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论文）萧红——艺术生命的独特体验与沉醉.pdf

硕士学位论文 b 1 a s t e r s t i i l s i s ab s t r a c t t h e l i f e o f ma n h o n g c o u l d n o t b e d e s c r i b e d a c c o r d i n g t o s i n g l e s t y l e . a n d a l s o , h e r c r e a t i o n c o u l d n o t b e a n a l y s e d w i t h i n a p u r e c u l t u r a l c r i t i c a l w a y . t h e r e e x i s t e d c l o s e c o n n e c t i o n b e t w e e n h e r c r e a t i o n a n d h e r l i f e , w h i c h w a s a k i n d o f c o m m o n e x p e r ie n c e , t h a t i s , t h e e x p e r i e n c e o f l i f e h e r s e l f . a n d l i f e c o u l d n o t b e d e s c r i b e d i n c o n c e p t i o n . t h e t h e s i s g i v e s a n e w d e s c r i p t i o n t o x i a o h o n g s l i f e p r o c e s s a s a l i f e t e x t , f r o m w h i c h e x p l a i n i n g t h e s p e c i a l m e a n i n g o f h e r c r e a t i o n , a n a l y z i n g t h e s p e c i a l i m a g e c o n s t r u c t i o n , a n d s t u d y i n g t h e s p e c i a l l a n g u a g e a n d s t y l e f i n a l l y . f r o m x i a o h o n g s l i f e t e x t t o h e r l i t e r a t u r e t e x t , f r o m t h e m e a n i n g o f t h e l i t e r a t u r e t e x t t o t h e i m a g e ， a n d t h e n t o l a n g u a g e , t h e t h e s i s s h o w s t h e s p e c i a l e x p e r i n c e i n x i a o h o n g s a rt i s t i c wo r l d . ke y w o r d : x i a o h o n g l i f e s u r v i v a l s p i r i t u a l h o m e t o w n r .、 、 曝 硕士学位论文 n l a s r r a s f l i l s i s 萧红艺术生命的独特体验与沉醉 萧红是诞生于 “ 五四”的中国现代文学的第二代女作家。她和冰心、卢隐、 冯阮君、罗淑等第一代现代文学女作家相比，有着追求新思想、叛逆旧世界的共 同点。然而，第一代女作家们似乎对激荡的时代风云、变革的社会风尚等宏观层 面的事物更加敏感。她们固然也有个人的体验，但她们将这种个人体验或纳入历 史的大叙事背景之中，或将其化为理性的思索与追问。她们的个体性似乎总为集 体性所遮蔽，以至于我们往往要穿透其中的集体话语去挖掘其中的内在独特心 灵。而萧红则不然。她的创作正是以其鲜明的个体性而在以后的岁月里品尝了漫 长的寂寞。直到八十年代以 后，在文坛风尚转向崇尚多元价值、个性张扬以后， 她才渐渐为人们所重新推崇。她传奇而凄婉的经历、她始终忠实于内心感受与个 体独立品格的人生与艺术选择即便在她身后半个多世纪，仍具有某种 “ 先锋性” 。 她打破了传统小说单一的叙事模式，创造了一种介于小说、散文和诗之间的边缘 文体，并以其独特的超常规语言、自 传式叙事方法、散文化结构及诗化风格形成 了别具一格的“ 萧红体”小说文体风格，从而促进了现代小说观念的更新，使小 说取得另一种特殊意义的存在。萧红小说正是以其深沉的悲剧意蕴和独特的文体 风格在我国现代文坛上独占一隅，构筑了一个独具韵味的艺术世界。她是一个本 色作家。她的人生所形成的 “ 无字”文本与她的创作所形成的语言文本之i u 1 有着 很强的 “ 互文性” 。为了阐释萧红艺术生命的独特体验与沉醉，有必要首先重新 阐释她的 “ 生命文本， 。 一、追寻精神家园的漂泊者 我认为， 萧红的一生可以通过她的两次出走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次是 1 9 3 0 年的离家出走，第二次是 1 9 3 6 . 