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冯契对中国传统哲学价值的认识.doc

简析冯契对中国传统哲学价值的认识崔浩（西北师范大学政法学院 甘肃兰州 730070）【摘要】 冯契先生是受人敬仰的一位学者，是对中国哲学和中国哲学史的研究有很大贡献的哲学家。他对中国传统哲学有无价值中国传统哲学价值的二重性以及中国传统哲学的最高价值即智慧与知识的关系等问题，有着全面深刻的认识，可以说是20世纪中国哲人对中国传统哲学价值认识的总结者。【关键词】 冯契 价值 中国传统哲学冯契先生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学者，是对中国哲学和中国哲学史的研究有很大贡献的哲学家。他对中国传统哲学的当代价值尤为关注，他所建立的“智慧说”体系，就是他对中国传统哲学当代价值认识的集中体现；从他的智慧说三篇及其导论中，我们可以得到一些使中国传统哲学具有当代新价值的方法论原则。下面从他对中国传统哲学有无价值、中国传统哲学价值的二重性和中国传统哲学价值的最高价值等三个方面入手，来论述冯契对中国传统哲学价值的认识。一、对中国传统哲学是否有价值的认识要把握中国传统哲学的当代价值，首先要弄请中国传统哲学本身是否有价值以及有什么样的价值。冯契先生明确肯定中国传统哲学是有价值的。他讲了四点理由。第一，“在历史上曾经发生过持久影响的哲学，都是有理想的例如中国的先秦时期的一些主要学派，都勾画了自己的理想社会、理想人格。”（冯契，1994年，第83页）既然讲理想，就不得不探讨真、善、美的关系。因为大凡理想，都包含有真、善、美这三个不可或缺的要素。达到真、善、美统一的理想的社会和理想的人格，这是最大的自由，也是最高的价值。第二，中国传统哲学家所购想出来的理想的社会和理想的人格，能对塑造人的性格起重要作用，如孟子和庄子提出来的哲学理想，勾画出来的理想人格，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影响。第三，中国传统哲学包含着某个必要的环节，“什么环节呢？儒家的学说把认识论和伦理学统一了，而在庄子那里，哲学就是诗，诗同哲学统一了。这样，他们的哲学就给人指明了人类理想实现的某一途径，给人以一定的启发”。（ 冯契，1994年，第8485页）这就是说，中国传统哲学是认识论、伦理学和美学的统一。它探讨的真、善、美的统一，为如何从现实中汲取理想并使之变为现实，提供了有益的启示。这种有益的启示作用，就是中国传统哲学价值的一种表现。第四，冯契指出，说智慧价值最高，是比较而言的，是相对于知识来说的。如果就如何达到宇宙人生的最高境界而论，那么，知识的价值就远不及智慧为高。这是因为二者的认识功能并不在同一个层次上。对此，冯先生有明确的规定，他说：“知识经验的领域就是能用名言、概念来区别的世界。知识所把握的不是宇宙的究竟、大全或整体，不是最高的境界。知识所注重的是彼此有分别的领域，是通过区分这个那个、这种那种等等，进而分别地用命题加以陈述的名言之域智慧一语指一种哲理，即有关宇宙人生根本原理的认识，关于性与天道的理论。”（ 冯契，1996年，第412413页）这是说，知识把握的是宇宙人生的部分，而智慧把握的则是宇宙人生的整体，是最高的境界。冯先生还特意指出，知识重在发现事实和条理，是有条件的、有限的、相对的，而智慧则要求穷通，是无条件、的绝对的、无限的。正是由于知识与智慧有上述的差别，所以知识向智慧的转化包含着飞跃，即给人以连续性的中断和顿然实现的感觉，也就是哲学史上所说的“顿悟”或“超越”。智慧是对知识的超越，它的价值高于知识，显而易见。然而，必须强调，知识与智慧虽有差别，但并不割裂，它们之间是密不可分的。这一点，冯先生非常强调。他说：“从知识到智慧的飞跃不是以物极必反的形式出现，而通常是保持着与知识经验的联系，在保持动态平衡中实现的转化。不能把知识与智慧割裂开来，飞跃不是割裂。哲学的智慧虽超越于科学的知识，但作为理论思维掌握世界的方式，哲学不能脱离科学，没有一定科学修养的人也成不了哲学家。”