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文学专业论文）从《战国策》看纵横家的思想及文风.pdf

中文摘要 先秦散文名著战国策出自战国纵横家之手，是纵横家学派最重 要的代表作，也是纵横家后辈学者揣摩、练习纵横术的范本。战国策 记叙得最多的是纵横家，书中详细地记载了战国纵横家的言行活动，反 映了纵横家的政治思想、人生哲学，也代表了纵横家在文学方面的最高成 就，因此战国策是研究战国纵横家学派最重要的文本资料。在百家 争鸣的时代，纵横家的治国思想、价值取向和道德观念是独特不群的： 在政治上，纵横家看重外交，崇尚智谋，缺乏高尚的政治理想。在价值 取向上，纵横家求利务实，重人轻神。在道德倾向上，纵横家一反传统的 儒道，奉行极端的利己主义。此外，纵横家的文学才华在战国的舞台上也 是独树一帜的。纵横家的文采得益于其深厚的诗书修养。纵横家独特的 思想价值观对其文风的形成起了重要的作用。 关键词战国策纵横家政治思想生命观价值观 道德观说辞艺术 f i r s tt h ep r o s eaw o r k so fq i n拍ew a r1 7 at i o n a lp o l i c i e sc o m e f r o mt h eh a n do ff i g h tt h ec o u n t r yp o l i t i c a ls t r a t e g i s t ，i st h e m o s ti m p o r t a n tr e p r e s e n t a t i v ei nt h ep o l i t i c a ls t r a t e g i s ts c h o o l o ft h o u g h tt om a k e ，i sa l s oat e x t b o o kt h a tg a t h e r e dt o g e t h e rt h e p o l i t i c a ls t r a t e g i s ts t r a t e g ya n de l o q u e n c e f i g h tt h en a t i o n a l p o l i c i e sw i nt or e c o r dt og e tt h em o s tp e r s o ni sap o l i t i c a l s t r a t e g i s t ，j o t t e dd o w nt h ew o r d sa n da c t i o n sa c t i v i t yo ft h ew a r c o u n t r yp o l i t i c a ls t r a t e g i s ti nd e t a i li nt h eb o o k ，r e f l e c tt h e p o l i t i c a ls t r a t e g i s tp o l i t i c a lt ot h o u g h t ，t h e1 i f ep h i l o s o p h y ， a l s or e p r e s e n t e dt h et a l l e s ta c h i e v e m e n ti n1 i t e r a t u r ei n p o l i t i c a ls t r a t e g i s t ，i st h es c h o o lo ft h o u g h tm o s ti m p o r t a n t t e x ti nt h er e s e a r c hw a r c o u n t r yp o l i t i c a ls t r a t e g i s tt h i sd a t a t h e1 i t e r a t u r ea r t i s t i ct a l e n to ft h ep o l i t i c a ls t r a t e g i s ti sa l s o ，s o m e t h i n gt oc r e a t en e ws t y l ei nf i g h t i n gt h es a t g eo ft h e c o u n t r y ：o nt h eo t h e rh a n d ，t h el i t e r a r yg r a c eo ft h ep o l i t i c a l s t r a t e g i s tr e c e i v e sb e n e f i tt ol e a r nt ok e e pi ni t sd e e pp o e m b o o k ：o nt h eo t h e rh a n d ，s p e c i a lt h o u g h tv a l u eo fp o l i t i c a l s t r a t e g i s ta st oi t st h ef o r m a t i o no ft h e1 i t e r a r ya t m o s p h e r et h a t c r e a t en e ws t y l ea l s oh a st h ei m p o r t a n tf u n c t i o n k e y w o r d t h ew a rn at i o n a lp o l i c i e s t h ep o l i t i c a ls t r a t e g i s t v i e wv a l u em o r a l sv i e w 3 p o l i t i c a lt h o u g h t l i f e s p e a ka r t 前言 第一节战国策出自纵横家之手 曹家齐先生在纵横家学说探论。