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主义视角下的日本海神信仰研究.pdf

第 32 卷 第 2 期 广东海洋大学学报 Vol.32 No.2 2012 年 4 月 Journal of Guangdong Ocean University Apr. 2012 收稿日期：2011-11-05 基金项目：山东省教育厅人文社科研究成果(J11WF74)；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青年教师科研专项基金项目(201013052) 作者简介：姜春洁，男，1975 年生，讲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海洋文化、地域文化。 功能主义视角下的日本海神信仰研究 姜春洁 （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山东 青岛 266100） 摘 要：日本传统海洋文化底蕴深厚，关注日本海洋文化是对全面推进海洋文化研究具有深远意义的拓荒工作。 研究立足文化人类学、在功能主义视角下，针对日本海洋文化重要组成部分海神信仰，分别就日本海神信仰的内 涵及本质、功能性分化与发展、功能实现途径、功能分类及其文化价值加以提炼与解析，从而揭示功能主义视角 下的日本海神信仰的研究意义。 关键词：海洋文化；日本海神祭；海神信仰；功能主义 中图分类号：G13/1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3-9159(2012)02-0014-07 Study on Sea-god Worship in Japan through the View of Functionalist JIANG Chun-jie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of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266100，China） Abstract: Japan has her deep maritime culture tradition, which is worth studying for the development of maritime culture subject. Research has been done, in the field of cultural anthropology, on sea-god worship as an important part of maritime culture in Japan by making clear the content and development, the way of functional realization, the classification as well as the culture value of its function through the view of functionalist. Key words: maritime culture；sea-god festival in Japan; sea-god worship；functionalist 21 世纪是各国海洋事业全面推进的海洋世纪。 