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长安西市中的胡姬与丝绸之路上的女奴贸易.pdf

唐 代 长 安 西 市 中 的 胡 姬 与 丝 绸 之 路 上 的 女 奴 贸 易 温翠芳 内容提要 本文认为丝绸之路上的女奴贸易并非仅仅是为了平衡丝绸贸易引起的差额 而是同贵如黄 金的丝绸一样具有高额的利润 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商品 唐长安西市是女奴交易的地点 关趁词 西市胡姬女奴丝绸之路 中图分类号 K 2 4 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童编号 1 0 0 2 4 7 4 3 2 0 0 6 0 2 0 0 1 9 0 4 自 陈寅洛先生以来 学界对于唐代胡姬 酒家胡 这一特殊的社会群体 屡有论述 有研 究者认为 酒家胡大部分由土生胡组成 而林梅村先生则根据吉田丰先生转译的一件粟特文买 蟀契认为 这些装扮入时的 酒家胡是丝绸之路上被粟特商人贩卖到中国来的女奴 笔者通过对 唐诗中有关胡姬内容的分析 并参照吐鲁番出土的汉文文书 认为酒家胡大部分是被兴生胡贩卖 到中国来的女奴 并对丝路东段长安城中女奴交易的地点等相关问题略作探索 一 长安西市中的胡姬与经营酒业的胡商 长安西市中佐酒的胡姬以其精湛的歌舞技艺和浓厚的异域风情 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流连驻 足 赞叹吟咏 其中以出生于碎叶的李白与胡姬最为熟悉 描述胡姬的诗篇也最多 如 少年行 二首 云 五陵年少金市东 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 笑人胡姬酒肆中 全唐 诗 卷 1 6 5 金市 石田干之助和向达均以为是指西市 长安胡店多在西市 则其间有侍酒之 胡姬 固为近理者也 加藤繁和日 野开三郎则认为 金市 当指长安的金行 日 野氏更进一步 指出长安的金肆和珠玉肆多集中在西市东面的延寿坊 笔者暂从后说 认为 金市 当指金行 或金肆 仁井田 升的 唐令拾遗 中的 关市令 云 凡市每肆立标 题行名 义解 题行名 者 假令题标条云 绢市 布市之类也 其中的市即当肆解 又 白鼻驭 云 银鞍白鼻驭 绿地障泥锦 细雨春风花落时 挥鞭直就胡姬饮 全 唐诗 卷 1 6 5 关于白鼻驭的胡姬酒 张枯也有诗云 为底胡姬酒 长 常 来白鼻驭 摘莲 抛水上 郎意在浮花 全唐诗 卷 5 1 1 可见白鼻驭的胡姬酒肆在长安非常著名 案 驭指黑 嘴的黄马 说明此酒店附近有马及马具出售 据 逸史 载 西市有靴髻行 行有酒楼 故白 陈寅格 元白诗笺证稿 上海古籍出版社 1 9 7 8 年 第5 7 页 曾玲玲 唐代 酒家胡 的身份和技艺 收人 华夏文明与西方世界 林梅村 粟特文买婶契与丝绸之路上的女奴贸易 载 文物 1 9 9 2 年第 向达 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 生活 读书 新知三联书店 1 9 5 7 年 第 日野开三郎 唐代邸店的研究 作者自版 1 9 6 8 年 第 3 8 1 3 8 5 页 转引自阎文儒 阎万钧 两京城坊考补 