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踏春行(完).doc

四月踏春行（完）謝耀龍教授懷著一顆愈來愈清涼的心，我們來到台灣的最最中心點-地理中心碑。不少車都停在被攤販圍繞的山腳下，只有老李這識途老馬，直接將車開到山上小公園旁的停車場。從這裡往公園內的三角點-真正的中心點，還有多層石階。老李與我領軍往上走，純嫻與Lisa只走了幾步、抬頭一望，首先告難，停坐在台階一旁；敏華、李A與Paul走了一段之後，也在台階旁的樹林中納涼、玩起單槓；只有老李與我一步一階地抵達目的地，我望著老李的臉色，心想應該沒事。在這裡，可以眺望整個埔里盆地，也讓人頓時有登泰山而小天下的錯覺。自從研讀道德經之後，愈來愈能接受世上並沒有絕對的真理。既然沒有絕對的真理，也就沒有所謂的真理愈辯愈明。也因此，愈來愈能感受到完全由左腦出發的邏輯辯證之侷限。既然如此，有時候感情用事、讓右腦盡情地去享受美好的事物，也是人生一大快事；在迷糊中度日，有時候更有一種朦朧與灑脫的美。在地理中心碑前，只停留幾分鐘，兩個人便往下走，老李依舊為我介紹公園內的各種植物。很多人終其一生都在追求高峰，可是真正能持續待在頂峰的人並不多。很多人一生都在追求快樂的極限，可是當達到極限時，那種緊握而怕失去的惶恐，帶來的恐怕不是快樂、而是更大的痛苦。所以充實的人生不是站在顛峰的那一刻，而是上坡時的汗流浹背、抵達頂峰時的縱情眺望及下坡時的昂然挺胸的完整過程；因此快樂的人生不是一直與喜歡的人在一起、也不是一直做喜歡的事；沒有不喜歡的人，就不知道與誰在一起會讓自己快樂；沒有不喜歡的事，就不會瞭解什麼才是自己真正的興趣；沒有不快樂，也就沒有快樂。所以人要快樂就不能太貪心，在取與不取之間，總得有一番拿捏又到了該吃中飯的時候了，老李說去京都，我問：是吃日本料理呀？老李回說：不是。對老公的口音知之甚詳的純嫻馬上說是golden city，我這時才會過意來，是去金都。金都、京都，老李的臺灣國語的確很有意思這家餐廳的規模不小，一樓正辦著喜宴。有趣的事，簽到用的桌上、圓盤中，除了擺香菸外、還放著檳榔。老李說：在戒掉之前，一遇到這種場面，他一定會去拿幾顆嚼嚼。從菸、酒、檳榔樣樣都來，到現在全部都戒掉；從小學時，可以為了幫受欺負的哥哥出氣、一個人與四個人幹架，到現在身上散發的質樸與文氣；雖然牙齒還留有黑色的斑痕，身上卻已不再出現煙味；望著老李略帶嚴肅的表情及偶而出現的爽朗笑容，我想：純嫻可能要開始擔心這位成熟男人身上所散發的誘人魅力。在二樓坐定後，一點完菜沒多久，各式含有地方特色的菜餚便一一上桌；大夥兒也餓了，於是個個大快朵頤。只是，老李還未將一塊五花肉夾到手，純嫻便先下手、將肥肉全部去掉，只剩一塊瘦肉放入老李碗中，還特別叮嚀：就吃這一塊了！純嫻的舉動讓我愣了一下，原以為這種行為只會在家裡出現側頭瞄了老李一眼，他沒作聲，臉上露出些許不悅當那盤肉轉到面前時，他那兩隻牛眼猛盯著、猛盯著，都快瞧出火來了，卻還是沒吭聲；有些像無辜的小孩默默地承受無理的懲罰，讓人看了有些不忍。知道純嫻是為老李的健康著想，只不過再瞄一眼老李猛扒飯、吃菜，還嚼得津津有味，心中不禁暗自讚嘆：果然灑脫！在龍南天然漆文物館聽了有關自然漆的解說、買了一些木製餐具，又到酒廠品嚐紹興香腸後，該是回家向家人告別的時候了。家人們忙著將各種蔬菜裝袋，問我要不要？我沒要菜，倒是要了一袋泥土以後看到盆栽中的這些泥土，就會想到埔里四月行快樂的時光雖然容易過，至少歡樂的記憶可以延續妹妹的兩個小孩聽說我對石蓮花有興趣，於是多趟來回地將石蓮花圃中、剛發芽的小苗放入我手中的塑膠袋，告訴他們夠了、夠了，卻還是繼續採來給我；望著這些小孩純真的臉龐，不禁被他們的熱情所感動人原先都是這麼純真，後來卻變得不一樣包括老李裝來泡茶的兩大桶山泉水、好幾袋菜及各人的行李，將兩輛車的空間都塞滿了有些像自己回老家時，每次北上、車內總是塞滿各種食物這些都是關愛都是親情。為了讓我們欣賞沿途風光，老李帶我們由台21線轉台3線，一路北上。在車上，李A開了頭、我也搭上腔，兩個人就像小娃兒一樣、對大哥哥的戀愛史充滿了興趣；於是盯著老李窮追猛問，老李也一五一十地從實招來。