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论文）赫尔德和马克思的历史观之比较.pdf

中文摘要 文章从三个方面论述了赫尔德的历史哲学思想和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理 论之间的关联性与差异性。首先赫尔德在强调历史的主体是人本身的时候，说出 了人是人的本身的思想；人的人性、理性、社会性等特征是使得人成为历史主体 的根源。其次，赫尔德在承认历史是不断进步的这一历史进步思想的同时，也认 识到历史前进的曲折性。历史上的每一个阶段和历史上的每一个民族都有其独特 的价值，而不仅仅是达到后一个阶段的手段。整部人类历史是一个有机整体。历 史唯物主义认为，历史的活动都有其现实的前提，但是这个前提不是给定的，人 们在利用它时是能动的，有选择的，不是绝对受动的。第三，关于历史发展的动 力，赫尔德已经能够从历史的主体本身来寻找，而没有去求助于外来力量。他认 为历史发展的动力是人的生气勃勃的有机力量，但是他却没有把人在社会中的实 践活动当作历史前进的真正动力。马克思认为历史发展的动力是人们的现实历史 实践活动。论文通过对赫尔德思想的梳理以及将其历史观和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 义之间进行比较之后，揭示了赫尔德历史思想在历史哲学发展史上的重要性，也 揭示了赫尔德的历史观对历史唯物主义所产生的积极影响。 关键词：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赫尔德历史观 中图分类号： 8 1 1 a b s t r a c t t h i sd i s s e r t a t i o nd e m o n s t r a t e st h er e l a t i o na n dt h ed i f f e r e n c e b e t w e e nt h ei d e a so fh e r d e r sp h i l o s o p h yo fh i s t o r ya n dt h et h e o r yo f m a r x sh i s t o r i c a lm a t e r i a l i s m f i r s t l y , a b o u tt h et h e o r yo fh i s t o r y , h e r d e r i n s i s t e dt h a th u m a ni sh i m s e l fa n dt h eh u m a n i t y , t h er e a s o na n dt h e s o c i a l i z a t i o na r et h er e s o u r c e st om a k eh u m a nb e c o m et h es u b j e c to f h i s t o r yw h e nh ee m p h a s i z e dt h es u b j e c to fh i s t o r yi sh u m a nb e i n g s ，b u t h ed i d n tk n o wt h a tt h ep r o d u c t i v ee x e r c i s ei st h er e s o u r c et h a th u m a n b e i n gb e c o m eh i m s e l fa n db e c o m et h es u b j e c to fh i s t o r y s e c o n d l y , h e r d e ri n s u r e st h a te v e r yh i s t o r i c a ls t a g ea n de v e r yp e o p l eh a si t su n i q u e v a l u e ，n o to n l ya m e a n st o w a r d st h ef o l l o wo n e f i n a l l y , h e r d e r r e s e a r c h e dt h er e s o u r c e so fp r o g r a mo fh u m a nf r o mm a nh i m s e l f , a n dh e d i d n tf i n dt h er e s o u r c e sf r o mo u t s i d e t h r o u g ha n a l y z i n gh e r d e r st h o u g h ta n dc o m p a r i n gi d e a so fh e r d e r s p h i l o s o p h yo fh i s t o r ya n dt h et h e o r yo fm a r x sh i s t o r i c a lm a t e r i a l i s m ， t h ed i s s e r t a t i o ni n s i s to nt h a th e r d e r st h o u g h ti sai m p o r t a n ts t a g eo f h i s t o r yo fh u m a nb e i n g s t h o u g h ta n dh a dah u g ei n f l u e n c eo nm a r x s h i s t o r i c a lm a t e r i a l i s m k e yw o r d s ：h i s t o r i c a lm a t e r i a l i s m m a r xh e r d e r v i e wo fh i s t o r y c l a s s i f i c a t i o nn u m b e r ：a 8 1 1 2 引言 人们对作为哲学史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阶段的德国古典哲学的发展，从作 为思想渊源之一的莱布尼茨，到作为开创者的康德，继而到费希特、谢林，直至 黑格尔，都是比较熟悉的。