中认为：“鬼谷子一书，是 现今仅存的纵横家著作。”这一说法值得商榷。 曹先生持此说法，大概是受了汉书艺文志的影响。据汉书艺 文志记载，汉代尚存的纵横家作品有一百零七篇，圆包括苏秦、张仪的 作品。这些作品今已全部亡佚。大概由于汉世独尊儒术，纵横学说尤其 遭到官方的贬斥，o 因此纵横家的著作没能流传下来。又据隋书经籍 志记载，唐初存世的纵横家作品仅有鬼谷子两部。于是，曹先生认 为：“鬼谷子一书，是现今仅存的纵横家著作。” 实际上，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纵横家的著作，还不止鬼谷子一书。 首先，汉书艺文志所列的纵横家如邹阳、严安、徐乐、主父 偃等等，他们的著作并没有完全亡佚。汉书在邹阳、严安、徐乐、主 父偃诸人的列传中分别载有他们的文章，譬如邹阳的狱中上梁王书， 其文风铺张扬厉、辩丽横肆，是典型的纵横家之文。 其次，秦丞相李斯，虽以法家思想辅佐始皇帝立国，但李斯最初乃是 靠纵横术出人头地的。据史记李斯列传记载，李斯辞别苟卿，将要 游说秦王时有一段话：“斯闻得时无怠，今万乘方争时，游者主事。今 秦王欲吞天下，称帝而治，此布衣驰骛之时，而游说者之秋也。故 斯将西说秦王矣。”可见，早期的李斯其实也是一个纵横家。史记李 斯列传保存了李斯的名作谏逐客书。谏逐客书与战国策中 苏秦、张仪的说辞在章法和文风上极其相似。因此，谏逐客书也是一 篇典范的纵横家之文。 。江苏社会科学1 9 9 5 年第l 期。 。这一百零七篇作品包括：苏子三十一篇，作者苏秦。张子十篇，作者张仪。 庞爱二篇，作者为燕将。阙子) 一篇。国筮子十七篇。秦零陵令信 一篇。蒯子五篇，作者蒯通。邹阳七篇。主父偃二十八篇。徐氏 一篇。庄安一篇。待诏金马聊苍三篇。 。例如。武帝曾经赐书严助日：。具以春秋对，毋以苏秦从横。”( 见汉书严 助传) 4 第三，战国策一书，尽管被班固列入了史书之类，但并不合理， 其著作权还是应该归还给战国时代的纵横家，理由如下： ( 1 ) 刘向显然不能被看成是战国策的作者。清代的顾广圻在 战国策札记后序中声称他对此书“寻绎累年”，最后“恍然而知战 国策实向。一家之学。事实上，战国策在战国晚期就已经产生， 司马迁在编写史记时，就曾采用过其中的许多材料。刘向对该书只 做了一些“次时序”、“除重复”和文字勘误的工作，而对该书的思想内 容和语言风格并没有作多少改动。因此战国策不能被看成是刘向的 “一家之学”。 ( 2 ) 战国策显然也不是出白史家之手。理由如下：该书记事 未标明年月，这就严重贬损了其史学价值。该书记事不分轻重，不避巨 细，仅对所谓的“奇策异智”津津乐道，因此不能尽括战国时事。该 书记事多谬误，多虚构，不以实录为宗旨，例如：根据缪文远的考证，战 国策四分之一为依托之作。许多著名篇目如秦策一“苏秦始将连 横”，齐策一“邹忌讽齐王纳谏”，赵策三“鲁仲连义不帝秦” 等等，都是依托之作。又据徐中舒先生考证，战国策有关苏秦的记 载多不符合历史真实。o 因此，战国策尽管保存了许多珍贵的战国史 料，却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为“史书”。 ( 3 ) 南宋晁公武在郡斋读书志卷三中第一次取消了战国策 “史”的资格。晁公武认为战国策是“出于学纵横者所著”，所以将 它归入子部纵横家之列。其后，马端临的文献通考经籍考及宋 史艺文志皆赞同此说。我认为，晁公武这一派的意见是正确的。而 清代的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则认为：“战国策当为史类，更无疑 义。”四库提要持此说的主要依据是：“作者既非一人，又均不得 其主名，所谓子者安指乎? ”这种论据是不妥当的。先秦诸子的著 作如论语、墨子、孟子、庄子，都不是出自一人之手，而是老 师、弟子或再传弟子的合著。据此类推，战国策即使不是一人一时之 作，但这些作者的身份却是统一的，他们都属于战国时代的纵横家，其 中有的是纵横家本人，有的是纵横家的弟子或门客，也有的是纵横术的 研究者或传授者。试想，秦策一中苏秦、张仪说秦王的说辞皆为长篇 大论，在当时缺乏录音的条件下，这些说辞不大可能是出自史官的现场 。参见缪文远战国策考辩( 中华书局1 9 8 4 年版) 和战国策新校注( 巴蜀书 社1 9 8 7 年版) 。参见徐中舒论( 战国策) 的编写及有关苏秦诸问题( 载于历史研究1 9 6 4 年第1 期) 记录；而且这些说辞章法整饬，书面色彩较浓，其作者应该是纵横家本人。 战国策中多有“张子”之称，“苏子”之称，“范子”之称，而先秦 人称“子”，多指老师或德行高尚的先生，因此这些篇章有可能是张仪、 苏秦、范雎的弟子或门客所记。 ( 4 ) 然而，上述理由还不足以充分证明战国策为纵横家所著。 因为，又有谢东贵先生认为：战国策并非纵横家的一家之言，在战 国策中，可称之为纵横家策士事迹者充其量也不到百分之二十。因此， 谢东贵先生认为战国策是一部杂书，“是一部收集和杜撰奇谋妙语 的故事大全”。其实，谢东贵先生将纵横家的概念理解得过于狭窄，认 为纵横家必有合纵连横之事迹，这一理解显然不符合历史实际，例如在 西汉前期，天下已归一家所有，显然不可能在在合纵连横之事迹，而邹 阳、主父偃却被班固明确地称为纵横家。