在老李略帶興奮、娓娓道來的過程中，我驚奇地發現這位老實人，在結婚前、竟然有多段戀情；我側頭望了一眼老李的神情，還真有那麼一點得意。從大學時代延續下來的輝煌史蹟中，老李也道出了自己的一些變化由於服役單位的任務很輕鬆，他退伍時竟然胖到105公斤。他這麼一說，倒讓我想起了水滸傳中的魯智深一樣壯碩的體格魯智深受人陷害、醉酒鬧山門、後來被逐出五台山，再度面對那些陷害他的人時，只淡然地一笑，這泯恩仇的一笑中，有些不屑、更多的卻是寬恕同樣的星座，他們兩個的笑容竟然如此神似為了編輯兩本刊物，老李在大學時還修過中文系30幾個學分的課，對紅樓夢也下過一番功夫研究；也因此，大四時，差一點就因為修不完本系的學分、而無法畢業聽到這裡，心中的興奮頓時化成一種感動感動於老李對追求自己興趣的執著更訝異於兩人在大學時期都敢於追求不屬於本科系的興趣：他在文學森林中盡情吸取芬多精，我則任由自己徜徉於國劇、國樂、攝影、電影與古典音樂的瀚海之中。或許有些離經叛道，卻有一種千山我獨行的快感。在那還不需負太多責任的年歲裡，人不癡狂枉少年想到這，不禁側過頭去看著老李，此時更能體會叫酒逢知己台3線往東勢的路段地勢起伏不小，老李的技術是猛中帶穩、還稱舒適。在這左彎右拐的路程中，猛然間想起了北京的小于，兩人的開車習性如出一轍。小于是地道的北京人，卻也是我初見面就覺得投緣的好朋友；身材與老李相似，面貌比老李少一點霸氣、卻多了一點憨厚，心則更細一些。上次到北京時，他也是開著車、陪著我到想去的地方盡情賞玩。巧的是，他與老李有著同樣的星座與血型突然有一個想法：哪天如果將這些好朋友都聚在一起，不知道會迸出什麼火花？老李由後照鏡看到純嫻的車子後面緊跟著一輛大卡車，於是說：被大卡車這樣跟在後頭，蔡純嫻可能會慌張，我還是先在路邊停下來，讓大卡車先過。只是苦於這段路、路邊可停車地方難尋，於是只得繼續前行。我由後照鏡一看，在純嫻的車與大卡車之間還有一輛轎車，所以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壓迫感，因此趕快告知老李，免得他擔心；同時也側臉瞄了老李一眼，已恢復了自若的神態。雖然這夫妻倆平常對話都是直來直往、不聞任何甜言蜜語，但是剛剛那一番話也算展現老李的鐵骨柔情，他的心中對純嫻還是頗為關心感覺車速有些快，不禁湊眼過去瞧時速表還行此時卻不經意地看到：拖鞋已丟在一旁、老李是打著赤腳在開車這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以前還常到台北市中心去為企業界人士上課時，下課後，可能是站久了、有時候會覺得鞋子突然變緊，於是也經常將鞋子一脫、挪到一旁，就這樣開著車回木柵那是傳道、授業、解惑之後的另一種解放。原先是要品嚐茶餐，可是抵達時、店家說已經賣完，於是臨時起意在北埔用晚餐這是一家規模不小的客家餐館，因為已經八點，所以用餐的客人並不多。李A是客家人，就多提供一些意見；我只提醒大家早上已吃過菜脯蛋，於是改點九層塔炒蛋就在大家吃得興高彩烈老李正要盛第二碗飯時，純嫻竟然說：不要吃那麼多啦！半碗就好了。這下子把老李給惹火了：那乾脆不要吃算了！這還了得，於是趕快打圓場：沒關係啦！不差半碗，還是盛滿。不過，看到老李像個小孩子一樣地應答，心中卻有些好笑-個性真的太直了。就是因為個性很直，所以脾氣一飛出去就不見了，不悅也就很快地消失看著老李茶足飯飽之後，竟然將屁股往後一挪、身子前傾，下額就貼在桌上的雙臂上，臉上露出一副悠閒自足的模樣第一次看到年近半百的人做出這種動作，怎麼說只能打心底兒地讚嘆老李的童心未泯、勇於做自己。這一路上都是老李開車，本來有意幫他分攤勞累；只是，一來我晚上的視力不佳，二來看他不但沒有倦容、而且還興致勃勃，也就作罷！送李A回家後，回到老李家已經十點多。將行李搬上Paul的車後，與老李握手道別，他的手沒有想像中的粗糙、握手的力道沒有想像中的強。我謝謝他這兩天的款待、他也謝謝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