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情词的独特魅力.doc

柳永情词的独特魅力中国古代文学存在着以诗言志，以词言情的传统。词更多的是关注封建文人士大夫的情感体验，因此，唐宋词人在词作中或多或少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爱观念，乃是一种十分普遍的现象。然而，由于柳永有着其他词人所没有的长期科场失意与混迹秦楼楚馆的经历和体验，所以其情词中所蕴含的爱情观念就显得尤为突出，而男女恋情则成为了柳永词中最普遍的题材与情感内涵。他在仕途上的失意，使他在烟花柳巷，秦楼歌馆里寻求慰藉，这使得他对下层人的生活有了较多的体验。“居京华，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者爱其词名，能遗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赠之。”在歌妓们温柔的倾慕中，柳永找到了知音和自我存在的价值，使他对那些风尘女子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同病相怜的命运和同样渴望知己的悲哀。因此，他在怜悯歌妓的同时，也是在同情自己。因为和她们交往断送了自己的功名，柳永忍受着上层社会的歧视;因为命运中的相同遭遇，使他真心对待她们，真正了解她们，真诚地为她们创制歌曲，讴歌她们的美丽善良，同情她们的不幸遭遇，以代言人的身份抒发她们心中的情感。柳永一生除了作词外，其它无所著述，其词集名曰，据宋人陈振孙着录有九卷，但明、清以后已有散佚，故现存的已非当时原貌，有毛氏本，而清人本，是最为完善的！柳永词作的内容与他的生平息息相关，而笔下的范围非常广泛，而显示着他词作的多样性，早期词原本狭隘的内容，到了他则得到了扩大，我们依照他词作内容的呈现，分为下列几个方向： 一、 男欢女爱写情、欲 由于柳永年少风流，再加上他天性浪漫，常常流连于秦楼楚馆中，身在声色犬马中，所言所听尽是莺声燕语，再加上本身与歌妓的情欲纠缠，所以在他的词作中，有许多描写情欲生活的作品，例如这首： 欲掩香帏论缱绻，先敛双蛾愁夜短，催促少年郎，先去睡鸳衾图暖。 须臾放了残针线，脱罗裳恣意无限，留取帐前灯，时时待看伊娇面。 根据李调原批评他说：柳永淫词，莫逾于菊花新一阙。由这首词中描写性爱的的看，其中大胆、露骨的程度令人咋舌，但这并不代表着柳永轻视娼妓，在柳永词中，多的是对妇女不幸的遭遇加以刻画描写，让我们感受到一股真挚情感的表现，虽然对情欲有如此露骨的表现，但我们却可从其中看到柳永坦率、真切、毫不矫情的性格。此外还有、等等，也多半刻画男欢女爱的种种情事。 “柳永纵情于勾栏瓦舍虽然使其在心灵上得到暂时的慰藉，但却不为统治阶级所制定的封建道德伦理规则所允许。儒家以伦理为本位，陶醉于道德的自我完善，即所谓的天地之性的张扬，对气质之性的摒弃。简言之，即存天理，灭人欲。对于人欲的自然要求和宣泄，儒家则要求转化和压抑，因而中国人的情感体验由丰富趋向贫乏，从而形成了含蓄、拘谨、内向乃至麻木的性格特征。尤其对于性爱这种炙热激情的宣泄，自然成了封建统治者讳莫如深的事情。” 能改斋漫录评柳词“好为淫野讴歌之曲”，苕溪渔隐丛话称柳词多“闺门蝶淫之语”。“万恶淫为首”就表现了上层社会对情欲放纵的厌恶和鄙弃，但柳永选择宣泄情感的方式恰恰就是放纵情欲。如：浪淘沙：梦觉。透窗风一线，寒灯吹息。那堪酒醒，又闻空阶。夜雨频滴，嗟因循，久作天涯客，负佳人、几许盟言，便忍把、从前欢会、陡顿翻成忧戚。愁极。再三追思，洞房深处，几度饮散歌阑，香暖鸳鸯被，岂暂时疏散，费伊心力。