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论文）论冯至20世纪40年代创作的精神特质.pdf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中文摘要 1 9 2 7 年4 月，即将大学毕业的冯至出版了第一部诗集昨日之歌，使他取 得了“中国最为杰出的抒情诗人”的声誉。4 0 年代在战争环境下，冯至达到自己 艺术创作的高峰十四行集、山水、伍子胥，让人们重新发现、认识了 冯至。 本文拟提炼冯至文学创作精神特质的若干方面，以冯至四十年代的创作为中 心，关联冯至其他时段的思想与创作实际，通过对冯至作品的解读，来探究冯至 创作的精神特质，并透视他创作道路变迁背后精神历程嬗变的因缘，探求它们对 当代知识分子精神建设的启示。前言说明了论文研究的理由、目的，预期的结果 及其作用和意义。第一章第四章分别选取作为生存方式的“寂寞”、“体验”、 作为牛命状态的“蜕变”、“决断”、作为生命存在的“沉思”、“感悟”、作为表达 方式的“诗意”写作等冯至文学创作精神特质的若干方面展开，与其创作活动相 联系，以冯至的里尔克研究、歌德研究和杜甫研究作为重要参照，在论述中，揭 示冯至的思想矛盾、精神成长与困惑，展现冯至四十年代创作精神特质及其多重 成因。结语综述了冯至作为现代知识分子命运的一个代表，其精神历程对中国当 代社会中有关知识分子道路的思考具有重要意义。 关键词：冯至；精神特质；寂寞；沉思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a b s t r a c t i na p r i l1 9 2 7 ，a sa u n i v e r s i t yg r a d u a t e ，f e n gz h ip u b l i s h e dh i sf i r s tp o e t r y ”s o n g o fy e s t e r d a y , w h i c hm a d e h i mg a i na g r e a tr e p u t a t i o n ”t h em o s to u t s t a n d i n gl ：cp o e t o fc h i n a i n1 9 4 0 s ，f e n gz h ir e a c h e dh i sp e a ko fa r t i s t i cc r e a t i v i t y - ”t h ep o e t r yo f s o n n e t s ”s h a n s h u i ”a n d ”w uz i x u ”i nt h ew a rc o n d i t i o n t h i sm a d ep e o p l er e f o u n d a n dc o m p r e h e n d e df e n gz h i t h i sp a p e rr e f i n e sf e n g z h i ss o m ea s p e c t so fe t h o st oa n a ly z eh i se t h o sa n d s t u d yt h er e a s o no ft h et r a n s m u t a t i o nw h i c hr e s u l t e di nt h ec h a n g eo fh i ss t y l e ，a n d f i n d sw h a tt h e yc a t lb r i n gt oc h i n e s em o d e mi n t e l l e c t u a li nt h e i rs p i r i tc o n s t r u c t i o n o f c o u r s e ，a l lt h i sb a s e d so nf e n g z h if o r t i e sc r e a t i o n a s ，a n dh i so t h e rp e r i o d sc r e a t i o n a s p r e f a c ee x p l a i n st h er e s e a r c hr e a s o n so ft h i sp a p e r , o b j e c t i v e s ，e x p e c t e dr e s u l t s ， i t sr o l ea n ds i g n i f i c a n c e c h a p t e rit oc h a p t e ri v ，ic h o o s ea sam e a n st oe x i s t e n c e ， ”l o n e l y ”，”e x p e r i e n c e ”；a st h el i v e so ft h es t a t e s ”t r a n s f o r m a t i o n ”，”d e c i s i o n ；a sa l i f e o fe x i s t e n c e ”m e d i t a t i o n ”a p p e r c e p t i o n t ”；a st h ee x p r e s s i o n ”p o e t i c ”t os t u d y f e n g z h iw r i t i n ge t h o s a tt h es a m et i m e ，il i n kh i sc r e a t i v ea c t i v i t i e st of e n g z h is t u d y o fr i l k e ，g o e t h ea n dd