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张先词古今一大转变及_始创瘦硬之体_.pdf

2005 年 1 月 山西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 Jan 2005 第 28 卷 第 1 期 Journal of Shanxi University Philosophy 宋初体 瘦硬体 中图分类号 I207 23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0 5935 2005 01 0041 06 一 瘦硬体与宋初体的提出与辨析 刘熙载在比较宋祁与张先之不同时 曾提出 宋 初体0和 瘦硬体0是 趣尚不同0的两种词体 宋子 京词是宋初体 张子野始创瘦硬之体 虽以佳句互相 称美 其实趣尚不同 0 1 P3689 刘熙载的 瘦硬 体0之说 首次提出在唐宋词体中存在 瘦硬体0 值 得思考和研究 何谓 瘦硬体0 刘熙载语焉不详 笔者认为 瘦硬体0主要特征 内容上不再以艳科为主 而是将 词体作为士大夫之间交流的载体 相对花间以来的 香软 这种士大夫词体具有一定的骨力 在写作手法 上精练 相对于温柳的铺叙细腻 它具有 瘦0的风 范 刘熙载的说法中 有个似乎十分明显的问题 张 先 990 1078 的生年比宋祁 998 1062 早八年 但宋祁却仍在宋初体范畴之内 而比宋祁生年略早 的张先却代表了后一个时期的词风 这似乎是刘熙 载的疏漏 其实 年龄差距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重 要的是两个实际的词体特质 张先虽比宋祁年长 但由于张先的生活 更为接近士大夫之间的群体生 活 更早地使用了词作为士大夫酬赠往来的载体 从 而具有开风气之先的历史地位 而宋祁的词风仍然 逗留在宋初的写作习尚 更何况 张先比宋祁晚死 十六年 他的写作生命是晚于宋祁的 刘熙载的 宋子京词是宋初体0的说法是否正 确 也需要一个大体的辨析 对于 宋初体0 学术界 虽然没有使用这个概念 但已有学者将宋初这一代 词人列为一个时期加以关注 如有学者称 5全宋词6 列在柳永之前的从和岘到杨适这十七位文士0为 沉 寂期0 2 P133 时间截止到仁宗继位之年 这可以 说是 宋初体0的别样说法 但宋祁并未在内 宋初 体作家 暂不含宋祁 17 位词人共有词作 45 首 其 中主要有 王禹 954 1001 翰林学士 知制诰 5全宋词6收录词作 1 首 苏易简 958 996 参知 政事 存词 1 首 寇准 961 1023 宰相 5全宋词6 收录 4 首 艳科主题和士大夫传统约略各半 钱惟 演 962 1023 枢密使 存词 2 首 陈尧佐 963 1044 宰相 存词 1 首5踏莎行6 为咏燕词 潘阆 1009 5全宋词6收录 10 首为歌咏钱塘西湖的组 词 上承白居易词5江南好6 下启欧阳修5采桑子6组 词 丁谓 966 1028 宰相 存词5凤栖梧62 首 皆 为宫廷词作 林逋 967 1028 存词 3 首 杨亿 974 1010 知制诰 存词一首5少年游6 书写 冰 姿玉态0的高雅女性形象 陈亚 太常少卿 存词 4 首 词作分为两种 一种是以药名写士大夫情怀 另 一种是以药名写作闺情 