殢云尤雨，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恰到如今，天长漏永，无端自家疏隔。知何时、却拥秦云态，愿低帏昵枕，轻轻细说与，江乡夜夜，数寒更思忆。这首词作抒写了相思离别之情。上片写夜半梦觉酒醒时对佳人的思念之情，中片写词人追思彼此恩爱情事，下片写眼前思念何时才得与佳人重新欢会。词中加入了对于性爱的描写“殢云尤雨，有万般千种，相怜相惜”。意在表现由于他们的性爱生活十分和谐美满，所以他们的感情加深了，更爱对方了。表现了柳永对爱情之中正常情欲的肯定。再如：久离缺，夜来梦魂里，尤花殢雪。分明似旧家时节。正欢悦，被邻鸡唤起，一场寂寥，无眠向晓，空有半窗残月。（小镇西意中有个人）好梦狂随飞絮，闲愁浓胜香賿。不成雨暮与云朝。又是韶光过了。（西江月风额绣帘）这些词作写得都是与情人分别后，主人公对情人的悠悠思念，尽管他们梦中的情形各不相同，但都涉及到了性爱。西江月中的思妇因为梦中不能与情人做成“雨暮与云朝”故醒来懊恼不已;小镇西中的主人公因为与情人“久离缺”而在梦里与情人“尤花殢雪”。如此类的描写，我们不可以仅仅以一“淫”字视之。因为它们以直切的语言、大胆真实的表现人性之常态，展示了生命的力量，具有人性的震撼力。瓦西列夫的情爱论中提到：“爱情是一种复杂的、多方面的、内容丰富的现象。爱情的根源在本能，在性欲，这种本能的欲望不仅把男女的肉体，而且把男女的心理推向一种特殊的、亲昵地、深刻的互相结合。”柳永的艳情词不单单肯定了爱情当中男女正常的情欲，甚至还指出了和谐性爱对增进爱情双方感情的积极作用。“我们知道，完美的爱情是灵与肉的统一，和谐的性爱是维系幸福爱情和美满婚姻的重要因素。和谐是美，和谐的性爱当然也美。它能使人的生命更加多姿多彩，家庭与社会更加祥和稳定，柳永对和谐性爱的礼赞，表现了他对生命、对爱情、对人性的深刻感悟和认识。二、 歌妓声容情态写容颜歌舞文才情态 柳永乐章集中的作品，其描述十之八九与女人有关，内容尤以娼妓为中心，他很用心的把娼妓的天生丽质、色艺双全、乃至心理情态，都作了相当深刻的描绘。在声容情态中，我们又可细分为四个方向： 1容貌：对歌妓外型的描写，像眼睛、笑靥、云鬓、峨眉、肌肤、腰肢等等。如描写眼睛、描写笑靥、描写峨眉、描写肌肤等等。除了往往刻意雕饰强调容貌某部份的特长外，也有综合性的描写，如、等，便是从各种角度将五官、身材作一个全面性的刻画。 2歌舞：由于柳永仕途不遂，常常徘徊在酒楼妓院中，所以有些乐工歌妓便会找他作词，而请柳永填词赋乐的原因，除了由于柳永才高之外，还有就是词名很盛，能得柳永填词则能身价倍增。是以柳永可说是歌妓的代言人，借着歌词来介绍妓女的歌声舞姿，甚而把他们的名字嵌在词中。像这首: 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朝阳燕，锦衣冠盖，绮堂筵会，是处千金争选顾香砌。丝管初调，绮轻风，佩环微颤。 乍入霓裳促偏，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其容千变。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肠断。 首句就点出赠给英英的用意，并把英英的身材、舞姿、作了一个细腻的描绘，所以柳永可以算是一个很好的广告代言人。除此之外，这方面的作品还有、浪等等，也都多半是为歌妓乐工应邀之作。 3文才：古代歌妓并非是低下而没有水准的，由于一些文人雅士时常聚集酒楼妓院之中，这些歌妓们或者是耳濡目染，或者是为博得恩客青睬，因而颇能对客挥毫、触景唱词，显示过人的才情。在柳永词作中不乏夸赞妓女的作品，如、等等，都是为妓女之文才，有所赞誉之作。 4情态：柳永长期流连秦楼楚馆中，对妓女如同朋友一般，丝毫不予轻视的意味，又由于他侧身其中，故对他们的生活的坎坷体验相当深刻，而善于为他们吐漏心中的悲哀。