城墙,并支持以斯拉实行宗教改革。向犹太民众宣讲律法,用律法整顿社会生活,严格教规,重申守安息日,重视行割礼,禁阻与异族通婚,恢复对雅赫维独尊的宗教热情。在“囚虏”时期前后,犹太教义发展的另一个显著特征,是“救世主”观念的萌发。这同犹太民族一再遭遇的深重灾难有关。具体说来,就是把拯亡复国的希望寄托在上帝派遣的“弥赛亚”(救世主)降临人间。其实,救世主的观念并非犹太教传统里固有,据信是源出于波斯琐罗亚斯德教的影响。随之俱来的还有波斯宗教有关来世、复活、善恶二元、天堂地狱和末日审判一类的观念。它们日渐为犹太教所吸纳,对犹太教一神观的最后形成,具有毋庸置疑的影响。当然,对于救世主观念,还不能仅仅注意其消极的意义,事实上,它在当时鼓吹的就是返回故土有望,是引导犹太民族积极向上、一切向前看,而不是散布悲观失望情绪。恰恰是这样的信念支撑了这个沦于绝境的民族的精神,鼓舞他们自强不息。与那些总是把过去视为“黄金时代”的宗教所不同的是,此时犹太教向人们宣示、并鼓励人们尽力争取达到的“黄金时代”,却是在未来。从这个意义上说,它是一种给人以希望、具有相当吸引力因而同样具有旺盛生命力的宗教。“巴比伦之囚”至重建圣殿这个时期,是古代犹太教的成熟期,犹太一神教诸特点大体上最后形成。这些特点在古代东方各民族宗教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其一,严奉恪守一神,这在宗教史上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这种极端的一神崇拜,具有很强的排他性,汤因比称之为特有的“耶和华的妒忌性”。在古代东方诸宗教中,同样具有一神倾向的,尚不乏其例,如埃及的阿蒙—赖神、巴比伦的马尔都克神等,只是均未最终完成向彻底的一神教的过渡。究其缘由,颇为复杂。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即它们本身毕竟尚未超越多神崇拜的窠臼,而停留在诸神林立的主神或至高神的位置上;同时,这些宗教也从未经历过犹如犹太教这样反复的“清教”运动,洗刷掉种种多神崇拜遗下的原始陈垢。其二,祭拜高度集中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