因此，虽然“纵横家”之名称 的最初来源可能与合纵连横之事有关，但是后来，“纵横家”的概念有了 扩展，大凡机智权变、雄辩有口之士者皆可称之为纵横家。照这样说来， 战国策一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篇章都是与纵横家有关的。而且，当 初刘向在为战国策命名时，就曾明确地说过：“战国时，游士辅所用 之国，为之策谋，宜为战国策。”在刘向看来， 战国策是一部纵 横家“策谋”的大总汇。而东汉的高诱也认为战国策是“六国时纵 横之说”o 。可见，中国古代所谓的“纵横家”的概念，与谢东贵先生的 理解是不同的。 基于以上四个方面的理由，我认为，战国策应该是一部纵横家的 著作。( 注：该书当时并非以战国策之名称流传于世，而是被称作国 策，或国事，或短长，或事语，或长书，或修书。) 。参见谢东贵( 战国策 思想新探( 安徽师大学报1 9 9 1 年第1 期) 。史记三家注史记集解序司马贞索隐“战国策”条下。 第二节战国策中的人物大都具有纵横家的色彩 战国策既然出自纵横家之手，作为纵横家谋略和口才的教科书， 那么战国策中记叙得最多的人物当然是纵横家。战国策共涉及 人物6 1 0 多个，其中绝大多数是纵横家。 战国策还偶尔涉及到儒、墨、法、兵等各家学派的人物，如孟 轲、墨翟、韩非、吴起等等，但这些人物无不被作者改变了其历史的真 实面貌，而被披上了纵横家的外衣。例如， 燕策一中记载孟轲劝齐 宣王伐燕，显然和孟子本人的学说自相矛盾。孟子曾说：“善战者服上刑， 连诸侯者次之。”可见，孟子是极其厌恶战争并且竭力反对合纵连横之事 一的。( 见孟子离娄上) 又如秦策五关于韩非子的记载显然与韩 非子本人的思想不合，并且记载韩非死于姚贾之手也与史实相悖。可见， 战国策中出现的孟轲、韩非的说辞完全是纵横家的虚拟之作。而宋 策中所记载的墨翟，魏策中所记载的吴起，皆通权谋之术，又有雄 辩之口，与纵横家极其相似。因此，战国策中记载的孟轲、墨翟、韩 非、吴起等人，都可以当成纵横家来看待。 战国策中还有部分篇章以女子为主角，这些女子皆有类似纵横 家的谋略、谈锋与气质。如郑袖的狡诈与善变类似张仪，赵威后闯齐使 时咄咄逼人的谈锋类似王斗，齐太史之女的独具慧眼、能言善辩和坚决 果敢的气质也完全可以和鲁仲连相媲美。 战国策还记载了个别的隐士，如颜周。但战国策记载隐士 的事迹不是为了宣扬隐士的思想，战国策对隐士的思想不置可否。例 如齐策四“齐宣王见颜周”这一篇中似乎对隐士的思想大为赞赏，而 齐策四“齐王使使者问赵威后”这一篇中又似乎对赵威后杀绝隐士的 思想深表赞同。可见，战国策之所以记载颜周，其兴趣不在于推崇颜 用的隐逸思想，而是因为颜周的言论极其雄辩，驳得齐宣王君臣哑口无 言，可资纵横家效仿。 战国策中还记载了三个著名的侠客，即荆轲、聂政、豫让。侠客 行刺之举，也属于辅国之谋策，而豫让、聂政、荆轲之流；皆有慷慨动情 之言辞，如赵策一中豫让回答赵襄子的一段话：“是为先知报后知， 为故君贼新君，大肆乱君臣之义者无此矣。凡吾所谓为此者，以明君臣之 义，非从易也。且夫委质而事人，而求弑之，是怀二心以事君也。吾所为 难，亦将以愧天下后世人臣怀- , 0 者。”刺客豫让的这一段话言辞铺陈， 入情入理，即使与慷慨陈词的纵横家相比，也毫不逊色。可见，战国策 中的侠客，也带有鲜明的纵横家的色彩。 战国策中涉及六百多人物，研究者试图将他们进行分类。有从职 业的层面加以区分的，例如易思平( 战国策) 士人种种中分为“说士”、 “谋士”、“勇士”、“义士”。有按道德的优劣进行分类的，例如李琳论 ( 战国策) 中“士”的价值取向及其成因分为“仰禄之士”和“正身之 士”。还有按才能的高低进行区分的，例如将苏秦、张仪列入第一等。实 际上，不管如何分类，战国策中涉及的人物还是具有鲜明的统一性： 无论是“说士”、“谋士”，还是“勇士”、“义士”、“仰禄之士”，大都具有 鲜明的纵横家色彩。 第三节研究战国纵横家应以战国策作为主要的参本 战国时游士往往以布衣取卿相之尊，故游说之风盛行。学者负笈远 游，拜师求学游说之术，如苏秦、张仪俱学于鬼谷子。既有所学，必有 所本。于是，战国策和鬼谷子这两部著作便应运而生，成为战 国时代纵横家学派的两部经典教材。鬼谷子从理论的角度对纵横家 进行抽象的指导，战国策则从谋略、修辞等方面为纵横家提供了具 体的示范。纵横本是实用之学，若仅仅凭空作学理之研究，恐怕难见效 果：只有借鉴以往游说权变之实例，举一隅而以三隅反，方能应变无穷。 从这一点来看，对于学纵横术的人而言，战国策比鬼谷子更为 实用。 鬼谷子虽然也是出自纵横家之手，但该书纯粹是对纵横术的理 论探讨，既没有描述出纵横家的言行举止和历史风貌，也不能反映出纵 横家的政治思想和人生哲学。并且， 鬼谷子质木无文，也不足以代 表战国纵横家的文风。因此，我们若要研究战国的纵横家学派，无疑要 把战国策作为最重要的参本。曹家齐的纵横家学说探论o 、展立 新的纵横家对道家之。道”的本体论解释o 等论文在研究纵横家学说 时，都把鬼谷子作为立论的主要依据，而把战国策一书撇在一 旁，这似乎是本末倒置的。 战国策一书是纵横家学派最重要的代表作，书中详细地记载了 战国纵横家的言行活动，反映了纵横家的政治思想、人生哲学，也代表 了纵横家在文学方面的最高成就，是研究战国纵横家学派最重要的参考 资料。因此，本论文力图紧扣战国策文本，综合政治、哲学、伦理 及文学造诣等各个方面，对战国纵横家进行全面的考察，从而展示出纵 横家在百家争鸣的时代独树一帜的精神风貌和文学才华。 