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史专业论文）晚明山人群体研究.pdf

中文提要 晚明山人是一群科举不成，以诗文书画干谒权贵，游走四方的知识流民。晚 明山人的治生方式既有历代落魄士人谋生的影子，又有晚明独特环境下下层士人 谋生的特点，呈现出多元化与流动性特征。同时，晚明山人的文化心态极其复杂， 既有儒家传统教育熏陶下的济世思想，又有科考失败后产生的隐逸心态；有戏谑 人生、游戏人间的病态心理，也有视金钱如粪土、任侠济贫的游侠风范。此外， 晚明山人交游广泛，他们不仅与同道中人结社唱和，而且还游走四方、干谒公卿， 有的还与青楼名妓交往甚密。总体而言，晚明山人的生活状况、精神状态、文化 心态都极其复杂，他们是晚明文化的代表人物。 关键字；山人；士风；治生方式；文化心态：交游娱乐 a bs t r a c t s h a n r e ni sag r o u po fr e f u g e e sw h ow e r ee x c l u d e df r o mt h ec i v i ls e r v i c es y s t e m a n di m p r e s s e dt h ei n f l u e n t i a lo f f i c i a l sw i t hp o e t r yo rp a i n t i n gt og a i nm o n e yf o rl i v i n g t h e i rl i v i n gw a yn o to n l ys i m i l a rw i t ht h ep o o rs c h o l a r so fo t h e rd y n a s t i e s ，b u th a s t h e i ro w nn e wf e a t u r e s s ow h i c hs h o w e dt h ec h a r a c t e r i s t i c so fd i v e r s i f i c a t i o na n d f l u i d i t y m e a n w h i l e ，t h em e n t a l i t yo fs h a n r e ni sv e r yc o m p l e xw h i c hi n c l u d eb e n e f i t m a n k i n dt h o u g h ti n f l u e n c e db yt r a d i t i o n a lc o n f u c i u se d u c a t i o na sw e l la sh e r m i t m e n t a l i t ya f t e rt h ef a i l u r eo fi m p e r i a lc i v i le x a m i n a t i o n t h e ya l s oh a v em o r b i ds t a t e o fb a n t e rl i f ea sw e l la sk n i g h te r r a n tm a n n e ro fr e g a r d i n gm o n e ya sd i r ta n dh e l p i n g t h ep o o r o ns o c i a li n t e r a c t i o na n de n t e r t a i n m e n t ，s h a n r e nn o to n l yc o n t a c tw i t ht h e p e o p l ec h e r i s h i n gt h es a m ei d e a l s ，b u ta l s ow i t ht h eu p p e rb u r e a u c r a c y s o m ee v e na r e v e r yc l o s e dt ot h ep r o s t i t u t e s o v e r a l l ，s h a n r e n sl i v i n gc o n d i t i o n s ，m e n t a la t t i t u d e ， c u l t u r a ls t a t e ，s o c i a li n t e r a c t i o na sw e l la se n t e r t a i n m e n ta r ev e r yc o m p l e x t h e ya r e r e p r e s e n t a t i v eo ft h el a t em i n gd y n a s t yc u l t u r e k e yw o r d s ：s h a n r e n ；t h ec o m m o np r a c t i c eo fi n t e l l e c t u a l l ；t h el i v i n gw a y ； c u l t u r a ls t a t e ；e n t e r t a i n m e n t ； 原创性声明 本人郑重声明：本人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在导师的指导下独立 进行研究所取得的成果。学位论文中凡引用他人已经发表或未发表的 成果、数据、观点等，均已明确注明出处。