但是我们可能没有注意到，在那个时候还有一个相当 重要的人物，对当时的时代以及以后的思想史都产生了重大的影响，那就是约 翰哥特弗里德赫尔德。“如果没有赫尔德，既不能设想德国的启蒙运动，也 不能设想德国的浪漫主义，既不能设想我们的古典文学，也不能设想我们的古典 哲学。”1 赫尔德是作为启蒙运动的对立面而出现的，他敏锐地洞察了启蒙运动的局限 性，奋力去阻止理性主义对世界和人类本身的统治，高举感性和活动的大旗，虽 然在理性主义一路高奏凯歌的时候，赫尔德的这种思想不会也不可能取得世人的 认同，但是他代表了历史发展的原则，使历史思想能够充满活力，不会由于理性 的充斥而停滞不前。赫尔德的思想充满了辩证法，而不像启蒙运动的其他思想家 那样，竭力使整个世界统一在理性意识的范围之内，致使人类的生命力量窒息在 整个理性体系之内。 相对于从康德至黑格尔的德国古典哲学理性形而上学路向，赫尔德有其独到 之处，并取得了巨大的成果。他在解释语言、宗教、历史和人类社会的产生时， 是从人本身的活动出发的，而不是像黑格尔那样，“从实体的异化出发( 在逻辑 上就是从无限的东西、抽象的普遍的东西出发) ，从绝对的和不变的抽象出发， 就是说，说得更通俗些，他从宗教和神学出发。”2 虽然黑格尔在赫尔德之后， 继承了许多东西，但是就其出发点，就其历史发展的原则来看，黑格尔仍然没有 超出赫尔德。黑格尔的历史哲学在许多方面都继承了赫尔德的思想，无怪乎 拉维斯和拉姆波在十九世纪史中说到，黑格尔的学说“不外是赫尔德学说之 改编成形而上学的语言。” 赫尔德的思想，在历史唯物主义的创立人马克思那里，却被重新认识到并 且发展到一个全新的高度。对于马克思思想的来源，人们也有比较流行的看法： 马克思从费尔巴哈那里继承了唯物主义的思想，从黑格尔那里继承了辩证法，通 过他的天才的创造创立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但是人们却忽略了这样 一个事实：赫尔德的一些基本观点对马克思有着非常重大的启发。“马克思一开 始研究哲学时就把赫尔德尔和亚里士多德、黑格尔放在同一行列，这决非偶然。 梅林的评价完全正确，赫尔德尔的确是历史唯物主义的一位先驱者。”3 在赫尔 德那里生发出来的历史的辩证法，虽然受到了理性主义的阻止，一度曾无人问津， 3 但是作为人类思想史上重要的一环，也是作为思想的另一端，被后来的马克思吸 收了，在这一点上，马克思是赫尔德思想的继承人。马克思不仅是终结了理性形 而上学，而且将赫尔德的现实的历史原则提升到历史观、世界观的高度，在对象 性活动的基础上创建了历史唯物主义的体系。这并不是说马克思直接现成地从赫 尔德那里搬来了一些东西，来建构自己的思想体系，而是说马克思继承了以往的 优秀成果( 赫尔德的思想也作为其中一个重要的方面) ，在实践原则的基础上熔 铸成自己的历史唯物主义思想。 由此可见，赫尔德在哲学史上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但是，事实是如此令 人诧异，除了在赫尔德去世后的几十年中，思想界对他有较高的评价之外，后来 的人们对他渐渐淡忘了。即使是黑格尔虽然从赫尔德那里继承了许多东西，但是 在他的四卷本的哲学史讲演录中也没有给赫尔德留出一行文字。再到后来， 很多人都知道康德、黑格尔的哲学著作，读过莱辛、歌德和席勒的文学作品，但 是对他们产生巨大影响的赫尔德的作品，已经很少见了，也很少有人去读了。和 研究那些著名思想家的汗牛充栋的论著或论文相比，研究赫尔德的论文之少就显 得相形见绌了。在国外是这种情况，在我们国内，对赫尔德思想的研究就更少了， 仅有寥寥数篇很短的介绍性的论文，更不要说有比较详细的专著了。这种情况致 使我在准备这篇论文而收集资料的时候，颇费周折。即使有几篇介绍赫尔德的文 章，也只是大致介绍他的生平，以及他在启蒙运动时期所起的作用，至于在哲学 史的发展过程中，把他当作从唯心主义、i e t 唯物主义到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发展过 程的一个环节，这个问题还没有人提出。因此，我们应该给赫尔德以应有的历史 地位，而且从中我们还可以看到马克思主义产生还有其他的理论来源或者受到其 他思想的启示。 本文试图从赫尔德当时的时代背景出发，探索其思想形成的轨迹，论述其主 要的思想观点，通过他在宗教、语言、历史、文学等领域的活动，力图从整体上 把握其思想的脉络，由此厘清其一以贯之的历史主义原则。作为启蒙运动时代的 思想家，赫尔德无疑也是主张理性的，但是赫尔德的理性和康德、黑格尔等人的 理性是有区别的；而且在认识到人是有理性的同时，赫尔德更强调人是感性的动 物。赫尔德所谓感性，大致可以作为活动来理解，而不仅仅是一种人的特性。他 强调现实世界乃是进行抽象活动的基础。