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视角下的个人与社会关系.doc

多重视角下的个人与社会关系吕德文内容摘要：个人与社会关系必须从多重视角看待。社会哲学视野下的个人与社会关系陷入了二元对立的困境，是一个假命题；在社会学理论层面，个人与社会关系始终成为理论争论的前提或企图超越的“真实问题”，并促进了社会学学科的完善与发展；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之所以在社会学理论层面具有真实性，在于现实社会实践中个人与社会关系的客观存在与及社会学理论的现实关注。关 键 词：个人与社会关系 假命题 真问题 实践社会学界对个人与社会关系的讨论颇多，争论也不少，无论是对社会学“基本问题”的讨论、对社会学研究对象的界定还是对社会学研究的“范畴”、“范式”的分析，与及对社会学理论传统的厘清，都离不开对这一问题的关注。本文试图从社会哲学、社会学理论与社会实践等多重的视角看待个人与社会关系，从而把握这个问题的真实面貌。一、一个假命题：社会哲学视野下的个人与社会关系社会哲学作为一个总的社会观，所要回答的问题是“社会是什么”的问题，这个问题内在地包含着“社会是如何可能的”（解决社会的起源问题）、社会是如何维续的（解决社会是如何存在的问题），决定社会发展变化的动因是什么（解决社会的发展方向问题）等方面。社会从一开始就是相对于个体而言的，因而解决社会的本质或一般面相的问题就必然涉及到个人与社会关系的讨论。社会哲学在本体论、方法论与价值观上都涉及到这方面的讨论。从本体论上看，对社会的看法存在着唯实论与唯名论之分。社会唯实论认为，社会本身具有其独特的实在性，并不能还原于个体。社会唯名论则相反，认为社会是由各个有独立意义的个体所组成的，“社会”一词只不过是人们臆造的，理解“社会”应该还原于对每个个体存在的理解；在社会学史上，唯实论与唯名论的各自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迪尔凯姆与韦伯。迪尔凯姆认为，社会学的研究对象“社会事实”标志着社会学独立于哲学并区别于其它学科而成为一门独立的社会科学；而社会事实是外在于个人意识的，并能对个人意识产生或容易产生影响的行为方式。11作为一种“物”的社会事实，具有高于个体的特征；把握社会意识，不能用生理学或个体心理学的方法，而只能用社会学方法进行解释。韦伯的理解社会学则认为，个人是社会行动的真正主体，只有把握个人行动的动机才能“理解”社会的“主观意义”。“按照马克斯韦伯的看法，社会学是一门行为的科学。科学要理解这种行为，说明这种行为，并且从社会的角度解释行为的展开。”1（P369）以迪尔凯姆及韦伯为代表的社会唯实论与社会唯名论的两大传统，造成了在方法论上的整体主义与个体主义的分裂。整体主义以社会唯实论为预设，认为应该用整体的系统去说明各部分，用一个社会事实解释另一个社会事实；而个体主义则相反，认为社会现象只能通过个体行动才能得到解释，个体行动本身则无需用社会现象来解释。与本体论上的社会唯实论与社会唯名论，方法论上的整体主义与个体主义相对应的是价值观上的集体主义与个人主义的分离。前者认为，集体利益高于一切，个人应该服从集体；而后者则认为，个人的自由才具有绝对的价值。然而，个人与社会关系在本体论、方法论及价值观的两种不同观点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这在形而上学的层面上是无法解决的假命题：这主要是从这两种不同观点都无法克服自身的理论缺陷，且无法否定对方有某种合理性的事实而言的。唯实论的社会观点强调社会本身的实在性时，忽视了构成社会的最重要的因素人（既有类的人，也有群体的人，还包括作为个体的人）的主观能动性，也就是说，在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上，唯实论将社会看成是完全独立于个体并对个体具有强制作用的观点存在着将社会“物象化”的缺陷。而唯名论的缺陷也是明显的。在强调个体的自主性的同时忽视了社会的客观实在性，存在着将个体“物象化”的缺陷。事实上，无论是社会唯名论还是社会唯实论，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在个人与社会关系中选择其中任何一方作为这个社会的基本面相。而方法论上的整体主义与个体主义的对立同样陷入一种困境之中。“就个体主义来说，在整体观上，个休主义者采取了化约主义和原子主义的立场以及分析主义的思维策略，从而导致了社会的消解；在个体观上，个体主义者采取了非社会化和反社会决定论的立场以及综合主义的思维策略，从而在个体观上犯了物象化错误。就整体主义来说，在个体观上，整体主义者采取了社会决定论和外部归因的立场以及分析主义的思维策略，从而导致了主体的消亡；但是，在整体观上，整体主义者采取了反化约主义和反原子主义立场以及综合主义的思维方式，从而在社会观上面临物象化的危险错误。”2a这样，整体主义与个体主义“双方都具有部分的真理性，但又都具有致命的缺陷” 2b。集体主义与个体主义在价值观上的对立，很长时间以来是在意识形态的笼罩下进行的；然而，真正深入其学理本身，同样可以发现其在个人与社会关系依据上的一种无法超越的困境。