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啬”推进低碳生活的道家精神资源

1、“啬”:推进低碳生活的道家精神资源    摘 要：低碳生活在我国方兴未艾，发展至上论、消费无限度、过度依赖技术等思想认识误区使低碳生活面临困境。老子的“啬”思想主张人们依“道”而行，心中树立爱惜理念并落实到行动上，节制少耗费，着眼于永续发展，“啬”的实践路径则包括反思自身本性、慎用技术、合规律的节制节俭等，这为解决低碳生活所面临的问题提供了良好的精神资源。同时，“啬”思想还启示人们在走低碳生活之路时要学会自我反思与批判，在道德指引下追求真正的幸福，政府也应学习践行“啬”思想，在社会中形成倡“啬”的风气。关键词：啬；低碳生活；精神资源中图分类号：B82-0

2、58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1165（2011）03-0011-05“低碳”英文为low carbon，意指较低（更低）的温室气体（以二氧化碳为主）排放，这一词汇及其代表的观念、行为在我国已悄然兴起，低碳生活正是其中的核心内容。“低碳生活（low carbon living）是说生活作息时所耗用能量要减少,从而减低碳、特别是二氧化碳的排放,是人们改变落后生活方式的基本取向和行为准则，是一种健康、自然、安全同时低成本、低代价的绿色环保生活方式。”1 低碳生活是当代人类生存、发展的必然要求，要想人们自觉、广泛接受它，就必须提升人们的思想境界和改变价值观，这就需要相应的精神资源支撑，古代

3、先贤的思想尤其是道家思想无疑是我们的宝贵财富，其中，老子的“啬”思想不容忽视。一、低碳生活面临的思想困境我国的低碳生活之路如今还处于起步状态，面临推广难、持久难等问题，问题背后的实质是人们缺少相应的思想理念。低碳生活是着眼于长远的主动行为，需在精神中有坚实的立足点，唯有人们解决了低碳生活面临的思想困境，树立起与低碳生活相适应的价值观和道德原则，才能推动它真正实现。目前，低碳生活面临的思想困境主要有三方面：第一，发展至上论。当今我国处在高速发展阶段，发展自然也成为人们的头等大事，但发展往往被狭义化为利益发展、财富增多，对物质的追求成了发展的首要目标。在这种发展至上思想引导下的人们，只有物质性规定

4、而少了精神性规定，对在发展中给环境、资源造成的负面影响或是忽视或是将其合理化。这一发展之路是扩张式的，人们过的是加法式生活，对低碳生活这种收敛式、减法式的生活方式嗤之以鼻，认为是消极观念。同时，在现代社会中，人们高扬个体性而忽视实体性，世界成了个人利益的战场，个人只要不违背法规制度即可，对社会及自然的责任和义务不在主动考量内。低碳生活目前更多诉诸的是个人的品德与责任感，由于不是统一的要求，所以过低碳生活的人却要分担他人在发展中造成的后果。对那些已习惯用工具理性衡量、处理问题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不合算的，他们难以仅出于道德责任去过低碳生活，他们的发展视野只限于短期内物质财富的积累，至于这种积累以什

5、么为代价，对未来有什么影响则考虑得很少。第二、消费无限度。消费是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满足正当欲求的消费无可厚非，但当今社会中，许多消费并非为了满足合理的欲望，而是超过正常界限的欲望，这样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以其为出发点的消费也是没有边界的，消费的数额、频率成为衡量人的地位和价值的指标，其所求是被欲望扭曲了的心理的满足，最终只能陷入不断欲求却永远无法满足的怪圈中。在这种异化消费观推动下，各种异化消费形式一一出现，特别是使人们对于消费品缺乏稳定与持久意识，追求的只是产品的“新”，所以产品的更新换代总是特别快，“现代社会的人们买来物品是为了扔掉它购买，暂时的使用，扔掉，再购买新的，如此循环往复成为现