夏竦 984 1050 宰相 存词 2 首 一首为宫词 虚写宫阙的寂寞 调寄5喜迁 莺6 另一首则为男子而作闺音的艳科词 词为5鹧古 鸟 天6 不如饮待奴先醉 图得不知郎去时 0还有聂冠 卿 988 1042 知制诰 存词长调一首5多丽 李良 收稿日期 2004 11 10 作者简介 木 斋 1951 男 北京人 文学硕士 现任吉林大学文学院教授 硕士研究生导师 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研究 41 定公席上赋6 此外 还有李遵 988 1038 存词 2首 范仲淹 989 1052 存词 5 首 沈邈存词 2 首 杨适存词 1 首 其中范仲淹虽然计算在内 其 词作的性质却已是张先 瘦硬体0的先声 宋初时期 的词人 平均每人不足三首词作 宋祁虽然比其中生 年较晚的聂冠卿还小十岁 但其词作也同样是属于 偶然之作的范畴之内 在5全宋词6中仅仅辑存 6首 断句一则 比之张先体 165 首以及晏欧体都是三位 数的状况 不啻霄壤 这是从数量上来说 宋祁仍然 属于宋初体 再从写作的风格和方式上看宋初体和瘦硬体的 不同以及宋祁的归属问题 宋初体的写作 既有早 期文人词的政治抒怀 体现了词体尚未实现 别是一 家0的痕迹 也有着花间体的艳科词风 是早期文人 词和花间体的一次整合 而张先体则实现了从伶工 之词的 应歌体0到士大夫酬赠往来的 应社体0的飞 跃 因此 不仅数量多 而且写作的内容已经转变到 士大夫的社会生活 宋祁的 6 首词作几乎首首涉及 男女艳情 有一首描写女性的洗浴 姬监拥前红簇 簇 温泉初试真妃浴 0 3 P116 两首描写女性的 春睡或是睡起 绣幕茫茫罗帐卷 春睡腾腾 困入娇 波慢 0 3 P116 睡起玉屏风 吹去乱红犹落 0 3 P117 一首写与女性邂逅相遇而产生的爱慕和惆 怅 画觳雕鞍狭路逢 一声肠断绣帘中 0 3 P117 两首写男女欢宴 扁舟欲解垂杨岸 尚同欢宴 日 斜歌阕将分散 0 3 P116 可知 宋祁的词作未进入 到张先 晏欧等人那种较为广泛地描写士大生活的 题材境界和精神境界 而逗留在花间词派的贵族词 风窠臼中 综上所述 可知宋初体是宋初时代的词 体 从数量上来说 宋初体0还是偶然填词 量少而 缺乏个性 在词风上不出早期文人词和花间体的两 种词风 宋祁词量少而不 瘦硬0 划为宋初体的延 续 这是正确的 宋祁其人虽然已经进入到 瘦硬 体0的时代 但其写作仍然逗留在宋初体的范畴之 内 顺便提及 有学者认为 北宋初期到东坡体之前 是 第一代词人群0 可分为两个创作阵营 柳永 张 先为一阵营 晏殊 欧阳修 范仲淹 宋祁等为一个阵 营 0 4 P99 以笔者所见 北宋中前期到东坡体出 现之前 不是 一代词人群0 两个创作阵营0 而是两 代词人群和三大派别 两代词人群体以张先为分水 岭 张先之前为第一代词人群体 即宋初体 张先瘦 硬体代表的士大夫词体为第二代 柳永作为士大夫 一员而代市民立言 是士大夫阵营的叛逆 单是一 派 二 张先始创应社体 刘熙载提出张先 始创0了某种词体 无独有偶 陈廷焯也曾指出 张子野词 古今一大转移也 0 5 P3782 之所以有这样的评价 笔者认为 是由于张 先是将词体广泛使用于士大夫往来酬赠的第一人 这一点学术界是认同的 如同有些学者所论 张先之 前 文人士大夫间的社交应酬 主要以诗为媒介 