除文中已经注明引用的内 容外，不包含任何其他个人或集体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科研成果。对 本人的研究成果做出重要贡献的个人和集体，均已在文中以明确方式 标明。 本声明的法律责任由本人承担。 论文作者签名：王錾日期：童! z ! ：， 关于学位论文使用授权的声明 本人在导师指导下所完成的论文及相关的职务作品，知识产权归 属兰州大学。本人完全了解兰州大学有关保存、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 同意学校保存或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论文的纸质版和电子版， 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本人授权兰州大学可以将本学位论文的全部 或部分内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检索，可以采用任何复制手段保存和 汇编本学位论文。本人离校后发表、使用学位论文或与该论文直接相 关的学术论文或成果时，第一署名单位仍然为兰州大学。 保密论文在解密后应遵守此规定。 糍：礁一：罐 绪论 一、选题的缘起 晚明士人，一直是史学界关注的焦点。改革开放以后，随着西方新史学传入 我国，从社会史、文化史角度考察晚明士人，迅即成为国内史学界的热点之一。 尤其是近几年来，随着诸多学者对明史研究的不断深入，明史热一度兴起，一些 传统的历史课题也被重新解读，而对明代知识分子的研究，研究对象也从上层精 英人士逐渐过度到下层士人及其生存状态、文化心态等方面，研究方法也日益多 样化。如余英时先生的著作中国近世宗教伦理与商人精神揭示了明清知识分 子的心理历程；李洵先生的说卢楠之狱以下层士绅卢槽为个案，阐释了 晚明下层士子的社会境遇和出路；陈宝良先生的论晚明的士大夫对晚明士人 文化生活和人格心态做了考察，其代表作明代生员及地方社会对晚明生员做 了详细论述。此外，还有赵园先生的明清之际士大夫研究以明遗民为视角， 对晚明士人心态、风貌、学术做了精彩解读。这些著作都是从文化史、社会史角 度来解读以往较少关注的明代下层士人，代表了史学界研究明清士大夫的最新方 向。从社会史、文化史角度解读以往较少关注的明代下层士人，这是本文写作的 大方向。 晚明的山人群体是一群科举不成、游走四方，以诗文书画等“方技”干谒权 贵的知识流民。晚明科举之途壅塞，而又广置学府，导致求学人数激增，众多士 子被排除在仕途之外，做了山人。因此晚明山人群体的谋生方式既有历代落魄士 人的影子，又有晚明独特环境下下层士人谋生的特点，很值得研究一番。在对山 人治生方式的研究中我们也发现，晚明山人群体的生存方式除了继承以往下层文 人处馆、卖文、入幕、干谒等传统治生方式外，还有一些自身的特点：如山人的 处馆具有阶段性特征、入幕活动伴随着干谒活动、干谒之风甚于唐代“行卷 之 风、山人把传统的卖文活动发展成为集图书编纂、发行、销售为一体的商业文化 经营等等。 值得注意的是，晚明山人群体是一个下层士群体，这是晚明士阶层分化的结 果，而山人群体内部也在不断分化，上层山人和下层山人的收入、生活有明显差 别。明代下层山人出身贫寒，或出身于中小地主家庭或布衣崛起，无所因籍，上 无财产继承，下不能出仕为生，只能自谋生计。在晚明社会“风俗日以靡，人用 日以汰，物价日以滋”的环境下，下层山人谋生极为艰难，年收入仅5 0 两，几 乎难以平衡庞大的日常支出，生活水平也只相当于城市平民，有些下层山人甚至 连日常的生活也难以为继；而相比较，上层山人的年收入可达5 0 0 0 两，和一个 低级官吏的收入相当。这些山人大造园林，豢养侍妾，游走青楼，广交权贵，生 活极度富裕、奢侈，是晚明士人纵欲之风的代表人物。通过考察晚明山人群体的 生活状态进而了解明代下层士人的生存境遇，这是本文写作的一大出发点。 除生存状态外，山人的精神状态也很复杂，呈现不同的面貌。既有儒家传统 教育熏陶下的济世思想，也有科考失败后产生的隐逸心态；有戏谑人生，游戏人 间的癫狂病态，也有视金钱如粪土，急人所急，任侠济贫的游侠风范，矛盾且丰 富。如张德建先生所说的一样，历史中的士人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以往我 们总是习惯看高高在上的精英人物，对下层士人不太关注，这就使我们看到的传 统士人，形象呆板，眉目不清。从明代下层士人中最底层的山人群体出发，探 讨明代下层士人的整体面貌，勾勒明代士人群体的完整形象。这是本文写作的另 一出发点。 此外，晚明时期是中国社会的一个转型时期，而每一次社会转型，总是伴随 着阵痛，总是会有部分人被甩出原有的轨道，沦为“弱势群体”。晚明科举一途 壅塞、商品经济空前发展，社会风尚急速变动，山人群体正是在这种社会变动中 被甩出正常轨道，沦为新的“弱势群体”。正所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 古为镜，可以见兴替 ，对山人群体生存状态、精神状态以及所产生影响的研究， 对当今社会转型时期如何解决所面临的问题无疑有着重要的借鉴意义。这是本文 写作的现实意义。 二、研究现状及存在的问题 山人群体产生于明代中后期，在嘉靖、万历年间大盛，且引起了社会上广泛 的关注。在山人产生之初，明人就对其产生了兴趣。沈德符的万历野获编专 门列出山人一条，介绍了山人名号、产生、及概况，是论述山人最早的著作。