6、代人的特征”2。无节制的消费需要产品的不断生产，大量资源、能量就在这种无休止的循环中被挥霍。“消费异化在人与自然关系层面就表现为消费自然理念。在消费主义的层面上，人与自然之间的本真关系即变为人与自然之间的消费关系。”3如果无法克服这一观念，即使低碳生活能有一时成果，很快也会被消耗殆尽。见老子第二十章：“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似鄙。”（王弼注，楼宇烈校释.老子道德经注校释M.北京：中华书局，2008：47-48.）第三、过度依赖技术。现代社会的人们对技术非常重视，但对技术的迷信则会造成巨大负面影响。一方面，人认为能靠技术掌控自然万物，

7、在技术的世界里，自然不再是值得敬畏的存在，万物和人失去生命精神中的交融，有的只是人对自身是世界中心、万物均为我存在的盲目自信。人们相信随着技术进步，人能征服一切，这种观念必然促使人类对自然资源无节制地开发。另一方面，人也被技术所控制。人对技术过度依赖，思维、行为都受技术指引，把解决问题的希望都寄托在技术上，即使是技术造成的问题也相信会有新技术加以克服，因而在遇到困难时放弃自我努力，将技术推上神坛，失去对自我信任的同时也放弃了应有的责任。所以人们对低碳生活态度冷淡，认为这不是自己的责任或觉得个人努力太有限，低碳问题交给技术去解决就好，“技术体系支撑着控制的幻象。这种幻象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因为随之

8、而来的是人类的劳动失去了真正的力量，真正的道德力量和政治力量也因此丧失了”4 。二、老子“啬”思想是克服困境的精神资源要摆脱低碳生活面临的思想困境，关键在于革新观念，为低碳生活提供道德根据和精神推动力，这既有赖于新理论的开掘，也应从传统文化中汲取智慧，古为今用，老子的“啬”思想正是其中十分重要的资源。（一）“啬”的内涵及价值指向老子五十九章说：“治人事天莫若啬。夫唯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5155-156“莫若”二字凸显出无论应对自然、治理国家还是养护自身，没有比“啬”更重要的，强调应

9、重视“啬”。“啬”是每个人都应养成的美德，可称为“啬”德。说文解字说：“啬，爱濇也。从来从，来者而藏之，故田夫谓之啬夫。”6从本义上看“啬”指收获粮食回仓，有收藏之意，表明“啬”代表的精神旨趣与收敛、保存相关，这恰好与老子所处时代人们表现出的面貌相反，当时世人“昭昭”、“察察”，“皆有以”，一副光芒外露、精明灵巧的样子，似乎要释放出全部力量以推动自己前进、有为，老子却把“啬”提升到很高的“啬”德的位置，用这种反差点醒人们必须关注“啬”，除了“放”、“进”外，不要忘了还有“收”、“退”这条路，既开源又节流，才能永续发展。老子用心良苦，希望人们在思想上重视“啬”，重视后才能用心体悟“啬”的内涵，养

10、成“啬”德。说文解释“啬”为“爱濇”即“爱惜”之意，与爱相联系，表明“啬”应出于人的内心，所以“啬”意味着心中先要有爱惜观念，对人对物，对物质对精神概莫如是。心中爱惜，表现在行动上就是节制、慎用、少耗费，韩非子·解老就说：“少费之谓啬。”7“啬”不是小气，而是由于爱惜所以在使用上注意留有余地。“啬”为何如此重要？因为“夫唯啬，是谓早服”，“啬”是为了“早服”，历代注解中“早服”多与“道”相联系，即早从于“道”或得到“道”的意思，只有懂得爱惜及节制才是合乎“道”的，这样的生活才能健康持久。历代注解中对于“早服”的代表性解释，参见：卢育三.老子释义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 1987：2

11、40-241.“啬”引导人收敛自身，及早按“大道”的要求行事，日渐得“道”，得“道”即“德”，“德”是存在物各自特有的自然本性，“啬”使人爱惜自然本真不流失并不断加深对其的体认，同时将已异化的本性引回正道，从而使本性不断丰富和完满，所以说“早服谓之重积德”。在老子看来，世人应“复归于朴”，“朴”本义指未加工的木头，既是本源本真的状态，又蕴含无限的可能性，这些可能性应是依循本性的自然结果，同时也应是人能自主自由选择的，这种自然与自由的统一是人的理想目标。人养成“啬”德，以“啬”行事，自然可回归本真，遵循自然规律，从而能克服一切困难，得到无限广阔的发展空间，即“无不克”、“莫知其极”。每个个体的完