一切关于人类开发、保护、利用海洋和调整人海关 系的海洋事业都以人类对海洋的认知为前提，因此 海洋世纪归根结底是海洋文化的世纪，海洋文化研 究在海洋世纪不可或缺。海洋文化研究跨越哲学、 人文、社会、自然和科技等学科领域1，具有研究 领域的综合性与国际性特点。学科本身无国界，但 学科的研究者是有国家、 分地域的。 由于地理环境、 风俗民情、民族性格、文化内涵、价值取向等各不 相同，致使中外海洋文化必然存在较大的差异。同 处亚洲的海洋强国、邻邦日本传统海洋文化底蕴深 厚，内容丰富，具有较高的学术研究价值。目前国 内对其海洋文化的关注特别是文化人类学意义上 的学术关注存在大量空白。关注日本海洋文化是对 全面推进海洋文化研究具有深远意义的拓荒工作。 本文拟立足文化人类学， 对日本海洋文化的重要 组成部分海神信仰加以解析。 1 功能主义视角对日本海神信仰研 究的必要性 文化人类学认为文化是一个整体，其中各个组 成部分都是相互依存的，文化在满足人类需要的过 程中创造了新的需要，新的需要又促使新的文化手 段出现，这正是人类进步的关键所在2。功能主义 作为近代文化人类学的经典流派，进一步明确主张 文化的存在有其功用，能够满足某方面需要，应通 过有机整体把握文化诸要素的功能，即“所有的意 姜春洁：功能主义视角下的日本海神信仰研究 15 第 2 期 义都是依它在人类活动体系中所处的地位、它所关 联的思想及所有的价值而定” 316。显然，人类基于 有机需要所形成的文化手段，被认为在解释包括海 洋文化在内的一切文化现象中普遍适用。 无论古代现代，作为文化组成部分的信仰总是 与一定行为准则、习俗、仪式庆典组成共同体4。 信仰源于人类对自身命运在宇宙中地位的忧虑，因 此任何形式的信仰，其实质都是为平衡与整合人与 其周围环境之间的密切关系5，继而创造许多仪式 庆典，借以稳固这种亲密关系，用以对天然富饶的 力量获得相当程度的控制384。庆典最原始的形式 是祭礼，主要用以表现“人类对主宰自己命运、对 于主宰自然界各种现象的超自然力所表示的尊重、 崇敬和惧怕”6。可见，信仰在很大程度上就表现为 仪式上和实践上的功能7。海神信仰基于人类对人 海关系认知的基本需要、以及这些需要在文化中得 到满足的方法海神祭祀的仪式庆典而产生。海 神信仰的意义正在于其功能在人类涉海实践中的 地位、作用及其所具有的文化价值。因此，日本海 神信仰的研究，需要功能主义视角的审视。 2 日本海神信仰的内涵及本质 对日本海神信仰进行功能主义视角下的解读， 首先需要围绕其主要概念，追问海神信仰的内涵及 本质。 首先是基础概念“海神” 。 “海神”在日语中表 达为 “绵津见” ， 即操纵、 主宰大海的神8 2577。 “绵” 是古日语中的“海” ， “津”则代表“的” ， “见”有 “神灵”之意， “绵津见”即指“海洋神灵”933。 其次是核心概念“海神信仰” 。 “信仰”在日语 中寓意对神圣之物产生的亲和之情81240。对海神的 信仰包含着人们对海神威力、庇佑、赐予的敬仰、 顺应、祈求及感谢之情，并由此产生了祭祀礼仪等 诸多带有强烈群体性特点的海洋文化活动。海神信 仰既属于带有民俗、节庆、集市等特色鲜明的民间 信仰， 又与日本宗教神道关联密切， 带有自然崇拜、 祖先崇拜、天皇崇拜以及多神崇拜等10诸多典型的 神道特点。 再次是海神信仰的实践活动“海神祭祀” 。祭 祀也称祭礼，是为纪念、祝贺、宣传等目的展开的 群体性仪式活动82260。因此，海神祭祀就是为庆贺 并感谢海神的恩赐，祈愿海神的守护与赐予，宣扬 海神庇佑下的海洋行为的一种群体性的纪念仪式 及其相关活动。海神祭祀在日本各地有着不同的专 有称谓，但特征类似。 