明 末钱谦益的列朝诗集小传介绍了将近一百位山人，并对山人诗歌做了大量引 述，也是明人研究山人的重要作品。 明亡以后，明末士风败坏问题成为明遗民及清廷关注的焦点。乾隆年间，清 国张德建：明代山人文学研究，湖南人民出版社，2 0 0 5 年，1 8 页。 廷开馆修四库全书，山人被作为晚明士风败坏的代表，受到了多方指责。四库 全书总目谈及山人时说：“隆、万以后，运趋末造，风气日偷，道学侈称卓老， 务讲禅宗；山人竟述眉公，矫言幽尚”。山人小品、诗歌一时也备受攻击，成为 “附庸风雅”、“语义纤仄 “词意儇薄”“不轨与正的代表与标志。 清以后，对山人的研究一直搁浅。直至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新文学运动兴 起，中国文坛掀起了一股研究晚明小品的热潮，山人作为晚明小品文的主要作家 才重新引起了近代文学家的关注。周作人的梅花草堂笔谈说山人：“明末清 初的文人好些都是我所不喜欢的，如王稚登、吴从先、张心来、王丹麓，盖因为 山人之流也”。阿英明末的反山人文学也说：“山人名士的繁荣、大概都在 季世。这时候，一部分知识阶级，对时局也感到苦闷，但没有做扑灯蛾的勇敢 于是，做山人、做名士便成了这一班人的出路 。尧公谈明季山人对山人 名称和特征做了含糊界定，称山人是“多性情狂傲，不近人情，故趣闻亦多”。 四十年代以后，对晚明山人群体的研究成果十分稀少，盖因史学界对知识分 子的研究多集中在上层精英人士方面，对下层士人研究就显得略微不足。山人研 究成果仅有1 9 6 2 年日本学者铃木正的明代山人考一文，收入在清水博士 悼念纪念明代史论丛一书中。直至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西方新史学开始传入， 国内外对山人的研究不断有新的突破，诸多成果才得以面世。1 9 9 4 年，牛建强 明代山人群的生成所透射出的社会意义一文在史学月刊第二期发表，打 开了山人研究的新局面。廖可斌的复古派与明代文学思潮一书也对山人做了 一番专门论述，廖氏评论山人：“绝大多数都是些被八股文熏得神经麻木的角 色，这些山人胸中本来尘俗无识，对复古运动的宗旨也不甚了解。他们只知 肉麻地吹捧复古派矩子，同时自我标榜。票组窃模拟，补缀杂凑。少见多怪，见 人有一字一句稍异者，辄咤为旁门左道。 此后，对山人的研究明显增多。固 2 0 0 0 年5 月，陈宝良先生发表晚明生员的弃巾之风及其山人化一文， 揭示了山人与生员之间的关系，并对山人形成的原因作了论述。 2 0 0 1 年1 月，东北师范大学研究所所长赵轶峰在东北师范大学学报发 表论文山人与晚明社会，对山人含义、兴起原因，打秋风的谋生手段做了概 。阁作人： 笔谈。风雨谈，湖南岳麓书社，1 9 8 7 年，1 3 9 页。 留阿英：明末的反山人文学，阿英文集，北京：三联书店，1 9 7 9 ，1 7 8 页。 尧公：谈明季山人，古今第f 五朗，1 9 3 4 年，1 7 页。 回廖可斌：复古派与明代文学思潮，文津出版社，1 9 9 4 年，3 7 0 页。 述，并指出山人之盛反映了知识分子脱离传统儒家人生道路的倾向。 2 0 0 2 年7 月，西北师范大学学报发表李圣华先生的晚明山人与山人诗 一文，文章讲述了晚明山人诗人的文学取向、山人诗坛的概貌，展示了晚明山人 诗在明代诗史中的地位与价值。同年7 月安庆师范学院学报发表张静秋的晚 明山人的文化风貌及文化建构对山人文化现象作了阐释，指出晚明山人具有群 体性、地域性、名士气三个特征。 2 0 0 3 年，中国文化研究夏之卷载出张德建先生的明代山人群体的生成 演变及其文化意义，从文化分层现象对山人山林文化做了论述。此后，对山人 的研更上一层楼，从表面的文化现象逐渐发展到更深层次的精神风貌与心态的研 究。 2 0 0 4 年北方论丛第二期载出徐林先生的明中后期狂士的社会交往生 活与江南士林风气一文，文中涉及晚明狂士之风，提及了山人狂荡、怪异的种 种现象，成为探究山人佯狂之风的力作。同年7 月，徐氏又在西南师范大学学 报第4 期发表明代中后期隐士与山人之文化透析一文，分析了传统隐士和 晚明山人不同的社会交往方式，并从深层次的文化角度诠释了山人文化现象。 2 0 0 5 年，冯保善先生发表山人小史兼论明清山人知识群体的生成一 文，此文不仅追溯了“山人 含义的历史变迁，也道出了晚明山人能诗多才的特 征。同年五月，张德建明代山人文学研究一书问世，此书不仅条理清晰而且 文献考证扎实，对整个晚明山人群体诸多方面都有所涉及，成为第一本专门详细 介绍山人文学的专著。 2 0 0 6 年6 月学术月刊刊登李斌晚明“山人 与晚明士风一以陈眉公 为主线一文，文章以陈眉公这个个案为视角，探讨了陈眉公和一般山人的不同 之处。 2 0 0 7 年，暨南大学文学院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学生李海燕，以嘉靖、万 历年间山人研究为毕业论文题目，从山人文学角度详细探讨了山人文学与晚明 文学流派“复古派”和“公安派”的种种联系。文章主要论述山人诗歌，对张德 建先生明代山人文学研究中对于山人与文学流派方面论述的欠缺做了补充。 2 0 0 8 年，浙江学刊载出汪沛先生的离弃与戏谑：徐渭感情世界里的山 人一文，文章以王寅、杨珂、陈鹤为晚明山人的典型案例，分析了山人真实的 思想面貌和精神世界，成为研究晚明山人性格特征的重要资料。 总体来看，9 0 年代以后史学界对晚明山人的研究明显增多，诸多研究成果 得以面世，为后人了解晚明山人提供了宝贵的资料与经验。