他对实践活动在抽象概念形成中的作用 也进行了大胆的猜测。 在赫尔德影响最大的历史领域，历史进步的辩证法是他最卓越的贡献。他 认为人类是不断进步的，历史是一个不断发展的过程。他企图把内部因素和外部 因素的相互作用看作社会发展的原因。但是他在承认外部因素的意义时，还是把 内在的、有机的力量看作是社会发展的( 如同任何其他的发展) 的主要动因。在 4 把社会发展看作一个整体的基础上，赫尔德也把人类看作一个整体，是一个完整 的社会，它是统一的、有机的整体，是诸个人的总和，在这个总和之外的个人便 是虚无。“人是为社会而生的”这是赫尔德所喜爱的格言。因为我们中的任 何一个人仅靠自身都不能成为人。他明确反对孤立的、纯粹的个人。 因此，我们可以把赫尔德的思想特点大致归纳为两点：历史主义原则和活 动原则；而正是由于他把人看作一个活动着的主体、一个理性和感性两方面都不 可或缺的完整的人，才使他的思想避免了德国古典哲学理性形而上学的弊病，并 对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产生了重大启发。 虽然赫尔德在许多方面是有独创性的，但是在他的理论中存在一些缺陷也是 比较明显的。除了有人( 如康德) 批评他，说他只有一些诗意的描写，缺乏形而 上学的思辨，另外，赫尔德在人的语言的产生，人的形成，宗教的产生等诸问题 上，把它们理解为一个活动的过程，但是并没有真正理解这种活动的本质，而是 理解为一种天赋、悟性，甚至是一些神秘主义的东西，从而将自己的理论又导向 了宗教主义，这也为其他人批评赫尔德留下了口实。 第一章赫尔德的时代及其理论体系 第一节赫尔德的生平和时代背景 约翰哥特弗里德赫尔德( j o h a n ng o t t f r i e dy o nh e r d e r ) ，德国启蒙 思想家、语言学家和文艺理论家，1 7 4 4 年8 月2 5 日生于东普鲁士的一个小城市 摩隆根。他的父亲是一个学校的老师，少时生活环境十分简陋。1 7 6 2 年，赫尔 德进入哥尼斯堡大学读书，在那里他跟随康德学习，由于他的非凡才干而倍受康 德的赏识，因此康德甚至还给予他一些特权。在此期间他也开始了和非理性主义 者哈曼之间的终生友谊，由此，赫尔德的思想受哈曼的影响最大。 在大学的时间里，赫尔德接触了斯宾诺莎的思想，并且在思想上开始倾向 于唯物主义，而且对斯宾诺莎思想在德国的传播也作出了贡献。“亨雅科比澄 清了后来对斯宾诺莎的某些误解赫德尔在当时也曾为更好地理解斯宾诺莎 做过贡献。”41 7 6 4 一1 7 6 9 年去里加担任教会学校校长助理的职务。后来回到德 国，赫尔德参加并积极领导了正在蓬勃发展的“狂飚突进”运动。以后一直生活 在魏玛，直至去世。 赫尔德所处的十八世纪后期，正是西欧资本主义迅速崛起的时期，这种新 的生产方式很快就显示出勃勃的生机。但是当时的德国却比较落后，还处于封建 落后的割据时期。这种动荡社会现实也反映到思想领域；而当时的思想领域也发 生了深刻的变革。当时的思想界兴起了一股新的思潮启蒙运功。启蒙运动作 为资产阶级的思想运动，是为资产阶级革命作思想准备的，因此启蒙运动都是鼓 吹反对封建专制，反对宗教权威，反对迷信，反对封建思想对人们的思想束缚的。 康德说：“启蒙运动就是人类脱离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不成熟状态 就是不经别人的引导，就对运用自己的理智无能为力。”5 赫尔德虽然生活在一个理性主义大行其道的时代，但是他没有完全沉溺于理 性主义，恰恰相反，他试图从理性的帝国中逃离出来的，即使他最后并没有成功。 从他开始，浪漫主义开始流行开来，但是浪漫主义的原则是感性，感性却没有作 为真正的原则而得以认可。自启蒙运动以来，理性原则盛行一时，席卷了整个思 想界，但是感性始终只是一点火星在一些思想家的思想中闪过。当时有这样两种 思想的发展方向，为何只有理性而不是感性得到长足的发展，的确是一个谜。这 无疑是和人类思想的发展史密切相关的，另一方面是和当时的社会状况相吻合 的，当时就是资本主义开始崛起，资本的原则也渗透到人们的思想之中。 在理性原则一统天下的时候赫尔德能够站出来与之作坚决的斗争，而从不畏 6 惧所面临的各种困境，从而为后来的发展保留了思想火种，在思想史上有开辟另 一条道路的积极意义。感性作为一种认识原则虽然不是从赫尔德发轫，但是赫尔 德的重要性在于他能够在理性一统天下的时候，举起了浪漫主义的感性大旗。 “赫尔德历尽艰辛终于抛弃了启蒙运动的抽象理性原则，普遍地用发展的、历史 主义的观点考察了自然、社会、意识的历史，在与同时代人的历史哲学的论战中 确立了自己的历史主义进步观。”6 而历史主义赖以建立的基础是个体性原则， 在其注重历史发展的过程的同时，更强调个体在历史进步中的绝对价值。历史主 义作为一种进步的原则也由赫尔德所开启。赫尔德将感性原则和历史主义原则运 用到一切领域，并取得了极其丰富的成果。 第二节赫尔德与其他思想家之间的相互影响 赫尔德对当时杰出的法国思想家的作品满怀敬意。在他从里加回德国途经 巴黎时，便迫不及待地去结识达兰贝尔和狄德罗。他认为狄德罗高于其他的法国 哲学家。美学观点的完全一致，以及首先是对于艺术应当起教育作用和应当把教 会从艺术的领域排除出去的坚定信念，使赫尔德和狄德罗特别亲近起来。 赫尔德在斯特拉斯堡治疗眼疾时结识了歌德。当时赫尔德并不知道崇拜他 的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不久赫尔德就感觉到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天才。