最后是海神信仰活动的主体日本“海民” 。一 般公认的日本海民群体概念是 “以从事渔业、 盐业、 水运业、海商业、或从事海上掠夺及获取海洋资源 等方式为生的各种涉海人群”1174。海民世界形成 的开端要追溯到生活在岛国的人类对海洋“渔盐之 利” 、 “舟楫之便”意识形成的初期，但在其形成之 后的相当长时间里海民群体多表现为以从事制盐 业、渔业、贸易、船运等涉海营生为主的兼职和向 专职的分化12116。 由此可知，海神信仰的本质是日本海民群体在 其所从事的涉海生产生活过程中，为确认自身与作 为活动对象、活动载体的海洋之间的关系而进行的 一系列旨在表达对各种人海关系的认知情感的文 化实践活动以及由此衍生的文化实践手段。海神信 仰应在功能主义的语境下获得本质性认识。 3 日本海神信仰的功能性分化与发展 日本人不仅相信海神是由于人们的祭祀而成 为了这片土地的守护之神，是来自大洋彼岸未知世 界的神灵1374，同时更坚信自己的国家与这一外来 守护之神间有着深刻的渊源。海神“绵津见”之女 称“丰玉姬”81753与山幸彦神82013结合，诞下 “鸬鹚草茸不合尊”8195，其子即“神日本磐余彦 尊” ，也就是日本的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可 见， “神武天皇”正是海神“绵津见”的后代。这 不仅说明以天皇信仰为其主要内容的日本神道与 海神信仰在其源头上密不可分，更奠定了海神作为 日本国家渊源的功能和地位。 神话中的海神谱系经过上千年的洗练，又与诸 多舶来文化相结合，按其功能分化成各种具体对 象，其神格内涵也获得了功能性延伸。这些目前普 遍供奉于日本各地主要神社中的海神包括宗像三 神、住吉三神、金毘罗神、惠比寿神等。 宗像三神也称宗像三女神，是指供奉于福冈县 宗像郡宗像大社中的 “田心姬命” 、“湍津姬命” 、“市 杵岛姬命”82335。宗像三神由于具有守护通往朝鲜 的海上航行安全的作用而从大和朝廷时代起一直 深受重视。 住吉三神则指供奉于大阪市住吉区神社中的 三神 “底筒男命” 、“中筒男命” 和 “表筒男命” 81305。 住吉三神原本是航海守护神，但随着时间变迁，其功 广 东 海 洋 大 学 学 报 第 31 卷 16 能也完成了从航海神向渔业神的转变934-35。此后， 住吉三神不仅被当做航海神、渔业神加以祭祀，同 时又兼具保卫国土、预防外敌入侵的功能。 金毘罗本不是祈获渔捞丰收之神，而是航海 神。船主或船长会在家中或廻船之中放置神棚，供 奉金毘罗神的大木扎与纸符，船员则在海中放“流 樽”，祈祷航海平安。随着时间流逝，渔船对金 毘罗神的祭祀逐渐增多，但实际上这些都是缘于日 本远洋渔业渐趋发达，因而需要祈祷出海打渔的航 海安全所致14 序章。 惠比寿神是供奉于兵库县西宫神社的祭神， 也称 蛭子命，是航海渔业之神，也是守护商业繁荣之神。 惠比寿神头戴风折乌帽、东倒西歪、形容异常8266， 长年演变的结果又使其怀抱鲷鱼微笑的形象在全 国各地深入人心。虽然其开始只是航海之神，却由 于长期以来深受热爱鲷鱼的日本渔民信仰而兼具 了渔业之神的神格，后来一部分渔民分化成为海 商，也把这一信仰一并带去，惠比寿神因而又具有 了商业之神的神格，接受全国的祭祀礼拜，从而成 为当之无愧的“福”的象征。 4 日本海神信仰的功能实现途径 海神信仰与由此产生的祭祀活动是海洋文化 的共同体，海神信仰孕育、催生、维持并发展了祭 祀活动，而海神祭祀活动则无疑成为了日本海神信 仰对海洋文化功能的实现途径。 最知名的海神祭祀活动当属每年夏季在严岛神 社举办的管弦祭。