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字读音现状和汉语拼音化的标调问题.doc

汉字读音现状和汉语拼音化的标调问题 作者：浙江大学 张飞鹏，1999年5月24日 中国幅员辽阔，地形复杂，由于山川阻隔，战乱迁徙，形成了错综复杂的方言群体。汉语作为汉民族的共同语，制订规范化的文字读音和写法是非常必要的。汉语词典需要注音标调，正音教学也需要标注汉语句子里各个汉语词的读音和连读声调。清代以来，历届政府都对此做过努力并取得一定效果。近代的各种音标，包括国际音标、威妥玛注音、国语罗马字、注音符号和汉语拼音，甚至北拉、耶鲁拼法和俄文拼法都能为汉字注音，但由于汉字的音少字多，都无法做到音标和汉字的单一对应。同音词问题成了汉语拼音化的主要障碍。汉字的声调是隐含的，许多汉字在句子里的声调是不稳定的。在汉语拼音化时，普遍地标注声调不但困难，也不会带来更多好处。因此作为正式的汉语拼音文字不必标调或使用可有可无的附加符号标注声调比使用字母标调更灵便。具体理由如下： （一）汉语属于声调语言，但是汉字的声调是隐含的，汉字的表音偏旁也经常是跨调的。 汉语属于声调语言。它的每个音节都包含一定的声、韵、调。汉字一向存在大量同音词（homonym即同音多字多义现象）。历史上大量地发展了以表意偏旁来区分词义，而以表音偏旁来标注字音的所谓形声字（约占90%）。在汉字发展的过程中，语音和声调发生过了重大的变化而字形的变化不大，因此其表音偏旁给弄得十分混乱，但是汉字的声调始终没有统一的标注方法。汉字的表音偏旁经常是跨调的，实际上声调是隐含在每个字（即音节符号）里的。例如：“包雹饱抱，方芳访放，烘洪哄哄，飘瓢瞟票，奔本笨，丁顶订，分粉份，共拱供，钩狗够，很痕恨，夸垮挎，捞劳涝，铃领令，溜留遛，抡轮论，妈马骂，扪门闷，眯迷米，摸膜莫，清情请，枪抢呛，通桶痛，汪王往，羊氧样，钟肿种，专转传”等，不胜枚举。总之，根据汉字的表音偏旁无法判定它的声调。 （二）常用汉字里大量的多音字、同音多调字和连读变调使标调问题复杂化。 在使用率为80%的360个最常用汉字中多音字(polysemy,即一字多音多义现象)约占10%。这些常用字，同一个字在不同组合中的读法不同，例如：“重复、重要、要求、重重的困难、重重的一击、重调、调查、调节、调胃口、调味品、水份子、知识分子、长生、生长、相同、面相”等等。你如果不懂得“教学相长”这个成语的意思，你便不知道该怎样读。 上述的常用多音汉字有一半左右是多调字。请查新华字典，看看下面这些常用字的读音：“啊嗳挨的分更供好化华看见假间为要中种钉转”等，在不同组合中的声调不同。 汉字读音和声调的研究比汉语语法的研究早得多也深入得多。研究表明，汉语语音是随着时间和空间而不断地变化的。在中古汉语向现代汉语演变的过程中古清入声变阴平是北方方言的普遍规律，而近代定为普通话语音标准的北京方言却是例外。北京方言的古清入声毫无规则地分散在“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个声调里。因此，标调在很大程度上成了多数服从少数的问题；例如：“一、不、百、得、德、各、革、级、吉、甲、夹、角、脚、法、若、灭、捏、略、落”等，除了北京话之外，其他各地的北方方言多读阴平。那些毫无规则地分散在“阴平、阳平、上声、去声”四声里的古清入声字，就使广大北方方言区里的人们在实行标调上发生了困难，更不用说粤语、闽语、吴语各方言区的人了。北京话的轻声和儿化发音与其他方言也有较大的分歧。 此外，上声在汉字中占有较大的比重。音韵学研究指出，上声的发音受紧跟在后面的汉字的声调的影响而发生“连读变调”(tonal sandhi)，在词组中尤其重要。上声在“阴平、阳平、上声、去声、轻声”五个声调的前头都变调：上声在上声前头变阳平，在其他声调前头变半上声。双音连读和三音连读又不一样。不研究音韵学的人对于这些规律是摸不清楚的。一般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知识分子在朗读演讲稿时多半都无法遵守这些“连读变调”规则，连词典也声明只标注单字的声调。许多港台电影演员的普通话都说得很好，但是韵味总觉不同，差别常常就在这里。 实际上，“连读变调”只是人的发音器官在高速连读的操作中对于声调的升降所做的自然调整，但是“连读变调”确实混淆了汉语的上声和阳平发音的界限。这说明了汉语声调的不稳定性。你要强调在声调上言文一致，你就得按照“连读变调”标注声调；一旦跟着“连读变调”标注声调，你就损害了有关的拼音文字字形的稳定，就会给汉语拼音化造成更大的困难。由此可见，精确地标注声调是困难的，也是没有必要的。