“通过赫 尔德，我一下子和看来是他采取的所有新的奋斗方向联系在一起了”这就是 歌德在 诗与真里的话。歌德认为他所感受到的伟大精神方向远比赫尔德的天 资重要的多。是赫尔德第一个为歌德指明了怎样去全面地认识时代的根本方向。 赫尔德在1 7 7 2 年给他未来的夫人卡罗琳弗拉克斯兰德的信中就是这样谈到歌 德的。“他是我在斯特拉斯堡逗留期间拜访我的唯一的一个人，也是我乐于会见 的一个人。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也给他留下了一些好印象。这一点总有一天 会起作用的”晚年的歌德在谈到克鲁普斯托克和赫尔德时说，“如果没有这 些强大的先驱者，我国文学就不会像现在的样子。他们出现时是走在时代的前面 的，他们仿佛不得不拖着时代跟他们走”7 后来由于歌德的介绍，赫尔德来 到了魏玛，当上了魏玛地区的教会总监。 莱辛是人类历史研究的热烈的捍卫者。他说，那些不懂得历史的人，只能算 是没有经验的小孩子。莱辛的著作，尤其是他的关于宗教的著作，都贯彻了深刻 的历史主义精神。莱辛历史思想对赫尔德以后的思想进展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当时文艺界的另一位著名人物席勒则比赫尔德要小好多岁。席勒一开始专注 于文学，后来几乎有五年之久，历史研究和历史写作取代了对他正在失去魅力的 7 文学创作。他先是写了尼德兰独立史，后来又写出了三十年战争史。这其 中，不仅有卢梭，而且赫尔德也对席勒思想的形成发生过重大影响。 许多人记得赫尔德，主要是因为赫尔德的名字是同康德的论战联系在一起 的。因此，这里最值得一提当然是赫尔德和康德的关系。 赫尔德早年作为康德的学生，深受康德思想的影响，而康德对自己的这个 学生也是赞赏有加。但是赫尔德没有一直沿着康德的路子走，而是在后来走上一 条和康德很不相同的路子，直至后来和康德发生了那场著名的大论战。论战的结 果对赫尔德而言是悲剧性的，这使他失去许多朋友。 对于赫尔德思想中的想象和类比的成分，康德予以严厉的批评，认为这样是 没有任何必然性。“经验可以教给我们，某种事物是这样或那样得出来的，但却 从不会教给我们，它决不能是另外的样子。”8 诚然，康德对赫尔德的批判是有 其合理性，但是赫尔德对理性的批评恰是康德他们所主张的纯粹理性所不具备 的。正是由于赫尔德的批判，纯粹理性的缺陷才得以彰显。在当时的情况下，赫 尔德能够做到这一点，的确显示了他敏锐的洞察力。“的确赫尔德和康德之间的 争吵是一个非常错综复杂的历史问题，这首先是康德的局限性而不是赫尔德的局 限性。康德由于缺乏历史感，不理解赫尔德写思想一书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 赫尔德写了他那两本最重要的著作，根本上和资产阶级启蒙主义发生了决定性的 对立，然而这不是他的过错，而是他们的过错，或者至少由于他们的厄运，因为 他们的褊狭局限对于他的多才多艺恼怒气忿。”9 “在康德忠诚地致力于为由于卢梭提出的问题而陷入困境的启蒙运动历史 理论作辩护并使之完善的同时，甚至还在康德之前，赫尔德也开始了在历史哲学 领域的艰苦探索。不过与康德不同，年轻的赫尔德并不局限于启蒙运动理论的套 路，而是试图把统一的人类向前发展的启蒙学说同承认历史上交替的各个 时代、依次走上历史舞台的各民族具有独立作用和个别特点的观点结合起来。 由此出发赫尔德最终走出了启蒙运动，成了继启蒙运动之后新兴起的浪漫主义思 潮及其历史主义原则的创始人之一。汤普森称赫尔德是吹响黎明号角的人， 是正在到来的运动的先知，是浪漫主义运动在学术上的始祖。在这种意 义上赫尔德的历史哲学相对于康德的历史哲学来说无疑意味着一种进步。我们甚 至可以说，在历史哲学领域内，康德结束了一个时代，而赫尔德则是开辟了一个 新的时代。”加换句话说，康德代表了启蒙主义历史哲学的完成，而赫尔德则代 表了历史主义历史哲学的开始。 赫尔德在入手研究历史哲学的时候，就是从反对那种纯粹理性主义出发，提 出了历史主义的原则，历史的运动不是要达到一个所谓的最终目的，而是历史的 过程本身就是它自己的目的。启蒙运动的原则看起来是强调人的价值，强调入的 理性的自由，但是其实质却是将人的自身的创造物，即历史看作是脱离了人的神 的作品；而赫尔德不同，在他看来，历史是人创造的，历史的不断进步的过程也 就是人类不断走向人道的过程，是手段与目的的内在有机的统一。 在康德、赫尔德之后，历史哲学已成为德国学术界的一种时尚，德国古典 哲学由此进入一个群星荟萃的时代。这里不能不说有赫尔德的功劳，他的思想在 当时产生了那么大的影响。 第三节赫尔德的思想体系 赫尔德哲学思想的起步是从对语言的研究开始的。赫尔德在语言方面的贡献 集中体现在他的那篇卓越的论文论语言的起源之中。这是1 7 7 0 年柏林皇家 科学院有关语言起源问题的征文的获奖作品，也是被唯一指定出版的论文。也正 是由于此篇论文赫尔德成为语言哲学的真正创始人。这是因为在语言起源问题 上，历来有很多人进行过探讨，但是也只有赫尔德是从语言的根基入手，将语言 的起源提高到哲学的高度，从而超过了当时所有的人，而为以后语言学的发展奠 定了坚实的基础。在此，我们不应该将这篇文章仅仅当作一篇语言学的著作来读， 要知道在其中所展示的观点，以及贯串于全书的基本原则却是有着哲学的高度， 同时正是这篇文章也揭示或者透漏着赫尔德以后发展的方向。b m 日尔蒙斯基写 道：“赫尔德虽然具有与十八世纪的历史水平相联系的一些错误，但他却是第一 个语言的历史理论的创立者。