类似的作品如、等等，显现他不轻视妓女，并对之怀抱同情，以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怀来道心声。 以上就是柳永描写歌妓之作，我们将第一类男欢女爱、第二类歌妓声色情态的作品，通称为艳词。这一类作品占柳永词作的三分之一，可见其数量之庞大。 三、 情爱：“我未成名卿未嫁，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女性代言中国古代文学存在着以诗言志，以词言情的传统。词更多的是关注封建文人士大夫的情感体验，因此，唐宋词人在词作中或多或少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爱观念，乃是一种十分普遍的现象。然而，由于柳永有着其他词人所没有的长期科场失意与混迹秦楼楚馆的经历和体验，所以其情词中所蕴含的爱情观念就显得尤为突出，而男女恋情则成为了柳永词中最普遍的题材与情感内涵。他在仕途上的失意，使他在烟花柳巷，秦楼歌馆里寻求慰藉，这使得他对下层人的生活有了较多的体验。“居京华，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者爱其词名，能遗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赠之。”在歌妓们温柔的倾慕中，柳永找到了知音和自我存在的价值，使他对那些风尘女子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我未成名卿未嫁，可能俱是不如人”的“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之感、同病相怜的命运和同样渴望知己的悲哀。因此，他在怜悯歌妓的同时，也是在同情自己。因为和她们交往断送了自己的功名，柳永忍受着上层社会的歧视;因为命运中的相同遭遇，使他真心对待她们，真正了解她们，真诚地为她们创制歌曲，讴歌她们的美丽善良，同情她们的不幸遭遇，以代言人的身份抒发她们心中的情感。“在儒家思想的长期浸淫下，中国传统的封建士大夫有着根深蒂固的社会责任感。他们总是把立德、立言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并把它摆在至高无上的位置。在事业与爱情的天平上，前者重如泰山，后者轻若鸿毛。加上中国封建社会并不承认人有自由爱情的权利，所以当事业与爱情不可兼得时，封建士大夫们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事业，放弃爱情。”以二拍中的杜十娘怒沉百宝箱为例，忠厚志诚的李甲为了礼教、名利，为了免受封建家长的责罚，将与自己情深意笃的杜十娘以千金的价格转卖予孙富，以致十娘用生命来维护自己的爱情理想与人格尊严与百宝箱一起怒沉江底，最终以悲剧收场。“莺莺传与霍小玉传中的爱情悲剧也都是功名惹的祸。由此，我们看到，在封建社会里，事业通常享有支配爱情的权利。”而作为封建社会中功名的追求者和情场的得意者柳永，在面对功名和爱情的选择中，他表现出了一种肯定爱情，否定功名的观念。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偷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一场寂寞凭谁述？