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8字,《杯酒释兵权与文盛武衰》.doc

杯酒释兵权与文盛武衰摘 要：学术界沿袭元人观点，认为“杯酒释兵权”是宋代文盛武衰的诱因。其实，从文献记载看，“杯酒释兵权”是统治阶级在总结历史教训的基础上加强中央集权的表现，并不是文官阶层与武官阶层的政治斗争。从历史角度看，“文盛”是封建统治发展的必然，它表现在科举制度的完善上。从宋代武器发展来看，学术界所谓“武衰”的观点是片面的。关键词：杯酒释兵权；文盛武衰；科举制度；军事制度 “杯酒释兵权”是宋初著名的历史事件，对于这一历史事件的研究，大多数学者继承并发展了元代学者的观点，即“杯酒释兵权”是宋代文盛武衰的诱因。然而，这种观点值得商榷。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本文打算从“杯酒释兵权”的本质，宋代“文盛”局面形成的原因，以及“武衰”的重新解读等方面加以说明，以求教于方家。一、“杯酒释兵权”的本质陈桥兵变，使赵匡胤黄袍加身。但是不久就出现了“杯酒释兵权”事件。对于这个事件的发生过程，李焘在续资治通鉴长编中有详细的记载：初，上既诛李筠及重进，一日，召赵普问曰：“天下自唐季以来数十年间，帝王凡易八姓，战斗不息，生民涂地，其何故也？吾欲息天下之兵，为国家长久计，其道何如？”普曰：“此非他故，方镇太重，君弱臣强而已。今所以治之，亦无他奇巧，惟稍夺其权，制其钱谷，收其精兵，则天下自安矣。”语未毕，上曰：“卿无复言，吾已喻矣。”于是，召守信等饮酒，酒酣，屏左右谓曰：“我非尔曹之力，不得至此；念尔曹之德，无有穷尽。然天子亦大艰难，殊不若为节度使之乐，吾终夕未尝敢安枕而卧也。”守信等皆曰：“何故？”上曰：“是不难知矣，居此位者，谁不欲为之!”宁信等皆顿首曰：“陛下何为出此言？今天命已定，谁安敢复有异心!”上曰：“不然。汝曹虽无异心，其如麾下之人欲富贵者，一旦以黄袍加汝之身，汝虽欲不为，其可得乎？”皆顿首涕泣曰：“臣等愚不及此，惟陛下哀矜，指示可生之途。”上曰：“尔曹何不释去兵权，出守大藩，择便好田宅市之，为子孙立永远不可动之业；多置歌儿舞女，日饮酒相欢，以终其天年。我且与尔曹约为婚姻，君臣之间，两无猜疑，上下相安，不亦善乎？”皆拜谢曰：“陛下念臣等至此，所谓生死而骨肉也。”明日，皆称疾请罢。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等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版，第4950页。续资治通鉴长编主要取材于北宋的笔记小说司马光的涑水记闻、王辟之的渑水燕谈录，并修正了各种典籍的错谬之处，材料翔实，得到后人征引，渐成信史。李焘的这段记载应该没有疑问，但有几点需要指出：首先，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是在对历史，尤其是唐代历史的深刻认识的基础提出的。自从安史之乱以来，唐王朝一蹶不振，并产生了无法根治的社会问题，其中之一就是藩镇割据。藩镇势力的膨胀直接影响唐王朝的统治力，造成了唐代后期中央不得不依靠藩镇支持的悲哀局面，而藩镇凌驾于中央之上的事件也时有发生。这种现象一直延续到唐末五代时期。所以，赵匡胤夺得政权之后，所面对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处理中央与地方，如何防止地方割据的问题。而防止藩镇割据的最好方法莫过于加强中央对军队的直接控制权，削弱地方将领在军中的地位，以便消除潜在威胁。赵匡胤夺权得益于当时禁军的九名高级统帅，这九名禁军统帅在这一过程中作出了极大贡献，并最终成为赵宋集团的开国元勋，集兵权、功勋于一身。这种功高权重的情形，对宋太祖的皇位构成威胁。