凡 有唱酬赠别 都以诗为主 而张先率先打破这种惯 例 词不再是在 风月0场中赠妓歌唱 也可以在 风 雅0交际场合中充当文人士大夫间沟通交流的手 段 6 P105 110 这种现象颇有些像是后来的词 社 因此 可以 应社体0命名之 张先词的应社体性 质 使词体发生了一些根本性的变化 首先 张先词的数量比之前代词人出现了飞跃 其词集5安陆集6 达一百八十多首 现存 165 首 比 此前的多产大家如温庭筠词的 66 首 李后主词的 33 首分别多了 3 倍和 6 倍 7 比之宋初体更是不可 同日而语 当然 柳永的词作更多 213 首 这是士 大夫的另类 自当别论 数量多与 瘦硬之体0有何 关联 数量多不是偶然现象 而是由词体发生由应 歌体 伶工之词 到应社体 士大夫之词 变化的总体 性质决定的 因为张先是将词体大量运用于士大夫 之间酬赠往来的第一人 这种酬赠活动 必然刺激着 词体数量的增长 也就必然改变着词体的内涵意义 应歌体 应制体其总体性质是宫廷文学 士大夫词尚 未形成自己独立的品格 宫廷文学当然要以香软华 贵为特征 因为皇宫内廷除了皇帝之外 都是女人和 太监 是个阴性浓郁的世界 具有女性柔媚的歌词 方好适宜含娇掩媚 秋波微转的歌女演唱 张先的 应社之作 变花间体的造情造景造象而为开始独立 记载或书写士大夫的日常生活和思想情感 其风格 自然就显得 瘦硬0 其次 张先体开始出现大量的使用词序的现象 其具体的使用数字 有统计张先词 现存 165 首词 有七十多首用了题序0者 8 P38 但笔者的统计是 66 首 从词序所写作的内容来看 比之前人有所飞 跃 笔者试为之分类 1 记游感怀词 有5南乡子 中 秋不见月65感皇恩 安车少师访阅道大资同游湖山6 5木兰花 州作65破阵乐 钱塘65醉桃源 渭州作6 5倾杯 吴兴65天仙子 别渝州65木兰花 去春自湖归 杭 忆南园花已开 有 当时犹有蕊如梅0之句 今岁 还乡 南园花正盛 复为此词以寄意 65氵凡清 苕 感皇恩 正月十四日与公择吴兴泛舟65河满子 42 陪杭守氵凡湖夜归6 计 10 首 2 聚会宴饮词 有5仙 吕宫 宴春台慢 东都春日李阁使席上65李阁使席6 5玉联环 南夜饮65更漏子 流杯堂席上作65木兰 花 宴观文画堂席上65倾杯 碧澜堂席上有感65山亭 慢 湖亭宴别65定风波令 雨言溪席上 同会者六人 杨元素侍读 刘孝叔吏部 苏子瞻 李公择二学士 陈 令举贤良65天仙子 时为嘉禾小亻卒 以病目民不赴府 会65木兰花 席上赠同邵二生65醉落魄 吴兴莘老席 上65山亭宴 湖亭宴别6 计 12 首 3 咏物词 有5好 事近 和毅夫内翰梅花65少年游 井桃65汉宫春 腊 梅6 计 3 首 4 送行词 有5御街行 送蜀客65玉联环 送临淄相公65天仙子 郑毅夫移青社65转声虞美人 雨言上送唐彦猷65渔家傲 和程公辟赠别65天仙子 公择将行65木兰花 送张中行65离亭宴 公择别吴 兴65醉垂鞭 钱塘送祖择之65虞美人 述古移南郡6 计10 首 5 唱酬赠答词 有5山亭宴慢 有美堂赠彦 猷主人65谢池春慢 玉仙观道中逢谢媚卿65喜朝天 清暑堂赠蔡君谟65少年游 渝州席上和韵65定风波 令 次子瞻韵送元素内翰65定风波令 再次韵送子 瞻65木兰花 和孙公素别安陆65沁园春 寄都城赵阅 道65感皇恩 徐铎状元65熙州慢 赠述古65劝金船 留杯堂唱和翰林主人元素自撰腔65雨中花令 