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得难拼，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昼夜乐）据张舜民画墁录记载：“柳永曾拜访当时的宰相晏殊，晏殊问柳永：贤俊作曲子（词）么？柳永答道：只如相公亦作曲子。晏殊即道：殊虽作曲子，不曾道彩线慵拈伴伊坐。柳永只得告退。”晏殊也是宋代词坛巨匠，有许多词作也脍炙人口，他也写过“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鹊踏枝）也是以女性口吻表述因爱人外出未归而忧愁苦闷。而他对柳永词的态度，正表明两人不同的艺术趣味。从中可以看出，晏词较为含蓄，而柳永这种语气自然、感情真挚的词是不讨那些士大夫喜欢的。这两首词皆是表现了主体意识已经觉醒了的女性，已经感到离别给自己带来的烦恼和痛苦，像“快嘴李翠莲”一样痛痛快快地表达自己的意志。在她们看来，青春少年，男恩女爱，才是人间最可宝贵的，至于什么功名富贵、仕途经济，统统是可有可无的，流露于词中的“彩线慵拈伴伊坐”的市民生活乐趣，与士大夫所推崇的“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雄心也不同，尤其是女性口吻的叙述，俚俗语言的运用。用儒学的观点来看，是俗不可耐且离经叛道的，怪不得晏殊对此不屑一顾。但词人正是通过对她们心理觉醒的细致描绘，成功地展露了她们注重个人意志的自由解放、蔑视封建礼教的禁欲思想，渴望平实简单的爱情观念。这当中包含了对封建伦理道德的挑战，是对传统封建士大夫的人生目标的否定。柳永这种平实简单的爱情观念，其意义不仅仅在于“体现了下层市民的爱情观”，更重要的还在于：“它质疑了功名对爱情的支配权利，要求爱情在人生中享有与事业相提并论的地位。四、 平等自由的情与爱“作为一代文学之宋词，与歌妓有绝大关系。所以无论是研究宋词，还是研究妓女史，都不能不肯定和重视这一事实。更何况我们在探讨柳永这位诗酒为念，好上花台作弟子（关汉卿语）的浪子词人。他的许多词为妓女而写，他的词因歌妓而传唱。柳词与妓女的关系，在北宋这个特殊的时代，有着独特的内涵和价值。”唐宋时期的许多青楼女子都能诗会词。在文化、艺术、审美等方面有着良好的修养甚至过人的才能。谈吐不凡，应对有度，甚至有的妓女有很高的人生智慧和思想境界。比如说：苏轼的家妓朝云，能说出“学士一肚子不合时宜”这样具有高度理解力的话来，堪称红颜知己；王定国家的柔奴，也曾经也激发起苏轼创作的灵感就是那句著名的“此心安处是吾乡”。（苏轼定风波）妓女能作词，见于记载的也不少。全宋词录有陈凤仪、琴操、盼盼、严蕊等二十多人的词作，这些才艺出众的女子，曾令很多文人墨客心仪神往。这些因素使得柳永与她们能更好的沟通，甚至在她们之中找到知音。所以有时柳永就把自己置身于词中，成为其中爱情的参与者和体会者。他带着真挚的情感抒写自己也抒写他所爱的女性的感受，建立起了词人与歌妓之间平等、真挚的情感态度。此时在柳永的笔下，不是“第一性”对“第二性”的同情，不是强势群体对弱势群体的怜悯，不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而是抛弃了欣赏者的姿态，投入生活之中，换位思考，身临其境，将自己完全化成了词中的女子的真情表露。因为长期流连坊曲，与歌妓交往频繁，柳永对周围女性的情感有透彻的了解和体验，他第一次将笔端伸向下层妇女的内心世界，为她们诉说心中的苦闷忧愁，使他真正成为歌妓们的代言。“万种千般，把伊情分，颠倒尽猜量。”（少年游）细致入微的刻画了歌伎这种与意中人分别后对感情的可靠性难以把握的苦闷心情。“问甚时与你，深怜痛惜还依旧。”（倾杯乐）“纵再会，只恐思情，难似当时。”（驻马听）“祝告天发愿，从此永无抛弃。”