但不可否认，成果累 累的背后也存在着一些问题。一方面对山人的研究多集中在山人文学研究方面， 以社会群体角度研究的成果还少有涉及：另一方面对山人群体性的研究只停留在 零星、片段的论文上，研究山人的专著少之又少，山人群体的研究缺乏系统性， 连贯性，对晚明山人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完整，需要学人做进一步的工作。 三、研究思路 研究晚明山人，最困难的是研究资料的搜集。晚明山人是一个下层士群体， 有关山人的记载在正史很少见，因此山人文集、尺牍、戏剧等艺术作品就成了研 究山人最基本的原始资料。近年来，学人对山人的研究多侧重于文学方面，以群 体角度研究的少之又少，这就造成了论文资料搜集、整理的难度。此外，对山人 群体的研究，需涉及山人最基本的收入、支出等方面、这也必须有足够的史料、 确切的数字得以佐证。在论文中，本人虽然运用一定方法，进行了大胆的估量、 测算，但因资料有限，加上笔者才疏学浅，论文还是出现了一些漏洞，望各位方 家能够批评指正。 山人的研究可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山人文学的研究，此方面已有张德建 先生的力作明代山人文学研究一书问世；另一个重要方面是对山人群体的研 究，此方面张书中虽有所涉及，但没有进行深入探讨。加之，对山人群体性的研 究史学界尚未有深入探讨的作品问世，因此，本人决定从群体研究角度对山人这 个下层士人群体做进一步深入研究，论文题目也拟定为明代山人群体研究。 本文对山人群体的研究分为五个方面。第一章从山人名称、含义及产生出发， 对山人一词的含义做了历史梳理，阐明了晚明山人产生的社会背景、晚明山人群 体的具体含义，对晚明山人产生的概况做了一番简述。第二章对山人治生方式、 收入、真实的生活状况做了考察，从物质生存层面对晚明山人群体做了论述。第 三章解析了山人文化心态与精神风貌，对山人精神层面做了一番解读。第四章从 山人交游出发，对山人与各类人物的关系作了梳理。最后在前几章研究的基础上， 对山人群体进行了一番整体评价，最终完成了对山人群体多方位、多角度的认识。 第一章晚明山人群体的含义、形成及特征 研究山人群体，必须先了解“山人 群体的含义及特征。本章分为三节， 第一节对“山人 含义做了详细介绍，简述了山人词义的历史变迁。第二节，论 述了晚明山人产生的历史背景，得出山人群体产生于嘉靖初年、活跃于万历年间 的结论。第三节论述了晚明山人群体的具体含义及群体特征，概括出晚明山人是 一群科举不成，以诗文书画干谒权贵，游走四方的知识流民。 第一节“山人 含义辨析 “山人一词，有狭义和广义两方面的意思。本文研究的是狭义的山人， 即晚明时期形成的特殊山人群体。从广义上来讲，山人含义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山中平民 山中平民，这是山人的原始含义。山人该词见于典籍最早是在左传昭公 四年：“自命夫命妇，至于老疾，无不受冰，山人取之，县人传之，舆人纳之， 隶人藏之。”山人在此处指山虞、司木，是掌管山林的低级官吏。苟子王制 中，“故泽人足乎木，山人足乎鱼”，山人指居住在山中的山民。考察中国古代 官吏名称，一般来说中国古代官员名称都来源于其所管理民众从事的劳动。因此， 山人最初指居住在山中的山野草民，之后引申为掌管山林的官吏。山野之民这应 当是山人最初的含义。 晋书、魏书、南史、北史等史籍中，“山人一词也多次出现， 但基本都是作为山野草民的原始含义被沿用，意义没有发生延伸和变化。如晋 书桓温传载：“苏峻之乱也，( 桓) 彝纠合义众，欲赴朝廷。其长史裨惠以郡 兵寡弱，山人易扰，可案甲以须后举，彝厉色日 魏书李洪之传载： “( 李) 洪之菠山为道，广十余步，示以军行之势，乃兴军临其境。山人惊骇。 洪之将数十骑至其里闾，扶其妻子，问所疾苦，因资遣之。 南史顾宪之传 也记载：“又土俗，山人有病，辄云先亡为祸，皆开冢剖棺，水洗枯骨，名为除 。杜预注，孔颖达疏：春秋左传正义，卷四十二，昭公四年，十三经注疏，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影 印世界书局本，1 9 9 8 年，第2 0 3 4 页。 杨惊注：苟子，卷五，王制篇第九，二十二子，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浙江书局汇辑本，1 9 9 0 年，第3 0 5 页。 晋书，卷七十四，桓彝传，北京：中华书局，1 9 7 4 年，第1 9 4 0 页。 魏书，卷八十九，李洪之传，北京：中华书局，1 9 7 4 年，第1 9 1 9 页。 祟。宪之晓谕，为陈生死之别，事不相由，风俗遂该 。 总体来看，隋唐以前的山人，基本都指居住在山中的山民，沿用的是山人的 本意。 二、山人指隐士 山人指隐士，此含义形成于唐代，一直沿用至明清，是山人的第二层含义。 隋唐时期，山人一词屡见不鲜。但山人含义却由最初的山中平民逐渐演变为隐居 知识分子的代称，外延也从“士、农、工、商”的“农 跨入“士 的行列。杜 甫诗过南岭朱山人水亭：“相近竹参差，相过人不知。幽花欹满树，细水曲通 池。归客村非远，残樽席更移。看君多道气，从此数追随。此处朱山人很明 显已和山民有本质区别，指的是隐居山间的知识分子。唐才子传记载： “吴兴诗人沈千运，号沈四山人。累试不第，天宝年间，年齿已迈，邀游襄、 邓间，干谒名公”。 “颖上诗人张彪，应试不中，遭丧乱，奉老母避地，隐居嵩山。