管弦祭通称“十七夜”，是从阴历 六月十七傍晚直至深夜举行的海神祭祀活动11228-229。 当天人们在船上安放神舆，吹奏管弦于海上，以慰 藉海神神灵8533。仪式过程可概括如下：将载有宗 像三女神的御灵代的御座船（管弦船） ，在三管、 三弦、三鼓 9 种乐器的雅乐演奏声中，从大鸟居的 浅滩开往对岸地御前神社，再从那里折回，经过 本岛长浜神社、 大元神社等地， 最后回到本社14174。 管弦祭历时弥久，颇具渊源。据说，是平清盛把 京都贵族之间盛行的管弦娱乐引到严岛神社的祭 礼中，才有了这种祭祀活动。虽然历经数代，祭祀 形式随着时间流逝有所变化，但始终热闹非凡，壮 观异常。据宫岛历史民俗资料馆提供资料显示， 1975 年祭祀日， 参加祭祀的渔船总数超过 1 000艘， 船舷彼此相连， 泊于岸边， 部分海岸边已排成两列。 “祭祀开始于傍晚 5 时时分， 然数天前就有从四国、 九州等各地前来的数百艘参拜船聚集于此，插着五 颜六色的船旗，布满了神社周边的海浜。此外，祭 祀当日，神社境内，也分不清回廊还是舞台，数万 人的观光客密布其间。 ”14175-176以行船奏乐为文化 符号的祭祀活动魅力可见一斑。 冲绳鹿儿岛县奄美群岛与论岛、冲绳县国头郡 一带、岛尻郡伊平屋群岛等地也举行村落的海神祭 祀活动，当地称为“海神祭” 。时间一般在每年阴 历七月，各地多待盆节之后，等谷物收割完毕，进 入农历一年的交接之时举行。届时，祝女会作为司 祭者，迎接海神，祈愿渔业与农业的丰收。活动内 容各村相异，但普遍伴有在立岩上迎接海神、在村 落的祭祀场吟唱神歌并起舞、 竞赛网鱼、 捕猎海豚、 赛龙舟等活动15。活动展示行船、渔猎等海洋生产 生活技能及其相关表演能力的特点十分鲜明。 此外，各地举行的祈祷渔业丰收的祭礼虽然形 式繁多，但多以“鱼文化”为核心展开，其中的文 化象征意义颇值得玩味。鲣鱼的游动是由一年中的 季节来决定的，因此祈祷鲣鱼来到的习惯开始发达 起来。静冈县贺茂西伊町田子地区把第一条捕获的 鲣鱼心脏、以及丰收时捕到的鲣鱼肉供奉在船神像 前。此外，还有一种信仰认为，如果刺到翻车鱼预 示着丰收，逃掉预示一无所获，因此渔民信仰的稻 荷大神像上饰有翻车鱼的胸鳍，寓意可钓到上万条 鲣鱼的祈愿9236。正月里休渔时期，以太平洋沿岸 的伊豆地区为中心，还会举行钓鲣鱼的模仿仪式， 仪式所含有的航海安全与捕鱼丰收的双重寓意不 言而喻。 5 日本海神信仰的功能阐释 5.1 人海秩序协调功能 从事涉海活动的人们渴望理解并发现作为其 生存、生活环境的海洋。海神信仰的目的正在于为 人们建立一个“有序的海洋” ，将人们放置在一定 的海洋时空中去理解和确定，帮助赋予生活以目的 和满足。海洋多灾害、无边界、充满变数、资源丰 富的特点赋予了海民对航海安全、渔捞丰收的祈愿 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守护家船、 保卫海疆、 畅行海域、 占据资源、渔业兴盛的期望。人海秩序协调一旦构 成涉海活动的必要前提，海神信仰就无疑成为人海 关系实践活动的忠实写照。 各地举行的祈祷渔业丰收的祭礼虽然形式繁 多，但“鱼文化”却是始终不变的核心。祭礼无论 姜春洁：功能主义视角下的日本海神信仰研究 17 第 2 期 是围绕鲣鱼、翻车鱼，还是鲷鱼、鲱鱼进行，其主 题始终鲜明：由于鲣鱼游动范围广，需要依靠较高 的拖钓技术和渔船的广域活动才能捕获；翻车鱼等 鱼种本身就价值不菲，是渔民渔捞的理想对象；而 鲷鱼更因其与七福神之一的惠比寿海神形象紧密 相连而成为“福”的代名词，有着渔业丰收的吉祥寓 意。