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分配与社会稳定.doc

收入分配与社会稳定来自拉美的教训郑秉文（中国社科院拉美所所长、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从世界各国尼基系数调查中可看到四个相关：凡是经济发展水平低和不稳定的国家，基尼系数一般都较高，收入分配不公现象十分严重；凡是高收入的发达国家（个别资源型国家不在此列），基尼系数都较低，社会都较稳定，且一般不超过0.40；中等收入国家的尼基系数一般都较高，而拉美地区85%的经济体是中等收入国家（在33个经济体中有28个属于中等收入）；拉美是世界上基尼系数最高的地区之一，社会动荡和政治更迭也是最频繁的地区之一。这些有趣现象说明，收入公平与社会稳定、经济发展之间具有高度相关性。一、收入不公导致“拉美陷阱”与“中等收入陷阱”“拉美陷阱”主要是指分配不公，进而指两极分化、社会动荡，一般可从三方面来理解。第一，收入分配不合理，与扩大社会消费总需求逐渐脱节，不利于经济增长；如果在初始分配环节的分配原则并没有将社会总消费需求和宏观经济总量增长的关系等因素考虑进来，政府就应该及早出面纠正“市场失灵”，否则，将不利于扩大内需和加快增长方式转变，有损于增长的可持续性。第三，收入不公将有可能导致“增长性贫困”，这也是拉美陷阱的一个重要特点，即一方面经济呈增长态势，但另一方面贫困率也居高不下。这与“包容性增长”背道而驰。包容性增长强调公平合理地分享经济增长，包括提高“社会包容”程度，消除“社会排斥”因素，减缓各种社会矛盾，促进社会稳定和谐。第一，分配不公将导致陷入“中等收入陷阱”，现代化进程将有可能像一个“方形轮子”，走走停停，断断续续，久而久之，在拉美就导致三种结果，即自由化、专制合作主义或陷入拉美式的混乱与动荡之中。换言之，分配不公和两极分化有可能导致社会分化和冲突，进而中断增长，从而掉进“中等收入陷阱“。二、拉美“过度城市化”加剧收入两级分化趋势拉美是城市化进程最快的地区。1920年，拉美地区城市化率为22%，大约仅次于欧美老牌资本主义国家的城市化率30%，高于亚洲和非洲。1950年，北美城市化率排位第一，为63.9%，大洋洲62.0%，欧洲城市化率51.3%，拉美41.4%，位居第四，高于亚洲的16.3%和非洲的14.4%，更高于世界28.8%的平均城市化率水平。1950年以后，拉美城市化进程开始加速，于1990年终于以70.3%的城市化率超过了欧洲的69.8%，1991年又超过了大洋洲。2010年，拉美已成为世界上仅次于北美的城市化率最高的地区之一：拉美为79.6%，仅次于北美的80.7%，但分别高于欧洲的72.8%、大洋洲的70.2%、亚洲的39.8%和非洲的37.9%。过度城市化加剧了拉美地区分配不公。总体看，拉美收入分配差距虽然在趋于缩小，但差距仍然较大。在城市化的初期阶段，巴西、墨西哥、秘鲁等拉美国家的城市化水平略低于英国、荷兰、法国等西欧国家，但其收入分配差距明显小于后者。21世纪初，这些拉美国家的城市化水平已经接近甚至超过西欧国家，但其收入分配差距却远远大于后者。导致上述拉美国家两个明显差异的主要因素是总收入分配差距的构成变化。在20世纪70、80年代以前，城乡收入差距和农村收入差距是总收入分配差距的主要构成部分；此后，城市正规部门收入分配差距、城市正规部门和非正规部门之间的收入分配逐渐代替城乡收入差距、农村收入差距而成为总收入分配差距的主要构成部分。拉美国家的总收入分配差距主要由3部分构成，即：城市正规部门收入分配差距、城市正规部门和非正规部门之间的收入分配差距、农村收入分配差距。