集体主义认为，集体利益高于个人利益，然而应该保护合理的个人利益；而大部分的个人主义“并不像通常人们所断言的那样，假定人是或应该是利已的或自私的。它仅仅是从这个毫无争议的事实出发，即我门想象力的限制，使我们只能在我们的价值尺度中包含全社会需求的部分”3（P61-62），这样，集体主义并没有放弃个人，而个人主义也并不认为个人应该完全地排斥社会。可以这样认为，社会哲学视野下的个人与社会关系陷入了二元对立的困境：无论站在那一个理论立场，都无法解决这个问题。一些试图“解决”这个问题的社会理论，无论是号称摒弃这种二元结构的还是希求整合这种关系的，客观上都在表明这种困境的存在。比如建构主义企图超越传统社会学的“二元对立”的理路，然而其提出的主张并没有超越个人与社会关系的内在困境，吉登斯对结构的再定义即“结构可以概念化为行动者在跨越空间和时间的互动情境（context）中利用规则（rules）和资源（resources）。正是使用这些规则和资源，行动者在空间和时间中维持和再生产了结构”4（P170），显示了行动与结构和谐状态的预设，并没有解决作为内在根据的个人与社会关系可能的冲突状态；方法论上的“抛弃本体化、实体化的思维方式”，试图“从关系角度去重新审视个体、社会与及个体与社会的关系”以超越个体主义和整体主义的困境，恰恰证明了个人与社会关系在社会哲学层次的不可解决。22个人与社会关系在社会哲学层次上的不可解决性，一方面表现为社会学传统中的各种相互对立或不同源流的具体理论流派的兴起与发展，另一方面又表现为企图解决或超越这一困境的新的理论的发展，从而促进了社会学理论的繁荣；而一些具体的社会学理论往往反映了客观的社会实践问题，并为此提供了理论指导，从这一角度看，个人与社会关系是真问题。二、一个真问题：社会学理论中的个人与社会关系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或认为没必要区别“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是社会学的基本问题”这一观点的学者，都没有忽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在社会学理论发展中所具有的关键作用。33作为社会哲学层次的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上文已有所论述；然而真正的论及其对社会学具体理论的影响，还应该从“霍布斯式的问题”谈起。“霍布斯式的问题”（“霍布斯的秩序问题”）是指，“人们在合理地追求自己的私人利益之际，如何可能保持社会秩序，而不陷入一切人反对一切人的战争中”6。经典社会学理论针对这个问题及其引申，分别从行动或结构的社会学研究立场作出回答，从而形成了结构范式与行动范式两大理论传统。孔德的实证主义思想，斯宾塞的社会有机论，马克思主义对社会结构分析的独到之处，迪尔凯姆社会现象学理论等可以看成是结构范式的代表，而韦伯的理解社会学、帕累托的具有心理主义倾向的社会学思想等则是属于行动范式的。然而，“总的看来，尽管结构范式和行动范式各自的解释立场和解释路径是相互对立的，但同时又都以对方的理论作为假设的前提，从而实现了两种对立范式的互补和贯通”7。也就是说，它们都致力于社会哲学层次上的个人与社会关系的问题的探讨，从而发展了各自的社会学理论流派。两种理论流派的并存，在直接体现个人与社会关系在社会哲学层次上的假命题性质的同时，促成了社会学理论的繁荣。帕森斯从“行动结构”的分离出发，试图贯通行动与结构的两大范式，发起了第一次的社会学综合运动，提出了宏大的功能主义理论模型。然而，帕森斯的理论陷入了概括性与解释力的困境之中，其极具概括性的理论模型（表现为对个体行动与社会结构的综合）本身就造成了解释力的下降；而“当理论变得越来越顺从和圆滑时，它的概括性越发受到怀疑”8（P63）。随着西方各国社会环境的变化与及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的再次突显，帕森斯的理论受到了挑战，一批对帕森斯综合论的“反判”社会学理论纷纷产生，形成了社会学理论的多元化情形。冲突理论、交换理论、本士方法学等纷纷“复活”或产生发展。然而，这种多元化的理论仅仅是从“剩余范畴”中得以发展，也必然随着时代的变化减弱其解释力。后现代主义的兴起，试图超越“二元对立”，重建社会学，其努力正如上文所提到的，仍然期待观察；然而，有一点是肯定的，它丰富了社会学理论的内容，提供了一种新视角。基于对传统社会学及“反思社会学”的反思，社会学界在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的探讨上提出了一些新意见，以图解释现实社会。这里需要指出的是，中国社会学界同样是在个人与社会关系这一真问题上，发展了自己的社会学理论，如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社区派”与“乡建派”，基于对中国特有国情与文化传统的认识，在个人与社会关系上提出了“生育制度”、“伦理本位”44等主张；社会学在大陆重建后，“社会运行论”、“社会互构论”、“绝色制度理论”等同样是对这个问题反思的结果。总而言之，在社会学理论层面，个人与社会关系始终成为理论争论的前提或企图超越的“真实问题”，并促进了社会学学科的完善与发展。这种情况伴随着社会学理论对现实的关注。