人民出版社 1 9 9 2 年 第5 5 9 博士苑出版社 2 0 0 3 年 9 期 3 9页 1 9 西域研究 2 0 0 6 年第2 期 鼻驭的酒肆极有可能位于西市的靴髻行之内 据史籍记载 长安的酒肆多分布在西市之中 国史异纂 及 纪闻 云 西市内有酒肆 北斗七星尝化为人 至西市饮酒 乾月粪子 载 西市称行之南 有十余亩坳下潜污之地 目曰小海池 为旗亭之内众秽所聚 窦义 遂求买之 其主不测 义酬钱三万 既获之 于其 中立标 二 遂经度造店二十间 当其要害 日收利数千 甚获其要 店今存焉 号为窦家 店 旗亭泛指酒楼 小海池既在旗亭之内 说明这十余亩坳下之地的周围遍布酒店 而窦义所 造的店铺之所以能获利 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所处的地理位置比较优越 西市的酒店是唐代的中 外客商 豪客侠士 应试的举子们经常光顾的地方 是市区内的热闹场所 在西市经营酒业的多为胡人 有波斯人和粟特人等 波斯人是爱好饮酒的 在波斯的古典诗 歌中 美酒与美色常常是并提的 酒馆是诗人的得意去处 而侍酒者大都是年轻貌美的姑娘 被 称为 萨吉 酒馆集美酒与美色于一处 诗人常以对 萨吉 谈话的形式吟诗写诗 成为波斯 古典诗歌的一种重要形式 这种爱好美酒与美女的风尚也通过陆上丝绸之路传人了唐代中国 长安的西市中有著名的波斯邸和胡姬酒肆 粟特人中也有许多在长安经营酒业的富商 如敦煌写 本P 3 8 1 3 号 唐判集 残卷中有 康莫鼻告言史婆随违法式事判文 云 长安县人史婆施 家兴贩 资财巨富 身有勋官晓骑尉 其园池屋宇 衣服器玩 家憧侍妾比侯王 婆q闻阖商 人 旗亭贾竖 族望卑贱 门 第寒微 侮慢朝章 纵斯奢偕 判文称长安县人史婆W 乃闻 周商人 从其姓氏来看 应属于中亚粟特地区的史国人 闻阖即市肆 据 长安志 卷 7载 长安外郭城有京兆府万年 长安两县 万年县领街东五十四坊及东市 长安县领街西五十四坊 及西市 又 长安志 卷 8 东市条 下引注文日 万年县户口减于长安 又公卿以下居止多 在朱雀街东 第宅所占勋贵 由是商贾所凑 多归西市 史婆施既是长安县人 其所经营的商 业当在西市的市场之内 判文中又云史婆陆是 旗亭贾竖 旗亭泛指酒肆 说明史婆陆在西市 内是经营酒业的 由经营酒业而一跃成为巨富 家里的园池屋宇 衣服器玩和家憧侍妾居然堪比 王侯之家 可见经营酒业的利润是颇为丰厚的 而西市的酒之所以如此畅销 是因为这里是唐代 出产名酒的地方 据 国史补 卷下载 酒则有w州之富水 乌程之若下 荣阳之土窟春 富 平之石冻春 剑南之烧春 京城之西市腔 暇蟆陵郎官清 阿婆清 又有三勒浆酒类 酒法出 波斯 三勒者谓庵摩勒 毗梨勒 诃梨勒 其中的西市腔即产自 西市 酒法出波斯的三勒浆可 能也在西市内出售 因为西市内有许多著名的波斯邸 所以西市是唐代盛产美酒的地方 陈寅悟 先生认为 自 汉至唐 吾国产名酒之地多是中亚胡族聚居区域 西市即为其中之一 为了招揽 顾客 在西市中当坊卖酒的胡姬绝大多数是异域的美女 前有一槽酒行二首 云 胡姬貌如 花 当坊笑春风 笑春风 舞罗衣 君今不醉将安归 全唐诗 卷 1 6 2 当庐的胡姬不仅有 蛟好的面容 还有出色的歌舞表演 李白 醉后赠王历阳 云 书秃千兔毫 诗裁两牛腰 笔 纵起龙虎 舞曲拂云霄 双歌二胡姬 更奏远清朝 举酒挑朔雪 从君不相饶 全唐诗 