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赤壁赋》本事说

前赤壁赋本事说吴月兰苏轼的(前赤壁赋)是脍炙人口的千古绝唱，可以说它标志着宋代散文赋的最高成就。此赋写作者于元丰五年一次游玩黄州赤壁的情形。元丰五年是作者遭“乌台诗案”被贬黄州任团练副使的第三年。他在黄州所作的诗中曾经痛楚地描写过这一时期的心情:“我谪黄州四五年，孤舟出没烟波里。故人不复通问讯，疾病饥寒疑死矣。”作者把精神寄托于山水是会这样做的，但在前赤壁赋)中把江水、清风明月写得富有诗情画意，主客谈话话充满哲理，似乎与当时的心境有很大反差。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近读苏轼的一篇承笔短文李委吹笛引之后，似有茅塞顿开之感。李委吹笛引写道:“元丰五年十二月十九东坡生日，置酒赤壁矶下。酒酣，笛声起于江上，客有郭、古二生颇知音，谓坡日:笛声有新意，非俗工也。使人问之，则进士李委闻坡生日，作新曲曰鹤南飞以献。呼之使前，则青巾紫裘腰笛而已。既奏新曲，又快作数弄，嚓然有穿云裂石之声，坐客皆满醉倒。”。细细品味，这篇随笔记的内容，特别令人感兴趣的有:1.自己说出了自己的生日。2.交代了在黄州游玩的赤壁是“赤壁矶”。3.它与(前赤壁赋)有相似的叙写。(前赤壁赋)中写道:“壬戍之秋(元丰五年)，“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饮酒乐甚”，“客有吹洞箫者，依歌而和之”，“洗盏更酌”，“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两篇记游的时间为同一年，地点相同，游玩的经过大体相似。所不同者也主要有三:1.游玩的具体时间，前赤壁赋为“七月既望”;季委吹笛引是“十二月十九日东坡生日”。2.前赤壁赋)只写“客”，而李委吹笛引写明了客人的姓名。3.客人吹笛和吹箫的差别飞除此之外，就是前赤壁赋)比李委吹笛引)多了写景，抒情和议论。正是这些相似和不同，使人联想到前赤壁赋的构思过程。不妨作如下猜测。一、李委吹笛引是(前赤壁赋的写作缘起(李委吹笛引)是一篇随笔。文中主要记下进士李委听说自己生日“作新曲曰鹤南飞以献”一事。可是李委这一举动，在苏轼心中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从李委吹笛引)中可以看出，李委可能和苏轼只是一般的关系，但李委是了解苏轼的人，“闻坡生日”。也许是“乌台诗案”冤情太重，苏轼被贬，受到很多人的关注和同情吧。在东坡生日这一天，李委不动声色地为他谱写了“鹤南飞”一曲，以旁吹奏，以慰敬者，遭贬的苏轼把李委引为知己，并为文铭记这件，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此时此刻苏轼心中的感情波澜怎能平静呢?人逢生日，不免要回首往事，此时作才四十七岁，蒙冤受屈，已被闲置三年，胸中块垒难平。虽然“自得罪以来，不复作文字，自持颇严”，“常欲焚弃笔砚为瘩默人”，但是情郁于心，不吐不快，文学创作多面手的苏轼能够仅仅是寥寥数行记下这件事就罢休吗?显然意犹未尽，还有许多关于人生的感慨需要抒发，然而有诸多不便，所以，巧用主客问答的赋体这种不易为政敌洁难的文学形式来含蓄地表达出自己当时的苦闷心情，也就顺理成章了。苏轼在(书)中后写道:“轼去岁作此斌，未尝轻以示人，见者盖一二人而已，钦之(按:傅尧俞的字)有使至，求近文，遂亲书以寄。多难畏事，钦之爱我，必深藏之不出也。又有(后赤壁赋)，笔倦未能写，当埃后信。”据此则见苏轼作此赋，实有其内心悲愤在。也可见此赋是作者精心结撰，绝不是随手写成。前赤壁赋的内容结构也正体现了作者的“立意”。因为“多难畏事”，采用含蓄的笔法也就是必然的了。笔者认为，(前赤壁赋开头一节的描写是借鉴了陶渊明(游斜川)和(杂诗)其二的意境写成的。陶渊明的(游斜川序)写道:“辛酉正月五日，天气澄和，风物闲美。与二三邻曲，同游斜川。”诗曰“提壶接宾侣，引满更献酬，未知从今去，当复如此不?中筋纵遥情，忘彼千载优。且极今朝乐，明日非所求。”杂诗)其二写道:“白日沦西河，素月出东岭。一旧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念此怀悲凄，终晓不能静。”苏轼说:“吾于诗人无所甚好，独好渊明之诗。”遭贬滴之时，“书籍无有，惟陶渊明一集，柳子厚诗文数册，常置左右，目为二友。”此时，借用陶诗的意境来表达自己的心境是极可能的，他写道:“千戍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两者之间的联系是易见的。