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烟火绚丽.docx

她没有烟火绚丽她坐在窗边，看着他离开。虽然知道他要回来。可是你看，今天的天气怎么那么不好。云层厚得像要掉下来，阳光连边缝都透不过，像被棉被给盖住了。周围都是灰蒙蒙的房子、树木和人。他穿着合身的西装，轻快地打开白色轿车的车门，再轻巧的钻进去。乔其看见他向自己挥手告别，可他的面目却都隐藏在反着光的玻璃车窗后面，难以看清。他要去巴黎了，虽说还会回来。白色的轿车在灰色的街道上特别醒目，直直的开走了。两边的房子挤压着乔其的神经，直到遮挡着他的轿车开走了，才放开她。乔其空落落的，一时难以分辨唇缝里的液体，究竟是什么时候干涸的。本来乔其可以跟他一起走的，可是她病了。她得了罕见的肌肉僵硬症，走路不方便，甚至连饮食起居都要人照看。但是最让乔其受不了的是，她连画笔都拿不了了。她慢慢的回转过身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医生说若是她勤加锻炼，也许病情就会好转。毕竟现在是初期。医生还说，之所以得了这个病，恐怕跟她自己整日坐在画布前作画有关。乔其笑了。乔其是个画家，这个她自己也没得选择。她的妈妈是画廊的总监，她的爸爸是个著名的美术评论家。他们两夫妻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便从小培养。乔其还没有意识去选择的时候，就已经跟她现在所从事的行当密不可分。毕竟那时她已经小有名气。所有的人围绕着她。所有的人热爱着她。因为她手里的画笔，可以画得出很多东西。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但是，一拿起笔她便觉得找到了一个窗口。画笔对于她来说太熟悉了，熟悉到她不假思索便可以冲破一些限制，达到冥冥之中的境地。所有人都说，她是一颗美术界的新星，前途不可限量。还有人说她是一个天才，注定为这事业而生。乔其笑了。连自己的爱人也是被自己的画吸引过来的。那时乔其很狂放，骄傲，在人群中总是一副鹤立鸡群的样子。可是，她成名太早，很年轻就离开家开始在各地游荡，作画，或者学习，或者巡回画展。她记得自己一个人穿梭在完全不认识的城市，周围人说的都是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即便有热情的欣赏者。她也是孤单的，一个人躺在华丽的旅馆套间里，关着灯，彻骨的寒冷。画笔只能让她一次次的诉说着自己的绝望，画笔只能让她看清自己的孤独，画笔只能让她清醒的绝望。若是她离开呢。柔和的灯光下，她的画是女王。为着这份女王般的荣耀，她虽然曾想过放弃，曾经发脾气哪里也不去，虽然曾经烧掉画笔颜料和画布。可在缓缓燃烧的火舌之中，她仿佛看到了自己人生的破碎。已经晚了，没有画，乔其便不是乔其。周围人也当她不再是曾经的她了。那么乔其是谁呢，如果她不再画画？她自己也没有答案。戴蒙的出现，让她着实惊喜了好一阵子。他的确是完美的。乔其擅长油画，戴蒙则是声名在外的雕塑大师。戴蒙来到他的生命里，开始便是看到了她的一幅画。走的是古典派的路子，题材却是新颖。本来绘画跟雕塑就是相通的，戴蒙总喜欢看乔其的画来进行前期创作。他总说乔其的画能比他自己更好地表达他的所想。乔其为了他画了好一阵子新古典主义，戴蒙也在那时决定与乔其结婚。两人的结合成了那时美术界的一段佳话。乔其不再想自己不画画了怎么办。为了戴蒙，她也得画下去。况且，他们在一起，高山流水也不过如此了吧。戴蒙总喜欢看她画画，一看就是大半天，也不嫌累。他总说乔其在阳光下作画，本身就是一尊极美的雕塑。说完就来吻乔其的眼睛。他说，乔其的眼睛很是神奇，能看到自己的所想，又说乔其的手是上帝的画笔，能画得出众生的心。乔其婉转多情的望着他，他却抱住了乔其，眼睛望着乔其的画不住沉吟。乔其已经很久没有再动笔了，因为她的病情恶化的很快。戴蒙在巴黎总是很久不回家，只是偶尔打电话回来。