uf u sr e s e a r c ha sa l li m p o r t a n tr e f e r e n c ei nt h ed i s c o u r s e a n d i nt h ep r o c e s s ，r e v e a l sf e n gz h id o u b l e t h i n k ，t h es p i r i to fg r o w t ha n dc o n f u s i o n , t o s h o wv e n g z h ie t h o so ft h ef o r t i e sa n di t sm u l t i p l ec a u s e s c o n c l u s i o ns u m m a r i z e s t h a t ，f e n g z h ia sar e p r e s e n t a t i v eo ft h ef a t eo fm o d e mi n t e l l e c t u a l s ，h i ss p i r i t u a l e x p e r i e n c eh a sg r e a ts i g n i f i c a n c et om o d e mi n t e l l e c t u a l si nc o n t e m p o r a r ys o c i e t y 2 k e yw o r d s ：f e n gz h i ；e t h o s ；l o n e l y ；c o n t e m p l a t i o n 原创性声明 本人郑重声明：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的指导下，独 立进行研究所取得的成果。除文中已经注明引用的内容外，本论文不 包含任何其他个人或集体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科研成果。对本文的研 究作出重要贡献的个人和集体，均已在文中以明确方式标明。本声明 的法律责任由本人承担。 论文作者签名：五鞋避 e t 关于学位论文使用授权的声明 本人完全了解山东大学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同意学 校保留或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论文的复印件和电子版，允许论 文被查阅和借阅；本人授权山东大学可以将本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 内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检索，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其他复制手段 保存论文和汇编本学位论文。 ( 保密论文在解密后应遵守此规定) 论文作者签名：乏尊。潼导师签名：性 期：皇竺l 出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l i _ 一 刖吾 作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重要作家，冯至以风格独具的文学创作参与了中 国现代文学的建构。2 0 世纪4 0 年代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是非常艰难和特殊的十 年，这十年间，中华民族经历了最痛苦的离乱牛活和情感煎熬，也经验了前所未 有的历史巨变。对于四十年代的文人们来说，情感起落尤为剧烈，战时的作家不 仅仅要忍受国破之痛，而且也亲身经历着战争带来的磨难。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 文人们在艰难的情感历练中获得了叩问生命的新的可能。对于冯至来说，这十年 也是他一生最为复杂、最为关键的十年。在4 0 年代最初的三年，他先后出版了诗 集十四行集、小说伍子胥、散文集山水，使他达到了自己艺术创作的 巅峰。而四十年代后期，他转向了杂文写作。在写作杂文的同时，开始积极地介入 社会生活，做演讲、参加文学社团活动，参与民主活动，可以说，冯至在这十年 间，他的写作内容、生活方式和思想取向上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本文拟以冯至先生四十年代的创作为中心，关联冯至其他时段的思想与创作 实际，探索冯至创作的精神特质。作为现代文学史上一位有独特风格和追求的作 家，冯至有着极其复杂的精神世界。这是本文探讨的重点。我期望能从这点入手 解读他的创作、人生和精神气质，并探究影响他的创作道路与精神特质的成因。 从他的这一精神历程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知识分子建构现代自我的艰难沉重的 步伐，冯至等一代知识分子给我们留下了一份弥足珍贵的精神遗产，等待人们的 深入发掘。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第一章生命寂寞与存在体验 里尔克是冯至一生的精神导师。寂寞可以说是里尔克给一个青年诗人的十 封信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寂寞不完全等同于孤独。如果说孤独是人本真的 存在方式，那么寂寞是人类在世间的具体情绪和心态，现实的寂寞感来自对于美 好东西失落的怀念，来自在现代生活方式冲击下人对于自身精神危机的自我平衡， 来自一种更广大的宇宙意识和人类意识的焦虑和批判。