赠胡 楚草65西江月 赠寄65塞垣春 寄子山6 计 14 首 6 观舞赏乐词 有5天仙子 观舞65南乡子 送客过馀 溪 听天隐二玉鼓胡琴65剪牡丹 舟中闻双琵琶6 计 3首 7 节令感怀词 有5木兰花 乙卯吴兴寒食65菩 萨蛮 七夕6 两首 牛星织女年年别0 双针竞引双丝 缕0 5玉树后庭花 上元65青门引 春思65满江红 初 春6 计 6 首 8 歌伶粉艳词 有5醉垂鞭 赠琵琶娘 年十二65庆春泽 与善歌者65定西番 执胡琴者九 人65望江南 与龙靓65长相思 潮沟在金陵上元之 西6 案 此词内容为歌伶粉艳 粉艳明 秋水盈 柳 样纤柔花样轻0云云 5望江南 闺情65碧牡丹 晏同 叔出姬6 计 7首 9 相思伤春词 有5惜双双 溪桥寄 意61 首 总共有 66 首词使用了词序 从以上所列词序来看 有这样一些特点 1 张先 体确实是在词体中大量使用词序的开端性的词体 张先之前使用词序的 如王禹有 1 首 题为5感 兴6 陈亚有 2首 聂冠卿有 1 首 沈邈有 1 首 柳永 约有 8 首 分别题为5京妓65秋夜6 两首 5夏景65重 阳65杏花65海棠65柳枝6等 范仲淹有 5 首 这些不 但数量较少 属于偶然使用 而且严格来说 属于词 题 与张先的散文式的词序不同 2 张先体所写 作 为艳科内容的男女情思所占比例极小 主要是写士 大夫之间的唱酬赠答 聚会记游等 3 词序所记载 的内容 不仅真实 而且详细 地点 人物 所作的事 情 一一写明 这就与花间体 宋初体等前代词体的 应制体和应歌体划清了楚河汉界 三 写作方式上的 始创瘦硬之体0 应社体的出现 标志了词体内容从艳科向士大 夫生活写作的转向 这是写作内蕴方面的瘦硬 这一 点从上文对词序的分析可得出结论 在写作方法 上 张先体也最早显示了词的诗体属性和 瘦硬0的 风格 首先 张先体完成了由前人的女性虚拟想像写 作而为士大夫生活情感的真实写作 词体由白乐天 的 月明人倚楼0 到温飞卿的 独倚望江楼0 到正中 体的 风乍起0 再到宋初体中林逋的 罗带同心结未 成0 都是这种虚拟写作的代表作 其特点是虚拟场 景 人物 情节和心境 视角以虚拟的女主人公为中 心 于是 由虚拟女性关照 一切莫非女性之色彩 这种写作方式构成了词体前期发展的主线索 以词 体抒发怀抱 成为张先体 东坡体等士大夫词的源 头 此一条线索的写作 大多脱离具体的事件而以 提炼之景物书写某种怀抱情趣 而张先体则第一次 大量以词体写作真实的士大夫日常生活 如5天仙 子 公择将行6 坐治吴州成乐土 诏卷风飞来圣语0 5离亭宴 公择别吴兴6 此去济南非久 惟有凤池鸾 殿0 其中 吴州0 济南0的地点纪实 和 坐治吴州成 乐土0 此去济南非久0的事情纪实 都是前代词人难 以想见的 其中风格的瘦硬 也就可以见出一斑 其次 张先体实现了由 含蓄0而为 发越0的风 格转换 陈廷焯在上述 古今一大转移0的论述之后 说 前此则晏 欧 为温 韦 体段虽具 声色未开 后此则为秦 柳 为苏 辛 为美成 白石 发扬蹈厉 气局一新 而古意渐失 子野适得其中 有含蓄处 亦有发越处 但含蓄不似温 韦 发越不似豪苏腻 柳 规模虽隘 气格却近古 自张子野后 一千年 来 温 韦之风不作矣 0此论述显然有时序的错乱 如说 前此则晏 欧0 欧阳修 1007 1072 比张先 小 17 岁 而柳永早于张先 也不是 后此0 但陈廷 