杜甫称其为 张十二山人，并以诗赠之。” “李涉，早岁客梁园，数逢兵乱，避地南来，乐佳山水，卜隐匡庐香炉峰下。 工诗，词意卓荦，不群世俗”自称李山人。 以上几处，山人含义也均为隐居士人的代称，和山野草民无关。 以外，新唐书中对山人含义也有记载。新唐书载：唐肃宗曾欲官李泌， 泌“固辞，愿以客从，入议国是。出陪舆辇，众指日：著黄者圣人，著白者山 人，此处山人也指不仕的士人。明人沈德符云：“山人之名本重，如李邺侯 仅得此称狮。可以看出，唐代“山人 指和李泌一样有入仕资格、负有清望，却 不为官场的名利羁绊的高人隐士，而且此用法一直沿用到了明清时期。 “山人 含义在隋唐的转变，有其必然性。隋唐时期是古代中国各项制度完 善成型期，隋炀帝创立进士科，开启了科举取士的制度，至唐朝，科举取士发展 完善，并影响着社会各个阶层。唐朝以诗取士，较之前代，文人阶层阵营更为庞 大，且随之分层，及第的士人与落第的文人逐渐发展成为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上 。南史，卷三十五，顾宪之传，北京：中华书局，1 9 7 4 年，第9 2 2 页。 4 杨纶：杜诗镜铨，上海：上海古籍i j 版社，1 9 8 0 年，第5 1 9 页。 辛文房，唐才子传，卷二、卷三、卷五，黑龙江人民h 版社，1 9 8 6 年，第5 7 页，7 5 页，l1 8 页。 6 欧阳修：新唐书卷一三九，北京：中华书局，1 9 7 5 年，第4 6 3 0 贞。 5 沈德符：万力野火编，卷二十三，北京：中华书局，1 9 5 9 年，第5 8 5 页。 下层。不仕或未仕的布衣士人也日益发展成为一个独立阵营，且数量庞大。与之 同时，“散发重阴下，抱仗临清渠。属耳听莺鸣，流目玩绻鱼。从容养余日，取 乐于桑榆。 的隐逸之风发展至唐，依然延续。隐士们不染仕途，隐居山间，与 “山人 居住山中、远离世事的词义暗自吻合，于是谦称自己为“山人 ，取山 野之人，不问世事之意。山人一词也由最初的山野草民演变为隐逸士人，即所谓 “高士”、“隐士 的代称。 三、山人指道士、术士、画师，琴师、相命等江湖术士。 山人指道士、术士、画师，琴师、相命等江湖术士，此含义形成于唐末，在 宋元得到普及。宋、元时期，“山人 较之唐朝，内涵没有发生过多变化，但明 显呈现出一种“俗化 倾向。“山人”含义由唐代的“高士“隐士 ，逐渐演变 为道士、术士、画师，琴师、相命、占卜等江湖技艺人士的代称，日渐俗化。这 种俗化现象在唐代后期就已经出现，宋元两代尤为普遍。 唐代庾信道士步虚词载：“移黎付苑吏，种杏乞山人 山人就指道士。 周亮工书影：“唐贞元末相骨山人，以无目，故逢人以手扪之，必知贵贱。 山人为相命卜士之流。 旧唐书载：“丙甲，撰州山人张洪骑牛冠履献书於光 顺门，书不足揉，遣之”，“癸未，山人杜景先於光l l l 页l - j ，进状称有道术”山人为 道士称呼。新五代史卷十四中“后父刘叟黄赣善医术，自号刘山人”，山人 为医师称号。 宋元两代，“山人”俗化现象更加明显。宋史杨亿传载：“杨亿，字大 年，建州浦城人。祖文逸，南唐玉山令。亿将生，文逸梦一道士，自称怀玉山人 来谒，未几亿生。 山人很明显指道士。东京梦华录卷五京瓦伎艺张山人 “说诨话，善作十七字诗”，张山人是个闲人清客角色。赖山人水城中山人 长于水城之学，而陆游诗新裁道帽示帽工：“山人手段虽难及，老子头围未易 量”， 山人竟俗化为制帽匠人称呼。 元曲中，“山人 俗化现象也随处可见。秋胡戏妻一折柳叶儿：“问山 张华：答何邵诗二首，其一，萧统编，李善注：文选，北京：中华书局影印嘉庆十四年( 1 8 0 9 ) 胡 克家校注本，卷二十四，第3 4 3 页。 鲁庚子山集注，庾信道l 步虚词之五，第3 9 6 3 9 7 。 譬| f 爿亮工：书影。卷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8 1 年，第9 l 页。 吼盂元老：东京梦华录，卷五，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1 9 8 2 年，第3 2 页。 。陆游著，钱仲联校注：剑南诗稿校注，卷三十九，新裁道帽示帽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5 年，第2 5 1 2 页。 人，怎生的不拣择个吉日良辰。罗李郎三折集贤宾：“请山人占卦揲蓍。 明人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云：“金元胡俗，凡掌礼傧相亦称山人，见杂剧中 。以礼傧相称山人是否出于元代其实还有待考证，但沈氏说法无疑也从侧面反 映了元代山人名号的普遍和俗化倾向。 纵观山人含义的俗化，和宋元城市经济的发达有着密切关系。城市经济的发 达一方面带来社会结构的复杂化，使得在“士、农、工、商”四民之外有缝隙容 纳另一社会群体；另一方面城市经济的发展带来各类新型行业，使新生的社会群 体能够在新行业中找到立足之地而长久的存在下去。较之宋元，明代社会经济基 础更为雄厚，城市经济也更上一层楼，容纳各类人群、各种行业也大有余地。因 此一个由下层士人融合而成的新社会群体山人群体也就在明代应用而生了。 四、晚明山人群体狭义的山人 从狭义上看，“山人 指的是明代后期形成的特殊山人群体。此群体下的山 人出身贫寒，一般为中下层地主或平民出身，虽习科举，但无所成，不能依靠继 承和出仕谋生，也没有耕种之力，只能游走四方、干谒权贵，事实上是一种新生 的知识流民。