从巴西、阿根廷、智利等国家的情况来看，城市正规部门对总收入分配的贡献率为50%-60%，城市正规部门和非正规部门之间收入分配差距的贡献率为20%-30%，农村收入分配差距的贡献率为10%-20%。拉美的教训显示，城市化不能自动缩小收入分配差距；过度城市化将加剧分配不公，最终导致“城市病”即贫民窟现象十分普遍。贫民窟的出现，又反过来导致社会治安恶劣，社会黑势力猖獗，走私贩毒成为社会痼疾，甚至，贫民窟成为社会不稳定的一个重要根源。巴西、墨西哥等拉美国家的城市化进程表明，城市化率由50%向70%推进过程中，总收入分配呈较大幅度扩大趋势，城市正规部门的收入分配差距、城市正规部门和非正规部门之间的收入分配差距将逐渐取代城乡收入分配差距、农村收入分配差距而成为总收入分配差距的主要来源。因此，在推进城市化的进程中，政府部门应一方面积极调整收入分配，控制收入分配差距扩大的速度；另一方面应限制特大型城市的过度膨胀，鼓励中小城镇的发展。三、中国应吸取拉美教训，防止“拉美陷阱”和社会动荡中国目前的基尼系数虽普遍低于拉美，但去远远高于东亚和欧美，且呈逐渐攀高的趋势。由于分配不公导致的社会不稳定已初露端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减贫成就斐然，举世公认，但分配不公却始终受到社会的诟病，并且城乡之间、沿海和内陆之间、行业之间、城镇居民内部的收入差距日益扩大。因此，在踏进上中等收入门槛的关键时刻，胡锦涛主席在2010年9月16日第五届亚太经合组织人力资源开发部长级会议致辞中及时提出实现“包容性增长”，其意义非常深远。日前，胡主席正在博鳌参加金砖国家领导人峰会，其论坛主题就是“包容性增长：共同议程与全新挑战”。为实现包容性增长，防止收入不公，保持社会稳定，避免拉美陷阱和中等收入陷阱，中国应注意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1、高度重视，学习东亚的经验。在未来十几年里，当历史行进到上中等收入阶段的后期，人均经济总量大约将是目前的3倍，如不采取有效的措施，贫富差距将有可能进一步扩大，社会矛盾将积重难返，对社会安定形成威胁。为此，尽快进行收入分配制度改革，加快户籍制度改革，积极推动城镇化进程，缩小城乡差距，防止两极分化，将是确保稳妥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非常举措。在这方面，早在一、二十年前就成功进入高收入组的亚洲四小龙积累了有益经验：一方面经济高速增长，一方面收入分配不断改善。2、防止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中国经济正处于上升期，社保制度也同样处于建设高涨期。但目前中国的问题是社保制度没有跟上经济高速发展的步伐，制度建设显得非常滞后，没有充分发挥保障居民消费和扩大内需的应有作用。在进入上中等收入阶段之后，迅速的城镇化、大规模的非农化和生活水平的整体提高，必将使社保制度的现状显得更为滞后，尤其是经济增长的预期使人们对社保制度的要求更高，社保制度面临的压力更大。在这种情况下，重要的是要保持清醒头脑，居安思危，吸取当年欧洲发达国家处于中等收入阶段时和拉美国家的一些教训，始终保持社保制度与经济增长的同步发展，既不要滞后，也不应超前，滞后将不利于扩大消费和经济增长，超前会“透支”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成为掉进中等收入陷阱的诱因；换言之，社保制度建设中要防止出现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倾向。3、加大减贫措施。