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历史因素的扬弃与社会结构

1、第三章 历史因素的扬弃与社会结构第一节 历史因素的扬弃 一、扬弃略说 1、扬弃的必然性 其一，任何一个社会都不可能由绝对纯一的成分所组成，它必然要受过去，周围环境等各种因素的影响，人们不能不认真对待自己所处的环境问题（包括历史因素）。 其二，历史因素与社会进步并不是全然对立的。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历史因素是社会进步安身立命的根基。 其三，社会愈加进步，人们愈会认真对待历史因素。 2、历史因素的价值判断 历史因素划为这样几个部分： 一部分是财富， 一部分曾经是财富但如今成为痈赘， 还有一部分根本上就是痈赘。 区分财富与痈赘的标准是什么? 是否有利于社会的进步。 具体的标准，即： （1）是否适合于

2、当今民族的特性。 民族特性有一个不断进化的过程，某些历史因素也许过去适合于民族特性，但现在却不适合了。而不适合于民族特性的历史因素是没有依附体的。 （2）是否能有效地调节社会的各个环节。因为有的历史因素尽管适合于民族特性，却不一定有实际的调节效用。 失去效用的历史因素也就失去了价值而不可能成为财富。 （3）是否适应于社会的发展趋势。 并非所有的历史因素都只起着一种作用。有些历史因素可以同时起着积极与消极的两重作用。这给历史因素价值的判断带来了一些困难。 3、人为扬弃、自然扬弃、其他 对待历史因素的具体措施： 首先，对于历史因素，应将人为的扬弃和自然的扬弃结合起来。 人为扬弃是指由社会提倡、人们

3、有计划有目的的扬弃，而不是指“随意扬弃”。 自然扬弃主要是指并不需要由社会特别留意，而让历史因素随着社会的进步自然生灭的扬弃。 对于一些影响到政治、经济，并使之产生了一些弊病的历史因素，应该加强社会调节，即通过人为扬弃的方式，消除其不良影响； 对于涉及到人际关系、风俗习惯的一些历史因素，由于其间的复杂性，可以允之自然扬弃； 而对于涉及到文化整体的一些历史因素，不妨既采取人为扬弃的方式又采取自然扬弃的方式。 其次，对于历史因素还应采取渐次处理的方式： 有的应该强力控制，加速其消逝； 有的则可缓于控制，等待一定的条件，环境出现后再予处理； 还有的则可以适当地给予保留。 比如： 对于封建主义残余一类

4、的东西应该采取彻底抛弃的态度； 对于一些传统的家庭模式则可以暂时予以保留，以便稳定社会秩序； 对于一些有益的民俗习惯、文字等历史因素则应创造条件，使之发挥其进步的历史作用。 二、历史因素的“继承” 就扬弃的具体方法而言，无非有两类： 一类是侧重如何继承的方法； 一类侧重如何抛弃的方法。 在这两类方法中，人们最关注的是前者。因为，只有将有价值者提炼出来予以继承，方谈得上将无价值者抛弃掉。 可将继承法分为两种： 一为倾向继承； 一为直接继承。 1、倾向继承 倾向继承，是指暂时忽略时间、地点等具体条件，忽略层次方面的距离，定向地从有关历史因素中得到借鉴与启示。 三个特点， 第一个特点是超越性。 它寻

5、求某种历史因素与当今某种新事物之间的相似之处，而不计较它们是否在本质上相同，是否在环境条件方面相同； 也不去注意它们在历史发展阶段中是否处在同一时代层次之中。 第二个特点是，它既注意到了某些历史因素与新生事物在层次上的差别，同时也注意到了它们的某些相似之处。 它的超越性有一个必要前提，即注意到历史因素与新生事物在层次方面往往有着重大差别，而不是要抹杀一切差别。 它也注意到两者间的某种继承关系，注意到了两者间的相似之处，认为，正是这些相似之处，是可供借鉴之所在。 第三个特点即借鉴而非某种实际成份的直接引入。 正因为它看到了历史因素与新生事物既具有层次方面的差别，同时又具有某种相似之处，所以，它并

6、不是要将某种实际存在的历史因素直接并入到现实社会中去，而是以此作为一种借鉴或启示，促使一种新东西的出现和发展。 它并不涉及某种特定历史因素具体内容的如何，而只是注意这种历史因素的某种倾向对于现代社会的启示。 倾向继承法得以成立的理由。 第一，尽管人类社会要经历若干阶段，尽管各个民族群体的生活模式差异很大，但是，异时异地的人们往往会遇到许多相类似的主题。只要是一个社会，它就肯定要运转，而要进行正常的运转，就必须满足几个必要条件；只要是一个社会，它就肯定是由几种基本成份所构成的。 如果某个条件归于消失，或者是某个基本成份变形，则会使各种类型的社会面临着相类似的社会问题。 比如生态平衡问题。原始社会