卷 1 7 1 有的胡姬甚至提供陪宿服务 如施肩吾 戏郑申府 云 年少郑郎那解愁 春来闲卧酒家 太平广记 卷 7 6 中华书局 1 9 6 1 年 太平广记 卷2 4 3 中华书局 1 9 6 1 年 伊朗文学论集 江西人民出版社 1 9 9 3 年 第4 7 页 唐耕藕 陆宏基编 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 第 2 辑 书目文献出版社 1 9 9 0 年 元白诗笺证稿 第 3 6 7 3 6 8 页 2 0 唐代长安西市中的胡姬与丝绸之路上的女奴贸易 楼 胡姬若拟邀他宿 挂却金鞭系紫骆 全唐诗 卷 4 9 4 异域甘甜的美酒和绝妙的歌舞让 无数的唐人乐不思蜀 却在抹着思乡的泪水 当人们沉醉于歌舞美酒的享受时 殊不知当坊卖酒的胡姬夜深人尽的时候 吹着幽怨的曲子 李贺 龙夜吟 云 卷发胡儿眼睛绿 竹 一声似向天上来 月下美人望乡哭 心 全唐诗 卷 3 9 4 粉泪凝珠滴红线 胡儿莫作陇头吟 高楼夜尽吹横 隔窗暗结愁人 二 胡姬的身份及来源 从上述李贺诗中所记载的胡儿的面貌特征看 她们似来自中亚 西亚的女子 那么她们是否 是经营酒店的胡商的眷属呢 从诗中所描写的浓厚的思乡情绪和感伤情怀看 似乎不是举家内迁 的胡女 且由她们还提供陪宿服务来看 也不可能是经营酒店的胡商的眷属 那么这些侍酒的胡 姬她们的身份如何 林梅村先生认为 这些装扮人时的酒家胡是丝绸之路上被粟特商人贩卖到中 国来的女奴 据林先生考证 酒家胡最早出现于东汉时期 魏晋时期 丝绸之路上的龟兹女奴 买卖非常兴旺 魏书 西域传 载 龟兹 俗性多淫 置女市 收男子钱人官 也有被贩卖到 内地做酒家胡的 如李先芳 刘生诗 云 谈兵羞燕领 负气坍叫I 朝弹上林雀 夜醉酒家 胡 片言倾四座 千金直一坊 抚剑平津道 挟杀李金吾 古今诗删 卷2 7 降至唐代 丝 绸之路的国际贸易盛极一时 丝路捐客粟特人的足迹遍布西起东罗马东至长安的丝路沿线 而女 奴买卖作为贸易中的大宗 不仅市场广阔 而且价格高昂 成为粟特人贩往唐代中国的主要商品 之一 新唐书 西域传 载 葱岭以东俗喜淫 龟兹 于闻置女肆 征其钱 西州地处丝路 中道之要冲 中西贸易发达 西州也是女奴贩卖的一大市场 如唐贞观二十二年 6 4 8 年 庭州 给米巡职公验中 米巡职携脾婆甸 年1 2 从庭州往西州市易 唐开元二十一年 7 3 3 年 唐 益谦 薛光挑 康大之请给过所案卷中 附 唐开元十九年 7 3 1 年 唐荣买蟀市券 唐开元 二十年 7 3 2 年 薛十五娘买埠市券 前券记唐荣用练四十匹买得脾失满儿 后券记薛十五娘 用大练四十匹买得胡脾绿珠 又唐果毅高运达等请过所文书中 高运达携脾一人 籍马潘携带奴 脾四 人 从西州出发 到外地贸易 不仅汉文文书中记载了西州市场上女奴的买卖情况 现存的一件由吉田丰先生译出的粟特文 文书 也证明了高昌市场上女奴隶买卖之活跃 敦煌也存在奴婶买卖的交易活动 如张勋燎先生 在 敦煌石室奴脾马匹价 目残纸的初步研究 一文 介绍了一份唐代奴蟀 马匹买卖价 目文 书 女奴更多的是贩往长安 这里汇集着达官贵族 富商豪贾 有着巨大的消费市场 在吐鲁 番出土的唐垂拱元年 6 8 5 年 康尾义罗施请过所案卷中 兴生胡康尾义罗施携脾可脾支 吐火 罗磨色多携脾二 康绝搓携脾桃州从西而来 途经西州请过所去往长安贸易 从姓氏来看 