斌中写道:“挂掉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余怀，望美人兮天一方。”这是化用了屈原湘君)中“挂提兮兰枪”和“隐思君兮阵侧”。写客人的洞箫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和主人讲出的“月明星稀托遗响于悲风”一段令人揪心的话，正是苏轼罪遣黄州后苦闷心情和凄惨处境的真实写照。苏轼深知自己政治前途的暗淡，所以只能在精神上努力寻求解脱愁苦的办法。苏轼的主要解脱办法是依靠老庄，佛禅的“万物齐一”、“万物皆幻”的观念来对待自己的生活环境，来缓解自己的内心痛苦，于是就有了以水、月为喻的一段议论。笔者认为，(李委吹笛引)是前赤壁赋的写作缘起，(前赤壁赋是在(李委吹笛引基础上的艺术再加工。这也印证了苏轼自己所说的写作是“有所不能已而作者”，是“杂然有触于中而发于咏叹，。2、 (前赤壁赋写于元丰五年，但未必是七月既望，很可能在十二月十九日以后作者为了寓情于景，即景议论，有意识地把这一次游玩时间写成“壬戍之秋，七月既望”，他不能写成“十二月十九日”，他不能让人看出他过生日的时候在大发牢骚。而且把游玩安排在七月十六日，有以下几个妙用:一、七月十六日秋高气爽、月亮特明的时候，便于文中写水、月、风等景物，便于借水、月阐发哲理。二、七月是初秋，易使人想到“溺溺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悲哉，秋之为气也”，“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秋之为状也，其色惨澹，烟霏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傈冽，贬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想到晋张翰“因秋风起乃思吴中扰菜某羹妒鱼脍，口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这就增加了文章的思想内涵。三、七月十六日是佛家盂兰盆节第二天，卢全诗日:“娟娟嫦娥月，三五二八盈又缺。”这与文中以月为喻讲“盈虚者如彼”和流露出的佛家的“万物皆空”的思想都有一些不易觉察的内在联系，前赤壁赋中“七月既望”，并不一定是作者游玩的确切时间，因为题目已告诉我们这是一篇赋，不是一篇游记。而(李委吹笛引)纯属记下一次游玩情况的日记式随笔，所以这一次的游玩时间倒是比较可靠的。三、(前赤壁赋有意掩去客人的姓名李委吹笛引)中写同游的是“客有郭、古二生”和“进士李委”。而前赤壁赋中只写“举酒属客”，“客有吹洞箫者”，不提姓名。两篇有此不同，正可见苏轼写前赤壁赋)的良苦用心。苏轼写(李委吹笛引，并不想示人，所以详记了客人的姓名。写前赤壁赋)是用来发泄愤慈的，他有所顾忌。到黄州后，他的实际身份是个被监视的罪人，所以在(前赤壁赋)中掩去客人的姓名，显然是苏轼唯恐连累别人而有意所为。四、吹箫更能表达苦闷心情苏轼写(前赤壁赋)时，把李委吹笛引)中吹笛改成吹箫，一是沿用李白“木兰之枪沙棠舟，玉箫金管坐两头”的意境需要，更主要的觉得此时吹箫比吹笛更能适合所需表达的感情。作者写箫声:“其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溺溺，不绝如缕，舞幽壑之潜蛟，泣孤舟之蛰妇。”这哪里是纯粹写箫声，而更是在借此抒写自己一腔优思哀绪。尽管上述这些分析是倾向于认为(前赤壁赋)中游赤壁与(李委吹笛引)中的游赤壁，实乃一游，但也不排除是两游，甚而至于，作者在元丰五年曾数游赤壁，每次的游说也大同小异，但无论如何，(李委吹笛引)中所记的那次游玩对前赤壁赋的写作是有很大影响的，这一点或许不为过分牵强。这些推测如果成立的话，则后赤壁赋)所述游赤壁的时间为“十月既望”也同样仅仅是为了写作的需要，情节亦不可坐实，而所言“二客从予”及“适有孤鹤”“戛然长鸣，掠予舟而西也”等等，似也与(李委吹笛引有些联系，就不无道理了。综上所述，苏轼被贬黄州期间乘船游赤壁确有其事，但前赤壁赋)中所述游赤壁的时间和情节未必是实。(李委吹笛引)很可能是前赤壁赋)的写作缘起，而前赤壁赋)可看作是在(李委吹笛引)的基础上进行的艺术加工。如果此说不谬，则(后赤壁赋)亦然。据此，就不能认定(前赤壁赋)和(后赤壁赋分别写于元丰五年七月和十月，而应该是元丰五年十二月十九日东坡生日之后。鲁迅先生说:“但看别人的作品，也很有难处，就是经验不同，即不能心心相印。所以常有极要紧，极精采处，而读者不能感到，后来自己经验了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