他那关于语言的发展与思维的发展( 思维的发展归 根到底由人类社会的发展所决定) 相联系的学说，成了威廉古姆波尔特、施太 因塔尔、波捷勃年的语言哲学的基础。”n 作为一个语言哲学的创始人，赫尔德 看到了语言和人的本质的密切联系。他认为，语言的产生既不是上帝创造的，也 不是上帝的启示，又不是那种动物式的模仿，而是“从理性最初的行动中极其自 然地生成的。”“语言的发明对于人就像理性的运用一样自然、古老和初始， 一样为人类本质所固有。”并且提出“语言是人的本质所在”的重要思想。语言 是和人一起产生的，并且随着社会活动的变化，语言也在变化发展着。在与语言 特别密切的理性和思维的问题上，赫尔德认为，语言不单纯是理性的工具，它是 人与人联系的环节，是“人们的伟大的组织者”。语言是在与思维的相互作用中 发展起来的，它在社会的形成中起了巨大的作用。 赫尔德的一生当中，宗教都在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其一开始上大学时便 在神学系学习神学，之后去了里加做一所教会学校校长的助理，最后，在歌德的 推荐下，又做了魏玛教会的总监。在赫尔德的一生中都从事着和宗教有关的事情， 但是他的思想却和正统的宗教观念有着严重的分歧，这一点不能不让人感到奇怪 9 了。赫尔德认为宗教是另一个对社会发展有较大影响的最古老的因素，没有宗教 是一个民族极端野蛮的证明。“在原始状态下，人民之所以具有神的概念，并不 是由于对世界的平静而理智的直观，并不是由于对事物有了哲学上的理解和对现 存事物的原因有了深思熟虑的思考，而是由于周围现实中那些引起畏惧和惊恐的 严酷现象。”从而认识到宗教是在人类的历史发展中产生的，有它的生活根源， 而不同意当时在人们中间普遍存在的那种天启宗教宗教来自上帝的启示的 观点。 在赫尔德看来，不同民族的宗教反映了不同民族的文化和生活习俗，宗教是 和人民的生活密切相关的。“和异类的东西一样，比如，热来自于冷，一极来自 于另一极，各种宗教就是不同的东西。宗教的这些差异性不断地提供我们一种表 现一个国家的精神的更为有效手段，而不像在判断个人的气质时表面的结构提供 给我们的根据那样。考察不同种类的宗教涉及到对三种显而易见的差异的检查： ( 1 ) 是一种观念，它能填平那些它理解物质世界时产生的一些缺陷；( 2 ) 一种 手段和工具，宗教由此可以控制邪恶并且激励美德；( 3 ) 宗教仪式的不同的精神。 这些都是宗教历史学家用来作为向导的路标，他们把宗教主要作为一种自然现 象，作为他们和物质世界的关系的现象。”1 3 赫尔德文学上的主张同样是历史主义的。他重视民歌，强调文学的人民性。 人民的现实的生活条件，是个人进行创作活动的决定性前提。这样赫尔德也就提 出了文学的创作是以现实的生产活动为基础的，现实的生活是文学创作的源泉。 赫尔德十分重视历史哲学的研究。历史领域也是赫尔德取得最大成就的地 方，而历史主义的思想也渗透在其他的领域之中。 “赫尔德瞄准的最终目标是 历史哲学，但他对这个词的理解和伏尔泰创造这个词后该词获得的那种意义大为 不同。阿德郎写到历史学家不是哲学家，哲学家像蜘蛛一样吐丝结网，他写出 来的不是历史，而是小说。赫尔德( 又像维科那样，尽管又独立于维科) 渴望 对人性有更高瞻远瞩的看法，对1 8 世纪所理解的理性和哲学有根本性的批判， 或确切些说是元批判( m e tc r i t i q u e ) ”。“赫尔德所理解的对理性的最根源的 东西进行的批判，只能来自于历史本身，即历史本身具有一种批判的品格。歌德 在谈到赫尔德的最伟大的著作关于人类历史哲学的观念时曾说了这样一番话： “这本书对民族教育的影响之深，真是难以想象，不过这本书完成了它的任务之 后，也就几乎完全被人遗忘了；它已经这样广泛地为广大群众所认识，以致只有 少数人读到这本书，还受到教育，因为广大群众通过上百种推论，对于原来具有 重大意义的东西，早已全都知道了。”1 5 赫尔德思想在当时的影响可见一斑。 “他的思想( 其后半部分) 包含着一种对当时来说是大规模的尝试， 即试图概括地探索人类在其文化发展中经历过的道路。在漫长的时期内，赫尔德 1 0 的书支配了同时代人的思想，它是这类研究著作的无与伦比的典范，而且一直延 续到过了几十年之后，黑格尔终于在其世界历史哲学中在科学地理解社会过 程方面迈出了新的一步的时候为止。”坫 赫尔德对黑格尔的影响是巨大的。黑格尔继承了赫尔德关于人类辩证发展 的思想，他更深刻地表述了支配着社会的历史必然性的思想，然而他所取得的成 就却往往是以丧失赫尔德所达到的某些科学成果作为代价换取来的。在黑格尔看 来，社会历史只是从国家出现的时候才开始的；他把原始的文化置于历史的范围 之外。赫尔德则相反，他竭力阐明社会发展的原始阶段。 第二章赫尔德和马克思关于历史主体思想的比较 第一节赫尔德的历史主体思想及其缺陷 历史主体在任何一种历史哲学思想中都处于一个核心的地位，因为只有确 立了历史主体，历史理论才有可能找到自己的出发点。不同的历史阶段，对历史 主体的认识也是不同的，而且也有着不同的历史主体。大致经历这样几个阶段， 最早的自然哲学时期是以外在的自然力作为历史发展的动因，历史主体只是将人 统一进去的外在的自然界。中世纪时，进入神本哲学时期，神控制着一切，人的 命运也是由神来掌握，这样历史的主体就是神了。文艺复兴时期，维科第一次提 出世界是由人自己创造的观念，从此人成为历史哲学的主体。“确立了人是历史 哲学的主体，也就意味着人是历史活动的基础，是一切社会现象得以可能的源泉。 在历史的主体问题上，和赫尔德同时代的思想家康德认为，人虽然是历史 的主体，但是他还是需要一个主人，因为他和同类相处时，必然会滥用自由。