里尔克说：“若是你觉的它 ( 指寂寞) 过于广大，那么你要因此而欢喜，哪有寂寞，不是广大的呢? 广大的寂寞 不断地成长，要居于寂寞，唯有忍耐能在寂寞岁月的顶峰开出花朵。”冯至说： “人有时总不免有寂寞之感，同时也有人际交流的愿望。我认为没有寂寞之感就 没有自我，没有人际交流就没有社会。 冯至正是在寂寞的境遇中构造出了自己 独特的艺术世界。 第一节“居于寂寞 四十年代的冯至在沉寂十余年之后，突然达到了一个创作的巅峰期。假如说 昨日之歌和北游及其他奠定了冯至在中国新诗史上的地位，十四行集 则不但巩固、提升了这一地位，还让人们重新发现、认识了冯至。朱自清在新 诗杂话中说：“这个集子可以说奠定了中国十四行的基础，使得向来怀疑这诗体 的人也相信它可以在中国的诗里活下去。但冯至在十四行集之后，也从未如 此集中地写过十四行，其实，无论是冯至对十四行诗，还是十四行诗对于冯至， 都是一种默契、一种契合。1 9 4 1 年，“一个冬天的下午， 从城里走回林场的冯 至， “望着几架银色的飞机在蓝的像结晶体一般的天空里飞翔，想到古人的鹏鸟 梦，我就随着脚步的节奏，信口说出一首有韵的诗，回家写在纸上，正巧是一首 变体的十四行。 这二十七首诗，在平淡宁静的字面下，流淌着寂寞。前两首我 们准备着和什么能从我们身上脱落，一切都在寂寞里“准备”着，在寂寞 冯至：( 在联邦德喇罔际交流中心“文学艺术奖”颁发仪式i - 的答词， 冯至全集第五卷第2 0 6 页， 河北教育 “版社1 9 9 9 年出版。 冯至： 序， 冯至全集第一卷第2 1 3 页。河北教育出版社1 9 9 9 年：i 版。 4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i i ii i 里等待着生命奇迹的出现。就连“脱落也在等待着“安排”，最终“化作一脉 的青山默默”。第3 、4 首，加利树和鼠曲草也都是生活在喧嚣之外，“不辜负高 贵和洁白，默默地成就你的死生。”在这里，冯至肯定了寂寞。如十四行集 的第五首威尼斯：“我永远不会忘记西方的那座水城，它是个人世的象征， 千百个寂寞的集体。一个寂寞是一座岛，一座座都结成朋友。当你向我拉一拉 手，便像一座水上的桥；h 当你向我笑一笑，便像是对面岛上忽然开了一扇楼窗。 只担心夜深静悄，楼上的窗儿关闭，桥上也断了人迹。”冯至描绘了威尼斯白 天和夜晚上演的两种不同的情景。白天，岛上的窗都开着，连接岛与岛的桥上也 走着人，各个小岛之间一片和谐热闹的景象。而到了夜晚，窗也关了，桥上也没 了人，白天的人声鼎沸情景消逝得无影无踪。诗人一开始就定下了一个基调，这 “人世的象征”是“千百个寂寞的集体”，这些岛是寂寞的，到了最后还是寂寞的， 人世的热闹或者相聚，即使存在，也是短暂的，寂寞是人间的常态。冯至以相当 平和的语气叙述它们的寂寞。冯至在外来的养分中说：“这时的寂寞象是一座 座隔离的岛屿或阴暗穷苦的院落，它们都仰仗着或渴望着桥梁、船只、窗户起着 沟通和交流的作用。”而这里这种起着沟通和交流作用的窗户，显然也是不能达到 沟通的目的。那是不是沟通永远不会实现，而人就永远地牛活在寂寞里? 在第七 首中，冯至把人想像成河水，河水汇成海洋，人也就走到了一起，在这里人与人 之间通过融合实现了沟通，人暂时摆脱了寂寞的缠绕。而结尾“那些分歧的街衢， 又把我们吸回，海水分成河水。”融合沟通失败，人又一次回归到寂寞里。看来， 寂寞成为了必然。接下来几首歌咏人物的诗歌，诗人选取了鲁迅、杜甫、蔡元培、 歌德、梵高以及一个战士作为崇敬和颂扬的对象，他们的共同点首先都具有无法 抹去的孤寂感，其次他们面对艰难沉重的人生和坎坷不平的路途，他们不躲避、 不焦躁、不敷衍，而是勇敢、从容地承担起落在自己肩头的命运，以执著、坚强 的主观意志与逆境对抗，从而最终创造出平凡而伟大的业绩。鲁迅一生在“艰苦 的行程”中拖了“我们的时代”向前走。他工作到死，战斗到死，因而多少人都 “永久抱着无限的深情望着”他，“为了我们的时代”；“望着你，为了我们的时代： 它被些愚蠢的人们毁坏，可是它的维护人却一生被摒弃在这个世界以外 你有几回望出一线光明，转过头来又有乌云遮盖。你走完了你艰苦的行程，艰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苦中只有路旁的小草曾经引出你希望的微笑。”( 鲁迅) 。杜甫“终年忧黎元， 叹息肠内热9 99 他把他的理想，他的忧愁都寄之于艺术和诗歌：“为人性僻耽佳句， 语不惊人死不休”，“但觉高歌如有神，焉知饿死填沟壑”，这是对于人牛和艺术的 无限忠实的态度。而歌德不同于鲁迅、杜甫，“八十年的岁月是那么平静”，但他 为了人类所应走的真实的道路，永远向上地追求真理，所以歌德的生活，“不曾有 分一秒的停息，随时随处都演化出新的牛机，不管风风雨雨，或是日朗天晴”。 至于蔡元培，他更是教育了五四一代的青年人。在第九首中所写的那个无名的战 士则更具现实意义，他真正地在人生的战场中奋斗不已。还有梵高，“这中间你 画了吊桥，画了轻盈的船：你可要把些不幸者迎接过来? ”这些人都是寂寞者， 但这种寂寞不是来自自身，而是来自整个时代，是关心民众疾苦而产牛的寂寞， 寂寞是人间忧患带来的常态。但这些寂寞者，他们都在寂寞里采取了一种积极入 世的态度，“居于幽暗而努力”，承担起社会的责任。而第1 6 首，“哪条路、哪道水， 没有关联，哪阵风、哪片云，没有呼应：我们走过的城市、山川i ，都化成了我们 的生命。我们的生长、我们的忧愁，是某某山坡的一棵松树，是某某城上的一片 浓雾”。冯至又从另一方面揭示，其实每一个个体从不寂寞，都与外物发牛着 各种各样的联系，人与自然万物沟通消除寂寞。