。江苏社会科学1 9 9 5 年第一期。 西许昌学院学报2 0 0 3 年第6 期。 第一章纵横家概说 第一节纵横家概念辨析 对“纵横”一词，学者有不同的解释。有些学者认为“纵横”是一 个地理学上的概念，例如史记三家注周本纪学者对“约从”一词 的解释： ( 一)文颖日：“关东为从，关西为横。” ( - - ) 盂康日：“南北为从，东西为横。” ( 三) 张守节日：“关东地南北长，长为。从，六国共居之。 关西地东西广，广为横，秦独居之。” 有些学者认为“纵横”是一个政治学上的概念，例如： 韩非子五蠹日：“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而横者，事一强以 攻众弱也。” 史记三家注周本纪傅瓒日：“以利合日从，以威势相胁日横。” 其实“纵横”一词本来是表示地理方位的，后来延伸到政治领域， “合纵”与“连横”特指两种针锋相对的外交策略名称。资治透鉴卷 一“安王十五年”条下，胡三省同时从地理学的角度和政治学的角度 对“纵横”一词作了全面的解释：“南北为从，从者，连南北为一，西 乡摈秦。东西日横，横者，离山东之交，使之西向以事秦。” “纵横”由地理学上的概念演变成为外交策略的名称，所以“纵横 家”一词的最初的含义是从事“合纵”或“连横”外交活动的政治家。 然而，把纵横家定义为“从事合纵或连横外交活动的政治家” 却又颇嫌狭隘。因为“合纵”或“连横”的外交活动仅仅发生在战国时代， 而汉书艺文志所列纵横家1 2 人，却不全是战国人( 如邹阳、主父偃) ， 自然就更谈不上从事“合纵”或“连横”的外交活动了。 纵横家是“战国”这一特殊时代的产物。战国时代，思想上自由争鸣， 政治上争霸兼并，于是各国纷纷弃礼让而贵战争，弃仁义而用谲诈。孟子、 苟卿儒术之士，见弃于世：而游说权谋之徒，见贵于俗，这无疑为纵横家 提供了大展身手的舞台。这一时期涌现出一大批最杰出的纵横家人才：包 括苏秦、张仪、惠施、公孙衍、陈轸、楼缓、郭隗、虞卿、甘茂、范雎、 蔡泽及前期的李斯等等，他们出将入相，甚至兼佩多国相印，“所在国重， 所去国轻”，。“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o 他们在战国的舞台 上叱咤风云，独领风骚。“纵横”之学也因此盛极一时，习者趋之若鹜。 相比之下，号称当时“显学”的儒墨两家，尽管门徒甚众，却颇受当权者 的冷遇，考其缘由，正如司马谈论六家要旨所言：“儒者博而寡要，劳 而少功”；“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他们不受统治者青睐是 理所当然的。所以，孔子的门徒子贡，苟卿的高足李斯，都不是凭借从恩 师那里学得的东西，而是凭借纵横家的手段青云直上的。难怪章学诚感慨 道：“既无战国，则无纵横矣! ”( 校雠通义卷三) 可见，战国时代既 是纵横学派产生的时代，也是纵横学派鼎盛的时代。 汉初推行分封制，侯国林立，各诸侯王如淮阴侯韩信、淮南王刘安、吴 王刘濞等为积蓄势力、谋取天下，大量网罗人才，为纵横家营造了与春秋战 国较为相似的生存活动空间。这一时期的纵横家以邹阳、主父偃为代表。 到了汉武帝时代，因为吸取七国之乱的教训，大力削减藩国势力，加强中央 专制集权，思想上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自此，作为学派意义上的纵横家 衰落。而纵横之习气却不绝如缕，代代相传，或习纵横之术，或法纵横之文。 例如，陈子昂在其卧疾家园中自述：“纵横策已弃，寂寞道为家。”章 学诚在校雠通义宗刘中甚至将苏轼也列为纵横家。由上可见，战国 以后，纵横学派由于受正统儒学的排斥，虽然渐渐衰微，但始终绵延不绝， 代有其人。 因此。纵横家的含义有狭义的和广义的两种。狭义的纵横家是指战国 舞台上从事“合纵”或“连横”外交活动的政治家，以苏秦、张仪为代表： 广义的纵横家则既不仅仅局限于战国时代，也不仅仅局限于从事外交活动 的政治家，大凡历史上工于谋策、雄辩有口、积极用世的士人都具有纵横 色彩，都可称为纵横家。 。刘向战国策书录 。 孟子- 藤文公 第二节纵横家著作辨析 据汉书艺文志记载，汉初尚存的纵横家作品有1 0 7 篇，这些作 品今已全部亡佚。 汉书艺文志没有把战国策列入子部纵横家的名下，而是列 入了史部春秋之类。实际上战国策是一部纵横家的著作，关于这一点， 本论文的前言部分已作了详细的论述。战国策的创作意图不是编修历 史，而是对纵横家的智慧和口才进行总结汇编，形成一个资料库，作为纵横 家游说时获取资料的源泉，也为纵横家后辈学者提供一个揣摩、练习的范 本。譬如韩非子内外储说积储了丰富的历史故事和寓言故事，作为 韩非子本人游说君主时获取资料的来源，可见战国的说客有“储以备说” 的传统。战国策记载了大量精彩的说辞和深刻的寓言赦事，这些说辞 和故事同样具有“储以备说”的用途。 又据隋书经籍志记载，唐初存世的纵横家作品仅有鬼谷子 两部。 刘向、班固录书时，无鬼谷子。隋书经籍志始有之，列于纵 横家。因此后人怀疑鬼谷子的真伪。 柳宗元在辩鬼谷子一文中提出：“汉时刘向、班固录书，无鬼 谷子。鬼谷子后出。”因此怀疑鬼谷子不是战国时期的作品。仅 凭这一点，证据并不充分。班固录书根据刘向，而刘向在说苑善说 中就曾引用过鬼谷子关于游说之术的话语，引文如下： “鬼谷子日：人之不善而能矫之者难矣。说之不行，言之不从者， 其辩之不明也；既明而不行者，持之不固也：既固而不行者，未中其心之 所善也。