因此以这些鱼类为祭礼对象，本身就寓意着祈 祷来自海洋的慷慨赐予昂贵、价值不菲的鱼类 产品的大丰收。 航海神金毘罗是人们心中最富安全保障的航 海神灵。人们相信，遇到海难时，把在金毘罗像前 经三天两夜焚烧祈祷的大木扎投出船外，金毘罗神 就会飞来，救济船舶，用以催促金毘罗神的大木扎 也由此被视为神灵的宝剑14198。海神显灵的迅捷性 更能突显其信仰的功利性。即使是在航海业已经高 度发达、航海安全获得高科技保障的今天，商船、 渔船的船员们在远洋出海之前，依然保留着在海中 放“流樽”的习俗， 说明金毘罗信仰本身已经固定化， 成为了海神信仰的文化符号，在需要与海洋和谐共 处的海民群体中广为传播。 5.2 海民个体控制功能 对几乎所有社会来说，信仰都是社会控制的一 个重要方面。信仰离不开现实的土壤，海神信仰得 以在日本广泛存续，正是因为这些信念给日本海民 个体带来了具体的希望、承诺、意义和对生活的理 解。海神信仰贴合世俗世界中的个体现实需求，从 而对社会个体形成了控制。 神虽然拥有人类难以企及的呼风唤雨的超自 然能力，但却并非对人类施以威压的统治者，而是 与人拥有“等值的灵魂”1327。渔民有时在船上同 时祭祀多尊神灵。据记载，因岛箱崎的家船上， “到处放置着火柴盒大小的神佛木像。有船玉神、 惠比寿神、金毘罗神、祗园神不下十尊，且都 亲昵称为某某先生 。 ”937可见，对渔民来说， 这些神像不仅不需要作为精神上的唯一支柱而受 到独一无二的尊重，相反完全可以在自己小小的渔 船上“并驾齐驱” ，共同保佑渔船的顺利、丰收、 风雨无阻，且对神灵们的称呼甚至可以不用敬语， 态度之亲昵简直与称呼邻人无异。可见在日本海民 心中，海神并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秘事物，而是亲近 世人的人间守护者，是“善良的人们聚在一起祭祀 时会悄悄靠近的存在”1353。 金毘罗的信仰从一开始就带有强烈草根色彩， 缺少日本神道其他神灵信仰所或多或少具有的居庙 堂之高的神秘性。那些穿梭于海港及河川之上的船 员出于个体航海安全的需要，自觉不自觉地成为了 金毘罗航海安全守护信仰最有说服力的使者14204， 用身体力行的方式成就了金毘罗在全民心目中的 航海神灵的美誉。 同理，管弦祭从严岛神社走向全国，虽然离不 开权贵平氏一族的极力推动，但作为信仰的源头， 对宗像三神及其相关海神的信仰却是基于生活于 这片海域的海民在航海、渔业、航道安全甚至海民 娱乐等方面最古老的庶民文化11228-229。 5.3 海民群体汇聚功能 海神信仰作为一种文化现象， 是与区位、 地理、 环境紧密相连的。海神信仰及其活动的源头、核心 地点往往对一个地区乃至更为广阔区域内的海民 及其相关群体都有着一定意义上的汇聚功能。 爱媛县的越智郡鱼岛村曾是航海者向海神供 奉贵重祭品、祈祷航海安全的重要据点。从地理位 置来看，自盐饱群岛至伯方岛是濑户内海的东西主 干航道，濑户内海虽然沿岸绿树白沙，岛屿林立， 风景优美，但在船员眼中却是不折不扣的海难多发 地带14208 ，航道的艰难成就了鱼岛作为其中重 要补给和避难港口的地位。避难港和补给港由于船 只与人员流通频繁，因此通常又是物物交换的最佳 场所，汇聚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物资；同时，濑户内 海作为日本西部门户，是东亚文化输入的重要渠 道，所以这里还要同时充当起与朝鲜半岛和中国大 陆交流的重要场所 16。