乔其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惫懒，很久以来一直深深埋藏在她内心的恐惧突然使她丧失了保持冷静的能力。她要他马上回来，离开巴黎，回到她身边。这时候，她进出都必须坐轮椅，连话筒都得保姆递着。她的嘴角有些歪斜，说的话不是那么优美流利。而是有些刺耳。戴蒙无声的挂上了电话。无情的“嘟嘟”声在耳边回旋。乔其的视线模糊了。此后一段时间，乔其再没有接到戴蒙的电话，给他打也总是被告知他不在或者他很忙。乔其便不再去打扰他。她越发的沉默了。只是会默默地在自己最后的创作时期的遗存前面静静的发呆。她依旧辨认的出那些色彩和笔触，依旧恍然间可以看到奇异的光彩。也许她的画是永存的，但是她不是。她甚至比画布更快的腐朽，比颜料更快的凋谢。也许她的画会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把人们深深吸引。但是到那时，她只是一个名字，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去爱。她留下的，竟都不属于自己。一个注定流芳百世的画家，却只能坐着轮椅歪斜的面对自己的人生。后世的赞誉，对于她不如今生的一个拥抱，来的温暖。乔其沉寂了好久，终于回归了画坛。不过她回到画坛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在她名下的所有画都从大大小小的展览撤回。别人说，你可以等到展览结束再撤回，免得交违约金呢。乔其笑了笑，她等不及了。她似乎已经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去跟那些她的“作品”告别。何况，她也不在乎违约金。戴维在离婚的时候什么都没拿走，也许是出于怜悯，或者愧疚。她做画家不知不觉赚了不少的钱，到离婚时清点财产才知道。她发现自己几乎是个百万富翁了。这片空地很宽敞，曾经是一个火化场。那里曾火化过无数有价值或者没有价值的尸体。后来焚化炉普及，这露天火化场逐渐被废弃，长出了葱郁的荒草，长出了低矮的灌木。乔其去看场地的那天，正是最好的雨季。天灰色的压下来，深色的犹如化不开的泪渍，随着如丝的雨坠落下来，敲打着大地。她斜斜的半躺在轮椅里，用眼睛打量着着灰色的氛围。冰冷的雨滴从伞檐倾泻下来，掉落到她的大衣领里，让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轮椅的把手。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在哀怨的等待中从来没有发现过的事实。她有什么资格骄傲。但是这一刻，她才算得到真正的自由。所有的画就这样在空地中央被焚烧了。大晴天，它们被散散的摞在空地中央。乔其以一种画家想象不到的难看姿势抓着手里的火把，有气无力的向自己的画抛去。颜料，油彩，结实的画布或者纸张、草稿，都慢慢的被火舌炙烤着，暴露了自己的本质发出难闻的但令人莫名兴奋的气味。浓烟滚滚，乔其静静地坐在轮椅里，目光扫过出她自己手下的烙印着她成长经历的，那些让她骄傲或者羞愧的，但都不是本质的东西。她坐在轮椅里，毁掉了自己前半生赖以生存的一部分。没有遗憾。她必须活着下去，以另一种形式，一种更自然的，符合她自己的形式。乔其离开的时候，身后只留下一片焦黑的土地。从此，她消失在公众的视野里。她的绝大部分画作也不被外人所知的消失无踪了。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有人说，她因为被丈夫背叛和身体残疾而秘密自杀。也有人说，也许她只是无声无息的隐居了。但是，这件事情的结束，所导致的结果是，她曾遗留的已经被私人或者博物馆收藏的画因为成为人们试图解开这个谜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