而到了第二十一首“我们听着狂 风里的暴雨，我们在灯光下这样孤单，我们在这小小的茅屋里就是和我们用具 的中间也有了千里万里的距离：，只剩下这点微弱的灯红在证实我们生 命的暂住。 此时，在狂风暴雨的夜里，在心灵深处，寂寞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诗人的内心无处依遁，生命无处依靠，只能与寂寞相伴。诗人通过自然万物实现 沟通消除寂寞的努力也失败。而在第二十二首诗，当冯至用窗户沟通、融合沟通 以及用自然万物沟通来消除寂寞沟通都失败时，于是他向内心寻找，“给我狭窄的 心，一个大的宇宙! 心里若拥有大的宇宙，那么即使桥上没有人迹、窗户全部关 闭，哪怕风雨夜独身在屋，寂寞都可以消除。后来的几首诗，冯至从最细微处去 发现广大，铸就自身的大宇宙。 冯至的这种深切寂寞感可以从冯至的现实经验和童年经验中追溯原因。正如 弗洛伊德所说：“现时的强烈经验唤起了作家对早年经验( 通常是童年时代的经验) 的记忆。现在从这个记忆中产生了一个愿望，这个愿望又在作品中得到体现。作 6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品本身展示出两种成分：最近的诱发和旧时的记忆。 冯至的童年是寂寞荒凉的， 这寂寞荒凉的感受既有破落地丰家庭“今非昔比”的命运烙在他心灵上的印迹， 也有故乡败落萧条的景象留在记忆中的阴影，更有早己千疮百孔的历史记忆。冯 至出身于一个典型的盐商之家。他的家庭曾经是家财万贯，富甲一方。父慈母爱， 曾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然而，家庭的衰落也曾使他度日如年。冯至在一篇乌 鸦寄给m 弟中的记载：“风雪阴森的十二月的晚，也就是我的记忆开始的 一页，父亲在辽远的、辽远的远方，家业已经倾荡的象是一只经过暴风浪的难船， 母亲抚养着我同兄姊在十目所视、十手所指的大家族里讨着牛活。”冯至的父亲性 情温和，淡泊宽容，重情重义，没有固定的职业。在冯至的文字中，可以想象得 出，父亲对经常失业的忧虑和丧妻的凄苦，在潜移默化中，在冯至的性格里滋生 一种无奈和孤寂。而慈爱母亲的去世，加上大家庭内部的倾轧，更是重击了九岁 的冯至，这在最后之歌有所呈现。在生母病故的第二年，他的继母进入了这 个多灾多难的家庭，她粗识文字，为人正直，克尽母职。继母力排众议才得以使 冯至去北京上学，并且又把冯至安排在自己的堂弟家食宿。对于这两位母亲，冯 至曾说：“不论我的道路是怎样寂寞，在这样的路上总是常有一些斜风细雨来愉 悦我的心情的。从家庭n d , 学校去，是母亲用了半夜的功夫为我配置了笔墨同杂 记本，第二天夹在腋下走去的。从故乡到北京的中学校去，又是我那勇于决断的 继母独排众议把我送去的。删冯至所处的时代更是千疮百孔。“我读大学的时候， 军阀混战连年不断，北京时而死气沉沉，时而群魔乱舞”，“人们看到听到的是 北京市民的哀叹和军阀官僚们昏庸无能，此外就是冬季北风刮得黄沙漫天，夏季 淫雨淋得泥泞遍地。荒凉啊，寂寞啊，常常挂在青年们的口头。越是荒凉寂寞， 人们越构造幻想。我不能用行动把幻想变为事实，却沉溺在幻想中，有如赏玩一 件自以为无价的珍宝。 从冯至的叙述中，我们就可以了解这寂寞的缘起和寂寞 的根深蒂固。 实际上，冯至在2 0 年代的诗歌创作中，寂寞就充斥在字里行间，他用幽婉的 抒情诗向人们展现了一个青春觉醒的年轻人的寂寞。就像那首著名的咏n 义寂寞的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弗济伊德论美文选，知识 i 版社1 9 8 7f 版 冯至，北游及其他，冯至伞集第1 2 1 页，河北教育i j ：版社1 9 9 9 年 ；版 冯至：( 但开风气不为师记我在北人受纠的教育，冯至个集第4 2 1 贝，河北教育：i j 版社1 9 9 9 年 出版。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诗蛇：“我的寂寞是一条长蛇，静静地没有言语。你万一梦到它时，千万啊， 不要悚惧! 它是我忠诚的侣伴，心里害着热烈的乡思；它想那茂密的草原叫 你头上的、浓郁的乌丝。它月影一般轻轻地，b k 你那儿轻轻走过； e 把你的梦 境衔了来，像一只绯红的花朵。在这首诗喷薄而出的是寂寞。这里把无形的 寂寞转化为有形的蛇。冯至在外来的养分一文中曾对此做出解释：“1 9 2 6 年， 我见到一幅黑白线条的画( 我不记的是毕亚兹莱本人的作品呢，还是在他的影响 下另一个画家画的) ，画上是一条蛇，尾巴盘在地上，身躯直立，头部上仰，口中 衔着一朵花。可是这条直挺挺的、身上有黑白花纹的蛇，我看不出什么阴毒 险狠，却觉的秀丽无邪。它那沉默的神情，象青年人感到的寂寞，而那一朵花呢， 有如一个少女的梦境。”寂寞用蛇来表达，这是只有冯至能做到的。这时的寂寞 感不仅仅是青年青春期的寂寞，而更多是来自冯至自身所处的环境，看不到出路 的寂寞。离开北京大学的冯至，既不理解也没有勇气去改造现实，又不愿意与世 俗同流合污。他听从好友的劝告，接受了哈尔滨第一中学的聘书。而冯至置身的 是一个更加令人窒息的环境，犹太的银行，希腊的酒馆，日本的浪人，白俄的妓 院，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贫民窟，太太小姐们的珠光宝气，达官贵人的灯红酒绿和 劳动人民的血泪，混和在一起，都聚在这个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城市。对于这一段 生活，冯至写成北游一诗。诗以告别北京为起点，经历了车中的恍惚，抵达 这个“犹太的银行、希腊的酒馆、日本的浪人、白俄的妓院”“这不东不西的地方” 哈尔滨。在北游中，他去秋日里的公园、咖啡馆、江边、礼拜堂，结果 只是更加绝望。