这 样，“他就需要一个主人来打破他那自己所固有的意志，并迫使他去服从一种可 以使人人都得以自由的普遍有效的意志。”协赫尔德认为康德把人定义为一种需 要一个主人的动物是错误的，因为这在根本上否定了人具有自我完善的能力。 “对于人类历史哲学来说，这是一个虽然轻松但却邪恶的基本原则，即人是一 种需要一个主人并把自己最终寄托在主人身上或主人联合体上的动物。让我们 把这个命题颠倒过来： 需要一个主人的人是动物；一旦他成为人，他就不再需 要任何真正的主人。”1 9 正是从这一立场出发，赫尔德的历史哲学把人从理性 的统治下解放出来，使人能够在人类的历史活动中形成为自己。只有这样人才能 成为历史的创造者，才能成为历史活动的真正的主体，即自由的能动的历史主体。 在把人看成是历史主体的同时，赫尔德也认识到了，所谓的人不仅仅是一个 孤立的个人，而是处于互相联系，相互结合为一个整体的人的总体。因此我们可 以说赫尔德已经看到了人的生活实践，社会生活是人成为人的根源。“如果把人 的一切都归结为个人，并且否认个人之间以及个人与整体之间的相互联系的链 条，那么人的本性及其辉煌的历史对我来说就无法理解了；因为我们中没有一个 人是仅通过自己本身成为人的。”2 0 这样赫尔德的历史主体又是生活在社会中的 具有社会性的历史主体。 在赫尔德的眼中，历史是人性不断走向人道的过程，即人自身的能力或者理 性不断地发展完善的过程，直到人自身的内在的潜力得以全部的发挥和释放。赫 尔德坚持认为语言、思维、文学、艺术、宗教以及哲学都是从人本身即从人自己 1 2 的活动中产生的，从而就把人作为产生这些东西的基础，即历史主体。“人性， 就其主要方面来说，并不是独立的神性：它必须理解各种事情，是通过持续的过 程形成的，也是通过不断的斗争获得进步的。”2 1 历史的主体必须进行活动，进 行劳动和交往，只有这样才能形成自己的主体地位。“我们能够认识到人性的主 要的法则：让人类成为人类! 根据人类具有的能够成为最好的那些能力，让人类 形成他自身的形态。”2 2 从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出，在赫尔德那里，人性不是先天 的，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人性的发展变化就是人类自身的生命展开的过程。人类 是自我形成的，是人的自我诞生。 根据赫尔德的观点，历史主体不是单个的人，也不是僵死的和静止的，而是 一个不断变化与生成的过程。作为历史主体的人是不断走向“人道”的，人持续 不断地向“人道”进展的过程，也就是人类历史的展开过程。因此，我们可以这 样说，赫尔德的历史哲学思想是建立在“人道”这一观念的基础之上的。也正因 为这个缘故，人道的思想在赫尔德的思想体系中处于非常重要的地位，换句话说 是理解赫尔德思想的一个关节点。“如果我们可以把赫尔德的历史哲学乃至他的 整个哲学看作是一座宏伟的建筑的话，那么人道这个范畴就是这座建筑的一 块拱项石。它不仅集中体现了赫尔德建立在历史主义原则之上的历史哲学思想， 而且通过对人的本质、人的地位和价值、人类存在和发展的目的的规定而给予他 的历史哲学体系以一个相对完整的形象。”2 3 我们对人道的理解，能够使我们 更好地理解赫尔德的历史哲学思想。 当我们仔细研究赫尔德的人道思想时，我们不难看出，人道一词在赫尔德的 思想中是比较宽泛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我们也可以说，赫尔德的人道思想是不 那么清晰的，是比较模糊的。“我希望，我能把迄今我关于使人具有理性和自由、 更精细的感觉和欲望、最纤细和最强壮的健康、使人布满并且支配地球的高贵教 养所说的一切都包括在人道这个词中。”2 4 从这里反映出，赫尔德的人道思想是 和人的感觉心理联系在一起的，并且和人类文化相关涉。在后来的著作中，赫尔 德又说到“人道是我们族类的品性，但是，我们只是在禀赋上先天具有这种品性， 他对我们来说其实是必须造就而成的。我们并不是把这种品性现成地带到世上 来。但是，它在世上却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是我们活动、我们的价值的总和。 因此，在我们这个族类中的神圣的东西就是人道的形成。所有伟大的、优秀的人， 立法者、发明家、哲学家、诗人、艺术家，每一个高贵的人都在他的位置上、在 教育他的孩子时、在考察他的义务时，借助例证、事业、创举、学说为此作了贡 献。人道是人类所有努力的财富和战利品，仿佛是我们这个族类的艺术品。人道 的形成是一桩不断继续的事业；否则我们就会无论是处在较高的层次还是较低的 层次，都沉沦回粗野的兽性，回到野蛮状态。”2 5 “最后，宗教是人的最高人 道。”2 6 很明显，在这里人道不是某种人可以一出生就带有的东西，而是在人的 社会中所获得的一种能力。人道只存在于人类社会中，离开人类社会人道就不会 产生，也不可能实现人道。在这种意义上可以说人道就是人的本质属性，就是人 的社会属性。动物等其他的东西是没有人道的。赫尔德没有科学地揭示出人类社 会的本质特性，但是，我们不能否认，赫尔德在人类社会如何作用于人类本身这 一个问题上，他的立场是正确的。和其他方面的理论一样，赫尔德认为人类的这 些特性，只能从人类自身来理解。人道不是某种现成的东西，是人类在自己的活 动过程中获得的。“我们当今存在的目的就在于形成人性，地球上所有低级的需 求都只是为它服务或者只是导向它的。我们的理性能力应该形成理性，我们的较 灵敏的感官应该形成艺术，我们的欲望应该形成真正的自由和美，我们的动力应 该形成人类的爱。”