本文要研究的正是这个新生的知识流民群晚明山人群体。 第二节晚明山人群体的形成 晚明山人群体是历史上一个独特的文化群体，它的出现不仅是历史的积淀， 也是晚明独特环境下的产物。山人生成发展、行为方式、气质心态等种种相关物， 无一不受到生存背景的引导和影响。因此在了解晚明山人群体之前，有必要对其 所处的历史环境先做一交代。 一、山人群体产生的历史背景 晚明山人生活在一个社会转型时期，尤其是明代后期的社会，是以极其复杂、 极具变化为特征的。一方面经济繁荣，城市经济达到了空前的程度，另一方面与 之相伴随的是国家制度的松懈，政治的黑暗，败亡日近，身处其中的社会各阶层， 可以说普遍感受到了一种未来的不可预测。官场上，斗争如火如荼，宦海沉浮不 定，科举一途，道路日益狭窄、壅塞。与此同时，伴随市镇经济的繁荣，人口持 续增长、经济货币化多样化，市民文化兴起、商人地位提高，社会生活条件、生 元好问著，姚奠中主编：元好问全集，卷三，上海：上海古籍 j 版社，1 9 8 1 年，第9 1 页。 圆臧懋循编：元曲选，浙江：浙江古籍出版社，1 9 9 8 年，第7 1 0 页。 圆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二十三，北京：中华书局，1 9 5 9 年，第5 8 5 页。 活环境、生活风尚都处在急速变动中，前所未有的享乐之风也在整个社会中刮起。 思想界，明代后期出现了多元化的趋势，首先是程朱理学，之后是阳明心学、实 学派等相继出现，与程朱理学、佛、道并存、纠结。可以说整个晚明社会呈现出 一种纵横交错的复杂景象。 1 、朝政松弛、社会流动频繁 明代社会后期，比以往任何朝代晚期都要复杂。宦官篡权、外戚专权、党 争，集几种毒瘤于一身。嘉靖皇帝怠政，贯穿于万历朝始末的国本、挺击、红丸 三案，天启、崇祯朝宦官势力弥漫，以至于万历皇帝的多年不朝，各种斗争矛盾 纠结，朝纲紊乱不堪。谢肇涮五杂俎描写：“俗谓京师有三不称，谓光禄寺 茶汤，武库司刀枪，太医院药方。余谓尚不止三者，如钦天监之推卜，中书科之 字法，国之监之人材，太仓之蓄积，皆大舛讹可笑。 晚明政事破敝可见一斑。 此外，明代后期，外部问题也是层出不穷。首先是国库空虚，诸多费用难 以支付；接着是流民问题层出不穷，没有土地或失去土地的农民，成群结队，流 浪滋事；北方的农民起义风起云涌，甚至威胁京城，南方的佃农抗租斗争此起彼 伏；边防上，东北女真日渐强大，不断南侵，另外还有市民运动不断，朝廷可以 说顾此失彼，疲于应付。 随着朝政松弛、机制失衡，中央政府的实力开始不断弱化，政府对社会的 控制力也日趋下降，社会各阶层开始频繁流动，明代社会结构呈现出复杂化、多 元化趋势。 其实早在两宋时期，社会流动就已十分频繁。时人称北宋社会为“六民 社会，反映了北宋后期社会的不稳定。明初立国，太祖鉴于宋元以来“六民”的 危害，加强对“四民的控制，不仅让传统的四民各守本业，即便是医、卜，也 强迫他们必须“土著”，不得远游。凡是“有不事生业而游惰者，及舍匿他境游 者，皆迁之远方”。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经济的繁荣，朝廷的社会控制日渐松懈， 社会流动日趋频繁，游民人数大增，社会结构的变动已是政权所不能及。 嘉靖四十年( 1 5 6 5 ) ，一位给事中进言：“大约豪宦连田阡陌，其势力足为奸 欺，而齐民困于征求，顾视田地为陷阱，是以富者缩资而趋末，贫者货产而僦庸” 谢肇涮：五杂俎卷一三，北京：中华书局，1 9 5 9 年第3 6 8 页。 明太祖实录卷一七七，洪武十九年四月壬寅条，中央历史语言所校印本，1 9 6 2 年，第2 6 8 8 页。 。此进言反映了四民的不稳定，也从侧面流露出对社会流动的频繁的担忧。而 此后明实录的记载也道出了明代后期急速变动的社会现实： “方今玩法俗偷，民间一切习为闲逸。游惰之徒，半于郡邑。异术方技，僧 衣道服、祝星步斗，习幻煽妖，关雒之间，往往而是。今之末作，可谓繁火 矣。磨金利玉，多于镍耜之夫，藻绩涂饰，多于贞贩之役，绣文川彩，多于机织 之妇。” 如实录所载，传统的“四民社会，以“皆专其业 ，“各安其生为前提。 明中期以后，朝政松弛、土地兼并，商人地位提升，传统社会统治基础分崩离析， 社会力量发生分化，四民“不乐其生”，频繁流动已是必然。 社会流动频繁，引发的是新社会群体的不断出现。明人何良俊载，正德以前 百姓十分之一在官服役，十分之九则在家力田。四民各有其业，百姓安于农田， 但自正德以后，却出现了变化，农民从土地中日渐分离，走向乡宦家人、官府皂 隶，经营工商、游手好闲。“昔日乡宦家人亦不甚多，今去农委乡宦家人者，已 十倍于前矣。昔日官府之人有限，今去农而蚕食于官者，五倍于前矣。昔日逐末 之人尚少，今去农而改业为工商者，三倍于前矣。昔日原无游手之人，今去农而 游手趁食者，又十之二三矣。 明人姚旅更是称晚明社会为“二十四民”社会， 在“士农工商”四民之外又产生了兵、僧、道、医、卜、星命、相面、相地、弈 师、驵侩、驾长、一夫、昆头、修脚、修容、倡家、小唱、优人、杂剧、响马等 二十个社会阶层，由此可见晚明社会结构的变动。明代后期社会结构的变动，社 会流动的频繁，新社会群体的不断涌现是山人群体出现的大屏幕。 2 、科举之途壅塞、落第举子成群 明亡后，遗民痛定思痛，反思明亡原因，见解众多，也颇为深刻。其中士风 的下降，士大夫的不作为也是缘由之一。顾炎武生员论痛斥生员，直斥生员 为晚明社会一大害。可见在顾氏看来，生员也应为明的覆亡担当责任。