焯指出温韦以含蓄为主要特征的 古意0和苏轼之后 的 发越0和 古意渐失0 而张先正处于这种 适得其 中0的地位 这还是较为准确的 所谓 温韦之风0 其写作体制代表的特征 正是意象式的手法 所写小 词常常是一个具体场景的摹写 虽小却细腻 意在象 中 以景言情 是其通常的表达方式 张先体开始有 发越0的特征 意在象中 以景言情 是其通常的表 43 达方式 张先体开始有 发越0的特征 发越0意味 着词境的拓展 意思表达的明确等等 因此使用长调 也是某种必然 张先是除了柳永之外较早使用慢词 长调的第一人 使用词达到 100 种 这不仅比唐五代 词人是个大的飞跃 唐五代词人冯延巳最多 为 36 调 其次是孙光宪 25 调 毛文锡 22 调 韦庄 20 调 温庭筠 16 调 比起整个北宋词 也仅次于柳永的 133 调和周邦彦的 122 调 排在第三位 4 P107 张 先可以说是士大夫词人中最早具有专业词人精神的 词体作家 词调的长短为张先体的 发越0而非 含 蓄0提供了外在条件 但还需具体分析 飞卿体代表 的花间体可以说是短小而香软 柳永体则是长而肥 俗 细腻描写与意象方式是花间体和柳永体的共同 特征 花间体在咫尺之幅的有限空间铺叙女性的场 景 身体等 柳永则是在巨幅画卷中铺叙展延 以细 节 对话 场景铺叙等手法构成意象之树 因此 花 间体 柳永体两大派系都不是 瘦硬0的 只有张先体 开始以诗句的 勾勒的 议论叙说的 比喻的手法写 词 从而构成了某些 瘦硬0的风格特征 这就是下 文所论张先体写作特制的第三点特征 其三 张先体实现了由描写式向叙说式的词体 句式转移 一般而言 描写式的特征是具体 形象 细 腻 常常深入到具体场景之中 一切主体的情怀均由 这细腻的场景情节来表达 譬如温飞卿的小词5梦 江南6 梳洗罢0 虽然只有区区三十字 但写出 望前的梳洗 望时的孤独 望后的失落 笔法十分细 腻 描写式的句法是和整体的意象方式相互匹配 的 而叙说式一般不是以具体的场景或情节作为中 心线索 而是以自我的情怀作为主线 或用议论 或 用比兴来展开写作 就词体而言 花间体由于大多 是对于一个具体场景的摹写 是整体的意象 所以 并不多见比喻 飞卿词约有 5 首使用比喻 人似玉 柳如眉0 5定西番6 两两黄鹂色似金0 春来幸自 长如线0 5杨柳枝6 似带如丝柳0 5南歌子6 艳 红开尽如血0 5河黩神6 如蝉05女冠子6 此五 首使用比喻 都是在整体意象的描述中使用 是服务 于具体的意象场景的 而不是各首词的重心所在 柳永体多用铺排铺叙 也不太使用比喻 只有南唐体 因为是以书写情感为重心 所以 需要以比喻来将抽 象的情感物象化 张先体承续南唐体而下 多用比 喻 不仅如此 更为重要的是张先词中的比喻往往 是全词的华彩乐章 是全词的炼句炼意的重心所在 试看写作情爱题材的代表作5一丛花令6 伤高怀远 几时穷 无物似情浓 0起首两句 就见张先体之不同 的写作方式 它不是从一个具体的场景描摹 像是传 统的 上片写景 下片言情0 而是直接概括词人自我 的种种感受 为了避免抽象 而以 无物似情浓0的比 喻句法出之 然后 再进入细节 离愁正引千丝乱 更东陌 飞絮氵蒙氵蒙 嘶骑渐遥 征尘不断 何处认郎 踪 0由叙说句式渐次进入描写句式 到结句再次以 叙说句式 比拟句式完成 沈恨细思 不如桃杏 犹 解嫁东风 0前者是个否定句 以物比情 以证情浓 后者是个不见喻体的暗喻 