钎但是达到人道的道路不是笔直的，不是一下达到的，而是 充满了矛盾和曲折。“在达到这一永恒的、这一无限的目的该是多么罕见! 在所 有的民族中，理性被兽性所俘获，真理被以极其错误的方式寻求，上帝创造我们 的美和正直被默然和罪行所破坏。在少数人那里这种与神相似的人道在这个词的 纯粹的和广泛的意义上本来就是学习生活。而大多数人只是很晚才开始想到这一 点。即使是最优秀的人，低下的欲望也会使高尚的人堕落为动物。在终有死的 人中，有谁能说自己可以或者已经达到在自己身上潜藏的人性的纯粹形象。”驾 人类达到人道的道路虽然曲折而又漫长，但是赫尔德对人类能够达到这一目标却 是深信不疑的。人类虽然都在追逐着自己的欲望，但是在他们的现实的活动中却 造成了人类人道的最终实现。就像前文所说的，人们的活动在无意之间形成了人 道。人们就在自己的每天经常性的活动中一步步地达到人道，人道的路途就是人 们的生活现实展开的过程。“食物的需求唤醒人们去工作、去组成社会、去服从 法律和制度。性欲把交际、把父爱、婚姻之爱、子女之爱甚至培植在野蛮人的冷 酷心胸中，使人们感到为自己家族所做的艰苦的、无聊的工作也是令人愉快的， 因为他是为自己的家人、为自己的血和肉承担这些工作的。对地球上的每一种需 求来说，大自然都怀有这样的意图。这些需求的每一种都是人道的种子在其中孕 育成长的母腹。”2 9 由此我们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在赫尔德那里，人们的社会 物质生活在人道的形成过程中起着决定性的作用，人道也正是在人们的日常生活 中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因此人性或人道不是先天具有的，也不是从外面灌输进去 的，而是在社会生活实践中形成的。 赫尔德的人道思想中包含有人的和谐发展的思想这是值得我们注意的。“在 这个世界上他应该实现个人的全面和谐的发展”“赫尔德在号召建立和谐的 社会制度的同时，却未能指出一条通向实现这种社会制度的具体道路。他的切 议论都是围绕着教育和道德上的自我完善问题进行的。”3 1 这种理论和马克思提 1 4 出的自由人的联合体的思想，有着很密切的关系。我们现在提出的以人为本，建 立和谐社会的思想不也是对赫尔德这种思想的回应吗? 但是赫尔德仅仅是在理 论上建立和谐的社会制度，而不能在现实中在实践上实现这种理想。赫尔德只是 对人道，对人类的和谐发展有着美好的憧憬，将未来寄托在人的自我改进上面， 而没有认识到人道的实现和人类的现存的社会制度，和人类当下的生活实践是密 切联系在一起的。这种脱离实际，流于空疏的人道思想和后来黑格尔的历史是世 界精神的展开过程的思想，在其根源上都是唯心主义的，同是一种对人类的进步 与完善所做的抽象的和思辨的表达。 赫尔德在他的人道思想中不仅指出了人类达到人道的曲折性，而且更深刻地 指出了人道就是在人类的日常生活中实现的，这充分体现了人类的历史就扎根于 人类的现实的生活之中。人们在当下的生产劳动中，在为了实现自己的欲望，在 满足自己的需求的时候，他们在创造了自己的生活，同时也创造着自己的历史。 赫尔德的这种观点和以后的马克思关于人类社会存在的第一个生产活动就是生 产他们的需要，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在其根源上是非常接近的。当然我们应该认 识到赫尔德的这些思想是比较粗糙的，朴素的，还是非常模糊的，而且在一定程 度上也有心理主义或感觉主义的痕迹，和历史唯物主义还是有着巨大差异的。 在历史的主体方面，除了个体之外，赫尔德也论述了国家在人道的形成过程 中所起的作用。赫尔德认为，国家是社会矛盾的体现，而不是人类理性的体现， 随着人类朝着人道的方向不断地进步，国家会逐渐地消亡。“莱辛已经说出了关 于消灭国家是人类解放的条件的思想。赫尔德进一步发展了这些思想。他称国家 是机器：他不仅认为君主政体是专制主义，而且认为凡不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使 用权力的地方都是专制主义。他不相信存在实现理性的国家。任何国家，其本 身都是机器，而机器是没有理性的，它不是按照任何理性型式建造起的。在赫 尔德的草稿中，我们找到下面一份非常意味深长的笔记：最好的统治者，是一 种在自己可能的范围内促进着人类终于( 这究竟会在何时? ) 不需要任何统治者 这样一种状况到来的人人民在它没有自己的理性之前都需要统治者。在人民 那里出现的理性和自治能力越多，政府就越不应当设置，而且终究应当完全消 失。”“国家是诸社会力量作用的结果，首先是不平等的结果。在国家 消灭之后人类将找到真正的幸福。”赫尔德一反过去人们通常认为国家是理性 的产物，人们可以在国家的维护下，实现自己的自由的那样一种观点。在赫尔德 看来，国家完全是社会不平等的结果，国家的存在已经表明了社会是不平等的。 要想使人能够获得永恒幸福，不是让人们听从国家的安排，而是号召人们起来推 翻国家。不过赫尔德也看到了国家也有一定作用，不过只是在人类的理性还不很 发达的时候，才是有积极作用的，一旦人类有了自由的理性，国家就应该消失了。 国家的存在是和人类理性的不健全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赫尔德对国家的认识仅限 于和理性的关系，没有深入到国家产生和存在的社会历史根源和阶级根源，因而 还不能准确地揭示国家的实质和国家消亡的正确途径。 