12、善自然能带来整个国家的安定有序，为国家不断注入生机与活力，保有国家并使其长远发展，即“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所以说“啬”是让个人和国家保持长久、根基雄厚的法门所在，即“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二）“啬”的实践路径“啬”如此重要，其实践路径同样值得关注，“啬”本身有收敛的内涵，在实践中强调的也是收，“收是五千言的基调。收，可能包括两个方面，一为精神上的收，一为行为上的收”8。精神中的收首先就要自我反思。王弼注：“啬，农夫。农人之治田，务去其殊类，归于齐一也。全其自然，不急其荒病，除其所以荒病。”5155面对困难，着急或者向外求助都无济于事，人们要做的应该是回归自身来寻找问

13、题的根源。老子反复提到“自化”、“自正”，表明解决问题的关键还在自身，应以批判的精神看待自我。“道”对人最根本的要求就是“自然”，每个人都应努力持守天赋的自然本性，人们之所以面临种种问题，根源就在于没能坚守住本性。要守住本性就要先明白本性，各人的本性要靠自我领悟，去掉束缚本性的毛病，回归到合乎自然本性的发展轨道上，返于性即合于“道”，这样即是依“道”而行。精神上的收还要求对智巧的使用需节制，这突出体现在老子对技术的警惕甚至批判上，“小国寡民，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人复结绳而用之”5190，就是其最具代表性的论述。“什佰之器”即当时发明的

14、机械器具，老子理想中的社会虽有这种技术工具却不使用。原因为何？庄子中有精到解释：“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9有了机械易产生种种心机妄念，纯洁的本性就会被污染。人掌握的工具、技术越多，会让人欲望膨胀，将注意力放在外物上而非自我体道，可能使人走向异化，所以对其的使用需慎之又慎，切不可沉溺其中。行为上的收是节制节省，老子说：“圣人去甚、去奢、去泰”576，人们应效法圣人，节制自身，既注重满足正当欲望，又坚决避免奢侈浪费，保证所利用的物不超出应有的轨道和领域。值得注意的是，王弼注：“早服，常也。”5155“常就是规

15、律。自然和社会的运行都存在着客观性的方面，这就是常。”10“啬”需服从“常”，表明人的行动应尊重自然规律，才能实现天人间的和谐。在先贤思想中，“节制的根据不在己（人）,而在物、天。” 11周易中就说：“天地节而四时成，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12人效法天地有节的规律，才知道自身要有所节制，“决定节之方式与姿态的是时位而不是人的理性（知或智）”11。节制慎用不是仅靠人的主观设想就能实现，更有待于人对自然的尊重和了解，不重视自然规律不但无法取得应有效果，甚至还会受到惩罚。（三）“啬”对低碳生活的借鉴意义“啬”德延伸到低碳生活中即是要人在精神上关爱环境，爱惜有限的资源，行动中克制可能破坏环境的举

16、措，节约资源。低碳生活之路让人们思考自身生存和发展的真正需求，在膨胀的物欲及技术的滥用破坏了原先人与自然相和谐的生活后，痛定思痛，调整一味向前的路向，回到宁静本真生活，这是现代人经历否定之否定后的返朴。“啬”强调收，提倡简约生活，是为了更好地放，但这时的放不再是只注重物质利益或是只局限于眼前的发展，虽然从一时来看似乎放慢了前进速度、减少了财富的数量，但却是既合乎人的本性又和自然相协调的，提高了发展质量，使发展建立在坚实基础上；爱惜和节制相结合也能保证持久地提供发展所需的资源和动力，这即是“深根固柢，长生久视”，正与我们现在所提倡的可持续发展在精神上相合。“啬”的实践之道同样值得学习。对现代人而