张先大量使用比喻 说 明了词体向诗体靠拢 再如 春来情思 乱如芳草0 5贺圣朝6 以芳草比拟春来的情思 楼前芳草年 年绿 绿似去时袍0 5菩萨蛮6 以芳草联想服饰 5定西番6中的 三十六弦蝉闹 小弦蜂作团0 分别以 蝉闹0和 蜂作团0来比喻音乐的演奏效果 5醉垂鞭 赠琵琶娘 年十二6结尾两句 啄木细声迟 黄蜂花 上飞0 描写这位年仅十二岁的琵琶娘的演奏效果 这里的 黄蜂花上飞0云云 不是花间词式的具体描 写 而仅仅是想像演奏之妙的比喻 总之 张先体已 有 以诗为词0的味道 将诗体写作的方法移入词 体 词的写作便会法门大开 生机无限 张先之后 词作数量倍增 正是由于这种写作题材和方式的变 革所带来的必然结果 第四点 张先体实现了场景由小巧而阔大的转 移 众所周知 诗大词小 在词体内部 唐五代词的境 界尤其小巧 5花间集6中温庭筠 66 首词 其中有 56 首在室内 偶有室外大景 也是虚景衬托 如 江上柳 如烟 雁飞残月天0 5菩萨蛮6 是飞卿体中少见的 大景致 但却是 水晶帘里玻璃枕 暖香惹梦鸳鸯枕0 的室内景致的陪衬 张先体由虚拟而真实 由含蓄 而 发越0等变革 随之带来了场景由小而大的变化 譬如5倾杯 吴兴6 横塘水静 花窥影 孤城转 浮 玉无尘 五亭争景 画桥对起 垂虹不断 爱溪上琼 楼 凭雕阑 久 t 飞去远 人在虚空 月生溟海 寒鱼 夜氵凡 游鳞可辨 正是草长萍老 江南地暖 汀洲日晚 更茶山 已过清明 风雨暴千岩 啼鸟怨 芳菲故苑 深红尽 绿叶阴浓 青子枝头满 史 使 君莫放寻春缓 0全篇都是山水景物的描写 视角变 化极大 忽而虚空 忽而水面 似在阅读范仲淹的5岳 阳楼记6 显示了士大夫在闲适生活中对山水景物的 审美观照 张先体中的这种大场景 大视角 即便在 艳科题材中也时常使用 如5南乡子 中秋不见月6 潮上水清浑 棹影轻于水底云 海近古城昏 暮角寒沙燕队分 今夜相思应看月 无人 露冷依 前独掩门 0 海近古城昏0 尤为苍凉阔大 妙在张 44 先体不独瘦硬 而且始终兼顾词体柔媚的特征 如此 词中间一段 去意徘徊无奈泪 衣襟 犹有当时粉泪 痕0 从而构成瘦硬与柔媚之间的张力 阔大与狭深 瘦硬与柔媚 以及含蓄与发越 应 社与自我情怀表达等多种对立因素的统一 正是张 先体的总体特征 张先体的变革 有着内在的似乎 无法回避也无法解决的矛盾 一方面 词体由宫廷应 制 应歌填词走向广泛的士大夫生活 词体由艳科属 性 虚拟贵族女性而转移为真实的士大夫 这是词本 体演进所不可避免的和必然的需要 另一方面 词体 在向诗本体回归与复位的演进过程之中 还需谨防 失去词体别是一家的属性 于是 只有那些将上述 两大对立因素给予兼顾者 才是词体演进潮流中的 佼佼者和弄潮儿 若不顾及词体别是一家的特征 将词体完全混同于诗体 纵是数量再多 辞藻再好 也不能真正获得成功 但若死守词体诞生时期的应 制 应歌的某些特性而不知道通变 则成为前人的某 种重复 就忽视了词本体作为生命存在的渐进演变 规律 也会被词本体扬弃 张先体之所以实现 古今 一大转移0 正在于它的两体兼顾 其中有泾渭分明 的两种形态 如 自古伤心惟远别 登山临水迟留 暮尘衰草一番秋 寻常景物 到此尽成愁 况 与佳人分凤侣 盈盈粉泪难收 高城深处是青楼 红尘远道 明日忍回头 0 5临江仙6 上片纯写个人 情怀 写 寻常景物 到此尽成愁0的文人伤感 与应 社 应歌两体都无关系 