在北游及其他中，冯至用诗歌表达着这种由寂寞而产生的空 虚；并对此进行了追问，追问究竟要如何才能越过空虚和虚无，追问个体生命的 价值要如何才能实现，追问生命存在的意义究竟存于何处。在北游中，看出 冯至灵魂的寂寞和不安，冯至的深长寂寞使他的诗作不仅仅是描摹客观世界，更 是诗人内心的影像，是作者寂寞灵魂的宣泄。 冯至寻找自我克服的契机源白留德五年( 1 9 3 0 1 9 3 5 ) 这一新的人牛际遇。冯 至去德国留学不仅仅是为谋取一个前程，更重要是要克服个人的精神危机，找到 疗伤的良方。不过，到达德国后，冯至最先意识到的是，现实的无聊感不仅在中 冯至：0 1 来的养分，外陶文学评论，1 9 8 7 年第2 期。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国存在，在异国大都市里也同样泛滥。文人们因为不能忍受无聊感对内心的侵蚀， 纷纷出逃，寻找别处的生活，但是归终是无处可逃。这使冯至又苦闷起来。“实际 上，我在海德贝格的时期内，无论是国内或是国际上进步势力和反动势力的斗争 都达到火炽阶段，我却仿佛置若罔闻。我只认为，德国社会的动荡不安与我无关， 中国人民的水深火热我也无能为力。但是我的内心却感到无限的空虚。2 0 年代， 不管我的思想如何幼稚，心境如何狭窄，还是真情实感地歌唱了十年，而我， 有如断了线的风筝，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飘浮在空际。”冯至在刚到德国的时候， 无时无刻不感到生活的无聊和空虚。于是他“用读里尔克的书、听宫多尔夫的讲 演”来排遣他内心的空虚。冯至就是从这种幼年时形成的创伤性体验中磨砺着他 对外部世界及自我内心的敏感性和体察力，而这又反转过来不断强化着他那积郁 已久的创伤性体验，终于形成了他发自内心的寂寞。动荡的时代和冯至的牛存环 境引发了冯至沉积已久的寂寞，而正是这种寂寞的驱使，他向里尔克、歌德学习， 使冯至慢慢摆脱原来的忧虑和苦闷，开始直面自己的牛存，接受自我，走向成熟。 它使冯至摆脱了柔弱，从而以坚强者的姿态出现，开始积蓄“居于寂寞”的力量， 从而不断增加在思想和审美创造中逐渐提升和克服自我的可能，也就逐渐形成了 四十年代冯至喷薄而出的创作力的一个深厚基础。 4 0 年代的战争把人与正常的日常生活世界隔绝开来，使人直面生死。随时可 能降临的死亡，易让人产生生命的脆弱感和人生的寂寞虚幻感。在战争时期，通 货膨胀的昆明，生过回归热、斑疹伤寒等疾病，受过死亡威胁的冯至，尽管生活 十分艰难，但对他来说，更艰难的，是如何在充满了寂寞感和人生虚无感中有意 义地活下去，面对这一切，冯至曾经发出这样的感叹：“战争把世界分割成这么多 块彼此不通闻问的地方。两三年来，到过这山上来的朋友们其中已经有一些不能 通音讯，而且有的已经死亡。对着和风丽日，尤其是对着风中日光闪烁着的树叶， 使人感到一个人对着宇宙。”这时冯至排遣寂寞的主要方式是从里尔克、歌德、 杜甫等人的作品中去追寻生命的意义。里尔克的书简被冯至奉为“最寂寞、最彷 徨时候的伴侣”。 冯至认识里尔克，早在1 9 2 5 年暑假。他就第一次从他叔父那里听到里尔克的 冯至：海德贝格记事，冯至全集第四卷第4 0 5 页，河北教育f l i 版社1 9 9 9 年出版。 9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名字，1 9 2 6 年秋天他又读到了里尔克早期作品旗手克里斯多夫里尔克的爱与 死之歌，认为“这是一部神助的作品”。他说：“在我那时是一种意外的、奇 异的获得。色彩的绚丽，音调的铿锵，从头到尾被一种忧郁而神秘的情调支配着， 像一阵深山中的骤雨，又像一片秋夜里的铁马风声。”对于里尔克，冯至是由最 初的崇敬直至发展到膜拜的程度。从1 9 3 1 年2 月在给杨晦的信中：“我只好请ri l k e 来感化我这块顽石了”圆，而同年4 月的信中又说“自从读了ri l k e 的书，使我对 于植物谦逊、对于人类骄傲了。现在我再也没有那种没有出息“事事不如人”的 感觉。同时ri l k e 使我看植物不亢不卑，忍受风雪，享受日光，春天开它的 花，秋天结它的果，本固枝荣，既无所夸张，也无所愧恧那真是我们的好榜 样。( 因此我想把“冯至”的名字废去，还恢复我的“冯承植”了，请不要笑我孩 子气。) 所以我也好好锻炼我的身体、我的精神，重新建筑我的庙堂。 里尔克 关于诗和生活的言论对冯至来说是对症下药，给了他以极大的帮助，在某种程度 上，也可以看作是他与里尔克之间的一次对话，使冯至看到了自己的弱点，让自 己通过里尔克的提示和道路得到启发，来拯救自己。里尔克在给一个青年诗人 的十封信谈到的全是向自己、向寂寞的探索，从而向自身内挖掘。在第七封信 中：“在寂寞中你不要彷徨迷惑，由于你自身内有一些愿望要从这寂寞里脱身。 也正是这个愿望，如果你平静地、卓越地，像一件工具似地去运用它，它就会帮 助你把你的寂寞扩展到广远的地方。般人( 用因袭的帮助) 把一切都轻易地去 解决，而且按着轻易中最轻易的方面；但这是很显然的，自然界中一切都是按照 自己的方式生长，防御，表现出来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生存，抵抗一切反对的力 量。我们知道的很少；但我们必须委身于艰难却是一件永不会丢开我们的信念。 寂寞地生存是好的，因为寂寞是艰难的；只要是艰难的事，就有使我们更有理由 为它工作。 在里尔克那里，人的本质是寂寞的，相对应地，人也是最需要寂寞 的，只有在寂寞中，才会真正地走向自己的内心，并在这种艰难地寂寞中，“工作 而等待”。在冯至的笔下，寂寞更多是呈现出一种平淡宁静，含蓄深沉而又委婉。 但这种寂寞并不是闭塞的，他的内心也在渴望着交流。 