1 9 3 7年间的离爱人而出走。萧红的一生是被家 庭、爱情和社会所放逐的一生，在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深藏着难以排解的无家的 悲凉感。 萧红出生于黑龙江省呼兰河畔的呼兰县。研究者通常认为她的童年和少年缺 少爱和温暖。比方说，她实际出生的日子是五月初五端午节，是一个不吉利的日 霭、 、i, 硕士学位论文 i 状n 一 r. c ni s i s 子，故家人都不大喜欢她。父母和奶奶对她也很冷淡。 母亲在她幼年时去世， 继母待她也不好。萧红好象天生就带了层原罪来到世上，预示了她今后人生道路 的坎坷。然而，这是从今天的标准来衡量的。在那样一个年代，相对而言，萧红 的家庭环境和心理气氛其实并不算太坏。她有一个疼爱她的祖父，教她读诗，和 她一起去后花园做游戏。在两千平方米的后花园里， 萧红萌生出对大自 然的亲近 感。萧红自己也在以后的文章中说:“ 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人生除了冰冷和憎恶 以 外， 还有温暖和爱。 ” 。 而且在萧红的心目 中， 那些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为她的 家 庭所雇佣的长工们也是这个家的一部分。从他们身上，她感受到普通人的质朴。 正因为如此，她同情这些善良人们的不幸遭遇，为他们获得更好的待遇而向父母 呼吁。 作为一个女孩子，萧红还能上学，这就更不简单了。她的父亲常对人家说， 在张家，男女同等看待， 女孩子有本事更要抬举， 张家不讲男尊女卑。 在学校 里，她遇见了两个好老师。一位是绘画教师高仰山。 “ 他带到教室里的不止是各 种素描，主要的是从上海接触到的艺术气息。 ” 萧红由 美术开始， 得到了初步系 统的艺术熏陶。她还和班上要好的几个女同学组织了“ 画会” ，在休息日去野外 写生。艺术、大自 然，这两块人生的新天地渐渐为她的心灵所领悟。另一位对她 产生了影响的老师是一位姓姜的史地教员，来自 北平。他有着不俗的文学修养， 将新的现代文学，中国的、外国的，介绍给学生，从而又在艺术与大自 然之外， 给萧红带来了新思想。 由是观之，尽管萧红的少年与童年谈不上充满阳光，但也决不是阴云密布。 在这人生的第一阶段，她至少得到了三笔受用终生的宝贵财富:爷爷的慈样与普 通人的质朴、大自 然的陶冶、新艺术与新思想。人们往往将萧红第一次的出走简 单地归于对包办婚姻的反抗。但这只是表面。萧红有一颗极其敏感、纤细的心。 她越是体悟到生活中新的一面、美好的一面，对生活中与之相反的另一面就越不 能容忍，越不能调和，而不是象大多数人那样在幸福与悲哀的双重生活中寻找心 理的平衡。她要追求的是彻底与完美。她的出走不是单纯地对生活中某一具体氛 ，参见丁言昭: 萧红传第6 灭、第8 页，江苏文艺出 版社 1 9 9 3 年9 月第 1 版.s ,箫红: 永久的愉憬和追求 ， 参见丁言昭: 萧红传第 i i 页，江苏文艺出版社 1 9 9 3 年9月第 1 版. “骆宾基: 萧红小传第5 灭，建文书店民国3 6 年 7 月初版. 2 鑫 丫 一 一 一 一 - - - - - ， ， ， ， 种 味 围与事件的反应，而首先是她独特的心她的天性的独立所作出的自 主选择。 那么， 她的独立性究竟表现在什么地方呢?同样不是单纯的自 立， 不是一般性地 要求不受束缚， 而是对别样人生的一种朦胧感悟、 觉察和追求。 这别样的人生是 她自己的， 而且仅仅是她自己的。包办婚姻对她来说，主要的并不是意味着和不 爱的人结婚，而是意味着一种生活的确定。 而她，不喜欢确定。 否则，我们无法 解释为什么萧红到北平后，还曾和穷追不舍的未婚夫同居了一段时间。所以，与 其说她是被放逐的， 倒不如说她是主动地自 我放逐，在自 我放逐中寻找新的精神 家园。 然而，女性又是柔弱的。她还有另一面为女性所共有的天性，就是渴望爱、 渴望温暖、渴望安全。她的两重天性所形成的矛盾是她生活与精神痛苦的来源。 当她未离家之前， 她的心主要是对未来的懂憬与独立的渴望。 她对于当下的生活， 只觉是负担， 而来不及细想自己 究竟缺失 什么。当 她离家出 走以 后， 处于漂泊不 定之中的萧红作为女性的天性以及往昔爱的 缺失就相对凸显， 表现为在外人看来 她对男性的轻信， 从而受骗、 被抛弃。 就是 这样， 她终于沦落到因 付不起房租在 哈尔滨被旅店老板扣为人质。 她当时已怀 有身孕。 旅店老板威胁说要是她再不还 钱，就要将她卖进妓院。 在绝望之中，她发出了一封可说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信。 接下来发生的故事， 就是她生命历程中最具“ 传播价值” 的“ 英雄救美” 的传奇。 直到遇见萧军，她的生活才算是由 原来的一种常态，经过离家出 走的变动、 颠沛，渐渐进入了一种新的常态。固 然， 在这 “ 常态”之中，仍然充满了 许多不 确定， 充满了颠沛， 特别是充满了由物质的极端贫困所带来的“ 吃了上顿没下顿 的空无着落之感，但是毕竟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在她身边，与她共同面对一切。 这也许就是对一个女性而言至关重要的 “ 归宿”吧。这就是新生活的开始:“ 丙 个人就拥抱着了。 