（十二时）一个大胆而主动追求爱情的女子，无所顾忌地坦陈心中对平等自由生活的渴望，恰与深闺女性只会自怨自艾，半遮半掩，扭扭捏捏形成鲜明对比。“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在这首怀人之作中，词人把漂泊异乡的落魄感受，同怀恋意中人的缠绵情思结合到一起来写，采用“曲径通幽”的表现方式，表述的是女子对爱的痴迷和忠贞，感情真挚，尤其是词的最后两句，被王国维称为“专作情语而绝妙者”。谁说青楼女子无真情？在柳永看来，她们的爱情和那些贵族女子一样纯洁、坚贞和高贵。通过柳永的笔，我们看到了一群丰肌清骨、重情重义、含着泪眼向往美好生活的世俗女子，她们试图脱离青楼的樊篱，赢得独立生活的自由和自尊的人格；尽管在一个父权专制的社会里，这可能是一个妄想亦或幻想。柳永不管这些，他倾自己的力量，义无反顾地让他们唱出来，说出来。在大的禁锢也无法压制充满人性力量的声音。柳永凭着一个文人敏锐的才华抓住了这些声音加以再现，也许他是出于无意识的文人才能，但他的这类词作确实体现出一种人格观念的变化，对那些“心比天高、身为下贱”的歌妓们，柳永不仅怀着深深的同情、怜悯，更多的还有相知尊重。柳永的情词中还表现出了向往自由爱情的进步观念，如:才过笄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莫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已受君恩顾，好在花为主。不理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迷仙引）这首词描写了一个少年时便落入风尘的高洁而不幸的歌伎形象，表现她不甘心深陷污泥与烟花为伴，心向自由，盼望能早日脱却乐籍，和心意相通的郎君过平常人生活的愿望。“才过筓年，初绾云鬟，便学歌舞”，刚刚过了十五岁，才绾上云鬟的女孩便开始了她的歌伎生涯。词人并未对她为何学歌舞做出交待，但无论怎样的原因，从下面的词中我们看到这名女子对于从事歌伎这样的贱业并非出于自愿：“席上尊前，王孙随分相许。莫等闲、酬一笑，便千金慵觑”，歌伎对于席上的王孙贵族，不是相依相偎的痴情，只是“随分相许”，无奈与悲伤在“随分”中弥散。歌伎与王孙之间并非真情，面对为博美人一笑的“千金”只能作着礼貌的虚应，不得已而为之在是这位歌伎的真实情感。“常只恐、容易蕣华偷换，光阴虚度”表现了歌伎的对自己命运的惶恐。“已受君恩顾。好与花为主。万里丹霄，何妨携手同归去。”作为歌伎若想跳出火坑，有一个完满的归宿，唯一的出路就是委身于她所选中的如意郎君。“永弃却、烟花伴侣，免教人见妾，朝云暮雨”，歌女以“永弃却”的决心表现了她对自由生活的追求和对烟花生活的厌恶，向往做一个堂堂正正的高尚的人。再如：依前过了旧约，甚当初赚我，偷眼云鬟。几时得归来，香阁深处。待伊要、尤云殢雨，缠绣衾、不与同欢。尽更深、款款问伊，今后敢更无端。（锦堂春坠髻慵梳）这首词中的思妇因情人久不归来，便生出了不与他进行床第之欢的念头。在这里，柳永向人们传达出一种观念那就是真正的男女平等。在性爱生活中，女性不应处于被动地位。这可以看出男女平等的爱情的观念亦存在于柳永艳情词的士妓之变中。恩格斯说：“在整个古代，婚姻的缔结都是由父母包办，当事人则安心顺从。古代仅有的那一点夫妻之爱，并不是主观的爱好，而是客观的义务。”中国封建社会即不承认人有自由恋爱的权利，也不认为男女是平等的。而现代爱情观念是以男女人格的平等为基础。因此说，柳永艳情词中所表现出的平等、自由的世俗化、平民化爱情理想和爱情模式，就具有超越封建道德规范的先进性。