明亡缘由 的问题，复杂性当然远甚于此，但顾氏对生员人数的推断及生员背后所暗藏的晚 明科举制度的危机却有着惊人的洞察力。 明世宗实录卷五四五，嘉靖四十四年四月丙戌条，中央研究院历史研究所校印本，1 9 6 2 年，第8 8 0 3 页。 o 明神宗实录卷四，隆庆六年八月癸酉条，中央研究院历史研究所校印本，1 9 6 2 年，第1 7 0 页。 何良俊：四友斋从说，卷十三史，北京：中华书局，1 9 8 3 年，第1 1 1 1 1 2 页。 函姚旅：露书卷九风篇中，明天启刻本，四庳全葺存日装害，台南：庄严文化事业有限公司，子 部第1 1 l 册，1 9 9 6 年，第6 9 6 页。 洪武十七年，太祖朱元璋颁行科举条例：凡“国子学生，府州县学生员之学 成者，儒士之未成者，官之未入流而无钱粮等项粘带者 均可参加乡、会试。 由此，科举在明代成为一种更加宽泛的社会竞争体制。与此同时，出于社会教化 与思想控制的目的，明代统治者广建学宫并放松了对入学资格的限制，导致明代 求学人数的激增、士人规模人数扩大，随之也引发了科举录取比率的下降、科举 道路的壅塞等一系列问题。 明代的科举考试分为科试、乡试、会试、殿试四级。各级考试的录取比例几 乎没有过多的增长，但求学人数却日渐增多。以各省直提学官主持确认应试生儒 乡试资格的科试为例，一省的应试人数每年都在万人以上，即使连贵州这样经济 文化较为落后的省份，一年应试人数也达到千人左右。嘉靖三十七年，江西省参 加科考的人数达“万人 ；隆庆四年，科考选“遗才 的覆试，参加者也近“四 万人 ；万历十年，浙江省参加科考者“至二万余员 固；弘治十二年，贵州 “学校至二十四处、生徒至四千余人 锄。科考是确定乡试资格的考试，是淘汰 士子的第一步。明中后期全国科考的平均录取率大致应在1 0 上下浮动，不低于 8 。成化至嘉靖间，全国生员就已在2 5 万 - - - - 3 5 万之间徘徊，至明末达到5 5 万， 以1 0 的录取比例来看，仅一个科试每年就能将数十万读书人淘汰出科举行列。 张仲礼先生指出一个生员背后至少还有七个读书人，不难预见，明末被淘汰的读 书人较之5 5 万的生员还要多。 除科考外，乡试淘汰的士人也极多。乡试的录取率在各科中最为激烈，淘汰 士人也最多。宫崎市定估计，明清生员到举人的乡试录取率，约是l 左右，而 由生员成为进士的可能性是三千分之一。明代永乐时期，各省直乡试录取率一般 为1 0 。成、弘以后，朝廷规定的乡试录取率不断下降，乡试竞争激烈程度也日 益加剧。弘治七年，明廷对“两京应试生儒人等”作出了“止许二千三百有余 的规定 ，规定两京解额为1 3 5 名，乡试录取率为5 9 ：至嘉靖四十年，朝廷又 王圻：续文献通考，卷四十五举士三，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子部第1 8 8 册，济南：齐鲁书社，1 9 9 5 年，第6 a 页。 明穆宗实录，卷五二，“隆庆四年十二月乙卯”，台北，台湾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 9 6 2 年 版，第1 3 0 4 页。 官方扬：方初庵先生集，卷七浙江乡试录序，四库全书存目丛书本，引自郭培贵明代科举各级考试的 规模及其录取率，史学月刊2 0 0 6 年第1 2 期。 西明孝宗实录，卷一五二，弘治十二年七月丁丑，台北：台湾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 9 6 2 年， 第2 6 9 l 页。 吴金成：明代绅士阶层的形成过程第二部分，引自剑桥中国明代史，下卷，第5 3 8 页。 够明孝宗实录，卷八十八，弘治七年五月戊戌，台湾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勘本，1 9 6 2 年，第1 6 2 4 - 1 6 2 6 页。 规定各处乡试每解额1 名，许2 5 人应试，录取率下降到4 ：嘉靖四十五年，朝廷 复规定各处乡试每解额一名，许三十人应试哪，乡试录取率又下降到3 3 。据郭 培贵先生考察，明代后期全国乡试的平均录取率是3 9 5 ，由此可知至少有9 6 的生员被淘汰。文徵明在书信中提及正德年苏州地区生员出路时也说：苏州地区 生员1 5 0 0 名，三年能够出贡、中举者只有寥寥5 0 人，录取率不及三十分之一， 明代乡试竞争激烈由此可见一斑。 明初社会，只有3 万一6 万生员，正德时期，全国的生员增至1 8 万，嘉靖 万历年间达到2 5 万 - 3 5 万，至明末则达至5 5 万。在同一时期，乡试的竞争率 也从5 9 ：1 激增至3 0 0 ：1 ，生员原本可以仕官的途径却呈现大量滞留现象，而 6 0 - 7 0 的生员也只能以生员身份终结其生涯。明代后期，乡试录取率平均为 3 9 5 ，以明末5 5 万的生员来看，无法按正常渠道仕进的读书人累积有5 0 万之 多。可以想象，接近5 0 万的读书人被甩出正统的文化体制，失去科举入仕的机 会，不能按传统的方式谋取生活，将是怎样一种状况? 刘士林说，食物链的中断会导致生物走向不同的进化之路，晚明众多读书人 被甩出正常的生存渠道，逐渐边缘化，也走向了不同的生存之路。其行为方式， 心态，思想在复杂的社会中不断异化，自成一体，形成为多个新生的社会群体， 山人群体也只是其中的一类。可以说，明代受教育人数的不断扩大、科举之路的 阻塞这一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山人阶层的生成的温床，而明代社会庞大的落第举 子群就是山人群体庞大的后备军，是一群潜伏着的准山人。 