拉美地区城市贫困人口多，比重大，这是拉美城市化进程中的一个社会痼疾，是社会不公平的主要表现之一。为减少城市贫困人口，拉美国家采取了许多措施，效果明显。其中，“有条件现金转移支付”（CCTs）是拉美首创的一个重要措施，目前已在很多国家试点，有关国际组织也在中国试点，建议中国政府高度重视，予以支持。实际上，这是加大财政转移支付的一个重要举措。4、加大社会保障制度改革力度，努力扩大覆盖面。拉美在几十年前对社保制度进行了私有化改革，既有经验，也有教训。例如，在财政可持续方面，改革效果较好，但改革后社保制度覆盖面却缩小了，在某种意义上说加剧了分配不公。中国社保制度目前存在的问题也是覆盖面狭小，在城镇只覆盖了60%，且主要为正规部门，广大非正规部门没有覆盖进来，社保制度存在较大缺陷，不适应灵活就业人员和流动性较高的农民工群体。为此，社保制度改革的任务仍然十分艰巨。5、提高就业率，避免短期行为，保持劳动力市场弹性。拉美地区劳工保护或劳动力市场僵化的具体表现主要有3个方面：较高的工薪税、水平较高的最低工资制、较高的辞退成本。长期看，劳动力市场僵化不利于提高就业率，弱势群体势必陷入分配不公的极端当中。上述对拉美劳动力市场的3个方面的扭曲必将导致其劳动成本增加，影响劳动力自由流动，并致使企业主倾向于采取劳动的其他替代措施，进而对改善拉美地区的就业率具有较大负面影响。如将世界各国按9组来分类，劳动力市场弹性最差的是南欧国家，即拉美前宗主国地区，排名160名，南美大陆仅次于南欧，排名第104位，而加勒比地区是最好的之一，仅次于3个讲英语的国家。其中，南欧的辞退成本最高，相当于75周即1年半的工资，其次是亚洲4小龙，南美国家排列第三。在非工资的劳工成本中，东欧、南欧、发达国家、北欧等有四组国家排在拉美前面，南美地区居中，这说明，南美的福利制度并不构成其劳动力市场僵化的主要问题。但是，南美大陆的雇佣困难指数和辞退困难指数均排列第二，仅次于南欧；就业僵化指数和工时僵化指数均排列第三，前者仅次于南欧和北欧，后者仅次于南欧和东欧。6、住房政策十分重要，要制定正确导向的住房政策，不应片面追求过高的“住房自有率”。拉美地区的住宅自有率位居世界第二，为73%，仅次于74%的亚洲；其他依次是中东欧66%，非洲63%，中国44%，高收入国家42%，而世界平均水平为61%。上述拉美居民住宅情况的三个特点显示，在其城市化进程中，城市居民“住房结构畸形化”情况较为严重：一方面，拉美的住宅自有率平均水平高于发达国家；但另一方面，拉美住宅赤字情况如此严峻，“非正规住宅”比重如此之大，甚至相当一部分城市人口居住在贫民窟之中，由此产生的“城市病”成为两级分化的一个标志性特征。拉美国家普遍实行的住房政策的两个特征来看，其效果显然很不理想，存在如下三个方面的教训：第一，片面追求“住房自有率”，这是城市化进程中的一个政策性失误。在住房政策，拉美国家片面追求房地产的商业开发，鼓励居民广泛购买住房，这是一个沉痛的教训，其后果后果是，全社会的住房自有率很高，甚至远远高于发达国家（北美和欧洲），但社会底层群体却沦为永远也买不起和租不到廉价房的境地，于是导致出现贫民窟。第二，第二，拉美国家私人住宅出租市场不发达。大约在20世纪70-80年代之前，私人住宅出租房屋市场对业主来讲还有利可图，但近20-30年来，由于拉美国家没有采取普遍鼓励私人住宅出租的政策，私人住宅出租房屋无利可图，私人住宅业主积极性不高，住宅出租市场远不如欧洲发达，私人出租住宅的潜在市场难以成为有效供给，进而成为拉美国家“住房赤字”过高（住房缺口）的一个因素。于是，在某种意义上说，拉美的“贫民窟”是被失误的住房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