（ 冯契，1996年，第420页）是否肯定中国传统哲学有价值，这不是一间小事情。如果认为中国传统哲学没有价值，或者说没有积极价值，那么，这个中国传统哲学的生命就会中断，就会被送进历史的博物馆；如果认为中国传统哲学有价值，有积极的价值，那么这个中国传统哲学的生命就会被继承和发扬，就会有着绵延不断的持久的生命力。还要看到，对中国传统哲学的价值缺乏肯定的认识，就会在中国传统哲学的评价问题上陷入盲目性。对此，冯先生说过一段精彩的话。他说：在古今关系上，中国近代的先进思想家急于解决当前实际斗争中的问题，在为了要打破强大封建传统对于人们的束缚的时候，往往容易提出比较激烈的抨击传统文化的口号和主张，而在需要激励人们的民族自信心的时候，又常常较多地肯定传统文化。这说明在中国近代哲学革命的过程中，对悠久的文化传统及其现实影响，缺乏深入的具体分析。二、对中国传统哲学价值二重性的认识冯契先生不仅肯定中国传统哲学是有价值的，而且始终如一、坚定不移地认为，中国传统哲学的价值是二重的，即既有正价值又有负价值，既有精华又有糟粕，既有积极作用又有消极作用。他说：“传统是个庞杂的库藏，精华与糟粕难分难解。中国固有的优秀传统在近代哲学革命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过程中，起了极重要的作用；但是传统文化中的糟粕也继续在起作用。随着近代哲学革命的展开，精华有了发展，显得前途无量，直至最后被消灭。这里正体现了新陈代谢的必然规律。”（ 冯契，1997年，第715页）这是一段内容深刻而又富有真情实感的话，值得我们仔细地玩味和琢磨。首先，这段话为我们指出了中国传统哲学价值的“二重性”，即“精华与糟粕难解难分”的问题。如何难解难分，为何难解难分，这里虽未细说，但在别处却讲得很多。冯先生曾用譬喻的方式来讲“如何难解难分”的问题。他说“精华与糟粕难解难分”，就如同一个人的优点和他的缺点往往互有联系一样。冯先生在智慧的民族特征从中国传统哲学的特点看中国传统文化一文中，运用辩证逻辑的比较方法，揭示了中国传统哲学的特点，指出这些特点同时包含着优点和缺点，更具体地论述了正价值与负价值的难解难分。这可以从如下的三段话清楚地看出。第一段话是：“中国传统哲学在逻辑思维上的特点，是善于辩证思维而冷落形式逻辑。这个特点的两个方面都对中国文化发展产生重要的影响。”（ 冯契，1994年，第478页）第二段话是：“中国以儒学为主体的伦理学的特点，是注重自学原则而忽视自愿原则。这对中国人的伦理道德产生了正面和负面的影响。”（ 冯契，1994年，第489页）第三段话是：“中国传统文化艺术上的成就和弱点，是同传统美学思想艺术意境理论的早熟和典型性格理论的晚出相联系的。”（ 冯契，1994年，第500页）要把中国传统哲学的正负价值真正地区别开来，必须对此作具体的分析。冯先生不仅这样说了，更是这样做了。他对中国哲学史上的经典人物学派，乃至每个哲学家的哲学体系，都采取了具体分析的态度。别的不说，单就学派而言，他就将儒家区分为占统治地位的正统派和不占统治地位的非正统派：他称孔子、孟子、董仲舒、二程、朱熹、陆九渊、王阳明等为“正统派儒家”，而称荀子、王充、柳宗元、张载、黄宗羲、王夫之等为“非正统派儒家”，并认定真正代表优秀哲学传统价值的是后者而不是前者。其次，在这段话中，冯先生把中国古代哲学传统分解为 优秀的和腐朽的两种，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知道中断什么和继承什么，才能真正地克服在中国传统哲学价值认识上的盲目性。冯先生对中国古代哲学优秀传统内容的规定，也是很有启迪意义的。他把“朴素唯物主义与朴素辩证法的理论”规定为古代哲学优秀传统的基本内容，不仅符合中国哲学史的实际，而且准确地抓住了中国传统哲学的特点和优点。他将“历史进步思想家的深厚的爱国热忱和不屈不挠地为真理而战斗的精神，人民大众中潜在的革命世界观”，也视为中国哲学优秀传统的重要内容，更显示了他对“传统”的独特的见解。