也就是说，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之所以在社会学理论层面具有真实性，在于现实社会实践中个人与社会关系的客观存在与及社会学理论的现实关注。三、真假之辩：实践的标准社会的诞生一开始就与当时的社会历史背景不可分离；而社会学理论的变迁也往往是当时社会环境的反映。19世纪中期，资产阶级革命基本完成，产业革命正在推进，一方面造成了生产力突飞猛进的发展，另一方面也伴随产生了种种严重的社会问题，以孔德为代表的西方社会学与以马克思、恩格斯为代表的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分别从改良与革命的立场形成了两大社会学传统。9（PP539-540）在对个人与社会关系的现实关注上，西方社会学认为其中的对立是资本主义社会内部的局部问题，是可以调适的，具有改良性。最具代表性的是斯宾塞的社会有机论及社会进化论，认为在社会进化进程中，应该避免革命，顺其“自然”。而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则认为，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程度，必须用一种新的社会形态代替资本主义社会在未来理想的社会形态中，人们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从而消除了个人与社会关系的紧张。无论是西方社会学还是马克思主义社会学，其诞生都没有忽视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在实践的标准上，它们都将个人与社会关系看成是一个真实问题。实际上，“现代化的宏大过程铸就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的现代性意涵，也赋予了个人与社会的关系的问题性意义” 10，社会学就是在现代化中的个人与社会关系的特定内涵这一经验性材料中不断地成长的。现代化过程中的社会的整体面貌，首先体现为社会与自然关系的突显：随着工业革命的开展，社会生产力高速发展；然而，与此相联系的是资源、环境等问题的存在。而这种关系及问题又最终归于个人与社会的关系中：生产力发展所带来的社会关系的变化。迪尔凯姆将社会分析为“有机团结”及“机械团结”两种，认为在工业社会中，“有机团结”逐渐取代了“机械团结”占据主要地位，由此引申了其基本的社会学观点：个人是社会中的个人。韦伯则从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契合出发论证了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合理性，并由此暗含了一个原则：理解一个社会，应该从这个社会中的人的信仰去着手社会是人（当然包括个人）的社会。这两种看似相反的观点，实际上都共同关注一个现实：资本主义早期的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而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西方社会学理论也具有明显的“现实主义”倾向。帕森斯的结构功能主义反映了二战后一段时间内资本主义社会的相对平稳的发展，冲突论则反映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相对平和状态的打破，法兰克福学派的批判理论更是具有批判现实的特征。后现代主义的社会学思想，具有解构现代化的特征，是对现代化过程中出现的种种社会问题的反思。西方社会学在其理论传统的批判与传承的同时，给予现实足够的关注，从而使得现代及后现代社会学理论中所暗含的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具备了实践意义，有了真实性。最后，简单提及中国大陆的社会学理论中的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意识所具有的实践性。社会学的恢复重建本身是适应改革开放的形势需要的，这使得中国社会学一开始就有了深深的时代烙印。近年来，在社会变迁过程中所提出的极具现实性的“社会分层”、“社会断裂”等观点，使得社会学理论中的个人与社会关系具有了一种直观的形式，并在社会政策中产生影响，从而无可质疑地显示出其真实性。四、余论个人与社会关系必须从多重视角看待，从社会哲学角度看，它是一个无法解决的假命题；而这种假命题并不影响社会学理论层次及其实践领域对这个问题的探讨，从社会学理论本身的繁荣发展及在现代化背景下的现实关注上看，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具有真实性。社会学在个人与社会关系问题的处理上，一方面以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关注社会实践，另一方面又保持了自己理论发展的独立线索，从而既不乏价值关怀，又不乏本身学科的科学性。正如韦伯所言，“对于经验学科的方法论来说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