辩之明之，持之同之，又中其人之所善，其言神而珍，白而分， 能入于人之心，如此而说不行者，天下未尝闻也。此之谓善说。” 刘向所引的内容未见于今本鬼谷子，可能是鬼谷子的佚文。 这至少说明刘向在录书时，并未把自己所闻所见的全部书籍都著录进去。 近年来大量简帛佚书的出土，进一步证明了汉书艺文志收录的书有 不少遗漏。又有人怀疑鬼谷子其人纯属子虚乌有，而是苏秦等人自重身份， 杜撰出来的。这种说法更无根据。史记即明确记载鬼谷子是苏秦、张 仪、孙膑、庞涓的老师。在2 0 0 3 年8 月召开的“全国首届石泉鬼谷子文化 学术研讨会”上，大部分与会学者认为鬼谷子实有其人，鬼谷子一书也 不是后人的伪作，从书中所包含的内容来看，至少有一部分文字是先秦时 期纵横家之作。o 。见李佩今全国首届石泉鬼谷子文化学术研讨会学术综述管子学刊2 0 0 4 年第3 期 鬼谷子研究纵横游说之术，崇尚阴谋奇计：认为在游说人主之前 先要学好修辞学和心理学，然后投其所好，以静制动，以柔克刚。该书是 纵横游说之术的理论总结。柳宗元辩鬼谷子云：“世之言纵横者，时 葆其书( 葆，宝也) 。”可见鬼谷子历来受到纵横家学派的高度重视。 战国策和鬼谷子是产生于战国时代的纵横家学派的两部经典 大作。鬼谷子从理论的角度对纵横家进行抽象的指导，战国策则 从谋略、修辞等方面为纵横家提供了具体的示范。而战国策无论是从 史料价值、思想价值还是文学价值来看，都远远高于鬼谷子，因此学 者研究纵横家大都以战国策作为最重要的资料。 13 第三节纵横家与百家争鸣 先秦的学派繁多，号称“百家”。元朝的吴师道说：“道裂而分，诸子 竟起，百家争鸣。”o 此处所谓的“百家”非为夸张，有当时的典籍为证：苟 子儒效说：“百家之说，不及后王，则不听也。”庄子天下说：“其 数散于天下而设于中国者，百家之学时或称而道之。”史记五帝本纪： “太史公日：学者多称五帝，尚矣。然尚书独载尧以来；而百家言黄 帝，其文不雅驯，荐绅先生难言之。” 然而，司马谈论六家要旨中仅提到“阴阳、儒、墨、名、法、道 德”六家。其后，刘向、班固在论六家要旨的基础上，扩充为“九流十 家”。“六家”及“九流十家? 的分类对后世影响至深，甚至于现代人写先 秦思想史大都以此为框架。这样就令人无所适从了：先秦学派到底是六家， 是十家，还是百家呢? 其实，分歧主要在于对“家”这个词的理解上。汉 书艺文志说：“凡诸子百八十九家，四千三百二十四篇。”可见在班固 看来，一人之书，皆可自成为一家。“百家”在这里是个虚数，事实上有过 之而无不及。班固又说：“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而已。”可见，此处的 “家”又与前面的“家”含义不相同了。此处的“家”是指思想宗旨或学 术特点相近的一个学派名称。 、倘若我们把“家”理解为“思想宗旨或学术特点相近的一个学派名称”， 那么先秦学派显然没有百家之多。既然如此，我们在哥马谈与班固之间孰 去孰从? 论六家要旨为什么不提及纵横家? 纵横家能否作为一个独立 的学术流派在百家争鸣的时代占据一席之地? 这就成为一个今人时常争议 的问题。 其实，司马谈论六家要旨虽然只提到“阴阳、儒、墨、名、法、 道德”六家，却也没有断言天下学派仅此六家而已，只是认为此六家“务为 治者也”。可能在司马谈眼中，纵横家学派与“治天下”的关系不大，所 以不屑论及。司马谈对六家之说皆有赞词，对道家一派，更是情有独钟。司 马谈认为道家学说“无为而易行”，最合乎大道：而苏、张之徒，急急惶惶 奔走游说为务，与道家“无为”的宗旨大相径庭，自然受到司马谈的摒弃。 班固则从“王治之无不贯”的观点出发，肯定了纵横家的学说也属于“六 经之支与流裔”，也包含着王者治国之道，于是将纵横家与儒、道、法诸 家并列。( 见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序) 到了近代，有些学者开始倾向于“六家”之说，而对班固“九流十家” 。吴师道 礼部集卷十二书垒记 14 的说法挣环疑态度。冯友兰在先秦诸子之起源一文中指出：“纵横家 只有人才，而无学术。”蒋伯潜诸子通考认为：“纵横本策略，不足 以言学术。”他们认为纵横家与儒道法各家不同，他们不是对“治天下” 这一重大问题进行理论创建的学者，而是直接干预现实的政治家。 纵横家到底有没有“学术”呢? 首先，“学”与“术”属于两个不同 的层面，应当分开来讨论。“学”是理论创建，“术”是对“学”的实际 操作。梁启超在饮冰室专集学与术中指出：“学者，术之体；术者， 学之用。”可见“学”与“术”是互为表里，密不可分的，“术”不能凭空 产生，它有待于“学”的指导。既然纵横家之“术”的存在是显而易见、 众所周知的，那么必然也有纵横之学。而要证明纵横之“学”的存在，难 度在于文献的缺失。其实不少的纵横家也曾著书立说，班固把纵横家列入 九流十家之一，盲然是根据纵横家的著作。汉书艺文志载纵横家十 二人，著文一百零七篇，包括苏秦张仪的作品，可惜今世皆亡佚。今人既 然已经无法再看到苏秦张仪等人的作品，就没有理由怀疑班固的说法。 尽管战国纵横家的著作大都亡佚，但现存的一些文献如鬼谷子、战 国策、马王堆帛书战国纵横家书、史耙中有关纵横家的传记以及 先秦的其它史籍文献对纵横家的思想和言行有许多记载。我们从中可以看 到，纵横家的治国思想、价值取向和道德观念与儒、道、法诸家显然大 相径庭，是独特不群的，我们无法将它归并到其他学派中去，只好将它列 为一个单独的学派。