7、的某些群体由于烧荒辟田而引起森林大规模的破坏及水土流失，最终造成了人与自然环境的不适现象。 这类现象在以后的社会中也很难说就不会出现。在大工业时代，由于大量工业废水废气的排泄，使空气、河流、土地等等受到污染，同样也会使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处在一种不协调的状态之中。 每个社会的人们对于这些相类似的主题都曾做过某种程度的调节努力。这些努力往往是有某些相似之处的，这就对后人产生一定的借鉴作用。 例如，古代中国的人们非常注意天人合一即天人协调的问题。虽然他们的具体作法在今天看来很难说是行之有效的，因而难以照搬，但他们的态度倾向是值得我们借鉴的。 我们可以循着这种倾向，在更高的一个层次上创造一个极为协调的

8、生态环境。 第二，由于否定之否定规律的作用。在人类社会发展的漫长途程中，有时会出现某些形式上的复归现象。人类社会是一个递进的过程。 每一个新的社会形态都是对前一社会形态的否定。这种否定不可能是全面的否定，而是有所保留的否定，是对前面社会所具有的某种片面性的克服。而这种克服又往往是从另一个极端去立足的。 这样，再后面的否定之否定阶段则将前两个阶段的片面性均予以克服，将二者的合理性均予以保留。 因此，否定之否定阶段就有可能与前面肯定阶段中的一些内容有着相似之处，在某种形式上，仿佛是在向起点回归。这个“回归”是一个很长的历史阶段。在这个阶段中，人们可以有意识地参照起点阶段的某些现象，以进行主动的“回

9、归”（当然这个“回归”是在更高层次上的回”）。 换句话说，就是，以某些历史因素的特定倾向为借鉴，创造一些新的有生命力的东西。 例如，前资本主义社会时期，个人与社会群体之间的关系是统一的，但这种统一是以个人的不自由为代价的。 到了资本主义时期，相对封建社会而言，个人在相当程度上得到了自由，但这种自由是以牺牲个人与社会群体之间的统一为前提的。因而这种社会也存在着很大的弊病。 第三，由某种特定的组合方式所建构的结构，总会蕴含着某特定的精神。在人类社会的早期文明阶段，由于人们改造自然能力的低下，因而社会群体受自然环境及其它客观因素的影响是很大的，从而形成了某种特定的文化模式。文化模式既包括一些特定的成

10、分，也包括一些特有的组合方式。 虽说文化模式中的成分及组合方式皆会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不过，相比较而言，文化模式中成分的变化要比构成方式的变化更明显一些。这是因为，其中的成分多属于文化模式的内容，组合方式多属于文化模式的形式。 根据唯物辩证法来看，内容是比较活跃易变的，形式却是相对稳定、难以变化的。既然组合方式的稳定性大于成分的稳定性，那么，属于组合方式一类的东西则不免大量流传下来。 组合方式对于内容而言，往往会产生一定的作用，虽然这种组合方式并不能直接决定成分的性质，但无疑会在相当程度上影响其总倾向与总精神，进一步来说，后人可以以特定文化模式中的某种精神为借鉴，来注意文化模式中某类成分的定

11、向更新与发展。 例如，大一统精神是中国文化中的一个重要特征。应该承认，过去这种精神虽然包容了许多封建的狭隘的内容，但它同时还具有加强民族凝聚力的内容。 就是到了中国文化内容有了巨大变化的今天，中国文化模式的某些特定的组合方式也没有完全改变，因而仍会产生某种特定的精神，如某种程度上的“大一统”精神，即注重民族的凝聚力。这种精神对人仍具有一定的定向借鉴作用。 既然倾向继承法是有合理依据的，因此，将之引入历史因素的扬弃过程中，是有诸多益处的。它可以使扬弃方法从总体上变得更合理、准确一些。 过去，经常提到“扬弃”这个概念，但在使之具体化的过程中，则出现了一些问题。谈论如何将某些非常具体的历史因素直接继

12、承下来，还算不得非常困难。 然而，一旦遇到一些涉及面较大的历史遗产，如大一统精神、天人合一精神时，则不免对之或者采取绝对主义的态度，或者是语焉不详。而倾向继承法则可以解决这个矛盾，它既可以避免直接继承属于过去时代的那部分东西，又可以借鉴其中的某些合理倾向，二者可兼而得之。 拓展可供继承的历史遗产的范围。如果不注意倾向继承法的话，那么许多可供借鉴的历史遗产将会以与时代内容不合为借口而被抛弃，许多优秀的中国传统文化将会被打上封建主义的标记而扫入垃圾堆。 在倾向继承法面前，许多曾被忽视或可能被忽视的历史因素会重新显现出它们对于后人的借鉴价值。 比如，古代中国社会极重人伦。过去，这类现象属于与宗族制度

