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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优势理论 张五常前面极尽详细地介绍了“重商主义”的产生背景、观点主张与政策建议、错误所在。在分析“重商主义”的错误时，我们只是从货币理论的角度指出重商主义者把黄金等同于财富是错的，以及贸易顺差的不可持续性，却未对他们的另一个重要观点“贸易是损人利己的零和游戏”作出批判。这是因为有关的批判要留到这里介绍亚当斯密的“绝对优势理论”再进行。事实上，斯密的这个理论，就是为了针对重商主义的这个错误而提出的。 我们先看一个局部均衡（Partial Equilibrium）的分析，再转向能直接反映斯密的“绝对优势理论”的一般均衡（General Equilibrium）的分析。所谓局部均衡分析是指只分析市场的一个局部，其它部分归为“其它因素不变”之列。而一般均衡分析则是指将所有因素都考虑在内，没有假设为不变的其它因素。严格来说，这世上不可能、也没必要进行真正的一般均衡分析，因为世界上的局限条件如此之多，全部考虑在内既不可能、也没必要。所以，所谓的局部均衡和一般均衡都只是相对而言。具体到国际贸易的领域，所谓的局部均衡分析是指只分析一种产品的情况，而一般均衡分析是指分析两种产品的情况。 那么，我们先来看局部均衡分析。下图画的就是局部均衡分析的情况。这分析把整个世界分为两部分：其一是美国，其二是美国之外的其它国家。古典与新古典的国际贸易理论都使用两个国家的模型，这假设乍一看很远离事实，但并非如此。一方面，两个国家的假设可以在解出基本模型之后放宽到多个国家；另一方面，只要把本国之外的所有其它国家看成是一个国家，则两国模型无需放宽有关假设都能反映现实。 这里有三个图，最左边的是美国的国内市场由于这书是美国人写的，所以拿美国为例，一般化地说，左图反映的是进口国的国内市场；最右边的是其它国家的国内市场，一般化地说，那反映的是出口国的国内市场；中间的图是世界市场。中间的图是从左图和右图推导出来的，因此我们要先看懂左图和右图，才能明白中间的图。 先看左图。如果该国是自给自足的话，那么根据经济学讲义里介绍过的供求理论可知，需求曲线与供给曲线的交点决定了均衡的价格（2000美元），从而决定了均衡的数量（40单位）。然而，当该国参与国际贸易，这就意味着国内市场与世界市场打通了，国内通行的将是世界市场的价格。而世界市场上的均衡价格是1000美元，比没有贸易时的均衡价格2000美元要低。在这种情况下，价格的下降大大地刺激了消费者增加需求量由图可见，是从原来的40单位增加到65单位；但另一方面，价格的下降也大大地打击了生产者的积极性，使得供应量从原来的40单位减少到15单位。这样看来，国内市场是供不应求的，有50单位（=65-15）的缺口。怎么办？用进口来弥补呗！于是，进口量就是50单位。 以同样的逻辑去分析右图。如果该国是自给自足的话，那么根据供求理论可知，需求曲线与供给曲线的交点决定了均衡的价格（700美元），从而决定了均衡的数量（50单位）。然而，当该国参与国际贸易，国内通行的将是世界市场的价格。世界市场上的均衡价格如前所述，是1000美元，比没有贸易时的均衡价格700美元要高。在这种情况下，价格的上升刺激了生产者增加供应量由图可见，是从原来的50单位增加到75单位；但另一方面，价格的上升也打击了消费者的热情，使得需求量从原来的50单位减少到25单位。这样看来，国内市场是供过于求的，有50单位（=75-25）的剩余。怎么办？拿去出口呗！于是，出口量就是50单位。 进口量与出口量都是50单位，因此这1000美元的世界市场的价格是均衡价格。说到这里，你们就能明白了，这1000美元不是随便假设出来的，而是推导出来的。怎么推导？那就要看中间的那张反映世界市场的图。这中间的图里也有一条需求曲线与一条供给曲线，但这两条曲线不是随手画的，而是分别根据左、右两图推导出来的。世界市场上的需求方是谁？当然是进口国啦。反之，供给方呢？那就是出口国。因此世界市场上的需求曲线是根据左图的情况推导的。为什么需求曲线是从纵轴为2000的点开始呢？这是因为当价格是2000美元时，左图中的美国市场（进口国市场）是供求平衡的，没有进口的需求，对世界市场的需求量就是0了。两点决定一条直线，我们再多找一个点就能作出需求曲线。那就找价格是1000美元时的那个点吧。价格是1000美元时，美国市场的供求缺口是50单位，也就是对世界市场的进口需求量是50单位，在这中间的图里标示出来就是E点。两点连起来就作出了世界市场上的需求曲线。 根据同样的逻辑，我们可以作出世界市场上的供给曲线。当价格是700美元时，其它国家（出口国）的国内市场是供求平衡的，没有出口的供给，对世界市场的供给量就是0了。