清人孙德谦就认为纵横之学是存在的：“亦以生逢乱 世，别有匡济之学术耳。”( 诸子通考) 况且，纵横家的奔走游说虽属 社会实践的领域，却不能不体现出纵横家的指导思想及价值取向。譬如庖 丁解牛，既是一场技艺的表演。而“道”亦隐含在其中。因此，纵横之“学” 无疑是存在的，只不过存在的方式是“显”还是“隐”的问题，是系统还 是零散的问题。同时也是后人保存得完善与否的问题。 纵横家不仅著书立说，且将自己的学说付诸政治实践，以务实的行动 参与了百家争鸣，在九流十家中占据着一席之地。 第二章论纵横家的政治思想 第一节择交安民 韩非子五蠹篇云：“上古竞于道德，中古逐于智谋，今世争于气力。” 指出“竞于道德”已经是“上古之世”的历史陈迹，以德统一天下的做法 在战国时代已完全行不通，只好“争于气力”。因此各国纷纷弃礼让而贵 战争，弃仁义而用谲诈。孟子、苟卿儒术之士，见弃于世；而游说权谋之 徒，见贵于俗。在这样的背景下，纵横家登上历史的舞台，大显身手。当 时的人们以“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来形容纵横家操纵天下大势 的情景。张仪、惠施先后都曾游说过梁惠王：大受重用。但和张仪、惠施 同时代的孟子在游说梁惠王时却颇受冷遇，所以孟子有“处士横议”之讥 讽。( 滕文公下) 司马迁针对此事论道： “( 孟轲) 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则见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当是 之时，秦用商君，富国强兵；楚魏用吴起，战胜弱敌；齐威王、宣王用孙 子、田忌之徒，而诸侯东面朝齐。天下方务于合纵连横，以攻伐为贤。”( 史 记盂苟列传) 由上可见，天下一统，儒学为尊：战国乱世，纵横为贵。因此战国时 代最受重用的不是儒墨道德学派，而是急功近利的实用之学，即纵横家、 法家和兵家的学说。而主导战国历史发展方向的，也正是这三家。纵横家 主外，法家主内，兵家主战。秦国的一统天下，不正是依靠了这三家的优 秀人物吗? 纵横家有张仪、范雎，法家有商鞅、李斯，兵家有王翦、白起。 这些杰出的人才为秦国的一统天下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秦相李斯高度 赞扬了纵横家的杰出人物张仪、范雎对秦国统一事业作出的巨大贡献： “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并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汉中， 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 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废穰侯，逐华阳，强公室，杜私门，蚕食 诸侯，使秦成帝业。”( 谏逐客书) 司马谈论六家要旨认为“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诸子 百家各持异说，却有一个共同的目的，这就是“治天下”。各家各派在治 天下方面都有自己独特的贡献：如阴阳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儒家“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不可易也”；墨家“强本节用， 不可废也”；法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正名实，不可不 察也”i 道家“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乃合大道”。司马谈对各家各 派的褒贬虽然未必公正，但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司马谈看出了诸子百家 的学说从本质上来看都是政治学说，并且各有所长，各有所短，需要相互 借鉴，兼容并蓄。 司马谈没有提到纵横家。在这方面，后来的班固作出了补充。班固 认为纵横家和儒、墨、名、法诸家一样，从本质上看都是政治家。班固认 为纵横家的政治特长是“当权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辞”，能够出色地完成 外交使命；而其短处在于“上诈谖而弃其信”。认为纵横家的学说与古 圣先王的学说并不矛盾，也属于“六经之支与流裔”，纵横家若能取长 补短，也堪称明王圣主的“股肱之材”。( 汉书艺文志诸子略序) 纵横家是一个开放的学派，注重学习。兼收并蓄。除了精通诗书 外，还杂取百家之长，为己所用。就这一点看来，有点类似于杂家。但纵横 家与杂家的区别还是很分明的。班固认为“杂家者流，盖出于议官”，兼 收百家学说，却“浸羡而无所归心”，没能提出属于自己的政治学说；然 而纵横家学派却有自己独创的政治学说。“纵横家者流，盖出于行人之官”， 故其最重外交，提出了以外交为立国之本的政治思想，即“择交安民”的 政治思想。纵横家的领袖人物苏秦在阐述个政治思想时说道： “安民之本，在于择交；择交而得，则民安；择交不得，则民终身 不得安。”( 战国策赵策二) 纵横家认为外交活动是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故战国策 书中极力夸大纵横家的外交功绩。