13、、宗法观念等密相关联的封建主义内容。如果将之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特色而全面继承下来的话，显然是要例退；反过来，如果将之置于不理，那么我们民族又会失掉某些特色。 对此，我们可以用倾向继承法予以处理，即：先看到封建主义的东西与今日时代精神是不相符合的，两者并非处在一个层次之上，因而不能直接继承下来。尔后，还应看到，其中的某些倾向即重视人伦的精神还是值得借鉴的。 我们完全可以将这种倾向移入现实社会之中。在社会主义社会的条件下，这种倾向或精神完全可以得到新的扩展与发扬。 但是，并非所有历史遗产的各种倾向都应该继承下来。比如：传统思维模式中的封闭倾向。这就涉夏到了一个如何判断有价值倾向的问题。 2、直

14、接继承 所谓直接继承，是相对倾向继承而言的。它是指在继承历史因素时，将其中的一些实在成分直接继承下来，而并非仅仅是借鉴某些倾向性的东西。 具体说来，直接继承法无非包括这样几种方式： 其一，直接归并与移入。有些历史因素，其本身的功能在当今社会中，并没有什么害处，相反，它们仍有诸多益处，因此，完全可以将之继承下来而不必进行多少批判。比如，对于某些健康的民俗习惯和某些有生命力的艺术表现形式的继承便属于此列。 其二，简化后并入。有些有益的历史因素，数量虽多，但大都属于同一种类型。对此，没有必要全部并入，而可删繁就简，将其优点与精华提炼出来，尔后再予以并入。 其三，过滤，改变后并入。还有些历史因素，其自

15、身带有一些明显落后于时代的成分，但同时确实还含有许多有价值的成分。对此，可以进行一番认真的筛选与过滤，适当地改变它们的某些不适之处，然后再并入当今社会之中。 由直接继承法所继承下来的历史因素，其成分或许与其原型相距不大，但由于其成分已归并到一个新的、大的社会结构之中，因而从总体来说，它们的属性与功能就有可能与以往大不相同。所以，不能将之与其原有的属性与功能混为一谈。 直接继承法具有这样两个特点： 一个特点是它的直接性。与倾向继承法不同，直接继承法并不是要间接地继承某种历史因素，而是要求在对某些历史因素进行适当的加工之后，便直接将之继承下来，归到现实社会中某一个恰当的位置之中。 另一个特点是它的

16、小范围性。可以直接继承下来的历史因素毕竟是总历史因素中的一小部分，而不是占多数者。否则，将会导致历史内容的继续翻版，而否定了社会进步的可能性与必然性。 直接继承法能够成立的理论依据。 首先，某些历史因素具有一定的相对独立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摆脱特定时代内容的制约。虽然，从总体上，每一个时代中的社会内容总会有某种一定的性质，不过，这并不等于说，这个时代中社会内容的每一组成部分、每一要素都会浸透着这种性质。 某一部分或者是某一成分有可能有着自己的特殊的繁衍消长规律。在一定范围内它可以不受某种时代内容的制约，而是按照自身特殊的繁衍规律进行消长。在不少属于礼俗、某些人们需要共同遵守的道德箴言方面，这种

17、情况是比较明显的。这部分虽则是产生在特定时代，但时代特征不太明显的历史因素很可能会延续至当今社会之中。 只要是这部分历史因素仍然起着某种有价值的作用，那么，将之直接继承下来，应当说还是妥当的。 其次，某些历史因素虽然是具有特定的时代内容，但是，在新的时代条件下，却有可能起着与以往不同的作用与功能。某一种历史因素可能会具有几种不同的潜在功能，而这些潜在功能只有在一定的条件下，方能兑现成现实的功能。 条件的不同，则会使不同的功能得以不同的兑现。由此可见，某些曾经具有与当今社会格格不入的功能的历史因素，经过适当的处理，倒有可能在新的时代条件下，产生了与当今社会协调的新的功能。对于这一类历史因素，是可