仅以个别常用字为例：在北京方言里“一”字单用读阴平，“不”字单用读去声，但是“一”和“不”在阴平、阳平、上声的前头都读去声，而在去声的前头都读阳平。这样，一个“一”字有三个声调，一个“不”字有两个声调；那么“标调符号”应该跟着变吗？ 汉字实际上是一种模糊的音节文字，单音汉字的情况常常是“汉字=音节=词素=词”。一个汉字一个音节地均匀地排列起来，形成一个“字词混排”的书写体系。一个句子里哪些字应该连读成词，哪些字之间应该分词停顿的所谓“句读”关系，是要读者在阅读时根据行文的内容时临决定的。不经过预习而去朗读文稿很容易读破句，即发生字词和词组搭配的错误。既然人们连字词和词组搭配都还常常会弄错，又如何去掌握“连读变调”呢？ （三）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文字的形状是首要的，音、调、义都可以是由字形联想而得。 文字作为记录语言的符号系统，它不可能提供语言所需要的全部信息。语言的声调是元音高低升降的音高变化。每个汉字都隐含着一个或一个以上的调值，但是汉字从来没有标调这个概念。大部份的多音节的汉语词不标声调都可以了解意义。因此我认为，汉语拼音化后的文字，不一定要把元音的音高变化表示出来；在没有意义混淆的情况下，普遍的严格标调是没有必要的。汉语拼音的规律性比英文好多了。英文的重音位置和元音字母的发音规则对于英文十分重要，但是在文字上却没有任何表示。不是吗？ 汉字不但同音字（一音多形）特别多，而还且有大约10%多音字（一形多音又多义）。对于如何阅读汉字读物，我们能不能这样说？汉字的“音、义、调”都主要是在阅读文句过程中根据每个汉字独特的“形”和根据上下文语义的模糊关系临时联想决定的。汉字的现状如此，汉语拼音化之后也仍旧多少具有这样的模糊内容。这是文字的共性。 （四）在不同的语言中拉丁字母的音质是不同的。 例如：Jesus Christ , Chris, Christina, John, Johan。我们只能根据多数语言里的拉丁字母的音值选作拼音字母，以便其与汉语发音的音值大致相当，但无法要求它们完全一样。例如：地名Shanghai（上海）一词，由说不同方言的人，特别是讲不同语言的人读起来其“声、韵、调”都是有一定差别的，但是大家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公认了它的意义，文字的功能就完成了。 政治经济的发展和文化教育的普及，特别现代大众传媒的普及应用能促进语言的统一，但是各种方言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是不可能消失的。人们带着先入为主的方言来学习普通话已经不容易；千万不要再为汉语拼音化设置“普遍标注声调”这一更微妙的障碍。由此可见，50 年代制订汉语拼音方案的学者们是有先见之明的：尽管已经有了国语罗马字制定的异拼标调先例，他们还是决定使用附加的符号标调。 50年代中国制订汉语拼音方案时，有人曾对越南文的标调问题进行过详细的考察。越南语与汉语同属一个语系，也是声调语言，曾长期使用汉字的，受汉字文化影响深远。一百年前开始使用拉丁字母拼音文字。越南文有8 个声调，也是使用附加的符号标调的，大部份越南词汇不标声调也可以了解意义。1945年河内报纸曾试行用字母标调，先后达4-5年，未获成功而放弃。越南在战争期间，大部份机关文件不标声调，平常私人信件也不标声调。当时的结论是：用符号标调对于正音教学有好处，但是，作为一个国家的正式文字，符号太多，不美观，不方便；用字母标调除了能适应机械化的要求之外，并不比用符号标调有多大的优越性，而且不利于词儿连写和阅读。对于声调语言的文字来说，根本的问题不是如何标调，而是要不要标调。如果使用词儿连写，用定型方法分化部份同音词，越南文的大部份的词是完全可以不标调的。如今已经进入计算机文字处理时代多年，越南文在计算机化过程中，对于标调问题一定有更多的经验，希望深谙越南语的同仁提供有关信息，供汉语拼音化参考。 （五）比较现有的汉字注音方案，还是使用附加的符号为汉语拼音文字标调比较妥当。 如上所述，汉字的结构如此复杂也没能把汉语必要的语言信息都包括进去，拼音化之后如果不采用分词连写和异拼，字形只有405个左右，即使普遍标调也只有1300个左右。而汉字的数目是标调音节数目的10倍以上。汉字是带有表意功能的音节文字，虽然不是每个字都能独立成词，但是，几乎每个汉字都或多或少地具有其独特的意义，同音词之间是很少能随便代用的。汉语确实是“音有限而意无穷”。通过少量的文字符号来联想如此复杂的汉语词义是会产生混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