船员们驾船行走四方，不仅 在传播过程中赋予海神信仰强烈的世俗与草根色 彩，同时也在补给与避难的过程中，不自觉地成为 各地文化与物资的汇聚者，从而形成航路途中一些 重要的海洋文化现象。 管弦祭也带来了周边地区渔村群落、农村群落 农渔民群体的汇聚。在对昭和 53 年（1978 年）的 参拜船只的调查中获知，这些船只中，来自广岛县 的有 150 艘， 占 54.1%； 爱媛县的有 82 艘， 占 29.6%； 来自山口县的有 44 艘，占 15.9%，此外仅香川县观 音寺市来船 1 艘。据此，严岛神社的信仰群体范围 就可以大致把握了其波及最大范围呈现圆形； 而仅从陆地部分来看，这一范围则成扇形14180。海 神信仰在宫岛地区的汇聚功能不言而喻，宫岛地区 的社会繁荣离不开这样的汇聚。 金毘罗信仰的繁荣同样离不开地理上的优越 性。被亲昵称为“讃岐金毘罗”的金刀比罗宫是日 本全国知名的海神神宫，至今依然每天接待着来自 广 东 海 洋 大 学 学 报 第 31 卷 18 全国各地的自卫队船员、商船船员、航海实习生以 及渔民和商贾。从地理环境上看，金毘罗的浅滩位 于备讃濑户，其周边良港众多，其中的盐饱诸岛正 是自古以来海人集团、 盐饱群体的根据地所在14198。 海洋生产赋予信仰的兴盛，繁荣的信仰又促使海民 群体进一步向这里聚集，互动影响十分明显。 金毘罗信仰与海民自古有着深厚的渊源。这一 点，从文化年间（1804 年1818 年）的金毘罗 山名所图会的引文叙述中可以得到证实： “盐饱 群体经常停船于海浜浅滩， 并以船为家， 丈夫捕鱼， 妻子将所获之鱼携带至丸龟城下集市中，换取米 酒、绢布等物品。每年 3 月，第 1 次捕捞到金山的 樱鲷时，每条船都会将之作为初穗献给金毘罗 山。当天，渔师们将大举登山，在神前供奉，并挖 御神领地内之土，包裹住供奉的鲷鱼带回。10 月 10 日，许多渔船上的男女等将登陆，参拜，至夜方 归。当夜归家途中，有情男女经常在位于丸龟城下 的福岛的小路轩上相会、交换信物（新枕） ，结为 夫妇之后归船。 ”14205-206显然，金毘罗山作为海神 祭祀地点不仅吸引着渔师、盐业者及其家庭每年来 此汇聚，也是来自不同渔民家庭、甚至不同渔村的 男女寻觅伴侣的聚会场所。 5.4 海洋文化传播功能 汇聚与传播是文化现象中不可分割的两面，海 神信仰中的汇聚功能和文化传播功能也是作为共 同体出现的。对海神信仰的需求吸引着海民群体聚 集，而聚会的海民又在海神信仰活动之后成为海洋 文化的传播者，把海神信仰的相关文化传播到自身 所处群体及其场所之中。 海神祭祀活动场所同样也是农民与海民的交 流场所，促进农耕文化与海洋文化的交流传播功 能。这种密切交流是围绕物品交换展开的。作为祭 祀海神的“灵媒” ，盐、海藻和潮水对同样需要海 产品、期待渔捞丰收的农民也不可或缺。渔民通常 用以上灵媒来交换农民的大米、麦、粟等作物。这 是海民与农民之间物物交换的源头，但发展下去， 交换之物也就不局限于供品了。近代以来，长崎县 佐世保市早岐地区沿海地带的道路上所举行的集 市，是在 5 月之中的逢 7、8、9 这 3 日分 3 次共 9 天的大型集市。集市当天，从岛上用船带来海产品 的人们坐在靠海一侧，近乡的农民们则主要带来农 产品，坐在靠岸一侧，热闹地呼喊着“交换吧，交 换吧” 。再往北，山形县的鹤冈町也保留着古风的 集市。农民的女子从田舍一方，渔民的女子从海浜 一方，行走三四里路，用小笼子运来自己的生产物 品，终日站在街头进行交易。据京都府加佐郡东大 浦地村字野原在昭和 15 年左右的调查显示，当地 的生业比例在当时约为农业 5 成、渔业 3 成、行商 2 成，当地渔家女总是一边步行贩卖海产物、一边 换回自家饭食的用料，这在传统习俗中被称为“麦 挂” 。