据王定国闻见近录记载，宋太祖即位后，禁军将帅自恃功高，况且与太祖有“十兄弟”之谊，所以“多偃蹇”，太祖因而训斥他们说：“尔辈既欲我为天下主，尔辈当尽臣节，毋或偃蹇。” 宋王巩闻见近录，四库全书第103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204页。 赵匡胤为了防止唐末五代时期分裂割据局面的再现，通过实施“杯酒释兵权”的行动，收掉宿卫将领的兵权，剥夺了宿卫藩镇重权，集中了军事权力。所以“杯酒释兵权”是赵匡胤对历史细心考量的结果。其次，如何看待赵普其人及其与“文盛”的关系。赵普在“杯酒释兵权”的过程中，要比宋太祖更为积极。“陈桥兵变”后，石守信、王审琦等随即擢升为禁军统帅，“委以兵权”“官爵阶勋并从超等，酬其诩戴之勋也”，而作为兵变主要谋划者的赵普，身份却依旧，十几天后，仅仅被授为四品枢密直学士。这样的安排体现了赵匡胤安抚后周旧臣的策略，也反映了他对文臣的不重视。“杯酒释兵权”后不久，赵普即出任枢密使，名正言顺地掌握了朝廷实权。后来又“独相十年”，总揽了军国大权。这似乎可以看出，赵普是开启宋代文盛政治的直接原因。其实并不是这样。赵普所起的作用与其前代开过功臣是一样的，更多的是为中央集权服务。至于文治则更多的是历史、现实的要求，因为马上得天下并不能马上治天下。因此，赵普只是在“杯酒释兵权”的过程中起了作用，得了实惠，应该肯定他表现出来的王权集中思想，但我们没有必要在研究中强调赵普在“杯酒释兵权”中的文官身份，因为赵普不是代表文官这一阶层，他的主张也不是文官阶层与武官阶层的政治斗争，他的出发点是维护中央集权，不是改革文官制度。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悲剧释兵权”的本质在于维护国家集权，并不是为了确立文官在政治上的突出地位，更没有为了打压武官的意思。至于文官地位的升高则是有其他原因。二、宋代“文盛”原因探究既然“杯酒释兵权”并不是宋代“文盛”的原因，那么其原因为何呢？笔者以为，宋代之所以会出现“文盛”的状况主要是封建统治的必然选择。同时也与隋唐以后，科举制度大力发展，文官在官僚体制上日益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有关。武人不得干政传统在唐末五代藩镇割据之后的北宋得到了新的加强。1“文盛”是封建统治发展的必然先秦史官有这样的记载：“国家之事，在祀与戎。”可见，祭祀与武备在古人心目中的地位是极为重要的。这似乎意味着文治并不那么受统治者重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尤其是儒家思想逐渐取得了正统地位之后，统治者十分重视文治。这主要是与儒家思想的特质有着内在的联系。孔子是儒家学派的创始人，礼与仁是其思想的核心。礼是制度上的规定，仁则是对人的内心的要求。孔子在解释仁时称：“仁者，爱人也。”就君主而言，那就是要爱护他的百姓，体现上天好生之德。这就从某种意义上否定了战争，肯定了文治。因此，后来的统治者夺得政权之后，往往会偃武休兵，崇尚文治。汉武帝时期，儒家定于一尊，精通六艺之士成为国家重要的选拔对象，这种现象在汉代一直得到延续。魏晋南北朝时期，儒学呈现衰落趋势，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文士不再得到重用，实际上由于门阀制度的确立，与皇权平分秋色的就是在政治、经济、文化上有着特殊待遇文人集团，所谓的士族。但是南北朝以前，由于豪族垄断朝廷官位，下层文人执掌政权的机会很小，这种情况到科举制度出现并确立发生了很大变化。但就其本质而言，这只是文人集团内部的分化，其中贯穿始终的是文治思想。隋代建立后，门阀制度逐渐衰败，科举制度渐渐成为新的选拔人才方式。隋的开国功臣虽然多为武将，但隋文帝在修订律令、制定礼乐，进行各项政治经济改革时，重用的却是苏威、高颎、李德林、牛弘等一批文士。隋炀帝时期，培养和选拔新的管理的问题更加突出。