康 尾义罗施和康绝搓是中亚康国人 吐火罗磨色多显然来自吐火罗 从身份来看 都是未人籍的往 来于东西进行贸易的兴生胡 他们携带的女奴显然是中亚的胡女 林梅村 粟特文买脾契与丝绸之路上的女奴贸易 吐鲁番出土文书 第七册 文物出版社 1 9 8 6 年 第8 9 页 吐鲁番出土文书 第九册 文物出版社 1 9 9 年 第3 1 3 8 页 吐鲁番出土文书 第七册 文物出版社 1 9 8 6 年 第 1 0 5 页 载 四川大学学报 1 9 9 8 年第 3 期 吐鲁番出土文书 第七册 第 8 8 9 4 页 21 西域研究 2 0 0 6 年第2 期 三 长安城中女奴交易的地点及相关问题 奴蟀与畜产 中 世纪时属于价格高昂的商品 政府对其交易的限制特别严格 出 入关口申 请 过所时 必须提供附券 吐鲁番所出 唐开元二十一年 7 3 3 年 唐益谦 薛光批 康大之请给 过所案卷 中就附 唐荣买脾市券 进行交易时 必须由市令发给市券 唐令拾遗 关市 令 规定 诸卖买奴脾牛马驼骡驴等 用本司本部公验以立券 一般认为 政府这样做的目的 是为了防止压良为贱 笔者认为政府之所以对奴脾口马控制严格 征税也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 从仁井田升氏的 唐代取引法关系文书 和池田温 天宝二年交河郡物价考 中可以看到 奴脾 和牲畜的单价非常高 对奴脾和牲畜所征的税必然是政府的一大收人 唐令拾遗 载 诸市 每肆立标 题行名 可见市场中一般是按行设肆的 朱雷先生认为 奴脾属于口马行 那么 长安的口马行位于何处呢 长安志 卷 8 东市条 注云 西市有口马止号行 又据 长安志 卷 7 安善坊条 注 云 高宗时 并此坊及大业坊之半 立中市署 领口马牛驴之肆 然已偏处京城之南 交易者 不便 后但出文符于署司而已 货胃者并移于市 至武太后末年 废为教弩场 其场隶威远将 军 可见口马行曾经一度由西市分离出去 另立一专门市场 中市 但到武后末年 中市就 因为地处偏僻之地而罢废了 有关马匹的买卖多见于西市中 故唐代的女奴买卖也应主要在西市 中进行 由于奴隶在法律地位上跟畜产相等 主人有权任意拷打 虐待 捆绑 买卖 抵押 作为礼 物赠人 故经营酒业的胡商出资购买这些来自 粟特本土甚至更远地方的女奴 肆意地剥削她们的 劳动 让她们当沪卖酒 并强迫她们提供各种服务 如陪酒 表演歌舞甚至包括性服务 与娟妓 无大差别 故在李贺的诗中 这些备尝生活辛酸的女子 流着思乡的泪滴 林梅村先生认为 横贯欧亚大陆的丝绸之路上的利润大都被中间商粟特人赚取 为得到中国 的丝绸 粟特商人不惜贩卖人口 甚至卖儿育女 那么粟特人是否只是为了平衡从中国进口丝 绸的费用 而将人口 贩卖到中国呢 事实上并非如此 具有高额利润的女奴隶同贵如黄金的丝绸 一样 也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商品 她们不仅被贩卖到中国 也被贩卖到阿拉伯甚至东罗马帝 国 关于女奴的用途 希提在 阿拉伯通史 中写道 奴隶中的姑娘 被用作歌妓 舞女和璧 妾 有些璧妾对于哈里发颇有势力 例如 痣妞 赖世德花七万第尔汗买了她 唐代长安西 市中的胡姬与阿拉伯帝国的歌妓一样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