17、言，反思比之前更为重要，重新认识自己，知道自己的本性及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自身价值何在，不被物欲牵引，不将消费作为存在的证明，尤其是不能将自然作为肆意消费的对象，努力养成绿色消费习惯。同时，人们应该学习老子的批判精神，对技术有而慎用。技术并非万能的，更不是至善的，人不该被工具所控制规定，不应将低碳生活的实现过多依赖技术的发展，而该把握“啬”德，以“道”驭技，让技术“被按照符合人性的良善欲求因此也就能够提升人性的方式来运用”13。另外，人开发使用资源时，除了要把握自身欲望的界限外，还应了解对象物的限度，如数量、承载能力，尤其是其发展规律，因为即使是人的正当欲求，和自然资源的客观状况仍会有矛盾。低碳

18、生活的目标和方式不是靠主观臆断或是口号文件决定，应当在尊重自然规律基础上进行，“人对其他万物的利用，应该在是否有利于万物整体和谐运作的视野上来决策”14，这样才能将低碳生活不断往前推进。三、老子“啬”思想的启示老子的“啬”思想为解决目前阻碍低碳生活的问题、使低碳生活深入人心提供了精神支撑，但低碳生活之路在推进过程中还会遇到种种难题，如何防患于未然？“啬”的思想及其他相关思想同样能给我们许多启示，帮助我们在未来“无不克”。首先，学会自我反思与批判。现代社会中，人们常常只重物质，将知识、精力用在开发自然、追求“有用性”中，在物质创造和消费上绞尽脑汁，却少了对自身的反思，少了对现实的思考和批判，比如

19、对技术滥用的反省。缺少反思也就无法真正掌控自身的价值和命运，而将决定权交由他人他物或种种制度，这就极易受外界影响，身心无法得到安宁。要真正过低碳生活，就不能仅仅因为他人、媒体、政府的宣传就跟风，而是要反思自己是否要、为何要、如何来过低碳生活，在思想上厘清了这样的问题，才能去除错误观念，养成与低碳生活相适应的道德观，将低碳生活作为出于自身道德和义务的行为，为其注入精神动力，使低碳行动更自觉、更持久、更有效。其次，在道德指引下创造幸福。幸福是每个人都追求的，低碳生活的目的也是为了给人们带来幸福。不过现代人常将物欲的满足作为幸福，成了“唯物主义”者，这也导致环境及能源危机的加剧。幸福离不开物质生活，

20、却不能将二者等同，老子就说：“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5122,无节制的物欲追求是有害的，只有“啬”才是长久之道。幸福要身体力行创造出而非由物欲或技术设定，“幸福本质上展开于主体的价值创造及与之相关的自我实现过程”15。这一过程离不开道德，如果没有道德的指引，人对幸福的理解及追寻就可能发生偏差，比如没有“啬”德制约，人就可能将占有物质数量作为幸福标准，放纵物欲。在低碳生活中，要实现幸福同样离不开道德，可以说低碳生活本身就是“一种生活态度和道德境界”1，不仅要求人们注重对他人、对社会的道德责任，还尤为强调对自然环境、子孙后代的道德义务，让人们在提升道德境界、践行道德义务的基础上创造自己的幸福。第

21、三，政府也应学会“啬”。“治人事天”中的“治人”指的是治国或者说管理民众，表明“啬”也是管理者应学习的。在当今社会，“啬”中蕴含的节约消费、爱惜精力等内容同样是政府的责任所在。政府提倡低碳生活，那么自身就应以身作则，如少买少用公车，办公场所注意节能，这样才能给民众树立榜样。更为重要的是，政府应收敛不折腾，不要违背民众本性和意愿，只从自身考量、只为自身政绩而肆意妄为，比如有些地方政府为了实现节能减排目标，断电断气，严重影响百姓生活，或强制推广节能灯等所谓低碳产品，结果不仅没有达到节能目的，还劳民伤财，甚至使民众对节能、低碳这些观念产生了逆反心理，起了相反作用。因而政府也要多学习多积累“啬”德，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合理引导民众的低碳生活观念，在社会中形成倡“啬”的风气。参考文献：1樊小贤.低碳生活的环境道德诉求J.青海社会科学，2010（5）：158-161.2曹孟勤.人性与自然：生态伦理哲学基础反思M.南京：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173.3姚晓娜.低碳生活：日常生活的环境伦理建构以日常生活批判为视角J.学习与探索，2011（1）：14-17.4迈克尔·S 诺斯科特.气候伦理M.左高山，唐艳枚，龙运杰，译