下片添加艳科题材 况与佳 人分凤侣 盈盈粉泪难收0 以便合于词体的特征 艳科在此成为主体抒怀的陪衬物 也有将对立因素 打造为一体的另一种形态 形成女性化的自我抒怀 词体 这是最具有典型意义的一种 这一特点 并非 张先体所独有 而是张先体和晏欧体的共性 我们 在阅读张先体和晏欧体的词作的时候 常常会有这 样的感觉 粗读以为词体主人公是为女性 再读才发 现并不一定是女性 再细读才体会词中所写便是词 人之自我 可以说 张先体与晏欧体的共同主体特 征 是由花间体时代的应歌代言体的女性视角 转向 展示富于女性细腻情感的自我世界 同时 也就写照 了一个内敛的北宋士大夫生活画卷 如张先代表作 5天仙子 时为嘉禾小亻卒 以病目民 不赴府会6 水调 数声持酒听0 它给予阅读者某种阴柔之美 如 送春 春去几时回0的惆怅 临晚镜 伤流景 往事后期空 记省0的伤感 甚至还有 沙上并禽池上暝0之类象征 男女交合的暗示和 云破月来花弄影0之类的自爱自 怜 搔首弄恣 像是一种闺阁惆怅 但它的词序说得 十分清楚 写得是因为 以病目民 不赴府会0自己所 感受到的寂寞情怀 再如5青门引6 乍暖还轻冷 风雨晚来方定 庭轩寂寞近清明 残花中酒 又是去 年病 楼头画角风吹醒 入夜重门静 那堪更 被明月 隔墙送过秋千影 0毫无疑问 词 主人公就 是张先之自我 节令 地点 时间 事件等也都是真实 的描述 但词中的张先 不是传统诗歌中的诗人形 象 而是词化的 细腻化的 甚至是女性化的词人自 我 较之于诗 有着柔媚的色彩 但较之于词体的传 统写法 全词由议论的 叙说的句式组成 含义清晰 视角跳跃 风格也就显得瘦硬了 因此 说张先体 始创瘦硬之体0 只是相对而言 的说法 相对词体内部的花间体 柳永体 宋初体等 而言 张先的词体无疑是瘦硬的 但比较诗体而言 张先仍然是在词体别是一家的范畴之内 假若张 先体没有了柔媚的特征 它就是失去了词体自身的 特性 但假若无视张先体 瘦硬0的特质 也会忽略张 先体对于传统词风的变革 张先体的 瘦硬0是在尊 重词体别是一家内在规律之下相对而言的 瘦硬0 四 概说瘦硬体产生的原因和意义 张先为什么能 始创瘦硬之体0和先于东坡体一 步 实现词体的 古今一大转移0 约略而言 有着时 代的 词史的和张先个人的三方面原因 从时代的 因素来看 北宋时代正是士大夫阶层兴起的时代 科 举制虽然在隋唐时代开始替代六朝时代的世族制 度 但隋唐时代的科举制并没有成熟 士人入仕更多 地依附于贵族的举荐 大诗人杜甫 李白 孟浩然等 都写有许多的干谒诗 社会的中心或在皇室 或在藩 镇 中晚唐时代 士大夫阶层并没有成为一个成熟 的社会中间力量 而宋代科举制度渐趋成熟 士大 夫社会以及士大夫的 自然精神0 亦终于在士大夫 社会中渐渐萌出 0 9 P558 士大夫阶层成为社会 的中心所在 于是 张先体所体现的应社体之 社0也 就渐次形成 此时代之风云际会 而张先其人 善戏 谑 有风味0 又喜爱文人雅会 尤喜歌乐声妓 至老 不衰 八十余视听尚精健 犹有声妓0 尝与晏殊 欧 阳修 王安石 宋祁 赵 苏轼诸人游0 10 P169 从张先词中使用词序的记载来看 张先交游的士大 夫人物非常之多 同时 张先是天圣八年进士 做过 知县 判官 通判 知州等 是典型的士大夫人生经 历 这也与前代的上层贵族词人不同 这是张先成为 应社体的开拓性人物的个案原因 而词史的发展 经 