五、 艳冶情事透真情柳永在入仕前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青楼粉馆中度过的；因此，在柳永的情词中有很大一部分词是描绘男女之间艳冶情事的，可与前人这类词作不同的是，词中的男女主人公不是作为欣赏者的官僚雅士与被玩弄的歌伎舞女，而是市民阶层的浪子和艺女，柳永在词中用代言体的方法对女性形象进行重彩浓描，他词中出现的女子，不是朦胧的女性形象，而是有名字有个性的真实人物，读者一眼便可看出为何而写，为谁而作。在柳永的乐章集中可以见到，与柳永相好过的歌伎有秀香、英英、瑶卿、虫虫、心娘、佳娘、酥娘等，词人曾分别描写了她们的形象，表现了她们的内心世界，也抒写了与她们之间的情谊。如写秀香的昼夜乐秀香家住、写英英的柳腰轻英英妙舞、写瑶卿的凤衔杯有美瑶卿，还有写虫娘的集贤宾小楼深巷，他认为这些女子秀外慧中，不应被埋没在风尘之中，“心性温柔、品流详雅，不称在风尘”(少年游)，甚至把她们与阿娇、潘妃这些帝王的后妃相比，“潘妃宝钏，阿娇金屋，应也消得。”（惜春郎）这间有过逢场作戏的露水风情，但也曾有真正相爱的韵事。柳永用自己的真情实意来回应她们，这是他不拘时局的个性的展露。有时这种感情如此强烈而炽热，几乎要焚烧封建婚姻制度而与她结为连理。小楼深巷游遍，罗绮成丛，就中看人属意，最是虫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几回饮散良宵永，鸳衾暖，凤枕香浓，算得人间天上，惟有两心同。近来云雨忽西东，诮恼损情悰。纵然偷期暗会，长是匆匆。争似和鸣偕老，免教敛翠啼红。眼前时，暂疏欢宴，盟言在、更莫忡忡。待作真个宅院，方信有初终。（集贤宾）歌伎们虽然受制于娼家，失去人身自由，但她们的情感是可以自由支配的，词中词人对虫虫幸福的相聚，“凤枕香浓、人间天上”全不像嫖客和妓女的关系，宛若一对新婚夫妇。作者一开始就坦率地承认对她的真情实意，“就中看人属意，最是虫虫”，然后写她的美丽，这种感情导致他对“偷期暗会、长是匆匆”的相聚的不满。决心“眼前对，暂疏欢宴”，要“待作真个宅院”，与她过一种鸾凤和鸣、白头偕老的夫妇生活。以此看来，爱是真爱，情是真情，决非朝云暮雨的露水情感。实际上，柳永对虫虫的真情不止在这一首词里流露。在木兰花中，他写她“虫娘举措皆温润，每到婆娑偏恃俊。香檀敲缓玉纤迟，画鼓声催莲步紧，贪为顾盼夸风韵，往往曲终情未尽。”极力称赞她超群的才艺;又在征部乐里，安慰她说：“但愿我虫虫心下，把人看待，长似初相识。况渐逢春色，便是有举场消息，待这回好好怜伊，更不轻离拆。”同一个人一写再写，如此的情深意重，显然是真正的爱慕。我们在柳永的大多数词作当中，都能够深深的品味出这种爱的痴情。如他从汴京南下时为惜别恋人而作的名篇雨霖铃：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在这首雨霖铃中，我们可以看到许多的无奈，不得不与恋人分手，在寒蝉凄切之际，作别于长亭。本来该走了，忽然下起了一阵急雨，趁此机会，又留恋了一会儿，可是天色已晚，雨开始停了，这就真该走了。因为满腹离愁别恨，则“帐饮无绪”,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这就暗示了留恋之情深，别离之味苦。驾船的，“催发”;乘船的，“留恋”。“留恋”则不忍别；“催发”则不得不别。主观意愿与客观形势之矛盾，使别情达到高潮。当此离别之际，不但有话说不出来，甚至觉得千言万语也表达不了那么多的柔情蜜意，所以无需说。只有执手相看，泪眼朦胧，默默无语，似咽噎在喉，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云：“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与此同意，不过是一个是生离，一个是死别而已。