例如： 秦策一盛赞苏秦合纵之功：“不费斗粮，未烦一兵，未张一士， 未绝一弦，未折一矢，诸侯相亲，贤于兄弟。夫贤人在而天下服，一人用 而天下从。”秦策五记载赵王因为不能听取司马空的合纵策略而亡国， 于是大发感慨：“赵去司马空而国亡。国亡者，非无贤人，不能用也。”齐 策五写苏秦盛赞卫鞅的连横之功日：“故日卫鞅之始与秦王计也，谋约 不下席，言于尊俎之间，谋成于堂上，而魏将以禽于齐矣；冲橹未施，而 西河之外入于秦矣。此臣之所谓北之堂上，禽将户内，拔城于尊俎之间， 折冲席上者也。”赵策二盛赞苏秦劝说秦王休兵解甲之功：“于是秦王 解兵不出于境，诸侯休，天下安，二十九年不相攻。” 元代的吴师道在( 曾序) 跋中尖锐地指出，战国策为了推崇 外交事业的重要性而不惜歪曲历史：“夸从亲之利，以为秦兵不出函谷十五 年，诸侯二十九年不相攻，虽甚失实，不顾也。” 先秦的儒、法两家，对纵横家“择交安民”的政治思想进行了激烈的 批判： l7 一、儒家对“择交安民”的批评 孟子的学生景春问道：“公孙衍、张仪岂不诚大丈夫哉? 一怒而诸侯 惧，安居而天下熄。”孟子闻之，嗤之以鼻。孟子心目中理想的大丈夫是 “居仁行义”的大儒。“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 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滕文公下) 孟子认为纵横家之罪仅次于战场 上的屠杀，孟子说：“善战者服上刑，连诸侯者次之，辟草莱任土地者次之。” ( 离娄上) 所以，在孟子的心目中，苏秦、张仪之流不仅不配称为大 丈夫，而且祸国殃民，罪不容诛。 苟子把人臣分成四类：圣臣，功臣，篡臣，态臣。何谓态臣? 苟子说道： “内不足使一民，外不足使距难，百姓不亲，诸侯不信；然而巧敏佞说， 善取宠乎上，是态臣者也。”苟子认为：“齐之苏秦、楚之州侯、秦之张仪， 可谓态臣者也。”圣臣用礼义，功臣用忠信，态臣和篡臣却用权谋诡计。 而权谋诡计只不过是亡国之计。( 荀子臣道) 崇尚权谋为什么导致亡 国呢? 苟子在王霸篇中解释：因为权谋日行，最终将导致上下相诈，百 姓不亲，诸侯不信，内忧外患纷至沓来，国家焉能长久? 所以苟子说：“故 用国者，义立而王，信立而霸，权谋立而亡。”萄子进一步举出例证：齐 阂王、楚怀王、燕王哙身为大国之主，终因听信纵横人物，身死国亡，为天 下笑。是什么原因呢? “唯其不由礼义，而由权谋也。”可见，在苟子看 来，苏秦、张仪之类的“态臣”，不仅无信无义，道德败坏；而且他们所 行的纵横之术，也不足以治国安邦，只能亡国灭身。 苟子认为，事物的存在与发展是由该事物的内因起决定性的作用的。 从政治领域来看，内政是本，外交是末：礼义是本，权谋是末。本固而邦宁。 倘若舍本而逐末，像纵横家之徒那样“绵绵常以结引驰外为务”，( 王霸) 或许能收到一时的效果，却不能确保国家的长治久安。凡是依靠权谋杀伐 夺来的土地，都不能保持长久。“齐能并宋，而不能凝也，故魏夺之。燕 能并齐，而不能凝也，故田单夺之。”( 荀子议兵) 只有推行礼义 才能使土地和臣民牢固地聚集在自己统领之下，同时还能吸收他国臣民来 依附。可见，治国的根本在于内政不在于外交，在于礼义不在于权谋。 后世儒生大都受孟、苟的影响，认为纵横术乃祸国殃民之术。如唐代 柳宗元辩鬼谷子认为纵横学说乃“妄言乱世”之学说，宋代曾巩重 校( 战国策) 序云：“卒至苏秦、商鞅、孙膑、吴起、李斯之徒以亡其 身，而诸侯及秦用之，亦灭其国。其为世之大祸明矣，而俗犹莫之悟也。” 明代宋濂宋学士全集诸子辩认为：纵横游说之术“皆小夫蛇鼠之智， 家用之，则家亡：国用之，则国偾；天下用之，则失天下”。 二、法家对“择交安民”的批判 韩非子也对纵横家“择交安民”的政治思想进行不遗余力的攻击，韩 非子在五蠹篇中将纵横家列为侵蚀国家机体的五种蠹虫之一。韩非子 尖锐地指出纵横家的自私本质：“群臣之言外事者，非有分于从衡之党， 则有仇雠之忠，而借力于国也。”“是故事强，则以外权士官于内：救小， 则以内重求利于外。国利未立，封土厚禄至矣；主上虽卑，人臣尊矣；国 地虽削，私家富矣。事成，则以权长重；事败，则以富退处。” 韩非子进一步剖析了纵横事业给国家造成的危险：“救小必有实，则 起兵而敌大矣。救小未必能存，而伐大未必不有疏，有疏则为强国制矣。 出兵则军败，退守则城拔。救小为从，未见其利，而亡地败军矣。” 韩非子认为，国家富强的关键在于法治，不在于外交。故日“治强不 可责于外，内政之有也”。只有内政强大，外交上才能得心应手，无往而 不利，譬如“长袖善舞，多钱善贾”。而内政混乱，实力弱小的国家即使 外交手段再高明，也无济于事。所以韩非子论道：“故治强易为谋，弱乱 难为计。故用于秦者，十变而谋希失：用于燕者，一变而计希得。非用于 秦者必智，用于燕者必愚也，盖治乱之资异也。故周去秦力从，期年而举； 卫离魏为衡，半岁而亡。是周灭于从，卫亡于衡也。使周、卫缓其从衡之 计，而严其境内之治，明其法禁，必其赏罚，尽其地力以多其积，致其民 死以坚其城守，天下得其地则其利少，攻其国则其伤大，万乘之国莫敢自 顿于坚城之下，而使强敌裁其弊也，此必不亡之术也。舍必不亡之术而道 必灭之事，治国者之过也。智困于外而政乱于内，则亡不可振也。”( 以 上引自五蠹) 显而易见，这里所谓的“必不亡之术”指的是法治思想，所谓的“必 灭之事”指的是纵横外交。