历花间体以来的一百余年的写作 词体的应歌性质 宫廷文学的性质 伶工之词的性质 词为艳科的性质 45 都已发挥殆尽 因此 由张先体首先实现由应歌体到 应社体 由宫廷词到士大夫词 由温柳的香软到北宋 中期词风的瘦硬的转移 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了 此外 刘熙载既然说 瘦硬之体0是 张子野始 创0 则其后还应有其他词体在 瘦硬体0之中 张先 体与东坡体发展之间的士大夫词体 譬如大晏体 欧 阳修体 王安石的半山体等是否具有 瘦硬体0的共 性 是可以探讨的 其中具体的情形 需要另文单论 刘熙载在提出 张子野始创瘦硬之体0之后 紧接着 的一条就说 王半山词瘦 削雅素 一洗五代旧 习 0 1 P3689 再次使用 瘦0字来概括王安石的士 大夫体 同时 这条资料也为理解 瘦硬体0的总体 特征提供了可贵的途径 其一 是 雅素0 从张先体 到半山体再到东坡体 其共同的特征正是一洗花间 温柳的粉腻而还以士大夫的雅素品格 东坡体的豪 放 无疑具有 硬0的风范 但东坡体天风海雨 不是 瘦0字所能拘束 而是 自成一家0之体 故 瘦硬之 体0应该是张先体到半山体的士大夫词体 其次 瘦 硬体的内容品格为 雅素0 而写作方式则以 瘦削0 为特征 或说张先体和半山体都使用长调 怎么反 而是张 王之体 瘦削0 而花间体使用小令反而不在 瘦削0之内 盖花间体虽小而细腻 张先体虽长而 洗练 凝练也 温 柳虽然一小令 一长调 其实都是 铺叙 譬如飞卿5菩萨蛮6先写了 小山重叠0 则望 前 望中 望后的铺叙也就成为必然 花间词在一个 狭深之境中的铺叙 柳永则在拓展的景物或事物中 铺叙 柳永的铺叙手法 词调渊源虽从早期民间词而 来 手法精神却是受花间之启迪 属于一种客观写 法 而张先体等则是以主体精神为主线 故而 议论 叙说 比喻 通感等手法成为主要手段 句法灵活 视 角跳跃 不再以摹写一个场景为中心 而是要表达出 心中所要说的意思 于是 诗体的写法渐次呈露 到 东坡体终于形成以诗为词的景观 因此 瘦硬之 体0的成立 将会使东坡体不再成为某种突兀的个人 现象 而是词体向士大夫词演化的必然结果 这也成 为明显的事实 参考文献 1 刘熙载 艺概 词概 A 唐圭璋 词话丛编 M 北京 中 华书局 1986 2 刘扬忠 唐宋词流派史 M 福州 福建人 民出版社 1992 3 唐圭璋 全宋词 Z 北京 中华书局 1999 4 王兆鹏 唐宋词史论 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2000 5 陈廷焯 白雨斋词话 A 唐圭璋 词话丛编 M 北京 中 华书局 1986 6 黄文吉 北宋十大家词家研究 M 台北 文史哲出版社 1986 7 王仲闻 南唐二主词校订 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67 8 袁行霈 中国文学史 M 第三卷 北京 高等教育出版 社 1999 9 钱穆 国史大纲 M 北京 商务印书馆 1996 10 夏承焘 唐宋词人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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