隋炀帝大业六年（610）七月诏令：“诸在家及见八字者，若有笃志好古，取悦典坟，学行优敏，堪膺时务，所在采访，具以名闻。” 唐魏征隋书炀帝纪上，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64页。在这里已把“学”和“举”直接联系在了一起。在大业八年（612）九月的诏令中，隋炀帝总结了北魏灭亡之后“三方未一，四海交争，不遑文教，唯尚舞动；设官分职，罕以才授；班朝治人，乃由勋叙，莫非拔卒行阵，出自武夫” 唐魏征隋书炀帝纪下，北京：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83页。的任官原则，指出这些武夫由于没有经过学习，不懂政事，“是非暗于己，威福专于下吏”，造成了“贪冒货贿，不知纪极，蠹政害民”的严重后果。因而，隋炀帝提出了“军国异容，文武殊用”这样的用人原则。入唐以后，朝廷选用官员也重视学识。唐太宗贞观二年（628）曾说：“今所任用，必须以德行学识为本” 唐吴兢贞观政要卷七崇儒学，四库全书第407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496页。贞观名臣魏征、杜如晦以及其他大臣多为有识之士，大多数人“好议文史” 后晋刘昫旧唐书杜如晦传，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版，第2468页。，“好读书，多所通涉” 后唐李肇唐国史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第5556页。，都有相当高的经史知识和学识水平。唐高宗时宰相和大臣中真正起作用的，也多为既有学识，又有政治军事才能的大臣。褚遂良“博涉文史”，来济“笃志好学，有文辞，善谈论，尤晓时务，举进士”。到德宗时，宰相35人中，进士出身者12人，到贞元、元和年间，唐廷的高级官吏大部分由进士出身者担任了。李肇在唐国史补卷下写道：“进士为时所尚矣。是故俊人实集其中，由此出者，终身为闻人。故位极人臣，常十有二三，登显列十有六七。”可见，科举制度在选官过程中占据何等重要的地位！宋代继承了前代的文治传统，更加重视文人的地位，因此出现“文盛”的局面。在宋代历史上，文臣多为饱学之士。宋初的欧阳修官至翰林学士，同时在当时文坛上是领袖人物。其后的大文豪苏轼，虽然曾被多次被贬，不得志，但是当时的宋神宗是极为推崇苏轼的。像理学家程颐、程颢、朱熹等，在当时都任高官。又如名臣王安石，本身就是一个精通六经，诗词兼擅的大文人。观宋代历史，文人兼任高官的现象是很普遍的。这正是封建统治发展的必然。2“文盛”与科举制度的完善可以这样说，科举制度的创立和发展是中国古代政治选官制度一重大发明和创造，他对整个封建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的发展是深刻而全面的。科举制度“俾人人皆有觊觎之心，不忍自弃于盗贼奸宄。”“士之服儒术者不可胜数。” 元脱脱宋史选举三，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3658页。考试内容是儒家四书五经，而科举中试以后大部分人在封建政治舞台上为官为宦，他们用以指导实践的主要思想来源也就是他们朝夕研读的儒家经典，虽然不否认有一些士子把科举作为敲门砖，做官背弃所学，做出许多不道德之事，但应该承认大部分人还是相信他们所学的那一套的，而且终身风行儒家思想作为做人原则。“致君泽民”成为一大批入学君子的思想。入宋以后，统治者越来越有意识地利用科举来作为控制思想、牢笼人才的工具，科举成为宋代统治者选拔人才、选举官吏的重要手段。宋人洪迈有比较明确的记载：“宋初承唐制，贡举虽广，而莫重于进士、制科，其次则三学选补。铨法虽多，而莫重于举削改官、磨勘转秩。考课虽密，而莫重于官给历纸，验考批书。其他教官、武举、童子等试，以及遗逸奏荐、贵戚公卿任子、亲属与远州流外诸选，委曲琐细，咸有品式。