吻着了。一切的艰苦，总 算跨过来了” 。 精神与灵魂稍许安5i 之后，萧红最深切的感受就是物质的困顿、肉体的饥饿。 在中秋节的夜晚， 她 “ 连买米的钱都没有， 所以起来了， 去到朋友家吃月饼 ( 中秋节);烧饭时，只剩下一块木， “ 一块木，怎么能生火呢?”等到 “ 有丁 木，还没有米” ，等到借钱买了一块厚饼回来，“ 木 又只剩了一块”( 最末的一 块木):半夜里常常饿醒，甚至想到去偷别人的列巴圈，早上看到讨饭的女人， 骆宾荃: 绪红小传， 第3 6 页，建文书店民国3 6 年， 月初版。 、。、巍赢 瓤 尸- 硕士学位论文 m a s t e r s 丁 】 ie s i s 又想到” 那女人一定正象我， 一定早饭还没有吃， 也许昨晚的也没有吃”( 饿 ) ; 口袋里有时只剩下半角钱，于是，那个和她生活在一起的男人就要问:“ 我们吃 什么呢” 破落之街 ) 。于是，他们找工作。萧军去做武术家庭教师，萧红去 做电影院的广告员。这时候，我们可以发现二萧在思维与感知方式上的微妙差异 了。萧军尽管肚子饿，却还要空发高论:“ 你说，我们能于那样无聊的事? 你说，我们不是自 私的爬虫是什么?只怕自己饿死，去画广告。画得好一点， 不 怕肉麻，多招来一些看情史的，使人们羡慕富丽只怕自己饿死，毒害多少人 不管，人是自私的东西， ”然而他终究拗不过自己的肚子，有时又比萧红更积 极。于是萧红几乎以一种置身事外笑看红尘的视角观看着萧军: “ 可笑的内心起 着矛盾。这行业不是干不得吗?怎么跑得这样快呢?他抢着跨进电影院的门去。 我看他矛盾的样子，好象他的后脑勺也在起着矛盾， 我几乎笑出来，跟着他进去 了。 ”萧红在这里体现出的，并不是一般所谓的更现实，而是显出她对内心实际 感受的更为本真的忠实。 她将生存由一种现实生活的层面， 化为了一种独特的“ 生 存感” 。由此对她创作的影响，我在后面还要详细论及。 总之，以萧红的敏感，可以说她较早就觉察出了自己与自 负的、大男子主义 的、思维感受公共化的萧军的微妙差异。然而， 有两个因素依然维系着他们彼此 感情的炽热。其一是彼此的爱; 其二是严酷的生存压力要求他们互相安慰，相濡 以沫，共同应对生活的挑战。 这两种因素彼此加强。甚至可以说，正是生存压力 的现实迫切性暂时遮蔽了萧红对某种独立而自 我的精神家园的追求，从而维系了 萧红生活中这种新的常态。这一时期，萧红开始了自己的文学创作。其原因之一 也正在于摆脱生存的压力。当初她准备离家出走的时候， 她的好友们不就曾天真 地说:可以写稿子啊， 有了 稿费， 不就解决了 吃饭问 题了 吗?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二萧于 1 9 3 4 年 6 月离开哈尔滨到了青岛，1 1 月又离 开青岛来到上海， 通过鲁迅的大力扶持， 得以渐为上海文坛所接纳， 并卓有声誉。 生存的压力逐渐减轻。 维系萧红生活常态的一个因素渐渐消失， 于是一场新的变 故就开始酝酿了. 有一个细节很能说明问题。在连续多日的阴雨之后， 萧红去拜访鲁迅.一见 到鲁迅，她就高兴地说:先生，今天出太阳了。而鲁迅在这喜悦的背后发现的却 是:一颗多么孤独的心! 过去为生存压力所掩盖的一些东西逐渐显露出来。几十 。参见丁言昭: 猜红传第2 s 页，江苏文艺出版社1 9 9 3 年， 月第， 版。 4 ，.种.种种.种种， 硕士学位论文 a i a s t l r s t i i e s i s 年以后，垂暮之年的萧军说了这样的话:“ 所谓 关心 ，也仅仅是理性上的以至 礼貌上的关心，很快就会忘掉的。我和她之间就是这种情况。俗语说 同病 相怜 ， 只有是 同病 ， 才能够做到真正的 相怜 ， 这话是对的。 ” 。是啊， 生 存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尽管感受程度可能会不同。因此，生存可以成为两个人 生活的共同基础，成为 “ 同病” 。对于这时的二萧，他们之间的这个共同基础渐 渐消失之后， 萧红的感受、 委屈、 孤独、 追求就成了为萧军所不能理解的“ 异质” . 关于二萧分手的原因，一般都认为是由 于二者性格的差异，以 及萧军的大男 子主义和对萧红的忽视。他不能够理解萧红作品中独特的感受、 细腻的笔致，而 将它们都视为琐琐碎碎的东西。 他们共同的朋友也是将萧红视为萧军的附属。骄 傲的萧军对于朋友们对萧红作品的奚落也是随声附和。有一次， 他们这样议论的 时候，被他们以为睡着的萧红突然出现，导致了一个尴尬的场面。 然而，在这些 原因背后的更为内在深刻的东西是什么呢?是过去为生存压力所遮蔽的对个体 独立性追求的复苏。 萧红开始意识到， 与萧军的关系并不是她所追求的精神家园。 在这种关系中， 她没有得到心灵的满足， 反而有日益成为附庸、 丧失自我的危险。 那么，究竟什么是精神家园呢?也许它是一首歌，也许是一个爱人，也许是某种 事业，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即是个体化的感觉与领悟。它象阳光，既博大， 给你以自由奔跑的空间;又温暖，让你累了倦了，可以在它的怀抱里安睡:但同 时，它又与你保持着某种微妙的距离，而不致于产生压力感。在上海的日子里， 她不但精神上没有得到这样的感觉， 而且还要承担繁重的家务活。在这些日 常琐 碎的事情做完后，深夜来临，而她才刚刚开始在灯下打开自己心灵的锁，进行自 己的创作。