再找价格是1000美元时的点，其它国家市场供过于求时的剩余是50单位，也就是对世界市场的出口供给量是50单位，也是E点。两点连起来就作出了世界市场上的供给曲线。两条曲线相交于E点，决定了均衡的世界市场价格，从而决定了均衡的国际贸易数量。世界市场上供求平衡，就是进口国的进口量等于出口国的出口量。 以上只是分析了国际贸易的均衡状态是怎么达成的。下面还要进一步地分析国际贸易的利益分配，也就是哪个国家获益或受损，国家之内哪些人获益或受损。 用经济学讲义里介绍过的“消费者盈余”与“生产者盈余”就能分析国际贸易带来的利益及其分配。事实上，国际贸易理论中都是使用这两个概念来进行福利分析的。下图跟前面的图是一样的，只是标上了符号。这次先看中间的图。由图可知，价格线FE之上的三角形是消费者盈余，而消费者是进口国，因此它反映的是进口国从国际贸易中的获益；而FE之下的三角形是生产者盈余，而生产者是出口国，因此它反映的是出口国从国际贸易中的获益。这就从几何上证明了，重商主义说贸易是损人利己的零和游戏，出口国才获益、进口国是受损，都是错的！ 同样的分析也可以分别用左、右两图来进行。先看左图，对美国（进口国）的消费者来说，没有贸易时的消费者盈余是2000美元的价格线以上的三角形，面积为c；有了贸易之后价格下降到1000美元，消费者盈余是a、b、c、d四块面积合成的三角形。显然，参与了国际贸易之后，消费者大赚了，是赚了a、b、d这三块面积合成的梯形。再看生产者，没有贸易时的生产者盈余是2000美元的价格线以下的三角形，面积为a、e；有了贸易之后价格下降到1000美元，生产者盈余是面积为e的三角形。显然，参与了国际贸易之后，生产者受损了，是损失了面积为a的梯形。然而，从整个国家的角度来看，净值是获益的，因为消费者赚到的a、b、d的面积足以弥补生产者受损的a的面积还有余净获益是面积为b、d的三角形。注意，这个三角形其实跟中间图里的FE之上的三角形是面积相等的，因为底边都是50单位（进口量），而高都是1000美元。 同理可分析右图。对其它国家（出口国）的消费者来说，没有贸易时的消费者盈余是700美元的价格线以上的三角形；有了贸易之后价格上升到1000美元，消费者盈余减少了面积为j、k的梯形，所以消费者因为参与国际贸易而受损了。再看生产者，没有贸易时的生产者盈余是700美元的价格线以下的三角形；有了贸易之后价格上升到1000美元，生产者盈余增加了面积为j、k、n的梯形，所以生产者因为参与国际贸易而获益了。然而，从整个国家的角度来看，净值是获益的，因为生产者赚到的j、k、n的面积足以弥补消费者受损的j、k的面积还有余净获益是面积为n的三角形。注意，这个三角形其实跟中间图里的FE之下的三角形是面积相等的，因为底边都是50单位（进口量），而高都是300美元。 至此，我们就可以简单地提一下前面说过的问题：为什么重商主义早就被推翻了，早就被证明是错的，现实之中还是对各国的贸易政策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呢？理由很简单，就是因为虽然从整体来说，自由贸易无论是对进口国还是出口国都是有利的，但具体到某一个团体，确实有人受损了！这些受损的人，为了自己的私利，当然要反对自由贸易。但他不能公然地说，我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反对，他必须拉虎皮、扯大旗，把重商主义这乍一看起来貌似还挺有道理的错误拉过来作幌子。也就是说，各国政府未必真的相信重商主义，而是它们被一小撮在国际贸易中受损的人把持了，以这一小撮人的利益劫持整个国家的利益，不惜以损害整体利益为代价来满足个人的私利！大家一定要牢牢地记住经济学的基本假设：人是自私的！人并不是根据对还是错去做选择的，而是根据对自己有利还是不利来做选择的。广泛地通行于世的政策，未必就是正确！当然了，这一小撮人是想牺牲整体利益来满足他们的个人私利，但他们怎么能做得到呢？这是一个更复杂的问题，后面讲解到新古典时期的国际贸易理论时再作深入的分析，这里先按下不表。 要提醒大家注意的是：这里的分析属于局部均衡分析，所以分析出出口国的消费者会在国际贸易中受损的结论。但如果是一般均衡分析，一个国家不可能只有出口、没有进口，而作为进口国时，消费者是获益的。所以，在后面介绍的一般均衡分析中，大家就会看到，消费者一定会在国际贸易中获益，不可能是受损的。但生产者就不同了。由于一个人是多种产品的消费者，却往往只是一种产品的生产者，因此虽然作为进口国时生产者受损、作为出口国时生产者获益，但进口品和出口品的生产者一般不会是同一批人，所以进口国的生产者就没法像出口国的消费者那样，在这边的受损可以由那边的获益来抵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