3 、城镇经济繁荣、社会风尚变动 考察晚明山人籍贯、行迹，可以看出山人多生于长江以南，所谓“大江以南， 山人诗人如云。”明人邹迪光与陈小翮云：“今之为山人者林林矣，然皆三吴 两越，而他方殊少，粤东西绝无一二 。晚明江南，人文荟萃、城镇经济发达、 商业繁荣、风尚急速变动，山人群体产生于江南，盛行于江南，与晚明江南地区 城镇经济发达，社会风尚的变动有着密切联系。 明初，明太祖用严格的严刑峻法来确保社会秩序的稳定有序，贵贱有别，加 之战乱初定“百姓初脱离乱之苦”，社会经济尚待复兴，“凡百姓用度取给而止， 张朝瑞：皇明贡举考，续修四库伞书本第7 4 9 册，第3 2 0 页。 吴金成：明代绅士阶层的形成过程，第二部分，剑桥中国明代史下卷。第5 3 8 页。 石语斋集，卷二十三与陈小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别集类第1 5 9 册，济南：齐鲁书社，1 9 9 7 年，第4 1 3 页。 奢侈甚少 ，世风淳厚。洪武苏州府志云：“本朝尊卑贵贱悉有定制，奢僭之 习为了顿革”，“风俗安得不淳美乎! 成弘以后，经济发展，“民气渐舒、蒸然有治平之象”，社会风俗也为之一变。 弘治吴江县志载：时“习俗奢靡，愈趋愈下。庶民之家，僭用命妇女服饰， 加以金花银带，恬不知愧。 不仅庶民如此，士大夫也是日趋奢靡，风气渐变。 正德淮安府志云：“童稚辄乘肩舆，行不让长，靡靡颓风，渐不复挽。 嘉靖至万历，明代商业发展更为迅速，江南地区都市林立，富商大贾层出不 穷，白银不仅成为主要流通货币，人们日用品也商品化、市场化，而社会风气更 是浮华相盛，流风日下。时晋商、徽商名遍天下，江南的新安、江北的山右也富 商崛起。谢肇涮五杂俎载：新安“鱼盐为业，藏镪有至百万者，其它二三十 万，则中贾耳。山右或盐或丝，或转贩或窖粟，其富甚于新安”。顾起元客 座赘语也记载当时奢侈浮华之风甚重：“嘉靖末年，士大夫家不必言，至于百 姓有三间客厅费千金者，金碧辉煌，高耸过倍，往往重檐兽脊如官衙然，园囿僭 拟公侯。下至勾栏之中，亦多画屋矣。 明代社会后期，大贾林立，挥金如土、生活豪华，足迹遍天下，刺激着社会 奢侈风气，也助长了社会拜金之风。如高彦颐所言：货币经济、不断冲击着儒家 体系，创造着一个流动和易变的浮世。在这一浮世中，士风变动，中国传统的士 大夫不再固守“君子固穷”“学不谋食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而是清晰 认识到社会浮动与儒家秩序间的差距、现实与理想间的鸿沟，转而倡导“夫商与 士，异术而同心 ，倡导“天下岂有白丁圣贤，败子圣贤哉，岂有学为圣贤之人 而父母妻子弗能养，而待养于人哉! 在这一浮世下，世风奢靡、科举阻塞，士 风变动，一批下层士人也不再固执地皓首穷经，不再执着于科举功名，而是放弃 衣冠，四处游走、去寻求现实享乐，寻求快意的人生，选择去做一个山人。城镇 经济繁荣、社会风尚变动，这是山人群体形成的社会基础。 4 、思想领域多元化 就明代思想发展的大体脉络而言，前期是程朱理学，中间是阳明心学，最后 苏州洪武县志( 洪武十二年刊本) ，卷一六，第3 页。 曾弘治吴江县志，卷五，第2 6 页。 正德淮安府志( 正德十三年刊本) 卷四，第1 2 页。 够谢肇涮：五杂俎卷四地部_ 二，北京：中华书局，1 9 5 9 年版。 顾起元：客座赘语，卷五建业风俗记，北京：中华书局，1 9 8 7 年版，第1 7 0 页。 陈确：陈确集，卷五，学者以治生为本论( 上) ，北京：中华书局，2 0 0 9 年，第4 2 1 页。 又回归程朱理学，但若要细细考察，其中交错纠结，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明代 后期，思想文化领域实已多元化、复杂化了。 明前期，程朱理学占统治地位，朱熹注释的“四书”“五经”，是官定读本和 科举取士的准绳。明成祖还敕令胡广等纂修四书大全、理性大书等书，以 采辑宋、元诸儒之说。薛碹、吴与弼等理学家也受到政府重视。明中期以后，市 镇经济发展，社会风尚变动，社会矛盾加剧，各种新思想交汇出现，程朱理学不 断受到冲击，思想领域也呈现出多元化趋势。 首先是阳明心学。早在弘治一朝，阳明心学就已具备相当规模，至嘉靖时， 程朱理学虽仍占主要地位，王阳明一脉只处于半蛰伏状态，但是已经有相当多的 士人对阳明心学产生了好感，并开始受其影响。至万历朝，阳明心学大盛，万历 十二年，朝廷下令将王阳明、陈白沙、胡居仁一并从祀孔庙，王学一时成为时尚， 空前普及。王学主张将心灵自觉和人性自发凸现出来，强调人的个性解放和欲望 满足，以王艮为代表的泰州学派更提出“百姓日用即道的命题”，并言：“圣人之 道，无异于百姓日用”，把人的饥欲食、寒欲衣等生理需求也当做道，“饥寒切 身而欲民不为非，亦不可得也”。这种张扬个体的欲望私情，充分宣扬人性的 自发，心灵的自觉的观念，打开了宋明禁欲主义的缺口，对晚明士人产生了极大 的影响。一时之间，“对于程朱理学通过考试过分约束心灵一直感到苦恼的士人， 对于制度化的意识形态过分约束生活一直相当反感的市民和对于通过知识垄断 进行知识压迫一直感到压抑的下层人士，都相当欢迎这种新学说对旧思想的瓦 解 ，阳明心学风靡全国，个性自由与纵欲之风随之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