一个个性独立的人，不是不需要别人的关爱，不是不要靠在一个人的 肩膀上感受一种温暖与安全。只是她的要求是一系列看似矛盾的对立因素的结 合。爱意味着理解，意味着给予对方自由、宽容，这些话说来容易，能做到的又 有几人?就这样，萧红抱着对自第一次出走后所得到的新的常态的失望，开始了 第二次出走。 萧红的第二次出走离爱人而出走，与第一次出走不同，经历了一个为时 一年多的过程。毕竟，这新的常态，尽管不如人意，毕竟是她自由选择的生命。 这里面渗透着她的刻骨铭心的生命感。1 9 3 6 年7 月， 萧红以一年分别为期，离刀 上海东渡日本。1 9 3 7 年 1 月萧红回国， 与萧军在上海重聚。 然而， 她的感觉照旧 萦军: ( 萧红书简辑存注释录 ，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 9 8 1 年1 月版。 5 :i 羲 琉 f uf:,ira 3 硕士学位论文 ma s t p i k s l i i p .s i s 于是， 几个月后， 她又一次短暂出走，悄悄去了 住所附 近的一家画院，准备住校 学习，结果仅仅三天就被找到了，重又回家。 一个新人渐渐走进了萧红的生活，他就是端木熟良。关于他与萧红的关系， 人们微词颇多。端木是一个出身富家的性格相对屏弱的文学青年。他的性格与萧 军比甚至可以说正好相反。很多人，包括萧红当时的朋友都会有这样的不解，即 萧红这样一个才华出众、自 视甚高的女性怎么会看上他。况且，当萧红与他来到 武汉，准备退往重庆的时候，他居然骗得萧红友人为萧红准备好的船票而独自 一 人跑了。然而，当萧红历经艰辛到了重庆后，居然还是接受和他在一起，并正式 同居。而正是在这一时期，萧红的创作开始了转向，转向通常所说的追忆故乡的 题材，以至于不少评论家认为萧红退步了，退进了自己的小圈子。当我们以精神 家园为钥匙的时候，这把难解的锁就不难打开了。萧红之所以离开萧军是因为她 本来是试图将她与萧军所共同营造的生活空间作为自己的精神家园的。但最后发 现不行。她之所以选择端木、接受端木是因为她不再将自己的精神家园和另一个 “ 他者” 相联系， 而是走向了彻底的精神独立， 独立地去寻找自己的家园。 但是， 她又是一个女人，还是需要一定的爱与关心的。端木主动的示爱与做错事以后或 多或少的示悔可以从某种更为 “ 现实”的层面上满足她的需要。也就是说， 萧红 是从两种不同的层次上分别看待她与萧军及端木的关系的。萧军与她更为内在的 东西相连，她盼之越深，失望也越深;端木则不然，他只是萧红现实生活层面中 的一个角色。他的屏弱性格固然不时会给萧红的生活带来艰辛与困难，但不会象 萧军那样对她形成精神与灵魂上的压力。 就是这样，萧红走向了更为彻底的探索，品尝更为彻底的孤独。在西安， 她 谢绝了萧军最后的挽留，也谢绝了丁玲等友人前往延安过一种 “ 火热生活”的邀 请，她的灵魂独自 漂泊，最后到香港，直到生命的终点，在追寻中漂泊，在漂泊 中追寻， “ 留 着那半部 红楼 给别人写去了 ” 二、出之于自我生命的独特作品意蕴 萧红作品有两大独特主题，即生存与怀乡。这两大主题在萧红的创作中先后 出现，并分别对应着萧红人生的后两个阶段。当我回顾萧红一生的时候，说过萧 骆宾基: 萧红小传第i s i 灭， 建文书 店民国3 6 年7 月初版. b 硕士学位论文 m a s t e r s t i i e s i s 红的生命历程可以依她的两次出 走划分为三个阶段。萧红的文学创作正是开始 于、 成熟于她第一次出 走后的人生第二阶段。 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就是 生死场 。 它与萧军的 八月的乡村一起被列入 “ 奴隶丛书” ，在鲁迅的大力扶持和推荐 下得以出 版。它之所以 在沪上左翼文坛获得好评，很大程度是由于它出 之于东北 流亡女作家之手，是最早描述日 本侵略者铁蹄下的东北农村广大农民反抗斗争的 作品之一。 然而，在 生死场中，却存在着一个为评论界长期困惑与争论的问 题， 使得它超越了同时出 现的 其它抗战题材作品。 这个问 题即 生死场情节、 结构的前后不协调。 这部作品的前大半部分关注的主要是延续千年的 “ 生死场” 上 “ 大片的村庄 生死轮回着和十年前一样”的贫困人生和生存挣扎。在小说里，王婆说:“ 孩子 死， 不算一回事， 你们以 为我会暴跳着哭吧? 我会嚎叫吧? 起先我心也觉得发颤， 可是 我一 看见麦田 在我眼前时， 我一点都不后悔， 我一滴眼泪都没淌下。 ” 还是 王婆，当 她再无力喂养家里那匹不能干活地老马， 不得不将它送入屠宰场后， 却 是 “ 哭着回家，两只袖子完全湿透，那好像是送葬归来一般。 ”这样两个对比场 景背后体现出的意义是惊心动魄的。 人不如物! 当人在生存线上挣扎的时候，人 和与之相依相伴的物的感情是具有原始朴素的生命价值的。 还有爱情， 那是没有 丝毫情话， 约会时， “ 发育完强的青年的汉子，带着姑娘， 象猎犬带着捕捉物似 的” ， 男人的大手“ 敌意一般地捉紧另一块肉 体， 想要吞食那肉 体。 ” 至于爱情的 过来人就看得更透了: “ 你总是唱什么落着毛毛雨，批蓑衣去打渔我再也不 愿听这曲子， 年青人什么也不可靠， 你叔叔也唱这曲子哩! 这时他再也不想从前 了! 那和死过的树一样不能再活。 ”月英曾是村里最美的女人，当 她瘫痪在床之 后，终日 被一圈砖头 “ 依住” ，因为她快死了， “ 用不着被子了! ”排泄物淹没了 她的骨盆， “ 月英的臀下是腐了，小虫在那里活跃。月英的身体变成小虫们的洞 穴!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就是这样 “ 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 ， “ 蚁子似的生 活着，糊糊涂涂地生殖，乱七八糟地死亡. ” 然而从作品第十一节开始， 作品就仓促地摄入了抗战的画面。中间的过渡仅 仅是一段两百多字的标题为“ 十年”的第十节. 在这两百多 字里， 时光在表面的 停滞中迅速地跑过了十年.紧接着就开始了新的场景: “ 雪天里，村人们永没见 过的旗子飘扬起，升上天空! ”那个在小说开头把自 家的山羊视如生命的，让自 己的生活被走迷的羊牵着，从而同样走迷的二里半主动将羊献出，给小伙子们作 抗日 盟誓的祭品: “ 你们要杀就杀吧! 早晚还不是给日 本子留 着吗!那个年轻时 组织 “ 镰刀会” ，坐过牢，又努力忘却一腔血性，渐渐衰老的老赵三也在这抗日 盟誓的庄严场面中被“ 触到” 了。 他也发出了自己的呐喊: “ 等着我埋在坟里 也要把中国旗子插在坟顶，我是中国人! 我要中国旗子，我不当亡国奴，生 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这样的一幕幕是多么悲壮、感人。若照通常写法， 下面该是具体的反抗斗争了，不论是正面描写或侧面暗示。可是接下来的却是年 青的寡妇金枝如何离家家去哈尔滨找工作、当 洗衣妇、出卖肉体换来生活所必需 的金钱。金枝的故事与抗日的场面相互穿插， 而前者的描写力度与篇幅都远远超 过后者。 总之，这是一部至少从表面看来多么不协调的作品。那民众的反抗似乎也找 不到其背后觉悟的过程，倒更象是一场骚动。于是有的研究者提出了 生死场 的多主题与多意蕴说。 但问 题是具有多主题和多意蕴的作品，其多重性是在文本 的某个地方同时存在相互渗透交融的，其文本可以同样表现出完整与和谐，如鲁 迅的小说，而并不一定要导致文本前后的不协调。 还有不少研究者因此认为不能 把萧红拔的太高，她固然在 “ 叙事和写景”的微观层面上有天才的感悟与想象， 却缺乏对作品的宏观把握。其实，对作品前面一大半篇幅所阐述的生存主题， 看 法还是比较一致的， 许多论者还将其进一步发挥为“ 生” 与“ 死” 的对照、 从“ 死” 的角度逼视 “ 生” 等等生命与文化命题。 但是，更应该看到，小说后面所摄入的 抗战画面，仅仅是一个画面，是一个确实存在的现实画面，在这幅画面的背后， 同样是生存主题。 人们不是对混混噩噩、“ 蚁子似的生活着，糊糊涂涂地生殖，乱七八糟地死 亡”的农民从何而来的觉悟感到疑惑吗?或者说这全是一种朴素而自 发的情感? 不。这是因为从前， 人们还可以挣扎着生存，而日 本人来了以后，连挣扎着生存 都不可能了: “ 对着前面的洼地，对着山 羊，王婆追踪过去痛苦的日子。 她想把 那些日 子捉回，因 为今日 的日 子还不如昨日。 洼地没人种， 上岗 那些往日 的麦田 荒乱在那里。她在伤心的追想。 ”还不止于此.过去的日子，尽管贫困，但是稳 定。虽然有天灾，有疾病，但那是命数，是人力所不能反抗与左右的。而现在则 是日 本人。日 本人除去让他们生活于更加贫困之中， 还给他们带来无法预料也无 法躲避的种种恐怖。然而在世代生长于斯的人们看来，日本人和前面那偷东西的 “ 恶祸”一样，尽管力量强大了许多倍，但仍然是可以凭人力去一拼的对象.所 以，他们的抗日组织实际上是过去 “ 镶刀会”的复活，首先是为了自 我的生存。 这个结论是否是对抗日意义的贬低呢?我认为不是，恰恰相反，这是对抗日意义 口. . . . . . . 硕士学位论文 m a s t e r s t h e s i s 的还原。 生存主题本身在中国 现代文学中 并不新鲜。 许多革命文学左翼文学作家、乡 土作家，还有鲁迅，在他们的作品中都涉及到生存的困顿与活不下去的问题.但 是生存主题在他们的作品里不具有本体的、原发的意义，而是从属于某种意识形 态。比如在叶紫的小说里，农民的 贫困实际上是对旧制度的不合理的论证。也就 是说，这些作家对生存问题是以一种从外部的观念、文化、意识进行观照的态度 来切入的。 萧红的独特性则在于她是从生存本身出发，从生存感出发，以生存为 最本真最原初的本体， 在这之上逐渐进入某种文化的或是意识形态的层面.故抗 日，首先不是出于先验的爱国主义，而是出于对自身生存权的维护，在这样的过 程中逐渐由 麻痹、自 发的生存状态进入相对自 觉的生存状态， 并渐渐表现出一定 程度上的更高的觉醒。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萧红使一个不那么独特的主题展现出 独特的意蕴。这种意蕴正是来源于她在人生的这个阶段所体悟到的独特的生存 感。 正好象在本文的第一章所举的那个给电影院画广告的例子. 萧军更为观念化， 实际上大多数作家都是如此。 而萧红则表现出了对内心感受的更本真的忠实。她 不是从外在的东西出发来写生存的，一切都出之于那最具根本意义的生存感。这 样看来， 连同金枝进城这所谓 “ 灰色”的画面，与抗战不协调的画面，都成为在 更内在的层面上浑然有致的 “ 生死场”的躯体上无法割舍的血肉! 