冯至：里尔克为十周年祭同作，冯至令集第阴卷第8 3 页，河北教育出版社1 9 9 9 。 冯至：致杨晦，冯至个集第十_ 卷第1 1 4 贝，河北教育 j 版社1 9 9 9 年出版。 冯至：致杨晦，冯至令集第十：卷第1 2 l 页，河北教育 l j 版社1 9 9 9 年h j 版。 1 0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在寂寞里，冯至不断内省着自己，关注着个体，在寂寞中冷静地构造自己的 艺术世界，既是在消解自己精神的寂寞，也是在寻找自己的前途。冯至在散文集 山水中说：“在寂寞中，在无人可与告语的境况里，它们始终维系住了我向上 的心情，它们在我的牛命里发生了比任何人类的名言懿行都重大的作用。我在它 们那里领悟了什么是生长，明白了什么是忍耐。 冯至开始排除一切在诗人们那 里常见的自伤自怜的风格，把写作与一个人对生存意义的追索联系起来。散文集 山水是这种追索的一个体现。山水的题材几乎全是取自身边的日常生活， 包括旅欧游记的山水和国内的山水两部分。罗迦诺的山村写出欧洲人的风土及 恬淡宁静的生活情趣，这里俨然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在赣江上是作者一次 有惊无险的亲身经历。一棵老树和一个消逝了的山村更是平凡的场景。在 山水中，我们能看到的都是一些保持了原始面貌的自然山水和平凡无名的人 物。至于四十年代的腥风血雨，似乎更是在笔端之外。为什么这样? 冯至作为一 位心系人生的作家，真的寄情山水、超然自乐吗? 这里最直接的原因与冯至的居 住环境有关。冯至随北大辗转到达昆明，在一位学生的帮助下，他得以去杨家林 场茅屋居住。茅屋四周绿荫遮天，空气新鲜，不仅可以躲避空袭，而且更宜于修 身养性。“我在茅屋里越住越亲切，这种亲切之感在城里是难以想像的。在城市里 人们忙于生活，对于风风雨雨、日月星辰好像失去了感应，它们都被烦琐的生活 给淹没了。在这里，自然界的一切都显露出来，无时无刻不在跟人对语。那真是 风声雨声、声声入耳，云形树态，无不启人深思。 圆除了环境影响之外，一个很 重要的内在原因是，冯至用另外一种方式与现实接近，在“诗与思中深化了作 家与4 0 年代现实之间的精神联系。冯至不断在山径，在田埂，在这安宁中思考， 他观察天造地设的万物，而后，一切都在脑海中沉思，沉淀。他时刻体验生命的 存在，提炼生命的价值；既感应于自然，又耿耿于人生。他不仅追求人与自然的 契合，更渴望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如怀爱西卡卜写了一个德国山村，那儿的 人们一直过着质朴悠闲的生活，无论是分居的房东夫妇，还是永远在“搜集材料 的p 君，都陶醉于那里“自由的空气”，而现在，许多德国作家、牧师已经流亡 国外，奥赛斯基也只能“在牢狱里得到不能领取的诺贝尔和平奖金”。在作者平和 冯至： 后记，冯至全集第三卷第7 3 页，河北教育 l 版社1 9 9 9 年j 版。 冯至：昆明往事， 冯至全集第p q 卷第3 5 3 页河北教育：i j 版社1 9 9 9 年出版。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的笔下，我们可以看到暗蕴激愤的谴责之声。这篇作品作于1 9 3 7 年的吴淞。此时 战争的阴霾已经渐渐逼近，作为战略要地的吴淞也己处在炮火的威胁之下。不难 看出冯至用另外一种方式与现实接近，用作品表达自己的丰张。而忆平乐更 是直接表达了对国民党政府腐败的不满，提出了中华民族靠什么生存，那就是： 负责。更进一步地考察，冯至这种态度的深层原因是得到里尔克的启示。里尔克 在他“1 0 年的沉默”之前，就写过这样的诗句：他们要开花，开花是灿烂的， 可是我们要成熟，这叫做居于幽暗而自己努力”。冯至也就此提出一个“工作而等 待”的说法，他说：“我们应该相信在那些不显著的地方，在不能蔽风雨的房屋里， 还有青年一纵使是极少数用些简陋的仪器一天不放松地工作着；在陋巷里 还有中年人，他们承袭着中国的好的方面的传统，在贫乏中每天都满足了社会对 他提出的要求。他们工作而忍耐，我们对于他们应该信赖，而且必须信赖，如果 我们不对于中国决断，无视眼前的闲难，只捕风捉影地谈战后问题，有些近乎痴 人说梦，但真正为战后作积极准备的，正是这些不顾时代的艰虞、在幽暗处努力 的人们。他们绝不是躲避现实，而是忍受着现实为将来工作，在混饨中他们是一 些澄清的药粉，若是混沌能够过去，他们心血的结晶就会化为人间的福利。 而这种寂寞在他的小说伍子胥中也是很常见的。冯至的伍子胥是截 取伍子胥背负父兄之仇由楚奔吴的“出亡经历。冯至遵从历史事实，把主人公 定型在出亡复仇的基本情节格局中展开，但书中仅仅选取从城父出奔到吴市 的几个镜头，以往人们感兴趣的掘墓鞭尸、头悬国门等奇特、壮烈的事实，都置 之书外。冯至不写复仇本身，却偏重写他的逃亡，而且是通过伍子胥去完成个体 在艰难之中对生存的体验，从而表现人物的生命闲扰与担当。冯至在后记中说， 人生的“每一刹那都有停留，每一刹那都有陨落”，“一段美的生活，不管为了爱 或是为了恨，不管为了生或是为了死，都无异于这样的一个抛掷：在停留中有坚 持，在陨落中有克服。冯至之所以要写伍予胥，目地是为了描写“他一生中最 有意义的一段，通过“许多意外的遭逢”，展现伍子胥的心路历程，展现他的“坚 持”和“克服”。伍予胥在逃亡中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在长时间里忍受着寂寞。 冯至：j ：作而等待，冯甭全集第1 j 1 j 卷第1 0 0 页，河北教育 j 版社1 9 9 9 年出版。 冯至：伍子胥后记，冯至全集第二卷第4 2 6 页，河北教冉 il 版社1 9 9 9 年 l j 版。 