如下一例恰好说明了纵横家与法家在治国思想 上的不同旨趣： 战国策韩策一记载秦韩之战，篇末分析韩氏大败的原因道：“韩 氏之兵非削弱也，民非蒙愚也，兵为秦禽，智为楚笑，过听于陈轸，失计 于韩明也。”把韩氏战败的原因完全归咎于外交的失策。 韩非子十过亦载此事，篇末却论道：“内不量力，外恃诸侯者， 则国削之患也。”韩非子认为韩氏大败是因为不修内政，而妄听纵横人物， 以为外交可以保国。 孟、荀、韩非的理论固然是不错的，可惜没能审时度势，以辩证的 眼光全面地看问题：只有重点论，没有两点论，因而有失于偏颇。内政为 本，外交是末，本固而邦宁，这固然是不错的。然而崇本却未必要抑末； 外交政策的得失，同样关系到国家的生死存亡。就连孟子本身也承认“入 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孟子告子) 这是说内 政方面的人才和外交上的人才缺一不可。 中国古代统治阶级一贯的“崇本抑末”的治国思想，其教训是沉重 的：如重视农业抑制工商的思想延滞了资本主义在中国的顺利发展：又如 重视人文精神轻视自然科学的思想使中国的科学技术落后于西方；又如明 朝的郑和七下西洋，使中国的航海业刚刚在世界领先，朝廷中的大陆派立 刻搬出“崇本抑末”的理论，轻而易举地击败了海洋派，从此走上了闭关 锁国、落后挨打的道路。 况且，内政上的改革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譬如，“孝公行商 君法十八年”才“兵革大强”，。而战国之时，风云突变，往往祸起于旦 夕，哪里能等到这么长的时间去立法制、施教化、行仁义? “如欲平治天 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 ”圆这是孟子式的自信，可惜没能得到历史 的证明。然而历史却证明了战国时代最受重用的不是儒、墨显学，而是纵 横家、法家和兵家等急功近利的实用之学。孙子兵法说：“上兵伐谋， 其次伐交，其次伐兵，最下攻城。”张预对“伐交”进一步阐述说：“伐交 者，用交以伐人也。言欲举兵伐敌，先结邻国为犄角之势，则我强而敌弱。” 可见，在敌国争锋的过程中，政治、军事、外交原本是三位一体，互相 配合，密不可分的。缺少了外交方面的配合，国家必将处于孤立和危险的 境地。 事实上，据战国策记载，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往往是纵横 家凭三寸不烂之舌，出奇策异智，化解兵戈，运亡为存，转危为安。就连 对纵横家的德行颇为鄙弃的刘向，也不得不承认纵横家在左右时局方面所 起的举足轻重的作用：“横则秦帝，纵则楚王。”“所在国重，所去国轻。” ( 战国策书录) 他们在战国的舞台上叱咤风云，独领风骚，主导着历史 前进的方向。 。战国策卷三中说是八年，据史记索隐更正。 。孟子公孙丑下) 十一家注孙子校理中华书局1 9 9 9 年版 20 第二节智谋立国 儒家认为：“帝者，贵其德也：王者，尚其义也：霸者，迫于理也。道狭 然后任智，德薄然后任刑。”回法家认为：，圣人之道，去智与巧，智巧不 去，难以为常。民人用之，其身多殃，主上用之，其国危亡。”o 道家认 为：“智也者，争之器也” ：“多智为败”。儒家主张以德治国，任德 不任智；法家主张以法治国，任法不任智；道家主张清静无为，绝圣弃 智。儒、道、法三家治国思想尽管截然不同，但在“反智”倾向上却是 一致的。 然而，纵横家却异乎寻常地崇尚智谋。举例如下： 秦策二陈轸日：“计者，事之本也；听者，存亡之机。计失而听 过，能有国者寡也。 秦策二认为楚兵大败于杜陵的原因是：“计失于陈轸，过听于张 仪。 秦策三蔡泽谓范雎日：“今君相秦，计不下席，谋不出廊庙，坐 制诸侯，利施三j i i ，以实宜阳，决羊肠之险，塞太行之口，又斩范、中 行之途，栈道千里于蜀、汉，使天下皆乌托邦秦。” 秦策三范睢认为秦国霸王之业不成，是因为“计有所失也”。 齐策四认为孟尝君“为相数十年，无纤介之祸者，冯谖之计也。” 赵策一苏秦谓李兑日：“君听臣计则生，不听臣计则死。” 李斯谏逐客书日：“惠王用张仪之计，拔三川之地，西井巴蜀， 北收上郡，南取汉中。，包九夷，制鄢郢，东据成皋之险，割膏腴之壤， 遂散六国之从，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 司马迁对纵横家的领袖人物苏秦的总结性的评价是“此其智有过人 者”。( 史记苏秦列传) 可见，崇尚智谋的确是纵横家的显著特征。 纵横家把智谋的作用推崇到至高无上的地位，同时也就意味着对“力政” 的轻视，和对“德政”的反叛。下面分别加以说明。 。引自唐赵蕤儒门经济长短经卷三 。引自于韩非子扬权 。引自庄子人间世 引自庄子在宥 一、任智而不恃力 韩非五蠹篇说：“上古竞于道德，中世逐于智谋，今世争于气 力。”纵横家则反其道而论之，认为今世恰恰不是“争于气力”，而是“逐 于智谋”。纵横家似乎看不起武力征伐的行为：而是极力推崇甚至夸张智 谋的作用。例如： 秦策一苏秦认为政治家的高明之处在于运筹帷幄：“故日式于政， 不式于勇：式于廊庙之内，不式于四境之外。” 齐策一写邹忌讽齐王纳谏，国家大治。篇末赞道：“此所谓战胜 于朝廷。” 齐策四苏秦说齐闵王：“彼明君察相者，则五兵不动而诸侯从， 辞让而重赂至矣。故明君之攻战也，甲兵不出于军而敌国胜，冲橹不施 而边城降，士民不知而王业至矣。”又说：“臣之所闻，攻战之道非师者， 虽有百万之军，比之堂上；虽有阖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