此时虽还未走，思绪却已飞驰到千里之外，想到烟波渺渺，暮霭沉沉，而不尽的南天更在自己的视线之外，心里当然就更沉重了。此时，作者超越了眼前所限，在换头处感慨，离愁别恨，自古皆然，即江淹别赋“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之意。但后句又立刻翻进，说秋天作别尤为可悲，暗用宋玉悲秋之意。将物候之移情来加重之。扁舟夜发，愁醉瞢腾，忽然醒来，想必已经拂晓，所见惟有杨柳岸边的晓风残月吧！然而，人呢？身边再无所爱的知己，所以良辰美景如同虚设，千种风情也无人可说，生活对于自己来说几乎变得毫无价值可言了。柳永的类似情感还表达在其他的作品中。如曲玉管：“杳杳神京，盈盈仙子，别来锦字终难偶。断雁无凭，冉冉飞下汀洲，思悠悠。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止聚散由难期，翻成雨恨云愁！阻追游，每登山临水，惹起平生心事，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柳永处理爱情的方式，亦有别于前人。他的风格近乎通俗，同样可以由此看出。他在群众之中久享令誉，原因不难考见，刘若愚就曾经说过：“柳词不断翻新，尤能以如实之笔细写情感，柳氏又不避俗字俗语，与昔人自是不同。”以定风波来说，这种“新写实”就可在词中女性发话人身上看得真确无比。她悔恨难当，也不讳言对情人的爱意，所用语气和所处地位确实匹配无间。俚俗之语如“无那”、“无个”与“恁么”加强了写实的力量。由是观之，无怪乎叶梦得会说：“凡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六、羁旅行役写凄情苍凉、离愁别恨 若柳永的艳词是他在词坛上备受争议的一部份，那我们可以说柳永羁旅行役之作便是奠定他在词坛地位的作品。由前面生平的部份，我们可以知道柳永一生仕宦的不顺遂，虽然后来总算考上了进士，但官职的卑微，却使的他必须到处奔波游走，离开帝都，离开家乡，也离开了心爱的意中人，告别他一切所熟悉的人事物，而奔向一个陌生的地方及未来。这时期的词风与前期的风花雪月不同，他把他羁旅行役途中所见的景物描写出来，同时带入了自己坎坷的身世，及怀乡、念旧、送别的情感，招引后人对这位词人的失意痛苦更多的同情。所以刘大杰在中提到作者：脱去了轻薄的调子，俚俗的词句，而以美丽而深刻的感情、严肃的人生观，衬托了一个在天涯流浪者的影子与心境。例如这首为人称颂的：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绿减，冉冉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渺，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上半阕刻意渲染了秋天的凄情的冷落与苍凉，借着苍凉感造成黯淡的气氛。而下半阕则诉说了游子的离愁别恨以实景、虚景并列而表达了深深的思乡之情，及对所怀念之人的渴望。可以看出他对所爱女子的情真意切。不用再列举了，这些或浓或淡，或强烈或细腻的相思，简直是刻骨入髓了。他简直从肉体到灵魂，每一个细胞无不都浸透了相思和爱，无不都展现着他的情真意切。这正是作者思想中的闪光部分七、直抒男女之情，情真意切 柳永长期流连坊曲，与歌妓交往频繁。据宋罗烨醉翁谈录丙集卷二说，柳永“居京华，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者爱其词省，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赠之。”