可以说，这些立于集市中的人们的形态，正 是海民与农民最初的交易典型形态 17。现在，这些 最初以海民与农民的接触交流场所形态出现的集 市，有很多已经演变成早市。虽然事到如今海洋文 化交流作为集市特色已不再如此鲜明，但依然可以 看出这些活动在源头上与海神信仰的关联。 金毘罗作为航海神灵之所以广为传播，一个重 要原因就是凭借繁荣的港口和那些四处奔波的船 员们。海运业的发达带来了全国廻船的频繁往来， 也使得穿梭于海港及河川之上的那些驾驶廻船的 船员成为最理想的金毘罗信仰的传播信徒14204。正 是因为这些乘坐驾驶船舶的海上信仰传播者，凭借 着精湛的航海技术，活跃在全国各海港的市井之 地，才使得金毘罗信仰很容易为这些地区的民众特 别是底层百姓所接受。航海文化借助船员的移动得 以在全国范围内传播。 5.5 海洋教育功能 海神信仰在海民群体的家庭与社会中也具有明 显教育功能。对松山市三津地区一对大正年间出生、 数十年连续参加管弦祭的老夫妇进行调查时，被调 查者对早些年的活动情形有如下描述： “孩提时代， 通常把船停在建造大鸟居的以御笠浜为中心的浅滩 上，由于参拜船甚多，重重叠叠系在一起。退潮时 孩子们喜欢掘拾蛤蜊，因为蛤蜊做汤汁或寿司调料， 味道鲜美无比。但父母却决不允许，就连木屐上的 沙粒也不允许从宫岛带走，必须在海水中清洗干净 才行，蛤蜊更不准带回家。渔民们到严岛神社，返 还去年的旧御札，再领受新御札，然后购买涩团扇、 饭勺、糠糖当做土产礼品带回家去。家遇丧事未能 前去参拜的渔民，到了 49 日结束后再去参拜。还有 一些从三津港来的临时船和货船也加入参拜者行 列。以神社为中心集市林立，露天举行，曲艺节目 林林总总， 是渔家一年一度的快乐时光。 ” 11233可见， 管弦祭至少在不久前的过去，曾经是家庭聚会出游 的一项重要活动，不仅有家庭教育功能对神社 尊敬而产生的诸多禁忌、习俗和礼仪，同时还有社 会教育功能赶集、购物、看戏等海民文化的耳 濡目染。被调查者称，从前管弦祭通常是家族一起 姜春洁：功能主义视角下的日本海神信仰研究 19 第 2 期 参拜的，只是现在子女们都在城市工作，没有了渔 业的继承者，子女辈的祭拜就此停止；孙辈还小时 自己也曾带他们前来，只是后来上了中学，也就没 空了11233。渔村的消失、都市化的进展，为海神信 仰文化所带来的消极影响难以避免。信仰活动衰落 所带来的是渔村文化的进一步衰退。 “船靠栈桥， 全家团乐” 11236的海神信仰文化风景如今面临着消 失的危险，海洋教育功能因此日渐式微。 6 日本海神信仰功能的文化价值解析 为提炼日本海神信仰所发挥功能中蕴含的文 化价值，这里有必要对其进行功能主义视角下的进 一步解析。 6.1 海洋文化自觉价值 文化人类学家在全球化蔓延的世纪之交开始 提醒大家，在本土文化面临存续挑战时，惟有挖掘 并发挥原有文化的特长，才能求得民族的生存与发 展 18。战后日本，航海技术的日益先进减弱了船员 对航海安全的精神依赖；海岸带开发导致渔村大量 消失，失去村落的渔民转产转业，渔民人口进一步 减少14178， 海神信仰的依托主体不断萎缩； 战后 渔 业法的修正，限制了渔民在濑户内海上的渔捞活 动范围，造成渔民的流动性大幅度丧失，渔民的海 神信仰活动逐渐失去动力11242；产业结构的调整使 得安全性和稳定性强的陆上工作成为显然更佳的 选择，海上工作进一步失去吸引力，传统海民群体 的整体性锐减使得海神信仰作为传统海洋文化不 可避免地走向衰退。