1 2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他从出城父，经历了林泽、洧滨、宛丘、昭关、江上、溧水、延陵、吴市，在每 一个阶段，伍予胥都是寂寞地逃亡。伍子胥中出现过主人公与江上的渔夫、与 溧水边的浣纱女进行的短暂的精神交流，但伍子胥依然陷于寂寞中。逃亡路上的 伍子胥所遭遇的不同的景象和不同的人，伍子胥很难与他们有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他不得不掩饰自己，这过程里，他是寂寞的。伍子胥的出亡，体现为伍予胥的内 心冲突和他与楚王的冲突的相互交织。伍子胥的历程可谓危机四伏，随时皆有可 能成为囚徒或奴隶。但是，勇于决断、不断追求，不断蜕变和自我否定是伍子胥 的主要性格特征。伍子胥将人物置身于各种冲突中的人生境遇，面对冲突，伍 予胥所能做就是勇敢的决断、勇敢的承担，在承担中体验牛命存在的真实和艰难， 在体验中超越这些苦难，从而完成使命。伍子胥所处的背景和四十年代动荡的环 境极其相似，在人人自危的时局下，决断和承担有更积极的现实意义。这里似乎 有了深一层的含义。在寂寞中，伍子胥学会了勇于决断，勇于体验，勇于克服， 从而将寂寞上升到一个诗性的高度。 在冯至看来，寂寞是一种更深层次的精神体验，是一种强烈的智慧内省，是 人的自我意识深化的一种心理反应。只有那些对个体生命有独特感受和深刻思考 的人才能产生强烈的寂寞体验。冯至也是如此。在冯至的笔下，我们时刻都感受 到一种寂寞。这种寂寞，与他的人生，与一个时代，与一种对自然生命宏大悠远 的体验和深思紧紧地联系着，从根本上说是一种静心沉思。冯至这种寂寞以及寂 寞之下的承担意识，除来自现实环境的促使，冯至自身的体验和里尔克的影响外， 还受到来自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新文学的影响之外，冯至同样接受了中国古典 文学传统的熏染。中国文学传统中所蕴含的道家思想意识如“山水即天理 、“物 各自然”、“物物无碍 都影响着冯至的审美判断，冯至正是把自我居于与物完 全对等的位置，以自身的存在去感悟“物”，进行冥思，从而体味出事物的本质 及对“我”的启示。在冯至读中学的时候，他的国文老师施天侔就己经在课堂上 讲授庄子，这是后来的冯至养成冲淡平和又有点逍遥性格的最初契机。实际 上，冯至所接受的传统精神资源是多方面的，他身后有着深厚坚实的民族文化传 统。道家思想讲究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物我合一，这些都在冯至的诗歌中得到 充分的体现。在在郊原中，他就把运命比作了青山淡淡，“它是那红色的夕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阳，运命啊淡似青山， “我一人游荡在郊原，把运命比作了青山淡淡”。在 十四行集的第十六首到二十首以及二十四首中，他通过横的方面写人与人、 人与自然牛命的融合，纵的方面写人与过去、与历史的融合而达到了空间与时间 的统一，就是所谓：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合一。在这里，人、物、自然和谐而 不可分离，形成一个生存整体。冯至所理解和体验的寂寞还有一个重要来源就是 儒家文化特别是儒家伦理的内在冲突所带来的影响。传统文人以积极入世和避世 隐逸、慷慨激昂和多愁善感，仁爱宽厚和存理灭欲，忠君报国和民本观念等复杂 多重的人牛态度，对中国的知识分子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屈原为代表的置身现实 困顿中的传统文人所体验到的强烈的寂寞感，既包含着忧患与承担，又充满缺少 他人认同的落寞与忧愤。冯至一方面在传统文人那里汲取着儒家文化中的积极进 取的“入世”人牛哲学和执著追求精神，另一方面，也对满怀深切忧患而又缺少 现实呼应的士人们表达了“了解之同情”。在冯至的视野中，最具代表性的是杜 甫，杜甫拥有冯至所看取的现实关切和忧患意识，其一生颠沛流离而又不断在诗 歌创作中深化自己的寂寞情怀，从而获得了人格与诗品的巨大感染力。冯至对杜 甫的深刻共鸣，也使他尽管接受了某些道家的影响，然而并没有因此而走向消极 避世的原因。冯至对现实人生和个人的寂寞情怀有着不断深化的思考，在传统那 里也不断得到某些积极的感召，无论是道家的清静无欲，还是儒家的兼济天下与 独善其身，在冯至那里得到的都是积极的回应。同样置身变动激荡的时代，同样 身怀难以排解的寂寞，同样感受到历史巨变中的困顿，冯至表现得冷静而富有智 慧。冯至在狂躁的时代里甘居寂寞，在四十年代多数人的创作都浸在血和火里时， 冯至在战乱中不忘关注着日常生活，关注那些平凡的事物，与大时代的变动既有 某种疏离又发生着独特的联系，他在变化中寻求着不变，又在埋首工作中等待着 自身和民族的蜕变。也正是在这种心境里，冯至很自然地进行着教学和写作，扎 实的工作带来自己四十年代划时代的作品。 第二节体验“存在” 里尔克的“工作”、“观看”和“经验”的诗学观念是里尔克对冯至影响最 深的地方。里尔克认为，一个人若要想真实地生活，必须自己独立成为一个生存 1 4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者。在巴黎为罗丹工作以后，里尔克的诗歌发生转变。罗丹教给了他要“工作”， 像一个工匠一样地工作。里尔克从此从冥想中走出来，学会了观察和在观察基础 上辛勤不辍地工作。