既然赫尔德认为人类的历史无非是人性不断走向人道的过程，即人的理性不 断完善的过程，那么关于理性的问题也是赫尔德历史主体思想中一个重要的论 题。赫尔德的历史主体思想包含有丰富的历史主义的思想，而历史主义又是和理 性主义有着深刻的对立。“理性主义与历史主义是对立的。它不承认人身的非理 性因素，人性的变化及人类社会的复杂性、多样性理性把人性从上帝和神学 的束缚下解放了出来，但它自己却成了上帝。”3 4 正是由于理性主义的这些缺陷， 形成了赫尔德对理性主义进行批判的基本理由。也正是在对理性主义的批判进程 中，赫尔德历史哲学思想的重大意义才得以彰显。 在赫尔德对启蒙运动思想中的理性主义的倾向进行批判的进程中，赫尔德对 康德的纯粹理性的批判无疑是用力最多，也是影响最大的。赫尔德从自己的历史 主义原则出发对以康德为代表的纯粹理性主义进行了猛烈地批判。赫尔德批判理 性，但是并不是说，他不要理性，只有感性，只有激情就够了。赫尔德也推崇理 性，而且在他的论著中，我们同样可以看到，他也把理性作为人类的一种能力， 一种可以发展，可以继承，以便把人和动物区别开来的一种禀赋，甚至人道就是 指的人的理性。赫尔德所反对的是那种脱离人身的纯粹理性，是那种本来是人自 身的产物，却反过来统治人自身的那种理性。 赫尔德认为人类不断走向人道的过程就是人类的本性不断地进步完善的过 程。“人道合乎人的理性，这是当每一个人都不害怕另一个人，并能自由地发挥 自己的才能时的一种社会。”3 5 但是应该看到，赫尔德的每个人自由发挥自己才 能的基础是建立在他的人道的思想之上的，他的人道思想只是一些抽象的和模糊 的表达，还没有被自觉地上升到现实的、社会的和人的实践活动的高度。而马克 思在表述自由人的联合体的思想时是把它奠基于社会生产活动的基地之上，把它 视为人类具体的活生生的历史运动。 无疑，赫尔德对理性的认识是比较全面的。“假如没有学会理性，人类便不 能生存。但是人类一旦运用了理性，无数的谬误和挫折之门也打开了。也正是通 过这些谬误和挫折，也开启了通向更好使用理性的路途。人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越快，越是有足够大的力量去改正它们；人类发展的程度越高，人类形成自己的 人道越是彻底。”所以，赫尔德并没有完全排斥理性，而是认为人类不仅仅依 靠理性。理性仅仅是人类的一种能力或者是一种工具，不能用理性来替代人类的 整体，理性毕竟是人的理性，而不能让人屈从于理性。 其实，在赫尔德的第一部成名著作，也是他刚刚进入思想界的时候所写的那 部论语言的起源就已经对理性有了充分的阐释，可以说以后的理论基本上是 这一思想的展开与丰富。从赫尔德的出发点上，我们就能清楚地看到，赫尔德是 如此坚决地反对那种无人身的理性。赫尔德所认识的理性是与人类的肉体组织结 合在一起的思维力量。 “人的所谓理性，就是一切人类力量的总和形式，就是人的感性本质和认 知本质( e r k e n n e n d en a t u r ) 、认知本质和意愿本质( w o l l e n d en a t u r ) 的结合 形式，或更确切地说，是与某种机体组织相联系的唯一积极作用的思维力量。理 性于人，恰似艺术能力于动物：在人称为自由，在动物则称为本能。差别不在于 程度高低或力量强弱，而在于全部力量择取了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加既然和 动物是完全不同的能力，那么人的理性和动物的本能之间的分界线也就无法弥补 了。理性只能是人的理性，理性只能是有肉体组织的人的理性。“人们以为，理 性是心灵中的一种崭新的、完全隔绝存在的力量，这种力量没有添加到动物身上， 而是添加到了人身上，成了人独有的属物：所以理性似乎是一座楼梯的第四级台 阶，在它底下还有更低的三级，它应该被独立起来考察。这种说法简直是哲学上 的一片胡言，大概只有那些伟大的哲学家才说得出来。照这样看，我们人和动物 心灵的所有力量及其作用就只是一些形而上学的抽象! ”鲳 “因此，正确的解释是：理性能力乃是人的种属特性，它与我们所想像的 不同，是人身上相对感性和本能而言的全部思维力量。”赫尔德没有把理性作 为人的一种本能，没有将理性等同于人的自然需求，而是人的一种思维的能力， 一种能够把握事物的能力。 “人正因为他是人，从一开始就必须具有理性。”加赫尔德坚持了这样的 一个立场，理性必定是人的理性，自从诞生的时候起，人就是有理性的；同样， 在理性出现的时候，也必定是出现在人的身上。“竟然会有一种连最起码的理性 运用也没有的理性生物，或一种没有语言，却能运用理性的生物! 一种不具理性 的生物，却能为理性所教化；或一种能够教化的生物，却不具有理性! ”4 1 “难 道理性地思维一定是指用成熟的( a u s g e b i d e t e ) 理性思维吗? 婴儿运用悟性思 维，难道就意味着他像讲坛上的高手或内阁里的政治家那样善于推理吗? 幸运的 是，婴儿对这种乌七八糟的所谓理性还一无所知! ”4 2 在和康德的论战中， 赫尔德一如既往地坚持了自己的这个立场。“这一( 摩西的) 教诲说明了：最初 被创造的人是与指教一切的耶和华相通的，他们在他的指导下通过动物的认识而 获得了自己的语言和占统治地位的理性；并且既然人愿意以一种遭到禁止的方式 也像它们一样地认识恶，他就非常惋惜地得到了它，并且从那时候起他就占有了 另一种地位，开始了一种新的人为的生活方式。假如当时神明愿意使人类运用理 性和先知的话，那么他们就一定会接受理性和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