18、以直接继承下来的。 3、关于“抽象继承法。 从形式上看，倾向继承法与冯友兰先生所主张的“抽象继承法”似乎是一回事。不过，如果稍加考察，就会发现，两者还是有差别的。 1957年，冯友兰先生提出了抽象继承法。在中国哲学遗产的继承问题一文中，冯友兰先生认为，“我们近几年来，在中国哲学史的教学研究中，对于中国古代哲学似乎是否定得太多了一些，否定得多了，可继承的遗产也就少了。” 为了弥补这个缺陷，冯友兰先生进而指出， “在中国哲学史中有些哲学命题，如果作全面了解，应该注意到这些命题的两方面的意义：一是抽象的意义，一是具体的意义。在了解哲学史中的某些哲学命题时，我们应该把它的具体意义放在第一位，因为这是跟

19、作这些命题的哲学家所处的具体社会情况有直接关系的。但是它的抽象意义也应注意，忽略了这一方面，也是不够全面” “假使过重于在抽象意义方面看，可继承的东西又太多了，如果过重于在具体意义方面看，那么可继承的东西就很少了。必须两方面都加以适当地注意。适当地照顾，这样，我们就可以对古代哲学思想有全面地了解。” 虽说冯友兰先生主张同时注意抽象意义与具体意义，但其重。心明显偏向抽象意义一方。 他在另一篇文章再论中国哲学遗产底继承问题中补充道：“我主张在研究古代哲学底工作中，要把哲学体系中的主要命题，加以分析，找出它底具体意义和抽象意义。如果有可能继承底价值，它底抽象意义是可以继承的，具体意义是不可继承的。如

20、果只注重其具体意义，那可以继承的就比较少，甚至于同现在毫无共同之处，简直没有什么可以继承。” 抽象继承法更具有历史感。这种继承法并没有就事论事，在历史遗产的外观上停滞不前，而是试图找寻其中隐藏着的价值； 它并没有简单地在每个历史事物上贴上封建剥削阶级或劳动人民一类的标签，然后只注意继承所谓“劳动人民”的文化了事，而是在许多从表面上看来不好的东西之中还力图要发掘出一些好的一般性的(抽象的)东西。 从一定意义上说，抽象继承法把握住了历史延续的脉络，在各个历史阶段之间看到了某些共同之处，从而扩大了历史遗产中可以继承部分的面，启发人们从多种角度去观察历史遗产的价值。这在当时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本来，以

21、抽象继承法为契机，可以将扬弃方法的研究推进到一个新的水平。但是，很遗憾，由于种种的原因，抽象继承法在当时很快遭到了大规模的、不公正的、严格意义上讲不是学术上的围攻与批判。 虽说抽象继承法当时看来是高人一筹的，不过，平心而论，抽象继承法如今看来还是有些缺陷的。第一，它没有注意到某些历史遗产与当今某些新生事物在层次方面是有差别的。 随着社会的发展，尽管某些历史因素看起来似乎与某些新生事物或将要出现的新生事物有相似之处，但是我们必须注意到它们两者所处的不同时代背景以及它们所包含的不同的时代内容。 正是这些各自不同的时代内容决定了它们在高低层次方面的差别。这些差别是客观存在的，如果予以忽略就将导致非历

22、史主义的态度。比如，原始社会里，在同一社会群体内，人与人之问的关系是亲善和谐的，而在社会主义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亲善和谐的。 如何看待这种社会现象呢?如果按照冯友兰先生的“抽象继承法”来理解，就有可能进行这样的推论：原始社会里与社会主义社会里的这种社会现象是相同的，是具有相同价值的。这种现象是超越时代发展之上的，是永恒存在的。 这样一来，相距如此之远的两个历史阶段也就没有多少差别了。进而推之，社会就无所谓进步与否了。社会只是在不断重复着以前所走过的道路了。其错误显而易见。 其实，虽说在这两个历史阶段中具有某种相似的倾向，但是，这两种看上去相似的倾向实际上是建筑在不同的经济基础之上的，因

23、而具有着时代层次意义上的差别。正是这种时代内容上的差别，决定了这两种社会现象在倾向方面的相同和在性质方面的不同。 第二，抽象继承法的前一个错误又导致了另一个缺陷，它忽略了直接继承与借鉴、启发之间的差别。 因为，从总体上讲，历史遗产与新生事物既然在高低层次方面存在着差别，那么也就不大可能将历史遗产直接继承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对于历史遗产的继承来说，只能采取借鉴与启发的方式。否则，如果对之从总体上予以直接继承，亦即意味着某种意义上的复古或倒退。比如，中国历史遗产中有一项很值得后人借鉴的因素，即注重直觉与顿悟。 如果按照抽象继承法来处理，就可能出现两种情况，即：或者是连同与传统直觉与顿悟有关的传统思维模式的其他部分、具体形态一并继承下来，或者是一种空洞无物的语义上的继承。 不论哪一种继承，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