海洋文化自觉的意义正在于生 活在其中的人对其文化形成“自知之明” ，洞悉其 自身海洋文化的来历、形成和发展。明确日本海神 信仰的文化功能，有助于使其在海洋文化转型期加 强海洋文化的自主能力，从而尽快适应海洋世纪中 的文化新环境，取得新时代文化选择的自主地位。 6.2 海民群体认同价值 信仰是人类赖以建立和保护群体认同的重要 方式，作为群体认同的重要文化符号，它可以保护 人们避免在这个世界上失去其独一无二的位置，甚 至通过信仰来确立群体自身。海神信仰立足海民群 体的生产生活实践，帮助海民群体理解和发现海 洋，从涉海活动中获取现实利益，并通过群体聚集 活动巩固、扩展其共同体，以及以共同体形式与异 文化进行交流，使日本海民群体认识到并确保自己 独特的身份，从而作为共同体得以存续，并使整个 社会将其作为一个整体加以认同。 6.3 海洋意识传承价值 日本海神信仰的功能价值也表现在对日本传统 海洋意识传承的需求。海洋事业的进展、海洋利益的 可持续获取， 关键在于海洋活动可持续发展意识的培 养，在于对实践这一活动的群体的意识培养1260，因 此如何发挥、培养、传承传统海洋智慧的力量是日 本作为海洋国家的立足根本。海神信仰基于海民群 体对人海秩序和谐的愿望，通过满足海民群体的需 求进行社会控制，依靠海神信仰活动的实践来达到 海洋文化的汇聚与传播，从而实现对海民群体的教 育功能，在其实现功能的过程中使得海洋意识在海 民群体中获得传承。 6.4 海洋战略推行价值 海神信仰中也能提炼出日本作为海洋国家推 行其海洋战略所必不可少的海洋国民性自觉的价 值。21 世纪是海洋的世纪，更准确地说，是世界各 国对海洋利益重视、主张与竞争的世纪。海洋战略 建构走在世界前列的日本，要想成功推行其海洋战 略，在国际海洋新秩序中获得合理的地位与利益， 离不开国民海洋意识的自觉、以及由此产生的对战 略思路的认同与相应的实践。海神信仰通过其实践 活动所产生的感性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使得作为 历史传统的海民群体性格在很大程度上形塑了整 个列岛社会的国民性格。当日本国民开始在一次次 的海神祭祀活动中将自己逐渐认同为海民共同体 时，日本离“海洋立国”的战略目标实际上已并不 遥远。 进入海洋世纪，国际海洋秩序面临调整，国家 海洋竞争日益激烈。激烈竞争的更深层动力源自适 应海洋活动的价值规范与文化观念，这也正是当今 中国社会所面临的挑战与困境。只有在海洋文化价 值与社会结构充分协调的前提下，才能为海洋竞争 力的提升提供持续保障。从这一意义而言，功能主 义视角下的日本海神信仰研究自有其独特的启示 意义。 注释 这一主张系转引林耀华在民族学通论中的观点(中央民族大学 出版社 1997 年版)。 也称“鳄鲛” ，与山幸彦神结合，在生育其子时，因生育时露出的 八寻鳄原形为夫神所窥探到，一怒之下回归大海。 称彦火火出见尊， 因与海幸彦之争赴龙宫， 与海神之女丰玉姬结合。 船员在海上船上，在放入钱币的木樽上树以供奉海神的旗帜，将之 广 东 海 洋 大 学 学 报 第 31 卷 20 漂流于海上以祈祷航海平安，故谓之“流樽” 。 严岛神社是一座创建于 593 年前后， 位于日本广岛县廿日市境内严 岛上的一座神社，主要祭奉的也是宗像三女神。其中，主神为市杵 岛姬命，同时合祀田心姬命与湍津姬命。严岛神社修筑于濑户内海 海滨的潮间带上，神社前方立于海中的大型鸟居（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