其间变更不常，沿革迭见，而三百余年元臣硕辅，鸿博之儒，清缰之吏，皆自此出，得人为最盛焉。”宋仁宗时期共13榜，前三名的加起来共39人，其中没有做到公卿的官员只有5人，自宋太祖至宋徽宗八朝的166年中，共开科69次，取进士，诸科34163人，平均每年取士205人，比唐高出60%以上，进士平均每年录取115人，比唐一般为30人要高出三四倍。更详细的记载可以参见洪迈的容斋续笔卷十三科举恩数。宋史卷一五五这样总结：“国朝自太平兴国以来，以科举罗天下士。”这就是在元人所谓的宋代“文盛”局面，文臣地位高于武臣。出于选拔人才的需要，宋代科举内容不断变化，逐步完善。诸科逐步衰落，逐步集中到进士科。北宋常举原也分进士和明经诸科。熙宁四年（1071），宋神宗接受王安石的建议，取消明经诸科，进士罢诗赋、贴经、墨义，改试经义、论、策。进士科沿着政事之科向前发展。这是科举制度的一次重大变革，被后世科举沿用数百年。宋代选拔官员的“文盛”局面不断促进了科举制度的完善。三、“杯酒释兵权”与“武衰”元代历史学家将“杯酒释兵权”看作“文盛武衰”的开端。元代史学家袁桷云：“杯酒释兵权，此启运立极之机也，然文盛武衰亦自此始。” 元袁桷清容居士集卷四七书艺祖皇帝十节度风云图,四库全书第1203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3年版，第621页。这样的看法看似有一定道理，但细细思量，还需要澄清下面两个问题。1. 释兵权是中央集权，不是不要武治“杯酒释兵权”实际上进行过两次。第一次是在宋太祖建隆二年（961），释掉的是中央禁军高级将领石守信、王审琦、高怀德、张令铎四人的兵权。此后中央禁军的领兵权一分为三，禁军将领在皇帝身边发动兵变直接夺取政权的威胁基本消除。第二次是在宋太祖开宝二年（969），又释掉一批方镇节度使的兵权，以消除藩镇割据的隐患。朝廷派文臣知州分节度使行政权，置转运使分节度使财政权，从此节度使成为一个名誉官衔，有其名而无其权了。通过两次宴请，中央直属部队和地方军阀的主要兵权全部收回，自唐中叶开始持续200多年“君弱臣强”的政治格局终于打破。北宋统治者一步一步加强中央集权，但并不代表宋代没有“武治”。后代学者经常看到的是两宋统治者被契丹、西夏、金等国勒索，大量白银外流等，而很少关注宋代的军事发展。一个国家在某个时期的军事能力不能光看这个国家的军事制度，更要看这个国家的武器发展。“科技是第一生产力”，科技也是军事力量的保障。北宋削弱了一部分人的兵权，但并没有削弱军事实力的发展。北宋初期火药武器的发展就很快了。据宋史兵记记载，宋太祖时期（970）兵部令史冯继升进火箭法，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喷射火器。宋真宗时期（1000），士兵出身的神卫队长唐福向宋朝廷献出了他制作的火箭、火球、火蒺藜等火器。时隔两年，冀州团练使石普也制成了火箭、火球等火器，并做了表演。宋仁宗时期（1044）曾公亮主编的武经总要一书中介绍了三种火药配方，以不同的辅料，达到易燃、易爆、放毒和制造烟幕的不同目的。北宋时期使用的那些用途不同的火药兵器都是利用黑火药燃烧爆炸的原理制造的。蒺藜火球、毒药烟球是爆炸威力比较小的火器。到了北宋末年爆炸威力比较大的火器向“霹雳炮”“震天雷”也出现了。这类火器广泛用于攻坚或守城。靖康一年（1126），李纲守开封时，就是用霹雳炮击退金兵的围攻。宋代由于战争不断，对火器的需求日益增加，宋神宗时设置了军器监，统管全国的军器制造。军器监雇佣工人四万多人，监下分十大作坊，生产火药和火药武器各为一个作坊，并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史书上记载了当时的生产规模：“同日出弩火药箭七千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