柳永所描写的这部分歌妓词，其中虽然带有一定的庸俗、低级乃至色情的不健康成分，但总的来说，柳永是以平等的身份和相知的态度对待她们，关心同情她们的不幸和痛苦的，也常常替她们表白独立自尊的人格和脱离娼籍的强烈愿望。柳永的这类词，与晚唐五代以来的同类题材相比，不仅体现出内容风格的不同，更体现出词人人格观念的变化。总之，这类歌妓词的认识作用、思想价值与历史意义是不应忽视的。 首先，柳永敢于公开地与歌妓们友好往来，这本身就是对宋代理学的一大挑战。宋代理学昌盛，自程颐、程颢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口号后，人的天性受到了空前的束缚和压抑。而柳永大胆描写男女艳遇的情欲。客观上是对当时摧残人性的理学的一种冲击。表现出对封建礼教的一种大无畏的反叛精神。 其次。客观上反映了当时下层文人和歌妓这一特殊阶层的生活状况和心态情绪，以及他们之间交往与真挚的思想感情。柳永是封建时代的士大夫，又是抑郁不得志的浪子词人，他的遭压抑的身世和妓女受屈辱的身世有相同之处，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也。所以，他与那些以狎玩歌妓为目的的“千金买笑”者不同，他每每以平等的态度和尊敬对方人格为出发点，以同情的笔调表现歌妓们的悲欢离合之事，喜怒哀乐之情。尤其在他落第期间跟歌妓共同生活和创调制曲的过程中，对她们的身世和愿望有更深入的了解，对她们的不幸遭遇有更深切的同情，化而为词，即成为歌妓人生历程的“定格艺术”。既然有这样一位痴情须眉顶着世俗的讥讽而敢于为歌妓们说话，努力描绘她们的心灵历程，那么，柳永自然也就成了歌妓们千载难逢的“知音”了。传说柳永死后家无以葬，还是歌妓们自发集资葬之也。虽不可信，但起码说明，柳永与歌妓的关系已远远超出了狎客与妓女们庸俗的买卖关系，而上升为一种纯正的友爱关系。通过柳永所开启的歌妓词这扇窗口，我们毕竟窥探到了社会最底层妇女苦难的人生历程。 再次。由于柳永较长时间地往来于歌妓之间，歌妓们的生活思想与愿望便成为柳永非常熟悉的用来填词的第一手资料，因此，这一类词都能体现出一种“事真、景真、情真”的审美特征，“真”字乃柳词之灵魂。举柳永的两首词，能见其真，第一首定风波： 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事事可见。日日在梢，莺穿柳带，犹厌香衾卧。暖酥消，腻云禅，终日恹恹倦梳裹。无那孽情一去，音书无个。 早知凭么，悔当处，不把雕鞍锁。向鸡窗，只与蛮笺管，拘束教吟深。镇相随，莫抛躲。针线闲柞伴伊坐，和我，见使年少光阴虚过。这里所写环境十分真实，人物形象鲜活而富于个性，人物细腻复杂的心理活动也被作者用追魂摄魄的笔墨曲曲写尽，达到了个中有之，呼之欲出的境界。以前的一些悲诗，在柳永此词而前，显得颇为单调，呆板、一律化、概念化。再看他的迎春乐，写着男子对女性的思念之情。近来憔悴人惊怪。为别后，相思皱。我前生负你愁烦债，便苦忍难开解。 这夜，牵情无计奈。锦被里，余香就在。怎的依前灯下，恣意怜娇态。这里写的思念不同于宫体诗的欲说还体，遮遮掩眼，故作姿态，女不同于此前的七大夫艳词的虚拟迷离，含混笼统，难以指实，靠猜测才能略之一二情形，而是直截了当，具体朴实。人物当时应该怎样做怎样想，便怎样朴实生动，不加掩饰地写出。相较之下，柳永这类词给人的感觉真实且自信，健康、充满活力。柳词在描写男女情爱的作品中又有发乎情而不止乎礼的特点： 第一、言情坦率直露，不避俚俗尘下，以一种“满面风尘，讥头粗股，无拘无束，称心而道的样子”来明明白白地表述感情，不为礼仪所限。 第二、把言情之作写的对象转移到低层妇女（歌女、妓女）身上，不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