当然，在萧红 这一时期的创作中，并不是所有涉及到生存主题的作品都如这般从生存感出发而 不带先验的观念化。惟其如此， 生死场才成为她阶段性的代表作。 如果我们将它与萧红的这段生活放在一起，不是作机械地索引式地对照，而 是侧重其内 在的神韵， 就会发现其中的相通之处。当生与死放在一起的时候， 这 个生就是最本质的生， 就是生存。当萧红离开她那虽不能满足其心灵却保障了 她 的生存的家庭，经历了另一种刻骨铭心的磨难时，她的确体会到了这样的 “ 生死 场” 。但她没有回头，因为这 “ 生死场”是她自己的。从这里出发，她是在继续 向前探索。 对应着萧红第二次出走离爱人而出走后的人生最后一个阶段， 她的创作 与艺术生命也在孤独的探索中 进入了 一个新的境界。经历了 童年与少年的憧憬、 梦想，经历了青年涉入人生与社会后对生存的挣扎、体验和超越， 现在的萧红似 乎在追寻精神家园的漫漫跋涉中又从新的意义上回到了她人生的第一阶段。 她己 不是童年，但似乎又是童年，而且是包含了所有阅历的童年.她的创作转向了一 个新的主题追忆故乡。这一新主题的代表作就是 呼兰河传 。固然，人们 1一三 f . 尸 . . -. . . -. .- . 硕士学位论文 ma s t e r s t i i e s i s 可以引证萧红致萧军的信中关于对 “ 民族的病态” 和 “ 病态的灵魂”文化批判的 历史思考， 。 也可以 举出 她在西安与聂组弩相遇时明 确说要写“ 鲁迅 阿q正传 之类”的例子， 但若说到此作主题的独特意蕴， 则不在于此。 呼兰河传 是一部以童年视角追忆童年的小说。 童年不止是一个时间范畴， 它是一个由时间、 空间和在那个时空里为我所见的人和事共同构成的。 在小说里， 具体体现为 “ 城我 人”的叙述过程。说这是怀乡，其实只是近似而己。 中国现代文学中出 现的怀乡小说， 比如沈从文的“ 湘西系列” ， 或者说鲁迅的 故 乡 ，都是在城乡、新旧对立的情势下作者感到了仿徨、不满，无可归属，进而 表现出的寻根倾向。 其中自 然显出浓厚的主体性很强的文化批判意识。 寻根的重 点在 “ 根”上， 在 “ 根”的内容与价值上。其结果或是满意而沉入化境，如沈从 文;或是不满而引出新的仿徨，如鲁迅。 呼兰河传与它们都不同。首先，它 所诞生的背景不是一个从呼兰河跑到城里、跑到香港的女孩子对眼前的一切现 代、摩登、虚伪、钢筋水泥、复杂又冷漠的人际关系、快节奏、文明病等等感到 陌生、感到不适应，以至于要回忆过去那个单纯的世界，从中寻找自己失落的， “ 精神家园” 。它的最初孕育，是萧红东渡日本的岁月，她在无所追寻的追寻中 品尝着近于 “ 无聊”的寂寞。于是，她谛听到了来自 远方的朦胧的召唤:“ 东京 落雪了 / 好象看到了 千里外的故乡。 ”三年后当她真正动笔写的时候， 她的心境 依然是上面两句诗，只不过东京换成重庆和香港，而落雪成了落雨。精神的探索 并不是如想象那般时刻有新的冒险与刺激，它往往是落寞，长时间的落寞，也许 能走出去，也许不行。这就是离开了 “ 生死场”的萧红、那个继续向前走的萧红 所体会到的。其次， 呼兰河传中的童年视角， 也与一般怀乡忆旧的小说中的 童年视角不同， 它不是有意为之， 拿着纯真的童年与充满心机的成年作对比: 又 不是纯粹的、无知的、混沌未开的童年视角，而是带着一种拉开距离的睿智;它 最为突出的特征是真挚，是完全从生命里直接流淌出来的真挚。我将这种特殊的 童年视角称为 “ 包含了所有阅历的童年视角， 。 呼兰河传对应着萧红落寞、孤寂而独立的生命追寻。但这里有很多不好 回答的问题。首先，如果说她渴望梦回 “ 呼兰河” ，那么，呼兰河固然有童年的 欢乐，有好玩的后花园，但更有麻木、停滞、悲惨、愚昧的众生像。这难道可以 。参 见 柯平 凭 不 幸 的 萦 红 与 萦 红 的 不 幸 ， 社 会 科 学 战 线 1 9 8 2 年 第3 期 . .参见丁言昭: 萦红传第5 4 页，江苏文艺出 版社1 9 9 3 年9 月 第1 版。 。 萦红全集第1 1 8 6 页， 哈 尔滨出 版社1 9 9 1 年， 月第i 版. 1 0 硕士学位论文 ma s t e r s t i e s i s 成为精神家园吗?其二， 如果说小说因此而应该具有文化批判的色彩， 那么， 我 们从作品的语言上却完全看不出来一丝一毫启蒙的热切与批判的犀利，所有的只 是孩子般纯净而充满灵动的语言， 或者是略带距离的冷静而灵动的语言。 如果说 语言是存在的家园，这样的语言又何以成为启蒙与文化批判存在的家园呢? 我认为，将 呼兰河传视为广义上的怀乡小说是理所当然的。它也是广义 上的通过怀乡来追寻精神家园的作品。但是它又有特殊性。 呼兰河传在怀乡 的问题上，其侧重实际上并不在 “ 乡” ，并不在 “ 怀”的对象与内容上，而是在 ，j 坏”本身， 不在寻根之 “ 根” 而在 “ 寻” . 它的真正意蕴实际上是对 “ 追忆” 本身的展示，是萧红在那样一个阶段独特生命姿态的表现。 孤寂的 萧红在她生命 的最后岁月里实际上是怀着对生命的强烈渴望的。就这样死，她不甘心。同时， 她渴望的生命， 又是值得去为之而活的生命。这样一种生命的价值，不在于，比 如说，为民族解放而奋斗之类公共与外在的 “ 辉煌” ，而全在内心的感受。这种 对生命价值的内在感受， 就是对精神家园的需要与追求。 那么， 在 呼兰河传 中体现出的萧红的精神家园、 她人生的故乡与归宿究竟是什么呢?处于这部小说 写作状态中的萧红，己经分为两个灵魂。一个是现实中的灵魂，有着现实中的痛 苦与寂寞。 