“观看”也是深深影响了冯至，但这里的“观看”不是“猎 奇”的目光，而是要把目光转向世间一切平凡的存在者，像里尔克“观看玫瑰花 瓣、婴粟花；豹、犀、天鹅、红鹤、黑猫观看囚犯、病后的成熟的妇女、娼 妓、疯人、乞丐、老妇、盲人”一样，冯至在创作中观看鼠曲草、原野里啼 哭的村童或农妇、躲警报的人们。平常的自然现象、人物和事物都成为诗人的入 诗的材料。从1 9 4 0 年l o c i1 日起，冯至住进林场茅屋，林场茅屋给了他在战时的暂 时“庇护所”，在那里“一人在山径上、田埂间，总不免要看，要想，看的好像比 往日看的格外多，想的也比往日想的格外丰富。”冯至也有了近距离和自然交流的 机会，有了领受存在、更多地反观自己，审视自己的生存环境，体验生存意义的 时机。 最为打动冯至是里尔克的“诗是经验”的理论，他曾不止一次地在文章中引 用过里尔克的观点：“我不是一向认为诗是情感的抒发吗? 里尔克在布里格随笔 里说：诗并不像一般人所说的是情感( 情感人们早就够了) 诗是经验。”这 种“经验”即是作者发自内心的体验。独特的艺术世界就是一个体验的世界。这 不仅指诗人的创作来自于体验，更主要的是指诗歌本身即是体验的表现。体验是 生命对生活的反思，是个体把自己的知识与自我在与生活世界及其命运的遭遇中 所发生的具体事件结为一体，是通过对外在世界的观察、沉思，来透视自己的情 感世界。体验就是要用生命去挖掘存在的意义。体验不仅是一种认识方式，更是 一种有意义、积极的生活方式。十四行集展示了一个诗人在与外部世界的遇 合、交流中感受和冥想的精神的流动过程，并且正是这个流动过程构成了冯至诗 歌真正的艺术魅力。 十四行集的时代是冯至诗歌创作最辉煌的时期，也是他 在现实的生存中生命体验最为深刻的时期。 冯至从里尔克那儿懂得了体验对于艺术创作的意义。冯至曾在四十年代的一 篇杂文里写到：“人生的意义在乎多多经历，多多体验，为人的可贵在乎多多分担 同时同地人的苦乐。”在冯至看来，生命不仅要用情感感受，而且要用理性去思 索、追问人牛的意义，这样，牛命才得以拓展与真正的实现。冯至始终通过独特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mn l 的体验去感知他所感受到的事物，揭示平凡表象下面的本质和联系，阐释人生存 的意义。读冯至的十四行集从整体上就会被他的体验和对生命存在之思所感 动不己，他的诗真正倾诉出伟大心灵的颤动“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 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在十四行集的 首篇，诗开肩了一个“漫长岁月”的世界，展示出寂寞的远景，当诗人将自身内 在的寂寞、痛苦、渴望、希冀凝定为“领受”时，作为整体的十四行集，其体 验便开始了。“领受”的核心就是体验，因为“我们整个的牛命在承受”瞬间“美 妙的一生 ，“领受”就是将人的存在与广阔的自然牛命的存在联系起来，使自己 的身心与之相拥，从而把诗的体验突显出来。就像十四行集的创作一样。据 冯至在十四行集序中说偶然写出一首变体的十四行，接下来就水到渠成般 的完成了这本诗集。“这开端是偶然的，但是自己的内心里渐渐感到一个要求： 有些体验，永远在我的脑海里再现，有些人物，我不断地从他们那里吸收养分， 有些自然现象，它们给我许多启示。我为什么不给他们留下一些感谢的纪念呢? 由于这个念头，于是从历史上不朽的人物到无名的村童农妇，从远方的千古的名 城到山坡上的飞虫小草，从个人的- 4 , 段生活到许多人共同的遭遇，凡是和我的 生命发生深切的关联的，对于每件事物我都写出一首诗：有时一天写出两三首，有 时写出半首便搁浅了，过了一个长久的时间才能完成。这样一共写了二十七首。 到秋天生了一场大病，病后了然一身，好像一无所有，但等到体力逐渐恢复，取 出这二十七首重新整理誊录时，精神上感到一种轻松，因为我满足了那个要求。 体验呈现出生活的意义，它不是抽象的，而是活生生的、激情充盈的。由于战乱， 冯至对杜甫更多了深层的体验，“你的贫穷在闪烁发光象一件圣者的烂衣裳， 就是一丝一缕在人间也有无穷的神的力量。”( 十四行集杜甫) 他在前人精神 的体验中融合古今东西：杜甫的沉郁冷峻，鲁迅的寂寞苍凉，里尔克的孤独敏锐 无一不现于笔下。 冯至的散文山水，更是呈现着牛命体验的质朴自然与和谐宁静。冯至在山 水的后记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自然观：“我不能不感谢昆明七年的寄居。昆 明附近的山水是那样的朴素，坦白，少有历史的负担和人工的点缀，它没有修饰， 冯至： 序，冯至全集第一卷第2 1 4 贝，河北教育出版社1 9 9 9 年出版。 1 6 山东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曼! 曼詈皇! 詈皇i ； i i 鼍曼曼曼詈曼詈鼍詈! 曼! ! 曼! ! ! ! ! ! ! 曼! ! 詈詈苎曼! 穹苎! ! ! ! 曼! ! 曼曼! ! 曼曼! 皇曼鼍詈詈詈鼍! ! ! 曼! 曼! ! 无处不呈露出它们本来的面目：这时我认识了自然，自然也教育了我。在抗战期 中最苦闷的岁月里，多赖那朴质的原野供给我无限的精神食粮，当社会里一般的 现象一天一天地趋向腐烂时，任何一棵田埂上的小草，任何一棵山坡上的树木， 都曾给予我许多启示，在寂寞中，在无人可与告语的境况里，它们始终维系住了 我向上的心情。它们在我的生命里发生了比任何人类的名言懿行都重大的作用。 我在它们那里领悟了什么是生长，明白了什么是忍耐。”冯至面对质朴的自然， 徜徉在山水之间，不是因为“访奇探胜”，而是由于冯至对平常的一事一物都发自 内心的崇敬。这当然与他深受德国浪漫美学有关，更与战时的环境和避乱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