冯先生很不赞成那种“一谈到传统，往往专指古代传统”的观点，认为“20世纪中国哲学既是中国古代哲学的延续，又发生了革命性的变革，形成了新的近代传统“（ 冯契，1994年，第559页）。所以他把近代思想家的爱国主义精神和近代人民大众的革命世界观，也算作是中国哲学的优秀传统的内容，是与自己的“传统观”相符合的。再次，这段话中最值得深思的，是“这里正体现了新陈代谢的必然规律”这句话。冯先生说的“新陈代谢的必然规律”，主要是讲中国传统哲学的价值观是随着社会形态的不断更迭而演变着的。关于这个问题，冯先生曾作过多次的论述，而且讲得很深刻。由于篇幅过长，这里不便引述，只能讲其要点。冯先生指出，从社会历史演变来说，中国近代经历了从自然经济向商品经济的转变，反映到意识形态领域，与自然经济相联系的权威主义的价值观成了革命的对象。出自封建的依附关系的权威主义是束缚人、奴役人的罗网，近代先进的思想家都要求个性自由，反对和批判权威主义。如龚自珍、谭嗣同、梁启超、严复以及五四运动中的陈独秀、李大钊、鲁迅等，都对权威主义的价值观持批评的态度。在中国，资本主义没有得到顺利发展，与反对的民族主义相联系，却较早地掀起社会主义运动。洪秀全、康有为、孙中山等人纷纷讲“大同”理想社会，就是明证；因为他们讲的这种理想社会不是在远古，而是在未来，它指引人们为未来的社会而奋斗。五四运动以后，迎来了马克思主义。回顾这一段历史，李大钊作了总结。李大钊依据马克主义观点，开始把大同理想建立在唯物史观的科学基础上，提出了一个崭新的观念：人道主义和社会主义的统一、个性解放和大同团结的统一。在李大钊看来，这也就是共产党人的共产主义理想。正因为有李大钊等人提出的这种新的价值观，无数的共产主义者忘我地为共产主义理想奋斗，许多人为革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革命者之间体现了个性解放与大同团结统一的精神境界。但这些成就在理论上没有得到总结。同时，由于来自共产国际“左”的影响，从20世纪30年代开始，便产生了把阶级观点绝对化，把个性解放看成是资产阶级的要求等偏向个人崇拜日趋抬头。在个人崇拜下，权威主义变相地复活了。所以虽然中国革命取得伟大成就，民族解放运动、民主革命取得伟大胜利，中国社会进入了一个新时代，但后来在实践上有失误，以至于发生“文革”那么大的灾难，国家遭到很大破坏。但是，“文革”产生的思想基础，即那些腐朽的价值观，其生命力毕竟不能与优秀的传统相比，因而它最终要被消灭。这也就是冯先生所讲的价值观上的“新陈代谢的必然规律”。三、对中国传统哲学当代价值的认识冯先生尤其关注中国传统哲学的当代价值。他创立的“智慧说”的体系，代表着当代中国哲学发展的前沿，堪称是对于中国传统哲学当代价值认识的集中体现。这可以从如下几个方面来说明。1.从作为“智慧说”起点的智慧的形成来看。冯契先生对智慧学说的探索，是从20世纪40年代初开始的。那时，整个世界哲学的走向，各种哲学流派争论的中心，均从不同方面表现了科学主义、实证主义和人文主义、非理性主义的对立或试图解决这一矛盾。然而，由于他们采取划界的方法，非但不能解决这一矛盾，反而把知识与智慧相统一的关系给分割了。冯先生在40年代初受教于金岳霖时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并认为这是时代要求哲学予以回答的问题。于是他开始了对于知识与智慧的关系的研究，其最初成果就是1944年完成的智慧一文。该文主旨是讨论意见、知识发展到智慧的问题。文中说：“意见是以我观之，知识是以物观之，智慧是以道观之。此三者虽同为认识，却互有分别，而且层次不齐。”这里，单从“观”来区分认识的阶段，用冯先生自己的话说：“未免把问题简单化了”。但是，他把从意见到知识再到智慧看作是统一于认识的辩证发展过程，却为正确解决知识与智慧的关系问题，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在智慧说三篇“导论”中，冯先生就坦诚直言他的智慧一文，是受庄子齐物论的启发写成的。他所说的三个“观之”，就出自齐物论。2.从作为“智慧说”基础的广义认识论的形成来看。