她在书写。另一个是在书写中逐渐诞生的灵魂， 超越现实，不需要考 虑对现实的种种反应，不需要接受现实给予或强加的种种烦恼，可以一心一意地 沉思、追忆、感叹。这后一个灵魂就是萧红的精神家园， 就是那个现实中的灵魂 所追求，所渴望接近的精神家园。它不是一个什么 “ 理想世界” ，而是一种让人 获得安宁与归宿感的生命姿态。连同 小城三月 ，连同她最后口 述的遗作 红 玻璃的故事 ，固然不排斥其思想启蒙与文化批判的意义，但更深刻的，使其作 品获得独特价值的意蕴，显然还在背后。如果这样来理解，则上面的两个问题就 不难解决。 最后还要简单谈一下萧红创作的两大独特主题意蕴之间的关系。 “ 生存”与 “ 怀乡”本身之间似乎有着不小的差异，因此，萧红的创作也确实体现出了一次 明显的转向。但是任何转向决不是割裂，转向前后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对 于萧红来说，这种联系要从萧红处理 “ 生存”与 “ 怀乡”的独特方式与其中的深 层意蕴中去找。不论是 “ 生存”还是 “ 怀乡” ，其中都包含着对生命的深刻体验 与强烈的生存感、命运感。 这是联系。 而差别则在于前者是从生存中体悟生命和 命运，后者则超越了生存本身，从更为阔大的生命与命运感受中俯视生存。 .: if , 3 r ra ;.k 硕士学位论文 m a s t e r s t h e s i s 三、独特的意象经营 二十世纪以来，西方小说技巧的革新可以从以下这段话见出端倪: “ 新小说 不象它的前辈们那样注重按顺序讲故事和从生到死单刀直入地刻画人物; 它更愿 意分解叙述，把经验切割成小块的时间，通过重复出现的意象和象征，而不是通 过事件把这些零碎的经验连接起来。 ” 这种转向 亦为中国文坛所注意。 周作人 就提出了“ 抒情诗的小说” 概念。 萧红的天才之处就在于她以罕见的创作察赋 感悟到了这新的创作方法，从而对中国 现代文学“ 诗化小说”的发展与成熟作出 了重要贡献。比方说她的短篇名作 手 ，就是截取女主人公生活的几个片段， 而通过 “ 手”这个中心意象加以贯穿。下面，我将从两个方面阐述萧红小说意象 经营的独特性。 首先，萧红创造了独特的自 然意象。她对大自 然有敏锐的观察。且看 呼兰 河传的开头: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大地满地裂着口。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 几尺长的， 一丈 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地，更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 严寒把大地冻裂了。 人的手被冻裂 了。 “ 好冷的天，地皮冻裂了，吞了我的馒头了。 ” 水缸被冻裂了。 这段文字，起笔大气，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效果，一下子就把北方严酷而阔 大的生存环境展示出来。这也许是得益于萧红早年的绘画修养，使她能准确抓住 最能表现对象神韵的特征. “ 冻裂”一词在其中反复出现，不断强化着我们的感 受，成为一个意象。它实际上暗示着生存于这片土地上的生命。 “ 冻裂”就是这 些造化分娩生命的过程，他们的诞生就源于寒冷， 他们的生命形式就是一个个裂 。j 弗里撼受: 象征主义小说: 从于斯受到马尔罗 ， 现代主义 第4 2 3 页， 上海外语教育出 版社1 9 9 2 年6 月版。 .乡见吴晓东: 象征主义与中国现代文学第 1 7 3 . 1 7 4 页，安徽教育出版社2 0 0 0 年， 月第 1 版。 硕士学位论文 m a s t e r s t h e s i s 口， 他们会吞下馒头.他们毫无方向，随时随地，或几尺长， 或几丈长， 或做着 这样的事， 或做着那样的事，或是活上几年十几年，或是活上几十年。 这段文字 从宏观，从回忆的视角俯视生命，令我们体会到一种整体的宏大的生命感，并油 然而生生命的艰辛、壮阔与自由。 运用自 然意象暗 示象征人的生命是萧红意象经营的突出特点。 它不同于单纯 的拟人化意象，不是拟人之形，而是寓人之神。 呼兰河传中有一大段对幼年 家中后花园的描述。这个 “ 后花园”意象所寄寓的又是什么呢? 一切都活了。 都有无限的本领， 要做什么， 就做什么。 要怎么样， 就怎么样。都是自由 的。i瓜愿意爬上架就爬上架，愿意爬上房就爬上房。 黄瓜愿意开一个谎花就开一个谎花， 愿意结一个黄瓜就结一个黄瓜。若都不愿意，就是一个黄瓜也不结，一朵花也不开，也没有 人问它.玉米愿意长多高就长多高，它若愿意长上天去，也没有人管。 从这段文字我们可以感到， 萧红笔下的后花园不是作为与现实、 人为对立的 自然出现的，它的魅力不在于美丽的景致。萧红的敏锐之处在于穿透寻常的现象 发见背后的精神和灵魂。这后花园的魅力在于其中有生命，是 “ 活”的， 在于生 命的自 在。而这种自 在只有当人们如孩子般沉醉其中时，才能感知.在沉醉中， 一切寻常之事和现象都被陌生化了， 为日 常经验和一切琐碎凡庸的现实所遮蔽的 本真的生命得以 体现。 后花园里的一切生命并非一定要按照既定的轨迹成长， 而 是可以随心所欲， “ 有无限的本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都是自由的， 。