沿着智慧一文提出的新思路，经过近半个世纪的艰苦探索后，冯先生终于开辟出了解决知识与智慧相分割的新途径：把狭义的认识论扩展为广义的认识论。这广义的认识论包括如下四个问题：第一，感觉能否给予客观实在；第二，理论思维能否达到科学真理（即普遍必然的科学知识何以可能）；第三，逻辑思维能否把握具体真理（即形而上学作为科学何以可能）；第四，自由人格或理想人格如何培养。前两个问题主要问题主要关涉从无知到知或从意见到真理的过程是怎样的，后两个问题主要关涉从抽象真理到具体真理、从知识到智慧的过程是怎样的。冯先生把后两个问题引入认识论，成为广义认识论；在这个广义的认识论中，“可爱”与“可信”的矛盾得到了解决，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的对立得到了克服。可以说，它是现当代哲学回答怎样解决理性主义与非理性主义对立这一问题的一份最好的答卷。他在智慧说三篇“导论”中这样写道：“智慧学说，即关于性和天道的认识，是最富于民族传统特色的，是民族哲学传统中最根深蒂固的东西。如果是单纯讲的知识，即客观事实的记载、科学定理等，都无所谓民族特色。如果讲的是贯穿于科学、道德、艺术、宗教诸文化领域中的智慧，涉及价值观念、思维方式、人生观归结到关于性和天道的认识，这便是最富有民族传统的特点的。”（ 冯契，1994年，第618页）这就是说，只有把握了中国传统哲学的最富民族特点的智慧，才能在探索知识与智慧的关系上交出中国学者的创造性的答卷。在中国古代哲学的逻辑发展“绪论”里，冯契先生把中国传统哲学概括为名实之辩、天人之辩、心物（知行）之辩、理气（道器）之辩四个方面的论争，认为认真考察这些论争，可以看到，与西方哲学相比较，中国传统哲学较多地和较长期地考察了广义认识论的后两个问题，从而显示出具有民族特点的智慧，这就是前面已经说过的在逻辑思维上和在价值观上与西方哲学不同的那些特点。由此可见，将知识与智慧相统一的广义认识论的后两个问题的引进，是以把握具有中华民族特色的最高哲学智慧为思想资源的。换言之，作为时代前沿的当代哲学体系“智慧说”的基础的广义认识论，如果没有中国传统哲学的智慧作为凭借，它是不可能最终形成的。于此，我们清楚地看到了中国传统哲学当代价值之所在。3.从智慧说三篇的主旨和内容来看。智慧说三篇是冯契先生用来构建自己“智慧说”体系的三部著作，包括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逻辑思维的辩证法与人的自由和真善美。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是“智慧说”的主干，是讲“理论”，逻辑思维的辩证法与人的自由和真善美则分别是两翼，讲化理论为方法和化理论为德性。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的主旨和内容，主要是对广义认识论的四个问题进行理论论证。对于第一个问题，冯先生在马克思主义实践观点里融进了中国传统哲学“体用不二”的智慧，肯定在实践中获得的感觉能给予客观实在，即感觉的内容（用）和感觉的对象（体）合而为一。对于第二个问题，即对普遍有效的规律性知识之所以可能的条件的论证，既受到了庄子对“言、意”（逻辑思维）能否把握“道”（宇宙发展法则）所提出的责难中所蕴含的智慧的启发，又剔除了其中的怀疑论和相对主义。对于第三个问题，即逻辑思维能否把握具体真理的问题，冯先生指出，通过理论上的“一致而百虑”和实践上的“同归而殊途”的反复，真理的辩证发展过程表现为从具体到抽象、从抽象再上升到具体。对于第四个问题，冯先生以传统哲学“转识成智”的智慧来阐述由知识到智慧的飞跃，同时，又排除了掺杂其中的神秘主义色彩。总之，认识世界和认识自己对于广义认识论的论证充满了对传统哲学智慧的辨证总结，传统哲学的智慧也因为这样的创新而焕发了青春。逻辑思维的辩证法主要是阐明认识的辩证法如何通过逻辑思维的范畴，转化为方法论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