后花园意象的真谛也就在于传达了这样一种生命体验:沉醉于自 在的生命， 在自 在的生命中沉醉。因此萧红对大自 然的敏锐观察不是被动的细节 的关注，而是一种主体与大自 然之间的双向敞开、投入和拥抱。 惟其如此，她才 能够在生命中把握自 然，在自 然中把握生命， 让二者相互暗示，从而营构出独特 的自然意象. 春来了. 人人象久久等待着一个大暴动， 今天夜里就要举行， 人人带着犯罪的心情， 想 参加到解放的尝试春吹到每个人的心坎， 带着呼唤， 带着蛊惑 我有一个姨，和我的堂哥哥大概是恋爱了。 这是 小城三月开始的一段。 春天来得突然，来得迅速， 来得干脆，充满 暴动般的力量， 充满犯罪般的蛊惑。这是春天，还是爱情? 这是大自 然的苏醒， 还是生命意识青春激情的觉醒?我们无法分清。它们原本就是一体的.这段话， 先写春，后写人，但前后是如此和谐。但这是怎样的和谐?写春时，充满了抑叙 不住的冲动与渴望，写人时，却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这一前一后形成强烈的张 :;、癫aa,触 硕士学位论文 m a s t e r s t i i e s i s 力，正是在这样的张力场中，我们体会到生命的冲动正冲决着生命的压抑，我们 感受到在平静而含蓄的 海面下， 有剧烈的 洋流在奔涌。 因 此， 这段话是冲突中的 和谐，碰撞中的交融。自 然与人一体，共同融入了 普遍的生命体验。 春天从老远的地方跑来了，跑到这个地方，只向人的耳朵吹一句小小的声音: “ 我来了 呵 ， ，而后很快地就跑过去了 春来为什么它不早一点来， 来到我们这城里多住一些日 子， 而后再慢慢地到另外的一个 城里去，在另外一个城也多 住一些日 子。 但那是不能的了， 春天的命运就是这么短。 这是 ( 小城三月结尾的一段。翠姨己经带着那无法实现的爱情死去了， 她 刚刚品味到爱情的甜蜜，刚刚开始生命的萌动，一切就过去了。究竟是春天的命 运如此短暂，还是爱情的命运如此短暂?萧红在这部小说里为我们营造了春天意 象，这个意象贯穿小说始终。何谓生命的沉醉， 象春天一样， 翠姨用一把绿色之 火烧完了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烧完了算了，这就是沉醉。 综上，萧红所营造的自 然意象的独特性就是其中充溢着生命体验与生命意 识。 其二，萧红创造了独特的生活意象。在她的小说视角中，生活不是连续的叙 事过程，而是被分为一个个间断的画面、瞬间， 就好象电影，由一个个间断的镜 头连缀而成。这一个个画面、瞬间、镜头除了成为小说情节的组成部分外，更具 有了独特的审美价值，与其说是叙事，不如说是写意。 在萧红的小说 手中，农村女孩王亚明那双 “ 蓝的，黑的，又好象紫的; 从指甲一直变色到手腕以上”的手，贯穿于情节始终。这样，就使得小说的几段 情节都有了围绕的中心手.生活情节上升为生活意象，小说因此超越了单纯 的关于一个农村姑娘如何在城里的学校里受到歧视从而被迫退学的情节性叙事， 而获得了更为深沉、含蓄的审美意蕴。从写意的角度重新审视这部小说，我们可 以 将它归纳成这样几个生活意象: 手的异质性与因 之被嘲弄; 手的自 我封闭和躲 藏 ( 戴上了手套) ;手的无处躲藏 ( 即使戴上手套仍不为校长所认可) ;手的被排 斥和被放逐 ( 王亚明终于退学) ;手被放逐后是高傲地重新走出封闭回到那个自 然的天地，还是最终永远丧失自 我把手套继续戴下去? ( 王亚明要把手套还给父 亲，但终于又在父亲的劝说和同学的嘲笑中重新戴上) 。当生活情节上升为生活 意象后，它就超越了具体而体现出某种普遍的象征意义.正是在这样的普遍性象 i， . j : 硕士学位论文 m a s t e r s t i i e s i s 征意义中，小说由表面的生活深入到了内在的生命。也许我们身上并没有王亚明 那样特别的 手， 但可能会有其它为这社会所不相容的属于我们自 我生命的 刻骨铭 心的特征。它将受到嘲笑、排斥，它将被迫自 我隐藏，但它是如此深刻又如此突 出以至于无法被真正隐藏，最后只能被放逐。 被放逐之后呢?是继续自 我隐藏并 体会漫长的压抑，还是索性痛快地将其张扬出来，让自我沉醉于其中而重获自 信?这一个个生活意象，似乎每一个都可以独立，隐喻相应的人生境遇。 在小说 生死场中，生活意象更为突出。这部小说的文内小标题就很有特 点，它主要地不是根据情节的进展，而是根据一个个不同的场景来给这些小标题 起名:“ 麦场” 、 “ 菜圃， 、“ 老马走进屠场” 、 “ 荒山” 、“ 羊群” 、“ 刑罚的日子， 、 “ 罪恶的五月节” 、 “ 蚊虫繁忙着” 、 “ 传染病”等等。 “ 麦场”上， “ 篱墙上的衣裳在淌水滴，蒸着污浊的气.整个村庄在火中窒 息。午间的太阳在权威着一切了! ”二里半就在这个画面中寻找他丢失的羊、慌 张、狼狈、充满愤愤不平。“ 菜圃”中，“ 寂寞的大红的西红柿，红着了。 ”少女 金枝也如这大红的西红柿一般寂寞， “ 红着了” ，怀春了，约会了。 但与这约会相 伴的，不是男子浪漫的柔情与体贴，而是粗暴的急促的泻欲，是金枝对因怀孕而 败坏自己贞洁名声的恐惧. “ 老马走进屠场” ，不曾为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